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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演义

_15 许仲琳(现代)
  且说张奎进城,对妻子曰:“今日与哪咤接战,果然利害,被他提起火龙罩将我罩住,若不是我有地行之术,几乎被他烧死。”高兰英曰:“将军今夜何不地行进他营寨,刺杀武王君臣,不是一计成功,大事已定,又何必与他争能较胜耶!”张奎深悟曰:“夫人之言甚是有理。只因那杨戬可恶,暗害吾老母,惑乱吾心,连日神思不定,几乎忘了。今夜必定成功。”张奎打点收拾,暗带利刃进营。正是:
  武王洪福过尧舜,自有高人守大营。
  话说子牙在帐中,闻得张奎已死,议取城池。至晚,发令箭,点练士卒,至三更造饭,四更整饬,五更登城,一鼓成功。子牙吩咐已毕。这也是天意,恰好是杨任巡外营。那是将近二更时分,张奎把身子一扭,径往周营而来,将至辕门,适遇杨任来至前营。不知杨任眼眶里长出来的两只手,手心里有两双眼,此眼上看天庭,下观地底,中看人间千里。彼时杨任忽见地下有张奎提一口刀径进辕门,杨任曰:“地下是张奎,慢来!有吾在此!”张奎大惊:“周营中有此等异人,如何是好!”自思:“吾在地下行得快,待吾进中军杀了姜尚,他就来也是迟的。”张奎仗刀径入,杨任一时着急,将云霞兽一磕,至三层圈子内,击云板,大呼曰:“有刺客进营!各哨仔细!”不一时,合营齐起。子牙急忙升帐,众将官弓上弦,刀出鞘,两边火把灯球,照耀如同白昼。子牙问曰:“刺客从那里来?”杨任进帐启曰:“张奎提刀在地下径进辕门。弟子故敢击云板报知。”子牙大惊曰:“昨日哪咤已把张奎烧死,今夜如何又有个张奎?”杨任曰:“此人还在此听元帅讲话。”子牙惊疑未定,傍有杨戬曰:“候弟子天明再作道理。”就把周营里乱了半夜。张奎情知不得成功,只得回去。杨任一只眼只看得地下张奎走出辕门,杨任也出辕门,只送张奎至城下方回。当时张奎进城,来至府中,高兰英问曰:“功业如何?”张奎只是摇头道:“利害!利害!周营中有许多高人,所以五关势如破竹,不能阻挡。”遂将进营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夫人曰:“既然如此,可急修本竟往朝歌,请兵协守;不然,孤城岂能阻挡周兵?”张奎从其言,忙修本差官往朝歌。不表。
  且说天明,杨戬往城下来,坐名叫:“张奎出来见我!”张奎闻报,上马提刀,开放城门,正是仇人见了仇人,大骂曰:“好匹夫!暗害吾母,与你不共戴天!”杨戬曰:“你这逆天之贼,若不杀你母,你也不知周营中利害。”张奎大叫:“我不杀杨戬,此恨怎休!”舞刀直取杨戬。杨戬手中刀赴面交还。两马相交,双刀并举。未及数合,杨戬祭起哮天犬来伤张奎。张奎见此犬奔来,忙下马,实时就不见了。杨戬观之,不觉咨嗟。正是:
  张奎道术真伶俐,赛过周营土行孙。
  话说杨戬回营来见子牙,子牙问曰:“今日会张奎,如何?”杨戬把张奎会地行道术说了一遍:“真好似土行孙!夜来杨任之功莫大焉!”子牙大喜,传令:“以后只令杨任巡督内外,防守营门。”彼时张奎进城至府,见夫人高氏曰:“今会杨戬,料周营道术之士甚多,吾夫妻不能守此城也。依吾愚见,不若弃了渑池,且回朝歌,再作商议。你的意下如何?”夫人曰:“将军之言差矣!俺夫妻在此镇守多年,名扬四方,岂可一旦弃城而去。况此城关系非浅,乃朝歌屏障,今一弃此城,则黄河之险与周兵共之,这个断然不可!明日待我出去,自然成功。”次日,高兰英出城,至营前搦战。子牙正坐,忽报:“有一女将请战。”子牙问:“谁可出马?”有邓婵玉应声曰:“末将愿往。”子牙曰:“须要小心。”邓婵玉曰:“末将知道。”言罢上马,一声炮响,展两杆大红旗出营,大呼曰:“来将何人?快通名来!”高兰英观看,见是一员女将,心下疑惑,忙应曰:“吾非别人,乃镇守渑池张将军夫人高兰英是也。你是谁人?”邓婵玉曰:“吾乃是督运粮储土将军夫人邓婵玉是也。”高兰英听说,大骂:“贱人!你父子奉敕征讨,如何苟就成婚,今日有何面目归见故乡也!”邓婵玉大怒,舞双刀来取。高兰英一身缟素,将手中双刀急架来迎。二员女将,一红,一白,杀在城下。怎见得,有赞为证:
  这一个顶上金盔耀日光;那一个束发银冠列凤凰。这一个黄金锁子连环铠;那一个千叶龙鳞甲更强。这一个猩猩血染红衲袄;那一个素白征袍似粉装。这一个是赤金映日红玛瑙;那一个是白雪初施玉琢娘。这一个似向阳红杏枝枝嫩;那一个似月下梨花露香。这一个似五月榴红似火;那一个似雪里梅花靠粉墙。这一个腰肢袅娜在鞍鞽上;那一个体态风流十指长。这一个双刀愰愰如闪电;那一个二刃如锋劈面扬。分明是:广寒仙子临凡世,月里嫦娥降下方。两员女将天下少,红似银朱白似霜。
  话说邓婵玉大战高兰英有二十回合,拨马就走。高兰英不知邓婵玉诈败,便随后赶来。婵玉闻脑后鸾铃响处,忙取五光石回手一下,正中高兰英面上,只打得嘴唇青肿,掩面而回。邓婵玉得胜进营,来见姜元帅,说高兰英被五光石打败进城。子牙方上功劳簿,只见左右官报:“二运官土行孙辕门等令。”子牙传令:“来。”土行孙上帐参谒:“弟子运粮已完,缴督粮印,愿随军征伐。”子牙曰:“今进五关,军粮有天下诸侯应付,不消你等督运,俱随军征进罢了。”土行孙下帐,来见众将,独不见黄将军,忙问哪咤,哪咤曰:“今渑池不过一小县,反将黄将军、崇君侯五人一阵而亡。昨张奎善有地行之术,比你分外精奇。前日进营,欲来行刺,多亏杨任救之。故此阻住吾师,不能前进。”土行孙听罢:“有这样事!当时吾师传吾此术,可称盖世无双,岂有此处又有异人也?待吾明日会他。”至后帐来问邓婵玉:“此事可真?”邓婵玉曰:“果是不差。”土行孙踌躇一夜。次早,上帐来见姜元帅:“愿去会张奎。”子牙许之。傍有杨戬、哪咤、邓婵玉俱欲去掠阵。土行孙许之,来至城下搦战。哨马报与张奎,张奎出城,见一矮子,问曰:“你是何人?”土行孙曰:“吾乃土行孙是也。”道罢,举手中棍滚将来,劈头就打。张奎手中刀急架来迎。二人大战,往往来来,未及数合,哪咤、杨戬齐出来助战。哪咤忙提起乾坤圈来打张奎。张奎看见,滚下马就不见了。土行孙也把身子一扭来赶张奎。张奎一见大惊:“周营中也有此妙术之人!”随在地底下,二人又复大战。大抵张奎身子长大,不好转换;土行孙身子矮小,转换伶俐,故此或前或后,张奎反不济事,只得败去。土行孙赶了一程,赶不上,也自回来。那张奎地行术一日可行一千五百里,土行孙止行一千里,因此赶不上他,只得回营,来见子牙,言:“张奎果然好地行之术。此人若是阻住此间,深为不便。”子牙曰:“昔日你师父擒尔用指地成钢法,今欲治张奎,非此法不可。你如何学得此法以治之?”土行孙曰:“元帅可修书一封,待弟子去夹龙山,见吾师,取此符印来,破了渑池县,遂得早会诸侯。”子牙大喜,忙修书付与土行孙。土行孙别了妻子,往夹龙山来。可怜!正是:
  丹心欲佐真明主,首级高悬在渑池。
  土行孙径往夹龙山去。
  且说张奎被土行孙战败回来,见高兰英,双眉紧皱,长吁曰:“周营中有许多异人,如何是好?”夫人曰:“谁为异人?”张奎曰:“有一土行孙,也有地行之术,如之奈何!”高兰英曰:“如今再修告急表章,速往朝歌取救,俺夫妻二人死守此县,不必交兵,只等救兵前来,再为商议破敌。”夫妻正议,忽然一阵怪风飘来,甚是奇异。怎见得好风,有诗为证:
  走石飞砂势更凶,推云拥雾乱行踪。暗藏妖孽来窥户,又送孤帆过楚峰。
  风过一阵,把府前宝纛旗一折两断。夫妻大惊曰:“此不祥之兆也。”高兰英随排香案,忙取金钱,排下一卦,已解其意。高兰英曰:“将军可速为之!土行孙往夹龙山取指地成钢之术,来破你也!不可迟误!”张奎大惊,忙忙收拾,结束停当,径往夹龙山去了。土行孙一日止行千里;张奎一日行一千五百里;张奎先到夹龙山,到个崖畔,潜等土行孙。等了一日,土行孙来至猛兽崖,远远望见飞云洞,满心欢喜:“今日又至故土也!”不知张奎豫在崖傍,侧身躲匿,把刀拎起,只等他来。土行孙那里知道,只是往前走。也是数该如此,看看至面前,张奎大叫曰:“土行孙不要走!”土行孙及至抬头时,刀已落下,可怜砍了个连肩带背。张奎割了首级,径回渑池县来号令。后人有诗叹土行孙归周未受茅土之封,可怜无辜死于此地,有诗为证:
  忆昔西岐归顺时,辅君督运未愆期。进关盗宝功为首,劫寨偷营世所奇。名播诸侯空啧啧,声扬宇宙恨丝丝。夹龙山下亡身处,反本还元正在兹。
  话说张奎非止一日来至渑池县,夫妻相见,将杀死土行孙一事说了一遍,夫妻大喜,随把土行孙的首级号令在城上。只见周营中探马见渑池县城里号令出头来,近前看时,却是土行孙的首级,忙报入中军:“启元帅:渑池县城上号令了土行孙首级,不知何故,请令定夺。”子牙曰:“他往夹龙山去了,不在行营,又未出阵,如何被害?”子牙搯指一算,拍案大呼曰:“土行孙死于无辜,是吾之过也!”子牙甚是伤感。不意帐后惊动了邓婵玉,闻知丈夫已死,哭上帐来:“愿与夫主报仇!”子牙曰:“你还斟酌,不可造次。”邓婵玉那里肯住,啼泣上马,来至城下,只叫:“张奎出来见我!”哨马报入城中:“有女将搦战。”高兰英曰:“这贱人!我正欲报一石之恨,今日合该死于此地!”高兰英上马提刀,先将一红葫芦执在手中,放出四十九根太阳神针,先在城里提出。邓婵玉只听得马响,二目被神针射住,观看不明,早被高兰英手起一刀,挥于马下。可怜!正是:
  孟津未会诸侯面,今日夫妻丧渑池。
  话说高兰英先祭太阳神针,射住婵玉二目,因此上斩了邓婵玉,进城号令了。哨马报入中军,备言前事。子牙着实伤悼,对众门人曰:“今高兰英有太阳神针,射入二目,非同小可,诸将俱要防备。”故此按兵不动,再设法以取此县。南宫适曰:“这一小县,今损无限大将,请元帅着人马四面攻打,此县可以屣为平地。”子牙传令,命:“三军四面攻打!”架起云梯火炮,三军吶喊,攻打甚急。张奎夫妻千方百计看守此城。一连攻打两昼夜,不能得下。子牙心中甚恼,且命:“暂退,再为设计;不然徒令军士劳苦无益耳。”众将鸣金收军,回营。
