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三叩玄关礼大仙,贝宫珠阙自天然:翔鸾对舞瑶阶下,驯鹿呦游碧槛前。无限干戈从此肇,若多诛戮自今先。周家旺气承新命,又有西方正觉缘。
话说龙吉公主被火灵圣母一剑砍伤胸膛,大叫一声,拨转马望西北逃走。火灵圣母追赶有六七十里方回。这一阵洪锦折兵一万有余。胡升大喜,迎接火灵圣母进关。只见龙吉公主乃蕊宫仙子,今堕凡尘,也不免遭此一剑之厄。夫妻带伤而逃,至六七十里,方才收集败残人马,立住营寨。忙取丹药敷搽,一时即愈。忙作文书申姜元帅求援兵。
且说差官非一日至子牙大营。子牙正坐,忽报:“洪锦遣官,辕门等令。”子牙命:“令来。”差官进营叩头,呈上文书。子牙展开,书曰:
“奉命东征佳梦关副将洪锦顿首百拜,奉书谨启大元戎麾下:末将以樗栎之才,谬叨重任,日夜祗惧,恐有不克负荷,有伤元帅之明。自分兵抵关之日,屡获全胜,因获逆命守关裨将胡雷,擅用妖术,被末将妻用法斩之。岂意彼师火灵圣母欲图报仇,自恃道术。末将初会战时,不知深浅,误中他火龙兵冲来,势不可解,大折一阵。乞元帅速发援兵,以解倒悬。非比寻常可以缓视之也。谨此上书,不胜翘望之至!”话说子牙看罢大惊:“这事非我自去不可!”随吩咐李靖:“暂署大营事务,候我亲去走一遭。尔等不可违吾节制,亦不可与汜水关会兵;紧守营寨,毋得妄动,以挫军威。违者定按军法!等我回来,再取此关。”李靖领令。
子牙随带韦护、哪咤,调三千人马,离了汜水关,一路上滚滚征尘,重重杀气。非止一日,来到佳梦关安营,不见洪锦的行营。子牙升帐坐下。半晌,洪锦打听子牙兵来,夫妻方移营至辕门听令。子牙把洪锦令入中军。夫妻上帐请罪,备言失机折军之事。子牙曰:“身为大将,受命远征,须当见机而作,如何造次进兵,致有此一场大败!”洪锦启曰:“起先俱得全功,不意一道姑名曰火灵圣母,有一块金霞,方圆有十余丈罩住他;末将看他不见,他反看得见我。又有三千火龙兵,似一座火焰山一拥而来,势不可当;军士见者先走,故此失机。”子牙听罢,心下甚是疑惑:“此又是左道之术。”正思量破敌之计。
且说火灵圣母在关内连日打探洪锦不见抵关。只见这一日报马报入城来,报:“姜子牙亲提兵至此。”火灵圣母曰:“今日姜尚自来,也不负我下山一场。我必亲会他,方才甘心。”别了胡升,忙上金眼驼,暗带火龙兵出关,至大营前,坐名要子牙答话。报马报入中军:“禀元帅:火灵圣母坐名请元帅答话。”子牙便带了众将佐,点炮出营。火灵圣母大呼曰:“来者可是姜子牙么?”子牙答曰:“道友,不才便是。道友,你既在道门,便知天命。今纣恶贯盈,天下共怒,天下诸侯,大会孟津,观政于商,你何得助纣为虐,逆天行事,独不思得罪于天耶!况吾非一己之私,奉玉虚符命,以恭行天之罚,道友又何必逆天强为之哉。不若听吾之言,倒戈纳降,吾亦体上天好生之仁,决不肯糜烂其民也。”火灵圣母笑曰:“你不过仗那一番惑世诬民之谈,愚昧下民。料你不过一钓叟,贪功网利,鼓弄愚民,以为己功,怎敢言应天顺人之举。且你有多大道行,自恃其能哉!”催开金眼驼,仗剑来取。子牙手中剑火速忙迎。左有哪咤,登开风火轮,使开火尖枪,劈胸就刺;韦护持降魔杵,掉步飞腾;三人战住圣母。正是:
大蟒逞威喷紫雾,蛟龙奋勇吐光辉。