  且说张奎又修本往朝歌城来。差官渡了黄河,前至孟津,有四百镇诸侯驻札人马。差官潜踪隐迹,一路无词,至馆驿中,歇了一宵。次日,将本至文书房投递。那日看本乃是微子。微子接本看了,忙入内庭,只见纣王在鹿台上宴乐。微子至台下侯旨,纣王宣上鹿台,微子行礼称臣毕,王曰:“皇伯有何奏章?”微子曰:“武王兵进五关,已至渑池县,损兵折将,莫可支撑,危在旦夕。请陛下速发援兵,早来协守。不然,臣惟一死,以报君恩。何况此县离都城不过四五百里之远,陛下还在此台宴乐,全不以社稷为重,孟津现有南方、北方四百诸侯驻兵,候西伯共至商郊,事有燃眉之急;今见此报,使臣身心加焚,莫知所措。愿陛下早求贤士,以治国事,拜大将以剿反叛,改过恶而训军民,修仁政以回天变,庶不失成汤之宗庙也。”纣王闻奏大惊曰:“姬发反叛,而今已侵陷孤之关隘,覆军杀将,兵至渑池,情殊可恨!孤当御驾亲征,以除大恶。”中大夫飞廉奏曰:“陛下不可!今孟津有四百诸侯驻兵,一闻陛下出军,他让过陛下,阻住后路,首尾受敌,非万全之道也。陛下可出榜招贤,大悬赏格,自有高名之士应求而至。古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又何劳陛下亲御六师,与叛臣较胜于行伍哉?”纣王曰:“依卿所奏。速传旨,悬立赏格,张挂于朝歌四门,招选豪杰,才堪督府者,不次铨除。”
  
  ──四方哄动,就把个朝歌城内万民日受数次惊慌。只见一日来了三个豪杰,来揭榜文。守榜军士随同三人先往飞廉府里来参谒。门官报入中堂,飞廉道:“有请。”三人进府,与飞廉见礼毕,言曰:“闻天子招募天下贤士,愚下三人自知非才,但君父有事,愿捐驱敢效犬马。”飞廉见三人气宇清奇,就命赐坐。三人曰:“吾等俱是闾阎子民。大夫在上,子民焉敢坐。”飞廉曰:“求贤定国,聘杰安邦,虽高爵重禄,直受不辞,又何妨于一坐耶。”三人告过,方才坐下。飞廉曰:“三位姓甚?名谁?住居何所?”三人将一手本呈上,飞廉观看,原来是梅山人氏,一名袁洪,一名吴龙,一名常昊。──此乃“梅山七圣”;先是三人投见,以下俱陆续而来。袁洪者乃白猿精也;吴龙者乃蜈蚣精也;常昊者乃长蛇精也;俱借“袁”、“吴”、“常”三字取之为姓也。──飞廉看了姓名,随带入朝门,来朝见纣王。飞廉入内庭,天子在显庆殿与恶来奕棋,当驾官启奏:“中大夫飞廉候旨。”王曰:“宣来。”飞廉见驾,奏曰:“臣启陛下:今有梅山三个杰士,应陛下求贤之诏,今在午门侯旨。”纣王大悦:“传旨宣来。”
  
  少时,三人来至殿下,山呼拜毕,纣王赐三人平身,三人谢恩毕,侍立两傍。王曰:“卿等此来,有何妙策可擒逆贼?”袁洪奏曰:“姜尚以虚言巧语,纠合天下诸侯,鼓惑黎庶作反;依臣愚见,先破西岐,拿了姜尚,则八百诸侯望陛下降诏招安,赦免前罪,天下不战而自平也。”纣王闻奏,龙心大悦,封袁洪为大将,吴龙、常昊为先行,命殷破败为参军,雷开为五军总督,使殷成秀、雷鵾、雷鹏、鲁仁杰等俱随军征伐。纣王传旨,嘉庆殿排宴,庆赏诸臣。内有鲁仁杰自幼多读,广识英雄,见袁洪行事不按礼节,暗思曰:“观此人行事不是大将之才,且看他操演人马,便知端的。”当日宴散,次日谢恩。三日后下教场,操演三军。鲁仁杰看袁洪举动措置,俱不如法,谅非姜子牙敌手,但此时是用人之际,鲁仁杰也只得将机就计而已。次日,袁洪朝见纣王,王曰:“元帅可先领一支人马,往渑池县佐张奎以阻西兵,元帅意下如何?”袁洪曰:“以臣观之,都中之兵不宜远出。”纣王曰:“如何不宜远出?”袁洪奏曰:“今孟津已有南北二路诸侯驻札,以窥其后,臣若往渑池,此二路诸侯拒守孟津,阻臣粮道,那时使臣前后受敌,此不战自败之道。况粮为三军生命,是军未行而先需者也。依臣之计,不若调二十万人马,阻住孟津之咽喉,使诸侯不能侵搅朝歌,一战成功,大事定矣。”纣王大悦:“卿言甚善,真乃社稷之臣!依卿所奏施行。”袁洪随调兵二十万,吴龙、常昊为先行,殷破败为参赞,雷开为五军都督,使殷成秀、雷鵾、雷鹏、鲁仁杰随军征伐,往孟津而来。不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 武王白鱼跳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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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白鱼吉兆喜非常,预肇周家应瑞昌。八百诸侯称硕德,千年师帅颂匡襄。堂堂阵演三三迭,正正旗门六六行。时雨师临民甚悦,成汤基业已消亡。
  话说袁洪调兵往孟津驻札,以阻诸侯咽喉。不表。
  且说渑池县张奎日夕望朝歌救兵,忽有报马报入府来:“天子招了新元帅袁洪,调兵二十万驻札孟津,以阻诸侯;未见发兵来救渑池。”张奎闻报大惊曰:“天子不发救兵,此城如何拒守!况前有周兵,后有孟津,四百诸侯前后合攻,此取败之道。今反舍此不救,奈何?”忙与夫人高兰英共议。夫人曰:“料吾二人也可阻住周兵。今袁洪拒住孟津,则南北诸侯也不能抄我之后。只打听袁洪得胜,若破了南北二侯,我再与你去合兵共破周武,再无有不胜之理。俺们如今只设法守城,不要与周将对敌;待他粮尽兵疲,一战成功,无有不克。此万全之道也。”张奎心下狐疑不定。
  且说子牙见渑池一个小县,攻打不下,反阵亡了许多将官,纳闷在中军,暗暗点首嗟叹:“可怜这些扶主定国英雄,沥胆披肝,止落得遗言在此,此身皆化为乌有!”子牙正在那里伤悼,忽辕门官来报:“有一道童求见。”子牙传令:“请来。”少时,只见一道童至帐下行礼曰:“弟子乃夹龙山飞龙洞惧留孙的门人。因师兄土行孙在夹龙山猛兽崖被张奎所害,家师已知应上天之数,这是救不得的;只是过渑池须有原故。家师特着弟子来此下书,师叔便知端的。”子牙接上书来,展开观看,书曰:
  “道末惧留孙致书于大元帅子牙公麾下:前者土行孙合该于猛兽崖死于张奎之手,理数难逃,贫道只有望崖垂泣而已,言之可胜长叹!今张奎善于守城,急切难下,但他数亦当终。子牙公不可迟误,可令杨戬将贫道符印先在黄河岸边,等杨任、韦护追赶至此擒之。取城只用哪咤、雷震子足矣。子牙公须是亲自用调虎离山计,一战成功。此去自然坦夷。只候封神之后,再图会晤。不宣。”
  子牙看罢书,打发童子回山。当日子牙传令:“哪咤领令箭,雷震子领令箭前去,……如此而行。杨戬、杨任领柬帖前去,……如此。韦护领柬帖前去,……如此。”子牙俱吩咐出毕。至晚间,周营中炮响,三军吶喊,杀奔城下而来。张奎急上城,设法守护,百计千方防御,急切难下。子牙知张奎善于守城,且暂鸣金收兵。次日午末未初,请武王上帐相见:“今日请大王同老臣出营,看看渑池县城池,好去攻取。”武王乃忠厚君子,随应曰:“孤愿往。”实时同子牙出营,至城下周围看了。用手指曰:“大王若破此城,须用轰天大炮,方能攻打;此城一时可破也。”子牙与武王指画攻城,只见渑池城上哨探士卒报与张奎:“启老爷:姜子牙同一穿红袍的在城下探看城池。”张奎听报,即上城来看时,果是子牙同武王在城下,周围指画。张奎自思曰:“姜尚欺吾太甚!只因连日吾坚守此城,不与他会战,他便欺我,至吾城下,肆行无忌,藐视吾无人物也。”随下城与夫人曰:“你可用心坚守此城,待我出城走去杀来,以除大患。”夫人上城观战。张奎上马拎刀,开了城门,一马飞来,大呼曰:“姬发、姜尚!今日你命难逃也!”正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子牙同武王拨马向西而走。张奎赶来,周营中一将也不出来接应,张奎放心赶来。看看赶有三十里,只听得金鼓齐鸣,炮声响亮,三军吶喊,震动天地,周营中大小将官齐出营来,杀奔城下。高兰英在城上全装甲冑守护城池,忽听周营中又是炮响,不知其故。忽城上落下哪咤来,现三首八臂,脚踏风火轮,摇火尖枪杀来。高兰英急上马,用双刀抵住了哪咤。二人在城上不便争持,高兰英走马下城,哪咤随后赶来。雷震子又早展开二翅,飞上城来,使开黄金棍,把城上军士打开,随斩关落锁,周兵进城。高兰英见事不好,正欲取葫芦放太阳神针,早已不及,被哪咤一乾坤圈,打中顶上,翻下马来,又是一枪,死于非命,早往封神台去了。有诗为证,诗曰:
  孤城死守为成汤,今日身亡实可伤。全节全忠名不朽,女中贞烈万年扬。
  话说雷震子、哪咤进了渑池县,军士见打死了主母,俱伏地请降。哪咤曰:“俱免汝死,候元帅来安民。”哪咤复向雷震子曰:“道兄且在城上拒住,吾还去接应师叔与武王,恐怕惊了主公。”雷震子曰:“道兄不可迟疑,当速行为是。”好哪咤!把风火轮登开,往正西上赶来。只见张奎正赶子牙有二十里远近,只听得炮声四起,喊声大振,心下甚是惊疑,也不去赶子牙。子牙在后面大呼曰:“张奎!你渑池已失,何不归降?”张奎心慌,情知中计,勒转马望旧路而来;天色又黑,正遇哪咤现三首八臂迎来。哪咤大骂曰:“逆贼!你今日还不下马受死,更待何时!”张奎大怒,摇刀直取。哪咤手中枪急架相还。未及数合,哪咤复祭起九龙神火罩罩来。张奎知此术利害,把身子一扭,往地下去了。
  
  哪咤见张奎预先走了,因想起土行孙的光景,心上不觉悲悼,往前来迎武王。张奎急走至城下,见雷震子立于城上,知城池已陷,夫人不知存亡,自思:“不若往朝歌,与袁洪合兵一处,再作道理。”话说哪咤上前迎接武王与子牙,一同回渑池县来,将大军进城屯札,又将城上周将首级收殓,设祭祀之,仍于高阜处安葬。不表。只见张奎全装甲冑,纵地行之术,往黄河大道而走,如风一般,飞云掣电而来。话说杨任远远望见张奎从地底下来了,杨任知会韦护曰:“道兄,张奎来了。你须是仔细些,不要走了他。你看我手往那里指,你就往那边祭降魔杵镇之。”韦护曰:“谨领尊命。”再说张奎正走,远远看见杨任骑云霞兽,手心里那两只神光射耀往下看着地,大呼曰:“张奎不要走!今日你难逃此厄也!”张奎听得,魂不附体,不敢停滞,纵着地行法:“刷”的一声,须臾就走有一千五百里远。杨任在地上催着云霞兽,紧紧追赶。韦护在上头只看着杨任;杨任只看着张奎在地底下;如今三处看着,好赶!正是:
  上边韦护观杨任,杨任生追“七杀神”。
  话说张奎在地下见杨任紧紧跟随在他头上:如张奎往左,杨任也往左边来赶;张奎往右,杨任也往右边来赶。张奎无法,只是往前飞走。看着行至黄河岸边,前有杨戬奉柬帖在黄河岸边专等杨任。只见远远杨任追赶来了,杨任也看见了杨戬,乃大呼曰:“杨道兄!张奎来了!”杨戬听得,忙将三昧火烧了惧留孙指地成钢的符篆,立在黄河岸边。张奎正行,方至黄河,只见四处如同铁桶一般,半步莫动,左撞左不能通,右撞右不能通,撤身回来,后面犹如铁壁。张奎正慌忙无措,杨任用手往下一指;半空中韦护把降魔杵往下打来。此宝乃镇压邪魔护三教大法之物,可怜张奎怎禁得起。有诗为证,诗曰:
  金光一道起空中,五彩云霞协用功。鬼怪逢时皆绝迹,邪魔遇此尽成空。皈依三教称慈善,镇压诸天护法雄。今日黄河除“七杀”,千年英气贯长虹。
  话说韦护祭起降魔杵,把张奎打成虀粉──一灵也往封神台去了。三位门人得胜,齐来见子牙,备言打死张奎,追赶至黄河之事,说了一遍。子牙大喜,在渑池县住了数日,择日起兵。
  那日,整顿人马,离了渑池县,前往黄河而来。时近隆冬天气,众将官重重铁铠,迭迭征衣,寒气甚胜。怎见得好冷,有赞为证:
  重衾无暖气,袖手似揣冰。败叶垂霜蕊,苍松挂冻铃。地裂因寒甚,池平为水凝。鱼舟空钓线,仙观没人行。樵子愁柴少,王孙喜炭增。征人须似铁,诗客笔如零。皮袄犹嫌薄,貂裘尚恨轻。蒲团僵老衲,纸帐旅魂惊。莫讶寒威重,兵行令若霆。
  话说子牙人马来至黄河,左右报知中军。子牙吩咐:“借办民舟。”每只俱有工食银五钱,并不白用民船一只,万民乐业,无不欢呼感德,真所谓“时雨之师”。子牙传令,另备龙舟一双,装载武王。子牙与武王驾坐中舱,左右鼓棹,向中流进发。只听得黄河内泼浪滔天,风声大作,把武王龙舟泊在浪里颠播。武王曰:“相父,此舟为何这样掀播?”子牙曰:“黄河水急,平昔浪发,也是不小的;况今日有风,又是龙舟,故此颠播。”武王曰:“推开舱门,俟孤看一看,何如?”子牙同武王推舱一看,好大浪!怎见得黄河迭浪千层,有诗为证:
  洋洋光侵月,浩浩影浮天。灵派吞华岳,长流贯百川。千层凶浪滚,万迭峻波颠,岸口无渔火,沙头有鹭眠。茫茫浑似海,一望更无边。
  话说武王一见黄河,白浪滔天,一望无际,吓得面如土色。那龙舟只在浪里,或上、或下。忽然有一旋窝,水势分开,一声响亮,有一尾白鱼跳在船舱里来,就把武王吓了一跳。那鱼在舟中,左迸右跳,跳有四五尺高。武王问子牙曰:“此鱼入舟,主何吉凶?”子牙曰:“恭喜大王!贺喜大王!鱼入王舟者,主纣王该灭,周室当兴,正应大王继汤而有天下也。”子牙传令:“命庖人将此鱼烹来,与大王享之。”武王曰:“不可。”仍命掷之河中。子牙曰:“既入王舟,岂可舍此,正谓‘天赐不取,反受其咎’,理宜食之,不可轻弃。”左右领子牙令,速命庖人烹来。不一时献上,子牙命赐诸将。少顷,风恬浪静,龙舟已渡黄河。
  只见四百诸侯知周兵已至,打点前来迎接武王。子牙知武王乃仁德之主,岂肯欺君;恐众诸侯尊称武王,以致中馁,则大事去矣。须是预先吩咐过,然后相见,庶几不露出圭角;俟破纣之后,再作区处。乃对武王曰:“今舟虽抵岸,大王还在舟中,俟老臣先上岸,陈设器械,严整军威,以示武于诸侯,立定营栅,然后来请大王。”武王曰:“听凭相父设施。”子牙先上了岸,率大队人马至孟津,立下营塞。众诸侯齐至中军,来见子牙。子牙迎接上帐,相叙礼毕,子牙曰:“列位君侯见武王不必深言其伐君吊民之故,只以观政于商为辞,俟破纣之后,再作商议。”众诸侯大喜,俱依子牙之言。子牙令军政官与哪咤、杨戬前去迎请武王。后面又有西方二百诸侯随后过黄河,同武王车驾而进。真个是天下诸侯会合,自是不同。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今日诸侯会孟津,纷纷杀气满江尘。旌旗向日飞龙凤,剑戟迎霜泣鬼神。
  士卒赳赳歌化日,军民济济庆仁人。应知世运当亨泰,四海讴吟总是春。
  且说武王同西方二百诸侯来至孟津大营,探马报入中军帐,子牙率领南、北二方四百诸侯,又有数百小诸侯,齐来迎接。武王径进中军。先有:
  南伯侯鄂顺、
  东南扬侯锺志明、
  北伯侯崇应鸾、
  西南豫州侯姚楚亮、
  左伯宗智明、
  东北兖州侯彭祖寿、
  远伯常信仁、
  夷门伯武高逵、
  邠州伯丁建吉、
  右伯姚庶良、
  近伯曹宗、
  众诸侯进营,只有东伯侯姜文焕未曾进游魂关,乃序武王上帐。武王不肯,彼此固逊多时,武王同众诸侯交相下拜。天下诸侯俯伏曰:“今大王大驾特临此地,使众诸侯得睹天颜,仰观威德,早救民于水火之中,天下幸甚!万民幸甚!”武王深自谦让曰:“予小子发,嗣位先生,孤德寡闻,惟恐有负前烈;谬蒙天下诸侯传檄相邀,特拜相父东会列位贤侯,观政于商。若曰予小子冒昧兴师,则予岂敢,惟望列位贤侯教之!”内有豫州侯姚楚亮对曰:“纣王无道,杀妻诛子,焚炙忠良,杀戮大臣,沉湎酒色,弗敬上天,郊庙下祀,播弃黎老,昵比罪人。皇天震怒,绝命于商。予等奉大王恭行天之罚,伐罪吊民,拯万姓于水火,正应天顺人之举,泄人神之愤,天下无不感悦。若予等与大王坐视不理,厥罪惟均,望大王裁之。”武王曰:“纣王虽不行正道,俱臣下蔽惑之耳。今只观政于商,擒其嬖幸,令人君加改其敝政,则天下自平矣。”彭祖寿曰:“天命靡常,惟有德者居之。昔尧有天下,因其子不肖,而禅位于舜。舜有天下,亦因其子之不肖,而禅位于禹。禹之子贤,能承继父业,于是相传至桀而德衰,暴虐夏政,天人怨之;故汤得行天之罚,放桀于南巢,伐夏而有天下。贤圣之君六七作,至于纣,罪恶贯盈,毁弃善政,戕贼不道,皇天震怒,降灾于商,爰命大王以伐殷汤,大王幸毋固辞,以灰诸侯之心。”武王谦让未遑。子牙曰:“列位贤侯,今日亦非商议正事之时,俟至商郊,再有说话。”众诸侯佥曰:“丞相之言是也。”武王命营中治酒,大宴诸侯。不表。
  且说袁洪在营中,只见报马启曰:“今有武王兵至孟津下寨,大会诸侯,请元帅定夺。”殷破败听得,忙上前言曰:“周武乃天下叛逆元首,自兴兵至此,所在获捷;军威甚锐,元帅不可轻忽,务要严兵以待。”袁洪曰:“参军之言固善,料姜尚不过一磻溪村夫,有何本领,此皆诸关将士不用心,以致彼侥幸成功。参军放心,看吾一阵令他片甲不回。”次日,子牙升帐,众诸侯上帐参见,有夷门伯武高逵言曰:“启元帅:诸侯六百驻兵于此,俱未敢擅于用兵,止在此拒住,只候武王大驾来临,以凭裁夺。今日若不先擒袁洪,则匹天尚自逞强,犹不知天吏之不可战也。望元帅早赐施行。”子牙曰:“贤侯之言甚善。吾必先下战书,然后会兵孟津,方可以示天下之恶惟天下之德可以克之。”众皆大喜。子牙忙修书,差杨戬往汤营内来下战书。杨戬领命,往成汤营前下马,大呼曰:“奉姜元帅将令,来下战书!”探事小校报与中军,袁洪听得周营来下战书,忙命左右:“令来。”只见军政官来至营门,令杨戬进见。杨戬至中军帐见袁洪,呈上战书。袁洪观看毕,乃曰:“吾不修回书,约定明日会兵便了。”杨戬回至中军,见子牙,言明日会兵。子牙传令与众诸侯:“明早会兵。”俱各各准备去了。次日,周营炮响,子牙调出大队人马,有六百诸侯齐出,当中是子牙人马,俱是大红旗;左是南伯侯鄂顺,右是北伯侯崇应鸾,尽是五色旛幢,真若盔山甲海,威势如彪,英雄似虎。布成阵势,三军吶喊,冲至军前,哨马报与袁洪,袁洪与众将出营观看子牙大兵队伍,只见天下诸侯雁翅排开,分于左右,当中是元帅姜尚,左有鄂顺,右有崇应鸾。有诗为证,诗曰:
  诸侯共计破朝歌,正是神仙遇劫魔。百万雄师兴宇宙,奇功立在孟津河。
  姜尚东征除虐政,诸侯拱手尊号令。妖氛滚滚各争先,杨戬梅山收七圣。
  话说袁洪在马上见姜子牙身穿道服,乘四不相,来至军前,左右排列有众位门人,次后武王乘逍遥马,南北分列众位诸侯。只见袁洪银盔素铠,坐下白马,使一条宾铁棍,担在鞍鞽,英雄凛凛。怎见得袁洪好处,有赞为证:
  银盔素铠,缨络红凝。左插狼牙箭,右悬宝剑锋。横担宾铁棍。白马似神行。幼长梅山下,成功古洞中。曾受阴阳诀,又得天地灵。善能多变化,玄妙似人形。梅山称第一,保纣灭周兵。
  话说子牙向前问曰:“来者莫非成汤元帅袁洪么?”袁洪曰:“你可就是姜尚?”子牙曰:“吾乃奉天征讨扫荡成汤天保大元帅。今天下归周,商纣无道,天下离心离德,只在旦夕受缚,料你一杯之水,安能救车薪之火哉!汝若早早倒戈纳降,尚待汝以不死;如若不肯,旦夕一朝兵败,玉石俱焚,虽欲求其独生,何可及哉。休得执迷,徒劳伊戚。”袁洪笑曰:“姜尚,你只知磻溪捕鱼,水有深浅,今幸而五关无有将才,让你深入重地,你敢于巧言令色,惑吾众听耶!”回顾左右先行曰:“谁与吾拿此鄙夫,以泄天下之愤?”傍有一人大呼曰:“元帅放心,待我成功!”走马飞临阵前,摇手中枪直取姜子牙。傍有右伯侯姚庶良纵马摇手中斧,大呼曰:“匹夫慢来,有吾在此!”也不答话,两马相交,枪斧并举,一场大战。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征云荡荡透虚空,剑戟兵戈扰攘中。今日姜公头一战,孟津血溅竹梢红。
  话说姚庶良手中斧转换如飞,不知常昊乃是梅山一个蛇精,姚庶良乃是真实本领,那里知道,只要成功。常昊不觉败下阵去,姚庶良便催马赶来。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九回 纣王敲骨剖孕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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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纣王酷虐古今无,淫酗贪婪听美姝。孕妇无辜遭恶劫,行人有难罹凶途。
  遗讥简册称残贼,留与人间骂独夫。天道悠悠难究竟,且将浊酒对花奴。