火灵圣母那里经得起三人恶战,枪杵环攻,抽身回走,用剑挑开淡黄袱,金霞冠放出金光,约有十余丈远近。子牙看不见火灵圣母,圣母提剑把子牙前胸一剑。子牙又无铠甲抵挡,竟砍开皮肉,血溅衣襟,拨转四不相望西逃走。火灵圣母大呼曰:“姜子牙!今番难逃此厄也!”三千火龙兵一齐在火光中吶喊。只见大辕门金蛇乱搅,围子内个个遭殃,火焰冲于霄汉,赤光烧尽旌旗;一会家副将不能顾主将。正是:刀砍尸体满地,火烧人臭难闻。
且言火灵圣母赶子牙,又赶至无躲无闪之处,前走的一似猛弩离弦;后赶的好似飞云掣电。子牙一来年纪高大,剑伤又疼,被火灵圣母把金眼驼赶到至紧至急之处,不得相离。子牙正在危迫之间,又被火灵圣母取出一个混元锤望子牙背上打来,正中子牙后心,翻觔斗,跌下四不相去了。火灵圣母下了金眼驼,来取子牙首级。只听得一人作歌而来:
“一径松竹篱扉,两叶烟霞窗户。三卷‘黄庭’,四季花开处。新诗信手书,丹炉自己扶。垂纶菱浦,散步溪山处。坐向蒲团调动离龙虎。功夫,披尘远世途,狂呼,啸傲兔和乌。”
话说火灵圣母方去取子牙首级,只见广成子作歌而至。火灵圣母认得是广成子,大呼曰:“广成子!你不该来!”广成子曰:“吾奉玉虚符命,在此等你多时矣!”火灵圣母大怒,仗剑砍来。这一个轻移道步,那一个急转麻鞋,剑来剑架,剑锋斜刺一团花,剑去剑迎,脑后千团寒雾滚。火灵圣母把金霞冠现出金光来;他不知广成子内穿着扫霞衣,将金霞冠的金光一扫全无。火灵圣母大怒曰:“敢破吾法宝,怎肯干休!”气嘑嘑的仗剑来砍,恶恨恨的火焰飞腾,便来战广成子。广成子是犯戒之仙,他如今还存甚么念头?忙取番天印祭在空中。正是:
圣母若逢番天印,道行千年付水流。
话说广成子将番天印祭起在空中,落将下来,火灵圣母那里躲得及,正中顶门,可怜打的脑浆迸出,──一灵也往封神台去了。广成子收了番天印,将火灵圣母的金霞冠也收了,忙下山头,涧中取了水,葫芦中取了丹药,扶起子牙,把头放在膝上,把丹药灌入子牙口中,下了十二重楼。有一个时辰,子牙睁开二目,见广成子,子牙曰:“若非道兄相救,姜尚必无再生之理。”广成子曰:“吾奉师命,在此等候多时。你该有此厄。”把子牙扶上四不相,广成子曰:“子牙前途保重!”子牙深谢广成子:“难为道兄救吾残喘,铭刻难忘!”广成子曰:“我如今去碧游宫缴金霞冠去。”
子牙别了广成子,回佳梦关来。正行之际,忽然一阵风来,甚是利害,只见摧林拔树,搅海翻江。子牙曰:“好怪!此风如同虎至一般!”话未了时,果然见申公豹跨虎而来。子牙曰:“狭路相逢这恶人,如何是好!也罢,我躲了他罢。”子牙把四不相一兜,欲隐于茂林之中,不意申公豹先看见了子牙,申公豹大呼曰:“姜子牙!你不必躲,我已看见你了!”子牙只得强打精神,上前稽首,子牙曰:“贤弟那里来?”申公豹笑曰:“特来会你。姜子牙,你今日也还同南极仙翁在一处不好,如今一般也有单自一个撞着我!料你今日不能脱吾之手!”子牙曰:“兄弟,我与你无仇,你何事这等恼我?”申公豹曰:“你不记得在昆仑,你倚南极仙翁之势,全无好眼相看。先叫你,你只是不倸;后又同南极仙翁辱我,又叫白鹤童儿衔我的头去,指望害我。这是杀人冤仇,还说没有!你今日金台拜将,要伐罪吊民,只怕你不能兵进五关,先当死于此地也!”把宝剑照子牙砍来。子牙手中剑架住,曰:“兄弟,你真乃薄恶之人。