  话说姚庶良随后赶来,常昊乃是蛇精,纵马,脚下起一阵旋风,卷起一团黑雾,连人带马罩住,方现出他原形,乃是一根大蟒蛇;把口一张,吐出一阵毒气。姚庶良禁不起,随昏于马下。常昊便下马取了首级,大呼曰:“今拏姜尚如姚庶良为例!”众诸侯之内,不知他是妖精,有兖州伯彭祖寿纵马摇枪,大呼曰:“匹夫敢伤吾大臣!”时有吴龙在袁洪右边,见常昊立功,忍不住使两口双刀,催开马,飞奔前来,曰:“不要冲吾阵脚!”也不答话,两骑相交,刀枪并举,杀在阵前。六百镇诸侯俱在左右,看看二将交兵。战未数合,吴龙掩一刀败走;彭祖寿随后赶来。吴龙乃是蜈蚣精,见彭祖寿将近,随现出原形;只见一阵风起,黑云卷来,妖气迷人,彭祖寿已不知人事,被吴龙一刀挥为两断。众诸侯不知何故,只见将官追下去就是一块黑云罩住,将官随即绝命。子牙傍边有杨戬对哪咤曰:“此二将俱不是正经人,似有些妖气。我与道兄一往,何如?”只见吴龙跃马舞刀,飞奔军前,大呼曰:“谁来先啖吾双刀?”哪咤登开风火轮,使火尖枪,现三首八臂迎来。吴龙曰:“来者是谁?”哪咤曰:“吾乃哪咤是也。你这业畜,怎敢将妖术伤吾诸侯!”把枪一摆,直刺吴龙。吴龙手中刀急架交还,未及三四合,被哪咤祭起九龙神火罩,响一声,将吴龙罩在里面。吴龙已化道青光去了。哪咤用手一拍,及至罩中现出九条火龙时,吴龙去之久矣。常昊见哪咤用火龙罩罩住吴龙,心中大怒,纵马持枪,大呼曰:“哪咤不要走!吾来也!”只见杨戬使三尖刀,纵银合马,同哪咤双战常昊。常昊见势不好,便败下阵去。杨戬也不赶他,取弹弓在手,随手发出金丸,照常昊打来。只见那金丸不知落于何处。哪咤后祭起神火罩,将常昊罩住;也似吴龙化一道赤光而去。袁洪见二将如此精奇,心下甚是欢喜,传令:“三军擂鼓!”袁洪纵马冲杀过来,大呼曰:“姜子牙!我与你见个雌雄!”傍有杨任见袁洪冲来,急催开了云霞兽,使开云飞枪,敌住袁洪;战有五七回合,杨任取出五火扇,照袁洪一搧,袁洪已预先走了,止烧死他一匹马。子牙鸣金,将队同营,升帐坐下,叹曰:“可惜伤了二路诸侯!”心下不乐。杨戬上帐曰:“今日弟子看他三人俱是妖怪之相,不似人形。方才哪咤祭神火罩,杨任用神火扇,弟子用金丸,俱不曾伤他,竟化青光而去。”只见众诸侯也都议论常昊、吴龙之术,纷纷不一。
  且说袁洪回营,升帐坐下,见常昊、吴龙齐来参谒,袁洪曰:“哪咤罩儿,杨任的扇子,俱好利害!”吴龙笑曰:“他那罩与扇子只好降别人,那里奈何得我们。只是今日指望拿了姜尚,谁知只坏了他两个诸侯,也不算成功。”袁洪一面修本往朝歌报捷,宽免天子忧心。
  且说鲁仁杰对殷成秀、雷鹏、雷愰曰:“贤弟,今日你等见袁洪、吴龙、常昊与子牙会兵的光景么?”众人曰:“不知所以。”鲁仁杰曰:“此正所谓‘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今日他三将俱是些妖孽,不以人形。今天下诸侯会兵此处,正是大敌;岂有这些妖邪能拒敌成功耶。”殷成秀曰:“长兄且莫忙说破,看他后来如何。”鲁仁杰曰:“总来吾受成汤三世之恩,岂敢有负国恩之理;惟一死以报国耳!”话说差官往朝歌,来至文书房内,飞廉接本观看,见是袁洪报捷,连诛大镇叛逆诸侯彭祖寿、姚庶良,心中大喜,忙持着本上鹿台来见纣王。当驾官上台启曰:“有中大夫飞廉候旨。”纣王曰:“宣来。”左右将飞廉宣至殿前,参拜毕,俯伏奏曰:“今有元帅袁洪领敕镇守孟津,以逆天下诸侯;初阵斩衮州侯彭祖寿,右伯侯姚庶良,军威已振,大挫周兵锋锐。自兴师以来,未有今日之捷。此乃陛下洪福齐天,得此大帅,可计日奏功,以安社稷者也。特具本赍奏。”纣王闻奏大悦:“元帅袁洪连斩二逆,足破敌人之胆,其功莫大焉。传朕旨意,特敕奖谕,赐以锦袍、金珠,以励其功;仍以蜀锦百疋,宝钞万贯,羊、酒等件以犒将士勤劳。务要用心料理,剿灭叛逆,另行分列茅土,朕不食言。钦哉!故谕。”飞廉顿首谢恩,领旨打点解犒赏往孟津去。不表。
  且言妲己闻飞廉奏袁洪得胜奏捷,来见纣王曰:“妾苏氏恭喜陛下又得社稷之臣也!袁洪实有大将之才,永堪重任。似此奏捷,叛逆指日可平,臣妾不胜庆幸,实皇上无疆之福以启之耳。今特具觞为陛下称贺。”纣王曰:“御妻之言正合朕意。”命当驾官于鹿台上治九龙席,三妖同纣王共饮。此时正值仲冬天气,严威凛冽,寒气侵人。正饮之间,不觉彤云四起,乱舞梨花。当驾官启奏曰:“上天落雪了。”纣王大喜曰:“此时正好赏雪。”命左右暖注金樽,重斟杯斝,酣饮交欢。怎见好雪,有赞为证:
  彤云密布,冷雾缤纷。彤云密布,朔风凛凛号空中;冷雾缤纷,大雪漫漫铺地下。真个是:六花片片飞琼,千树株株倚玉。须臾积粉,顷刻成盐。白鹦浑失素,皓鹤竟无形。平添四海三江水,压倒东西几树松。却便似:战败玉龙三百万;果然是:退鳞残甲满空飞。但只见:几家村舍如银砌,万里江山似玉图。好雪!真个是:柳絮满挢,梨花盖舍。柳絮满挢,挢边渔叟挂蓑衣;梨花盖舍,舍下野翁煨榾柮。客子难沽酒,苍头苦觅梅。洒洒潇潇裁蝶翅,飘飘荡荡剪鹅衣。团团滚滚随风势,飕飕冷气透幽帏。丰年祥瑞从天降,堪贺人间好事宜。
  话说纣王与妲己共饮,又见大雪纷纷,忙传旨,命:“卷起毡帘,待朕同御妻、美人看雪。”侍驾官卷起帘幔,打扫积雪。纣王同妲己、胡喜妹、王贵人在台上,看朝歌城内外似银装世界,粉砌乾坤。王曰:“御妻,你自幼习学歌声曲韵,何不把按雪景的曲儿唱一套,俟朕漫饮三杯。”妲己领旨,款启朱唇,轻舒莺舌,在鹿台上唱一个曲儿。真是:婉转莺声飞柳外,笙簧嘹亮自天来。曲曰:
  才飞燕塞边,又洒向城门外。轻盈过玉桥去,虚飘临阆苑来。攘攘挨挨,颠倒把乾坤玉载。冻的长江上鱼沉雁杳,空林中虎啸猿哀。凭天降,冷祸胎,六花飘堕难禁耐,砌漫了白玉阶。宫帏里冷侵衣袂,那一时暖烘烘红日当头晒,扫彤云四开,现青天一派,瑞气祥光拥出来。
  妲己唱罢,余韵悠扬,袅袅不绝。纣王大喜,连饮三大杯。一时雪俱止了,彤云渐散,日色复开。纣王同妲己凭栏,看朝歌积雪。忽见西门外,有一小河,──此河不是活水河,因纣王造鹿台,挑取泥土,致成小河,适才雪水注积,因此行人不便,必跣足过河,──只见有一老人跣足渡水,不甚惧冷,而行步且快。又有一少年人,亦跣足渡水,惧冷行缓,有惊怯之状。纣王在高处观之,尽得其态,问于妲己曰:“怪哉!怪哉!有这等异事?你看那老者渡水,反不怕冷,行步且快;这年少的反又怕冷,行走甚叹,这不是反其事了?”妲己曰:“陛下不知,老者不甚怕冷,乃是少年父母,精血正旺之时交姤成孕,所秉甚厚,故精血充满,骨髓皆盈,虽至末年,遇寒气犹不甚畏怯也。至若少年怕冷,乃是末年父母,气血已衰,偶尔姤精成孕,所秉甚薄,精血既亏,髓皆不满,虽是少年,形同老迈,故过寒冷而先畏怯也。”纣王笑曰:“此惑朕之言也!人秉父精母血而生,自然少壮、老衰,岂有反其事之理?”妲己又曰:“陛下何不差官去拏来,便知端的。”纣王传旨:“命当驾官至西门,将渡水老者、少者俱拿来。”当驾官领旨,忙出朝赶至西门,不分老少,实时一并拿到。老少民人曰:“你拿我们怎么?”侍臣曰:“天子要你去见。”老少民人曰:“吾等奉公守法,不欠钱粮,为何来拿我们?”侍臣曰:“只怕当今天子有好处到你们,也不可知。”正是:
  平白行来因过水,谁知敲骨丧其生!
  纣王在鹿台上专等渡水人民。却说侍驾官将二民拏至台下回旨:“启陛下:将老少二民拏至台下。”纣王命:“将斧砍开二民胫骨,取来看验。”左右把老者、少者腿俱砍断,拿上台看,果然老者髓满,少者髓浅。纣王大喜,命左右:“把尸拖出!”可怜无辜百姓,受此惨刑!后人有诗叹之,诗曰:
  败叶飘飘落故宫,至今犹自起悲风。独夫只听谗言妇,目下朝歌社稷空。
  话说纣王见妲己加此神异,抚其背而言曰:“御妻真是神人,何灵异若此!”妲己曰:“妾虽系女流,少得阴符之术,其勘验阴阳,无不奇中。适才断胫验髓,此犹其易者也。至如妇人怀孕,一见便知他腹内有几月,是男、是女,面在腹内,或朝东、南、西、北,无不周知。”纣王曰:“方才老少人民断胫断髓,如此神异,朕得闻命矣;至如孕妇,再无有不妙之理。”命当驾官传旨:“民间搜取孕妇见朕。”奉御官往朝歌城来。正是:
  天降大殃临孕妇,成汤社稷尽归周。
  话说奉御官在朝歌满城寻访,有三名孕妇,一齐拿往午门来。只见他夫妻难舍,抢地呼天,哀声痛惨,大呼曰:“我等百姓又不犯天子之法,不拖欠钱粮,为何拿我等有孕之妇?”子不舍母,母不舍子,悲悲泣泣,前遮后拥,扯进午门来。只见箕子在文书房共微子、微子启、微子衍、上大夫孙荣正议“袁洪为将,退天下诸侯之兵,不知何如”,只听得九龙桥闹闹嚷嚷,呼天叫地,哀声不绝。众人大惊,齐出文书房来,问其情由。见奉御官拉着两三个妇女而来。箕子问曰:“这是何故?”民妇泣曰:“吾等俱是女流,又不犯天子之法,为何拿我女人做甚么?老爷是天子之臣,当得为国为民,救我等蚁命!”言罢哭声不绝。箕子忙问奉御官。奉御官答曰:“皇上夜来听娘娘言语,将老少二民敲骨验髓,分别浅深,知其老少生育,皇上大喜。娘娘又奏,尚有剖腹验胎,知道阴阳。皇上听信斯言,特命臣等取此孕妇看验。”箕子听罢,大骂:“昏君!方今兵临城下,将至濠边,社稷不久丘墟,还听妖妇之言,造此无端罪业!左右且住!待吾面君谏止。”箕子怒气不息,后随着微子等俱往鹿台来见驾。
  且说纣王在鹿台专等孕妇来看验,只见当驾官启曰:“有箕子等候旨。”王曰:“宣。”箕子至台上,俯伏大哭曰:“不意成汤相传数十世之天下,一旦丧于今日,而尚不知警戒修省,造此无辜恶业,你将何面目见先王之灵也!”纣王怒曰:“周武叛逆,今已有元帅袁洪足可御敌,斩将覆军,不日奏凯。朕偶因观雪,见朝涉者,有老少之分,行步之异,幸皇后分别甚明,朕得以决其疑,于理何害。今朕欲剖孕妇以验阴阳。有甚大事,你敢当面侮君,而妄言先王也!”箕子泣谏曰:“臣闻人秉天下之灵气以生,分别五官,为天地宣猷赞化,作民父母;未闻荼毒生灵,称为民父母者也。且人死不能复生,谁不爱此血躯,而轻弃以死耶。今陛下不敬上天,不修德政,天怒民怨,人日思乱;陛下尚不自省,犹杀此无辜妇女,臣恐八百诸侯屯兵孟津,旦夕不保。一旦兵临城下,又谁为陛下守此都城哉。只可惜商家宗裔为他人所掳,宗庙被他人所毁,宫殿为他人所居,百姓为他人之民,府库为他人之有,陛下还不自悔,犹听妇女之言,敲民骨,剔孕妇,臣恐周武人马一到,不用攻城,朝歌之民自然献之矣!军民与陛下作仇,只恨周武不能早至,军民欲箪食壶浆以迎之耳。虽陛下被掳,理之当然;只可怜二十八代神主,尽被天下诸侯所毁,陛下此心忍之乎?”
  
  纣王大怒曰:“老匹夫!焉敢觌面侮君,以亡国视朕,不敬孰大于此!”命武士:“拿去打死!”箕子大叫曰:“臣死不足惜,只可惜你昏君败国,遗讥万世,纵孝子慈孙不能改也!”只见左右武士扶箕子方欲下台,只见台下有人大呼:“不可!”微子、微子启、微子衍三人上台,见纣王俯伏,呜咽不能成语,泣而奏曰:“箕子忠良,有功社稷。今日之谏,虽则过激,皆是为国之言。陛下幸察之!陛下昔日剖比干之心,今又诛忠谏之口,社稷危在旦夕,而陛下不知悟,臣恐万姓怨愤,祸不旋踵也。幸陛下怜赦箕子,褒忠谏之名,庶几人心可挽,天意可回耳。”
  
  纣王见微子等齐来谏诤,不得已,乃曰:“听皇伯、皇兄之谏,将箕子废为庶民!”妲己在后殿出而奏曰:“陛下不可!箕子当面辱君,已无人臣礼;今若放之在外,必生怨望。倘与周武构谋,致生祸乱,那时表里受敌,为患不小。”纣王曰:“将何处治?”妲己曰:“依臣妾愚见,且将箕子剃发囚禁,为奴宫禁,以示国法,使民人不敢妄为,臣下亦不敢渎奏矣。”纣王闻奏大喜,将箕子竟囚之为奴。微子见如此光景,料成汤终无挽救之日,随即下台,与微子启、微子衍大哭曰:“我成汤继统六百年来,今日一旦被嗣君所失,是天亡我商也,奈之何哉!”微子与微子启兄弟二人商议曰:“我与你兄弟可将太庙中二十八代神主负往他州外郡,隐姓埋名,以存商代禋祀,不令同日绝灭可也。”微子启含泪应曰:“敢不如命!”于是三人打点收拾,投他州自隐。──后孔圣称他三人曰:“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谓“殷有三仁”是也。”后人有诗赞之:
  莺啭商郊百草新,成汤宫殿已成尘。为奴岂是存商祀,去国应知接后禋。剖腹丹心成往事,割胎民妇又遭迍。朝歌不日归周主,可惜成汤化鬼磷!
  话说微子三人收拾行囊,投他州去了。纣王将三妇人拿上鹿台,妲己指一妇人:“腹中是男,面朝左胁。”一妇人:“也是男,面朝右胁。”命左右用刀剖开,毫厘不爽。又指一妇人:“腹中是女,面朝后背。”用刀剖开,果然不差。纣王大悦:“御妻妙术如神,虽龟筮莫敌!”自此肆无忌惮,横行不道,惨恶异常,万民切齿。当日有诗为证:
  大雪纷纷宴鹿台,独夫何苦降飞灾!三贤远遁全宗庙,孕妇身亡实可哀。
  话说当日刳剔孕妇,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次日,有探事军报上台来:“有微子等三位殿下,封了府门,不知往何处去了。”纣王曰:“微子年迈,就在此,也是没用之人;微子启弟兄两人,就留在朝歌,也做不得朕之事业;他去了,又省朕许多烦絮。即今元帅袁洪屡见大功,料周兵不能做得甚事。”遂日日荒淫宴乐,全不以国事为重。在朝文武不过具数而已,并无可否。
  那日招贤榜篷下,来了二人,生得相貌甚是凶恶:一个面如蓝靛,眼似金灯,巨口獠牙,身躯伟岸;一个面似瓜皮,口如血盆,牙如短剑,发似朱砂,顶生双角,甚是怪异,往中大夫府谒见。飞廉一见,甚是畏惧。行礼毕,飞廉问曰:“二位杰士是那里人氏?高姓?何名?”二人欠身曰:“某二人乃大夫之子民,成汤之百姓。闻姜尚欺妄,侵天子关隘,吾兄弟二人愿投麾下,以报国恩,决不敢望爵禄之荣,愿破周兵,以洗王耻。子民姓高,名明;弟乃高觉。”通罢姓名,飞廉领二人往朝内拜见纣王,进午门径往鹿台见驾。纣王问曰:“大夫有何奏章?”飞廉奏曰:“今有二贤高明、高觉,愿求报效,不图爵禄,敢破周兵。”
  
  纣王闻奏大悦,宣上台来。二人倒身下拜,俯伏称臣。王赐平身,二人立起。纣王一见相貌奇异,甚是骇然:“朕观二士真乃英雄也!”随在鹿台上俱封为神武上将军。二人谢恩。王曰:“大夫与朕陪宴。”二人下台冠带了,至显庆殿待宴,至晚谢恩出朝。次日旨意下,命高明、高觉同钦差解汤羊、御酒往孟津来。不知凶吉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回 子牙捉神荼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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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眼有明兮耳有聪,能于千里决雌雄。神机才动情先泄,密计方行事已空。
  轩庙借灵凭鬼使,棋山毓秀仗桃丛。谁知名载封神榜,难免降魔杵下红。
  话说高明、高觉同钦差官往孟津来,行至辕门,传:“旨意下!”旗门官报入中军,袁洪与众将接旨,进中军帐开读,诏曰:
  “尝闻:将者乃三军之司令,系社稷之安危。将得其人,国有攸赖;苟非其才,祸遂莫测,则国家又何望焉。兹尔元帅袁洪,才兼文武,学冠天人,屡建奇功,真国家之柱石,当代之人龙也!今特遣大夫陈友解汤羊、御酒、金帛、锦袍,用酬戍外之劳,慰朕当宁之望。尔当克勤克荩,扑灭巨逆,早安边疆,以靖海宇;朕不惜茅土重爵,以待有功。尔其钦哉!特谕。”
  袁洪谢恩毕,款待天使;又令高明、高觉进见。高明、高觉上帐参谒袁洪,行礼毕,袁洪认得他是棋盘山桃精、柳鬼;高明、高觉也认得袁洪是梅山白猿。彼此大喜,各相温慰,深喜是一气同枝。正是:
  不是武王洪福天,焉能“七圣”死梅山。
  高明、高觉在营中与众将相见,各各致意。次日,袁洪修谢恩本,打发天使回朝歌。不表。当日,袁洪命高明、高觉二将往周营搦战。二人慨然出营,至周营,大呼曰:“着姜尚来见我!”哨马报入中军,子牙问左右:“谁去走一遭?”傍有哪咤曰:“弟子愿往。”子牙许之。哪咤领令出营,忽见二人步行而来,好凶恶!怎见得:
  一个面如蓝靛腮如灯;一个脸似青松口血盆。一个獠牙凸暴如钢剑;一个海下胡须似赤绳。一个方天戟上悬豹尾;一个加钢板斧似车轮。一个棋盘山上称柳鬼;一个得手人间叫高明。正是:神荼郁垒诚如此,要阻周兵闹孟津。
  话说哪咤大呼曰:“来者何人?”高明答曰:“吾乃高明、高觉是也;今奉袁洪将军将令,特来擒拿反叛姜尚耳。你是何人,敢来见我?”哪咤大喝曰:“好孽畜,敢出大言!”摇手中火尖枪,直取二将。高明、高觉举戟、斧劈面迎来。三将交兵,大战在龙潭虎穴。哪咤早现出三头八臂,祭起乾坤圈,正中高觉顶门上,打得个一派金光,散漫于地。哪咤复祭九龙神火罩,把高明罩住,用手一拍,即现九条火龙,须臾烧罢。哪咤回营来见子牙,言圈打高觉,罩住高明一事,子牙大喜。不表。
  且说高明等二人进营,来见袁洪曰:“姜尚所仗无他,俱倚的是三山五岳门人,故此所在,侥幸成功,不曾遇着我等奥妙之人,莫说是姜尚几个门人,何怕你有通天彻地手段,岂能脱得吾辈之手也!”众人俱各欢喜。次日,高明、高觉又往周营搦战。哨马报入中军:“启元帅:高明、高觉请元帅答话。”子牙问哪咤曰:“你昨日回我灭了二将,今日又来,何也?”哪咤曰:“想必高明二人有潜身小术,请师叔亲临,吾等便知真实。”子牙传令,六百诸侯齐出,看子牙用兵。高明对弟高觉曰:“哪咤言吾等有潜身小术,俱出来一看吾等真实。”言未了,只听炮响,见周营大队排开,似盔山甲海,射目光华。子牙乘四不相,来至军前,看见二将相貌凶恶,丑陋不堪,大喝曰:“高明、高觉,不顺天时,敢勉强而阻逆王师,自讨杀身之祸也!”高明大笑曰:“姜子牙!我知你是昆仑之客,你也不曾会我等这样高人。今日成败定在此举也。”说罢,二将使戟、斧冲杀过来。这边李靖、杨任二骑冲出,也不答话,四处兵器交加。正是四将赌斗,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四将交锋在孟津,人神仙鬼孰虚真。从来劫运皆天定,纵有奇谋尽堕尘。
  话说杨戬在傍,见高明、高觉一派妖气,不是正人,仔细观看,以备不虞。只见杨任取出五火扇来,照高明一搧,只听得“呼”的一声,化一道黑光而去。李靖也祭起黄金塔来,把高觉罩在里面,一时也不见了。袁洪同众将正在辕门看高明兄弟二人大战周兵,见杨任用五火扇子搧高明,又见李靖用塔罩高觉,忙命吴龙、常昊接战。二将大叫曰:“周将不必回营,吾来也!”哪咤登风火轮来战吴龙;杨戬使三尖刀敌住常昊;四将大战。袁洪心下自思曰:“今日定要成功,不可错过。”把白马催开,使一条宾铁棍来战子牙。傍有雷震子、韦护二人截住袁洪相杀。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凛凛寒风起,森森杀气生。白猿使铁棒;雷震棍更雄。韦护降魔杵,来往势犹凶。舍命安天下,拚生定太平。
  话说雷震子展风雷翅,飞在空中,那条棍从顶上打来。韦护祭起降魔杵,此杵岂同小可,如须弥山一般打将下来。袁洪虽是得道白猿,也经不起这一杵,袁洪化白光而去,止将鞍马打得如泥。杨戬祭哮天犬咬常昊;常昊乃是蛇精,狗也不能伤他。常昊知是仙犬,先借黑气走了。哪咤祭起神火罩,罩住吴龙;吴龙也化青气走了。总是一场虚话。
  子牙鸣金回营。杨戬上帐曰:“今日会此一阵,俱为无用。当时弟子别师尊时,师父曾有一言吩咐弟子说:‘若到孟津,谨防梅山七圣阻隘。’教弟子留心。今日观之,奈宝不能成功,俱化青黑之气而走。元帅宜当设计处治,方可成功。若是死战,终是无用。”子牙曰:“吾自有道理。”当日至晚,子牙帐中鼓响,众将官上帐听令。子牙命李靖领柬帖:“你在八卦阵正东上,按震方,画有符印,用桃桩,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又命雷震子领柬帖:“你在正南上,按离方,亦有符印,也用桃桩,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命哪咤领柬帖:“在正西上,按兑方,也用桃桩,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又命杨任:“在正北上,按坎方,也用桃桩,上用犬血,……如此而行。杨戬,你可引战,用五雷之法,望桃桩上打下来。韦护,你用瓶盛乌鸡、黑狗血,女人尿屎和匀,装在瓶内,见高明、高觉赶上我阵中,你可将瓶打下,此秽污浊物压住他妖气,自然不能逃走。此一阵可以擒二竖子也。”众门人听令而去。子牙先出营,布开八卦,暗合九宫,将桃桩钉下。正是:
  设计要擒桃柳鬼,这场辛苦枉劳神。
  子牙安置停当。
  且说高明听着子牙传令安八卦方位,用乌鸡、黑狗血,钉桃桩拿他兄弟,二人大笑不止:“空费心机!看你怎样捉我二人!”次日,子牙亲临辕门搦战。袁洪命高明、高觉出营,大呼曰:“姜子牙,你自称扫荡成汤大元帅。据吾看,你不过一匹夫耳!你既是昆仑之士,理当遣将调兵,共决雌雄;为何钉桃桩,安符印,周围布八卦,按九宫,用门人将乌鸡、黑狗血秽污之物压我二人。吾非鬼魅精邪,岂惧你左道之术也!”二人道罢,放步摇斧、举戟,直取子牙。子牙左右有武吉、南宫适二马齐出,急架忙迎。四将交兵,枪刀并举。高明逞精神,如同猛虎;南宫适使气力,一似欢龙;高觉戟剌摆长旛;武吉枪来生杀气。四将酣战。子牙催四不相,仗剑也来助战;未及数合,便往阵中败走。高明笑曰:“不要走!吾岂惧你安排,吾来也!”兄弟二人随后赶入阵来。刚入得八卦方位,东有李靖,南有雷震子,西有哪咤,北有杨任,四面发起符印,处处雷鸣;韦护在空中将一瓶秽污之物往下打来,那些鸡犬秽血,溅得满地。高明、高觉化阵青光,早已不见了。众门人亲自观见,莫知去向。子牙收兵回营,升帐坐下,大怒曰:“岂知今日本营先有奸细私透营内之情,如此何日成功也!将吾机密之事尽被高明知道,此是何说!”杨戬在傍曰:“师叔在上:料左右将官自在西岐共起义兵,经过三十六路征伐,今进五关,经过数百场大战,苦死多少忠良,今日至此,克成汤只在目下,岂有这样之理。据弟子观之,此二人非是正人,定有些妖气,那光景大不相同。望师叔详察。今弟子往一所在去来,自知虚实。”子牙曰:“你往那里去?”杨戬曰:“机不可泄,泄则不能成功也。”子牙许之。杨戬当晚别子牙去讫。
  且说高明、高觉来见袁洪,言子牙用八卦阵,将钉桃桩的事说了一遍。袁洪具表往朝歌报捷。高觉听的周营子牙与杨戬共议,杨戬要往一所在去,又听见杨戬不肯说,兄弟二人曰:“凭你怎样寻吾根脚,料你也不能知道!”二人又大笑一回。不表。
  且说杨戬离了周营,借土遁往玉泉山金霞洞来,正是:
  遁中道术真玄妙,咫尺清风万里程。
  话说杨戬来至金霞洞,见洞门紧闭,杨戬洞外敲门。多时,一童子出来,见是师兄,忙问曰:“师兄何来?”杨戬曰:“烦贤弟通报。”童子进洞内,见玉鼎真人,启曰:“师兄杨戬在洞府外求见。”真人起身吩咐曰:“着他进来。”杨戬来至碧游床前下拜。真人曰:“你今到此为何?”杨戬把孟津事说了一遍。真人曰:“此业障是棋盘山桃精、柳鬼。桃、柳根盘三十里,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成气有年。今棋盘山有轩辕庙,庙内有泥塑鬼使,名曰千里眼,顺风耳;二怪托其灵气,目能观看千里,耳能详听千里;千里之外,不能视听也。你可叫姜子牙着人往棋盘山去,将桃、柳根盘掘挖,用火焚尽;将轩辕庙二鬼泥身打碎,以绝其灵气之根;再用一重雾常锁营寨,……如此如此,则二鬼自然绝也。”杨戬受命,离了玉泉山,复往周营而来。军政官报与子牙,子牙令入中军,问杨戬曰:“此去如何?”杨戬摇头不语,犹恐泄机。子牙曰:“你今日为何如此?”杨戬曰:“弟子今日不敢言,且随弟子行之。”子牙并依杨戬,不去阻挡。杨戬执定令旗下帐,把后队大红旗二千杆令三军磨旗;又令一千名军士擂鼓鸣锣,恍然有惊天动地之势。子牙见杨戬加此,不如其故。杨戬方来对子牙曰:“高明、高觉二人乃是棋盘山桃精、柳鬼。他凭托轩辕庙二鬼之灵,名曰千里眼,顺风耳。如今须用旗招展不住,使千里眼不能观看;锣鼓齐鸣,使顺风耳不能听察。请元帅命将往棋盘山,掘挖此根,用火焚之;再令将官去把轩辕庙里二鬼打碎;然后用大雾一重,常锁行营,此怪方能除也。”子牙听说:“既然如此,吾自有治度。”子牙令李靖:“领三千人马,速往棋盘山,去挖绝其根。”又令雷震子:“去打碎泥塑鬼使。”后人有诗叹之,诗曰:
  虎斗深山渊斗龙,高明高觉逞邪踪。当时不遇仙师指,难灭轩辕二鬼风。
  话说子牙安排已定,只等二门人来回令。
  且说高明、高觉只听得周营中鼓响锣鸣不止,高觉曰:“长兄,你看看怎样?”高明曰:“一派尽是红旗招展,连眼都愰花了。兄弟,且可听听看。”高觉曰:“锣鼓齐鸣,把耳朵都震聋了,如何听得见一些儿?”二人急躁。不表。只见李靖人马去掘桃、柳的根盘;雷震子去打泥塑的鬼使;子牙在帐内望二人回来,方好用计破之。次日,子牙在中军,忽报:“雷震子回来。”子牙令至中军,问其“打泥鬼如何?”雷震子曰:“奉令去打碎了二鬼,放火烧了庙宇,以绝其根,恐再为祟;待周王伐纣功成,再重修殿宇未迟。”子牙大悦,随在帐前令哪咤、武吉在营布起一坛,设下五行方位,当中放一镡,四面八方俱镇压符印,安治停当。只见李靖掘桃、柳鬼根盘已毕,来至中军回话。子牙大喜。正是:
  李靖掘根方至此,袁洪举意劫周营。
  话说子牙在中军共议:“东伯侯还不见来?”忽报:“三运督粮官郑伦来至。”子牙令至帐前,郑伦回令毕,交纳粮印。郑伦听得土行孙已死,着实伤悼。不表。
  且说袁洪在营中自思:今与周兵屡战,未见输赢,枉费精神,虚费日月。”令左右暗传与常昊、吴龙:“令高明、高觉冲头阵,今夜劫姜尚的营。”又令:“参军殷破败、雷开为左右救应,殷成秀、鲁仁杰为断后;务要一夜成功。”众将听令,只等黄昏行事。话说子牙在中军,忽见一阵风从地而起,卷至帐前。子牙见风色怪异,搯指一算,早知其意。子牙大喜,传令:“中军帐钉下桃桩,镇压符印,下布地网,上盖天罗,黑雾迷漫中军。令各营俱不可轻动。李靖拒住东方;杨任拒住西方;哪咤拒住南方;雷震子拒住北方;杨戬、韦护在将台左右保护。”子牙令南宫适、武吉、郑伦、龙须虎等:“各防守武王营寨。”众将得令而去。子牙沐浴上台,等候袁洪来劫营寨。诗曰:
  子牙妙算世无双,动地惊天势莫当。二鬼有心施密计,三妖无计展疆场。
  遭殃杨任归神去,逃死袁洪免丧亡。莫说孟津多恶战,连逢劫杀损忠良。
  话说袁洪当晚打点人马劫营,大破子牙,以成全功。才至二更时分,高明、高觉为头一队,袁洪为二队。鲁仁杰对殷成秀曰:“贤弟,据我愚见,今夜劫营,不但不能取胜,定有败亡之祸。况姜子牙善于用兵,知玄机变化,且门下又多道德之士,此行岂无准备。我和你且在后队,见机而作。”殷成秀曰:“兄长之言甚善。”
  不说他二人各自准备,且说高明、高觉来至周营,点起大炮,响一声喊杀进营来。袁洪同常昊、吴龙从后接应。子牙在将台上披发仗剑,踏罡布斗,霎时四下里风云齐起,这正是子牙借昆仑之妙术,取神荼、郁垒。不知凶吉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蟠龙岭烧邬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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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力大排山气吐虹,手拖扒木快如风。行舟陆地谁堪及,破敌营门孰敢同。
  擒虎英名成往事,食牛全气化崆峒。总来天意归周主,空作蟠龙岭下红。
  话说子牙在将台上作法,只见风云四起,黑雾弥漫,上有天罗,下有地网,昏天惨地,罩住了周营。霹雳交加,电光驰骤,火光灼灼,冷气森森,雷响不止,喊声大振。各营内鼓角齐鸣,若天崩地塌之状。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风雾蒙蒙电火烧,雷声响亮镇邪妖。桃精柳鬼难逃躲,早把封神名姓标。
  话说高明、高觉闯进周营,杀进中军,只见鼓声大振,三军吶喊。一声炮响,东有李靖,西有杨任,南有哪咤,北有雷震子,左有杨戬,右有韦护,一齐冲将出来,把高明等围住。台上有子牙作法。台下四个门人,齐把桃桩震动。上有天罗,下有地网,上下交合。子牙祭起打神鞭打将下来,高明、高觉难逃此难,只打得脑浆迸流。──一灵已往封神台去了。
  且说袁洪同常昊、吴龙在后面催军,杀进周营,被哪咤等接住大战。此时夤夜交兵,两军混战。韦护祭起降魔仵来打吴龙;吴龙早化青光去了。哪咤也祭起九龙神火罩来罩常昊;常昊化一道青气不见了。袁洪乃是白猿得道,变化多端,把元神从头上现出。杨任正欲取五火扇搧袁洪,不意袁洪顶上白光中元神手举一棍打来,杨任及至躲时,已是不及,早被袁洪一棍打中顶门,可怜!自穿云关归周,才至孟津,未受封爵而死。后人有诗叹之,诗曰:
  自离成汤归紫阳,穿云关下破“瘟癀”。孟津尽节身先丧,俱是南柯梦一场。
  话说杨任被袁洪打死,两军混战,至天明,子牙鸣金,两下收兵。子牙升帐,点视军将,已知杨任阵亡,着实嗟叹不已。杨戬上帐言曰:“今夜大战,虽然斩了高明、高觉,反折杨任一员大将。据弟子见袁洪等俱是精灵所化,急切不能成功。大兵阻于此地,何日结局。弟子今往终南山,借了照妖鉴来,照定他的原身,方可擒此妖魅也,不然终无了期。”子牙许之。杨戬离了周营,借土遁往终南山而来。不多时,早至玉柱洞前,按落遁光,至洞门听候云中子。少时,只见金霞童子出来,杨戬上前稽首曰:“师兄,借烦通报,有杨戬要见师伯。”童子忙还礼曰:“师兄少待,容吾通报。”童子进洞对云中子曰:“有杨戬在外面侯见。”云中子命童子:“着他进来。”童子出洞云:“师父请见。”杨戬见云中子,行礼毕,禀曰:“弟子今到此,欲求师伯照妖鉴一用。目今兵至孟津,有几个妖魅阻住周师,不能前进;虽大战数场,法宝难治。因此上奉姜元帅将令,特地至此,拜求师伯。”云中子曰:“此乃梅山七怪也。只你可以擒获。”忙取宝鉴付与杨戬。杨戬辞了终南,借土遁径往周营内来见子牙,备言:“此是梅山七怪,明日俟弟子擒他。”话说袁洪在营中与常昊、吴龙众将议退诸侯之策,殷破败曰:“明日元戎不大杀一场以树威,使天下诸侯知道利害,则彼皆不能善解。与他迁延日月,恐师老军疲,其中有变,那时反为不美。”袁洪从其言。次日,整顿军马,炮声大振,来至军前。子牙亦带领众诸侯出营。两下列成阵势。袁洪一马当先。子牙谓袁洪曰:“足下不知天命久已归周,而何阻逆王师,令生民涂炭耶。速早归降,不失封侯之位,如若不识时务,悔无及矣。”袁洪大笑曰:“料尔不过是磻溪一钓叟耳,有何本领,敢出此大言!”回顾常昊曰:“与吾将姜尚擒了!”常昊纵马挺枪,飞来直取子牙。傍有杨戬催马舞刀,抵住厮杀。二马往来,刀枪并举,只杀得凛凛寒风,腾腾杀气。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杀气腾腾锁孟津,梅山妖魅乱红尘。须臾难遁终南鉴,取次摧残作鬼磷。
  话说两人大战,未及十五合,常昊拨马便走。杨戬随后赶来,取出照妖鉴来照,原来是条大白蛇。杨戬已知此怪,看他怎样腾挪。只见常昊在马上忽现原身,有一阵怪风卷起,播土扬尘,秋云霭霭,冷气森森,现出一条大蛇。怎见得,有诗为证:
  黑雾漫漫天地遮,身如雪练弄妖邪。神光闪灼凶顽性,久与梅山是旧家。
  话说杨戬看见白蛇隐在黑雾里面来伤杨戬,杨戬摇身一变,化作一条大蜈蚣,身生两翅飞来,钳如利刃。怎见他的模样,有诗为证:
  二翅翩翩似片云,黑身黄足气如焚。双钳竖起挥双剑,先斩顽蛇建首勋。
  杨戬变做一条大蜈蚣,飞在白蛇头上,一剪两断。那蛇在地上挺折扭滚。杨戬复了本相,将此蛇斩做数断,发一个五雷诀,只见雷声一响,此怪震作飞灰。袁洪知白蛇已死,大怒,纵马使一根棍,大呼曰:“好杨戬!敢伤吾大将!”傍有哪咤登风火轮,现三头八臂,使火尖枪,抵住了袁洪。轮马相交,未及数合,哪咤祭起九龙神火罩,将袁洪连人带马罩住;哪咤用手一拍,现出九条火龙,将袁洪盘旋周绕焚烧。不知袁洪有七十二变玄功,焉能烧的着他,袁洪早借火光去了。吴龙见哪咤施勇,使两口双刀来战哪咤。哪咤翻身复来,接战吴龙。杨戬在傍,忙取照妖鉴照看,原来是一条蜈蚣。杨戬纵马舞刀,双战吴龙。吴龙料战不过,拨马便走。哪咤登风火轮就赶,杨戬曰:“道兄休赶,让吾来也。”哪咤听说,便立住了风火轮,让杨戬催马追赶。吴龙见杨戬赶来,即现原形,就马脚下卷起一阵黑雾,罩住自己。怎见得,有诗为证:
  黑雾阴风布满天,梅山精怪法无边。谁知治克难相恕,千岁蜈蚣化罔然。
  吴龙见杨戬追赶,即现原形,影在黑雾之中,来伤杨戬。杨戬见此怪飞来,随即摇身一变,化作一只五色雄鸡。怎见得,诗曰:
  绿耳金睛五色毛,翅如钢剑嘴如刀。蜈蚣今遇无穷妙,即丧原身怎脱逃。
  杨戬化做一只金鸡,飞入黑雾之中,将蜈蚣一嘴,啄作数断,又除一怪。子牙与众将掌鼓进营。不表。
  却说殷破败、雷开与诸将亲自看见今日光景,不觉笑曰:“国家不祥,妖孽方兴,今日我们两员副将,岂知俱是白蛇、蜈蚣成精,来此惑人。此岂是好消息!不若进营与主将商议何如。”随进营来,见袁洪在中军闷坐,俱至帐前参谒。袁洪见众将来见,也觉没趣,乃对众将曰:“吾就不知常昊、吴龙乃是两个精灵,几乎被他误了大事。”众将曰:“姜子牙乃昆仑道德之士,麾下又有这三山五岳门人相随,料吾兵不能固守此地,请元帅早定大策,或战,或守,可以预谋,毋令临期掘井,一时何及。眼见我兵微将寡,力敌不能,依不才等愚见,不如退兵,固守城都,设防御之法,以老其师。此‘不战能屈人之兵’者,不知元帅尊意如何?”袁洪曰:“参军之言差矣!奉命守此地方,则此地为重;今舍此不守,反欲退拒城都,此为‘临门御寇’,未有不败者也。今姜尚虽有辅佐之人,而深入重地,亦不能用武。看吾在此地破敌,吾自有妙策,诸将勿得多言。”各人下帐。鲁仁杰与殷成秀曰:“方今时势,也都见了,料成汤社稷终属西岐。况今日朝廷不明,妄用妖精为将,安有能成功之理。但我与贤弟受国恩数代,岂可不尽忠于国;然而就死,也须是死在朝歌,见吾辈之忠义,不可枉死于此地,与妖孽同腐朽也。不若乘机讨一差遣,往而不返可也。”二将议定。忽有总督粮储官上帐来禀袁洪曰:“军中止有五日行粮,不足支用,特启元帅定夺。”袁洪命军政司修本,往朝歌催粮。傍有鲁仁杰出而言曰:“末将愿往。”袁洪许之。鲁仁杰领令,往朝歌去催粮。不表。
  且说朝歌城来了一个大汉,身高数丈,力能陆地行舟,顿餐只牛,用一根排扒木,姓邬,名文化;揭招贤榜投军。朝廷差官送邬文化至孟津营听用。来至辕门,左右报与袁洪。袁洪命:“令来。”邬文化同差官至中军,见礼毕,通名站立。袁洪见邬文化一表非俗,恍似金刚一般,撑住半天里,果是惊人。袁洪曰:“将军此来,必怀妙策。今将何计以退周兵?”邬文化曰:“末将乃一勇鄙夫,奉圣旨赍送元帅帐下调用,听凭指挥。”袁洪大喜:“将军此来,必定首建大功,何愁姜尚不授首也!”邬文化次日清晨上帐领令,出营搦战,倒拖排扒木,行至周营,大呼曰:“传与反叛姜尚,早至辕门洗颈受戮!”话说子牙在中军帐,猛听战鼓声响,抬头观看,见一大汉竖在半里,惊问众将曰:“那里来了一个大汉子?”众人齐来观看,果是好个大汉子,众皆大惊。正欲寻问,只见军政官报入中军来:“有一大汉,口出大言,请令定夺。”有龙须虎出曰:“弟子愿往。”子牙许之,吩咐曰:“你须仔细!”龙须虎领令出营来。邬文化低头往下一看,大笑不止:“那里来了一个虾精?”龙须虎抬头看邬文化,怎生凶恶,但见有诗为证,诗曰:
  身高数丈体榔头,口似窑门两眼抠。丈二苍须加散线,尺三草履似行舟。
  生成大力排山岳,食尽全牛赛虎彪。陆地行舟人罕见,蟠龙岭上火光愁。
  邬文化大呼曰:“周营中来的是个甚么东西?”龙须虎大怒,骂曰:“好匹夫!把吾当作甚么东西!吾乃姜元帅第二门徒龙须虎是也。”邬文化笑曰:“你是一个畜生,全无一些人相,难道也是姜尚门徒!”龙须虎曰:“村匹夫快通名来,杀你也好上功劳簿。”邬文化骂曰:“不识好歹业畜!吾乃纣王御前袁元帅麾下威武大将军邬文化是也。你快回去,叫姜尚来受死,饶你一命。”龙须虎大怒,骂曰:“今奉令特来擒你,尚敢多言!”发手一石打来。邬文化一排扒木打下来,龙须虎闪过,其钉打入土有三四尺深;急自拽起钉扒来,到被龙须虎夹大腿连腰上打了七八石头;再转身,又打了五六石头;只打得是下三路。邬文化身大,转身不活,不上一个时辰,被龙须虎连腿带腰打了七八十下,打得邬文化疼痛难当,倒拖着排扒木望正东上走了。龙须虎得胜回营,来见子牙,备言其事。众将俱以为大而无用,子牙也不深究所以,彼此相安不察。
  且说邬文化败走二十里,坐在一山崖上,擦腿摸腰,有一个时辰,乃缓缓来至辕门。左右报入中军曰:“启元帅:邬文化在辕门等令。”袁洪吩咐:“令来。”邬文化来帐前,参谒袁洪。袁洪责之曰:“你今初会战,便自失利,挫动锋锐,如何不自小心!”邬文化曰:“元帅放心。末将今夜劫营,管教他片甲不存,上报朝廷,下泄吾恨。”袁洪曰:“你今夜劫营,吾当助尔。”邬文化收拾打点,今夜去劫周营。此是子牙军士有难,故有此失。正是:
  一时不察军情事,断送无辜填孟津。
  话说子牙不意邬文化今夜劫营。将至二更时分,成汤营里一声炮响,喊声齐起,邬文化当头,撞进辕门。那是时黑夜,谁人抵敌。冲开七层鹿角,撞翻四方木栅、挡牌,邬文化把排扒木只是撞扫两边。也是周营军士有难,可怜被他冲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六十万人马在中军呼兄唤弟,觅子寻爷。又有袁洪协同,黑夜中袁洪放出妖气,笼罩住营中,惊动多少大小将官。子牙听得大汉劫营,急上了四不相,手执杏黄旗,护定身子,只听得杀声大振,心下着忙。又见大汉二目如两盏红灯,众门人各不相顾,只杀得孟津血水成渠。有诗为证,诗曰:
  姜帅提兵会列侯,袁洪赌智未能休。朝歌遣将能摧敌,周寨无谋是自蹂。
  军士有灾皆在劫,元戎遇难更何尤。可惜英雄徒浪死,贤愚无辨丧荒坵。
  话说邬文化夤夜劫周营,后有袁洪助战;周将睡熟,被邬文化将排扒木两边乱扫,可怜为国捐躯,名利何在!袁洪骑马,仗妖术冲杀进营,不辨贤愚,尽是些少肩无臂之人,都做了破腹无头之鬼。武王有四贤保驾奔逃;子牙落荒而走;五七门徒借五遁逃去;只是披坚执锐之士,怎免一场大厄!该绝者难逃天数;有生者躲脱灾殃。
  且说邬文化直冲杀至后营,来到粮草堆根前。此处乃杨戬守护之所,忽听得大汉劫营,姜元帅失利,杨戬急上马看时,见邬文化来得势头凶,欲要迎敌,又顾粮草,心生一个计,且救眼下之厄,忙下马,念念有词,将一草竖立在手,吹口气,叫声:“变!”化了一个大汉,头撑天,脚踏地。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头有城门大,二目似披缸。鼻孔如水桶,门牙扁担长。
  胡鬓似竹笋,口内吐金光。大呼“邬文化”,与吾战一场。!
  话说邬文化正尽力冲杀,灯光影里见一大汉,比他更觉长大,大呼曰:“那匹夫慢来!吾来也!”邬文化抬头看见,諕得魂不附体:“我的爷来了!”倒拖排扒木,回头就走,也不管好歹,只是飞跑。杨戬化身随后赶来一程,正遇袁洪。杨戬大呼曰:“好妖怪,怎敢如此!”使开三尖刀,飞奔杀来。袁洪使棍抵住。大战一回,杨戬祭哮天犬时,袁洪看见,化一道白光,脱身回营。
  且说孟津众诸侯闻袁洪劫姜元帅的大营,惊起南北二镇诸侯,齐来救应。两下混战,只杀到天明。子牙会集诸门人,寻见武王,收集败残人马,点算损折军兵有二十余万;帐下折了将官三十四员;龙须虎被邬文化排扒木绝其性命。──军士有见龙须虎的头挂在排扒木上,因此报知。子牙闻龙须虎被乱军中杀死,子牙伤悼不已。众诸侯上帐,问武王安。杨戬来见子牙,备言:“邬文化冲杀,是弟子……如此治之,方救得行粮无虞。”子牙曰:“一时误于检点,故遭此厄,无非是天数耳。”心下郁郁不乐,纳闷中军。
  且说袁洪得胜回营,其本往朝歌报捷:“邬文化大胜周兵,尸塞孟津,其水为之不流。”群臣具贺:“自征伐西岐,从未有此大胜。”纣王大喜,日日纵乐,全不以周兵为事。
  且说杨戬来见子牙曰:“如今先将大汉邬文化治了,然后可破袁洪。”子牙曰:“须得……如此,方可绝得此人。”杨戬领令,去到孟津哨探路径。走有六十里,至一所在,地名蟠龙岭。此山弯环如蟠龙之势,中有空阔一条路,两头可以出入。杨戬看罢,心下大喜曰:“此处正好行此计也!”忙回见子牙,备言:“蟠龙岭地方可以行计。”子牙听说大喜,在杨戬耳边备说:“……如此如此,可以成功。”杨戬遂自去了。正是
  计烧大将邬文化,须得姜公用此谋。
  话说子牙令武吉、南宫适:“ 领二千人马,往蟠龙岭去埋伏引火之物,中用竹筒引线,暗埋火炮、火箭各项等物,岭上俱用柴薪引火干燥物件,预备停当,只等邬文化来至,便可行之。”二将领令去讫。话说邬文化得了大功,纣王差官赍袍、带、表礼等物奖谕,袁洪、邬文化二将谢恩,打发天使回朝歌。不表。袁洪对邬文化曰:“荷蒙天子恩宠奖谕,邬将军,我等当得尽忠竭力,以报国恩,不负吾辈名扬于天下也。”邬文化曰:“末将明日使姜尚无备,再杀他个片甲无存,早早奏凯。”袁洪大喜,设宴庆赏。正谈笑间,探事马报入中军:“启元帅:今有姜子牙与武王在辕门闲看吾营,不知有何原故,请令定夺。”袁洪听报,即令邬文化:“暗出大营,抄出子牙之后擒之,如探囊取物耳。”
  
  邬文化领令,忙出右营门,撒开大步,拖排扒木,如飞云掣电而来,大呼曰:“姜尚休走!今番吾定擒你成功也。速速下骑受死,免吾费力。”子牙与武王见邬文化追来,拨转坐骑,望西南而逃。邬文化见子牙、武王落荒而走,放心追来。子牙回顾,诱邬文化曰:“邬将军,你放我君臣回营,得归故国,再不敢有犯边疆,吾群臣感将军洪恩不浅矣。”邬文化曰:“今番错过,千载难逢。”拚命赶来,那里肯舍。望前赶了一个时辰。姜子牙与武王是有脚力的;邬文化步行,又当得他是急急追赶,一气赶了五六十里,邬文化气力已乏,立住脚不赶了。子牙回头看时,见邬文化不赶,子牙勒转坐骑,大呼曰:“邬文化,你敢来与吾战三合么?”邬文化大怒曰:“有何不敢?”回身又望前赶来。子牙勒转四不相又走,看看赶至蟠龙岭了,子牙君臣进山口去了。邬文化大喜:“姜尚进山,似鱼游釜中,肉在几上!”随后追进山口。不知邬文化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 杨戬哪咤收七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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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梅山七怪阻周兵,逞异夸能苦战争。狗宝虽凶谁独死,牛黄纵恶自戕生。
  朱贞伏地先无项;杨显纵横后亦薨。堪笑白猿多惹事,千年道行等闲倾。
  话说武吉、南宫适望见子牙引邬文化进山,先让过子牙与武王,用木石迭断前山。只见邬文化赶进山口,不见了子牙、武王,立住了脚,迟疑四望,竟无踪迹。正欲回身出山,只听得两边炮响,杀声振地,山上用滚木大石迭断山口,军士用火弓、火箭、火炮、干柴等物望山下抛放,只见四下里火起,满谷烟生。怎见得好火,赞曰:
  腾腾烈焰,滚滚烟生。一会家地塌山崩;霎时间雷轰电掣。须臾绿树尽沾红,倾刻青山皆带赤。那怕你铜墙铁壁,说甚么海阔河宽,汤着他烁石流金,遇着时枯泉辙涸。风乘火势逞雄威,火借风高拚恶毒。休说邬文化血肉身躯,就是满山中披毛带角的皆逢其劫。
  话说邬文化见后面火起,迭断归路,抽身转奔进山来。那山脚下地炮、地雷发作,望上打来。可怜顶天立地大汉,陆地行舟的英雄,只落得顷刻化为灰烬!后人有诗叹之:
  夜劫周营立大功,孟津河下逞英雄。姜公妙算驱杨戬,火化蟠龙一阵风。
  话说杨戬、武吉、南宫适见烧死了邬文化,俱回来见姜子牙,备言前事。子牙大喜;又谓杨戬曰:“只是袁洪此怪未除,如之奈何?”杨戬曰:“此怪乃梅山得道白猿,最是精灵,俟徐徐除之。”子牙曰:“且等东伯侯来至,诸侯方可进兵。”
  话说袁洪闻报,知道烧死了邬文化,心中不乐,正独坐纳闷,忽报:“辕门外有一陀头求见。”袁洪传令:“请来。”少时,陀头至中军,打稽首曰:“元帅,贫道稽首了。”袁洪曰:“道者请了。道者从何处来?有何见谕?”陀头曰:“吾亦在梅山地方居住,与元帅相隔不远,姓朱,名子真。今知元帅为纣王出力,特来助一臂之力。不识元帅肯容纳否?”袁洪听说大喜,邀请陀头上坐。朱子真再三谦让,就席而坐。傍有参军殷破败、雷开二将听得又是梅山之士,乃相谓叹曰:“此又是常昊、吴龙一党。”袁洪命治酒管待朱子真。一宵不表。次日,朱子真提宝剑在手,率左右行至周营,坐名请元帅答话。军政官报入中军。子牙听见有道者,忙传令南北二处诸侯齐出辕门,排开队伍,自己亲率诸众弟子出辕门,列成阵势。见成汤旗门脚下,来一陀头,怎见得,有赞为证:
  面如黑漆甚蹊跷,海下髭髯一剪齐。长唇大耳真凶恶,眼露光华扫帚眉。皂服丝绦飘荡荡,浑身冷气侵人肌。梅山猪怪逢杨戬,不久周营现此躯。
  话说朱子真步行至前,见子牙簇拥而至。子牙曰:“道者何人?”朱子真曰:“吾乃梅山炼气士朱子真是也。”姜子牙曰:“你不守分安居,来此何干?是自寻死亡也。”朱子真大笑曰:“成汤相传数十世,尔等世受国恩,无故造反,侵夺关隘,反言天命人心,真是妖言惑众,不忠不孝之夫!吾今日到此,快快下马纳降,各还故土,尚待你等以不死;如有半字不然,那时拿住,定碎尸万段,悔无及矣。”子牙大骂曰:“无知匹夫!你死在目前,尚不自知,犹自饶舌也!”朱子真仗剑来取子牙。只见傍有南伯侯麾下副将余忠──此人不信道术──使狼牙棒,面如紫枣,三绺长髯,飞马大呼曰:“此功留与我来取!”子牙见左哨来了余忠,一马当先,也不答话,使开棒夹头就打。朱子真手中剑劈面交还。步马相交,剑棒并举。未及二十合,朱子真转身就走。余忠随后赶来。子牙传令:“擂鼓吶喊,以助军威。”余忠追来,未及一里之余,──朱子真乃是妖魅,足下阴风簇拥,一派寒雾笼罩,故马亦追之不上。──朱子真把身子立住,余忠马看看至近,子真回头,把口一张,一道黑烟喷出,笼罩其身,现出本相,一口把余忠咬了半段,余忠尸骸倒于马下。朱子真复现元身,回奔而来,大呼曰:“姜子牙敢与吾立见雌雄么?”杨戬在傍,用照妖宝鉴一照,原来是一个大猪。杨戬把马催开,使三尖刀从后面大喝曰:“好业障少来!有吾在此!”使开刀,分顶门砍来。朱子真手中剑急架忙迎。步马相交,刀剑并举。
  
  未及数合,朱子真抽身就走。杨戬随后赶来。朱子真加前,复现原身,将杨戬一口吃去。子牙见杨戬如此,传令回兵进营。朱子真得胜,来见袁洪,袁洪大喜,治酒管待朱子真贺功。正饮之间,忽报:“辕门有一杰士求见。”袁洪传令:“令来。”少时,见一人面如傅粉,海下长髯,顶生二角,戴一顶束发冠,至帐下行礼毕,袁洪问曰:“杰士何方人氏?”其人答曰:“末将姓杨,名显,祖居梅山人氏。”──此杰士乃是羊精也,借“羊”成姓,也是梅山一怪,俱是袁洪一起。只恐傍人看破,故此陆续而来,托姓借名,以掩众人耳目。──当日袁洪留在军中,赐坐饮酒。杨显与朱子真各自夸能斗胜,哓哓不休。殷破败自思:“此又是袁洪等一党妖孽耳!”默对雷开不语。只见大小将官正饮酒,方到二更时分,听得朱子真腹内有人言曰:“朱道人!你可知道吾是谁?”朱子真惊得魂不附体,忙问曰:“你是谁?你实在那里?”杨戬在腹内答曰:“吾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徒杨戬是也。今已在你腹内。你只知贪吃血食,不知在梅山吃了多少众生,今日你这业障罪恶贯盈,我把你的肝肠弄一弄!”把手在他心肝上一揸,朱子真大叫一声:“痛杀我也!”口称:“大仙饶了小畜罢!”杨戬曰:“你是欲生,欲死?”朱子真曰:“望大仙慈悲!小畜在梅山也不知费几许辛苦,采天地灵气,吸日月精华,方能修成人形;今不知分量,干犯天威,望乞恕饶,真再生之德也!”杨戬曰:“你既要全生,你可速现原身,跪伏周营,吾当饶你性命;如不依吾言,我把你的心、肝、肺、腑都摘下你的来!”朱子真没奈何,有法也无处使,只得苦苦哀告。杨戬大叫曰:“如若迟了,吾就动手!”
  
  朱子真只得随现原形,是一个大猪,愰愰荡荡,走出辕门,就把袁洪急得抓耳挠腮,杨显恼得一天火发,有力也无有用处,只得听之而已。话说猪精走至周营辕门前跪伏,此时南宫适巡营,刚才四更,巡至辕门,只见一猪伏着,南宫适曰:“此是民间豢养的,怎走至此间来?等到天明,叫原人领去。”杨戬在猪腹内大呼曰:“南将军,报与姜元帅得知,此是梅山猪怪。今早见阵,是吾钻入他腹里,特来擒伏至此,快请元帅来辕门发落!”南宫适方悟,知是杨戬变化在他肚里,不觉大喜,忙进营门,至中军外帐,将云板敲响,请元帅升帐议事。内使传与子牙,子牙忙升帐。南宫适上帐启元帅曰:“杨戬收服梅山猪精,已在营门,请元帅发落。”子牙传令,命众将:“掌上灯球火把出营。”不一时,一声炮响,子牙率领众诸侯齐出辕门,看时,果是一口大猪,跪伏在地。子牙问曰:“你这业障,没来由,何苦自取杀身之祸!”杨戬在腹内应曰:“请元帅施行,斩除此怪,以绝后患。”子牙传令:“命南宫适行刑。”南宫适手起一刀,将猪头斩落在地。杨戬借血光而出,现了自己真身。众诸侯无不欣羡。子牙命将猪头挂在辕门号令。俱回营寨。不表。
  只见袁洪谓杨显曰:“似此露出本相,成何体面!把吾辈在梅山千年道术,一代英名,俱成画饼,岂不愧哉!誓不与姜尚干休!”杨显曰:“杨戬他恃自己有变化之术,不意朱子真误中奸计,若不复此恨,岂能再立于人世!”二人正彼此痛恨,忽辕门官报入中军:“启元帅:有天使至,请令定夺。”袁洪忙出辕门,迎接天使。天使曰:“奉天子敕,命送一贤士至军前听用。”袁洪接了旨意,打发天使去了,复至中军坐下,命左右:“令来将参谒。”来将至中军参拜毕,袁洪亦问曰:“将军何名?”来者答曰:“末将姓戴,名礼,梅山人氏;闻纣王招贤,故不辞千里之远,特来效劳于麾下。”──此怪也是梅山之狗精,恐怕被人识破,故此陆续而来,若为不知耳。──袁洪与众将曰:“今目又添一贤士,定然与他决一雌雄。”随传令:“放炮吶喊。”三军排队伍出营,请子牙答话。周营军政司报入中军:“启元帅:有袁洪搦战。”子牙随带诸将出营。见袁洪走马至军前,子牙曰:“袁洪,你不知时务,眼见覆军杀将,天意可知。今纣恶贯盈,人神共怒,谅尔不过区区螳臂,敢与天下诸侯相拒哉!”袁洪笑曰:“你偶尔得胜,便自矜夸,量你今日断然无生回之理。”问左右曰:“谁与吾捉此反臣也?”左有杨显大呼曰:“俟末将擒此反贼!”子牙看来将白面长须,顶生二角。怎见得,有赞曰:
  顶上金冠生杀气,柳叶甲挂龙鳞砌。头生双角气峥嵘,白面长须声更细。梅山妖孽号羊精,也至孟津将身毙。从来邪正到头分,何苦身投罗网地。
  话说杨显走马摇戟,冲杀过来。杨戬在旗门下用照妖鉴一照,却是一只羊精。杨戬收鉴,走马舞三尖刀,也不答话,接住厮杀。刀戟并举,杀在虎穴龙潭。二将正战之间,又只见汤营里一将,使两口刀,飞奔前来,大叫曰:“杨兄弟,吾来助尔一臂之力!”子牙傍有哪咤登风火轮,使开火尖枪迎来。怎见得此怪,有诗为证:
  嘴尖耳大最蹊跷,遍体妖光透九霄。七怪之中他是首,千年得道一神獒。
  话说哪咤用枪阻住,大呼曰:“匹夫慢来!通名来,好记功劳簿。”来将答曰:“吾乃袁洪副将戴礼是也。”哪咤使开枪,劈胸就刺。戴礼双刀急架相还。轮马相交,刀枪并举,大战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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