我与你同一师尊门下,抵足四十年,何无一点情意!及至我上昆仑,你将幻术愚我,那时南极仙翁叫白鹤童儿难你,是我再三解释,你倒不思量报本,反以为仇,你真是无情无义之人也。”申公豹大怒:“你二人商议害我,今又巧语花言,希图饶你。……”说未了,又是一剑。子牙大怒:“申公豹!吾让你,非是怕你,恐后人言我姜子牙不存仁义,也与你一般。你如何欺我太甚!”将手中剑来战申公豹。大抵子牙伤痕才愈,如何敌得过申公豹。只见子牙前心牵扯,后心疼痛,拨转四不相,望东就走。申公豹虎踏风云,赶来甚紧。正是子牙:
方才脱却天罗难,又撞冤家地网来。
话说申公豹赶上子牙,打一开天珠来,正中子牙后心。子牙坐不住四不相,滚下鞍鞽。申公豹方下虎来欲害子牙,不防山坡下坐着夹龙山飞龙洞惧留孙道人,──他也是奉玉虚之命在此等侯申公豹的,──乃大呼曰:“申公豹少得无礼!我在此!我在此!”连叫两声。申公豹回头看见惧留孙,吃了一惊。他知道惧留孙利害,自思:“不好!”便欲抽身上虎而走。惧留孙笑曰:“不要走!”手中急祭捆仙绳,将申公豹捆了。惧留孙吩咐黄巾力士曰:“与我拿至麒麟崖去,等吾来发落。”黄巾力士领法旨去讫。
且说惧留孙下山,挽扶子牙,靠石倚松,少坐片时;又取粒丹药服之,方才复旧。子牙曰:“多感道兄救我!伤痕未好,又打了一珠,也是吾七死三灾之厄耳。”子牙辞了惧留孙,上了四不相,回佳梦关。不表。
且说惧留孙纵金光法往玉虚宫来,行至麒麟崖,见黄巾力士等候。惧留孙行至宫门前,少时,见一对提旛,一对提炉,两行羽扇分开。怎见得元始天尊出玉虚宫光景,有诗为证:
鸿蒙初判有声名,炼得先天聚五行。顶上三花朝北阙,胸中五气透南溟。群仙队里称元始,玄妙门庭话未生。漫道香花随辇毂,沧桑万劫寿同庚。
话说惧留孙见掌教师尊出玉虚宫来,俯伏道傍,口称:“老师万寿!”元始天尊曰:“好了!你们也拨开云雾,不久返本还元。”惧留孙曰:“奉老师法旨,将申公豹拿至麒麟崖,听候发落。”元始听说,来至麒麟崖,见申公豹捉在那里。元始曰:“业障!姜尚与你何仇,你邀三山五岳人去伐西岐?今日天数皆完,你还在中途害他,若不是我预为之计,几乎被你害了。如今封神一切事体要他与我代理,应合佐周;你如今只要害他,使武王不能前进。”命黄巾力士:“揭起麒麟崖,将这业障压在此间,待姜尚封过神再放他!”──看官:元始天尊岂不知道要此人收聚“封神榜”上三百六十五位正神,故假此难他,恐他又起波澜耳。黄巾力士来拿申公豹要压在崖下。申公豹口称:“冤枉!”元始曰:“你明明的要害姜尚,何言冤枉?也罢,我如今把你压了,你说我偏向姜尚;你如再阻姜尚,你发一个誓来。”申公豹发一个誓愿,只当口头言语,不知出口有愿。公豹曰:“弟子如再要使仙家阻当姜尚,弟子将身子塞了北海眼!”元始曰:“是了。放他去罢。”申公豹脱了此厄而去,惧留孙也拜辞去了。
且说广成子打死了火灵圣母,径往碧游宫来。这个原是截教教主所居之地。广成子来至宫前。好所在!怎见得,有赋为证:
烟霞凝瑞霭,日月吐祥光。老柏青青与山岚,似秋水长天一色;野卉绯绯回朝霞,如碧桃丹杏齐芳。彩色盘旋。尽是道德光华飞紫雾;香烟缥缈,皆从先天无极吐清芬。仙桃仙果,颗颗恍若金丹;绿杨绿柳,条条浑如玉线。时闻黄鹤鸣皋,每见青鸾翔舞。红尘绝迹,无非是仙子仙童来往;玉户常关,不许那凡夫俗女闲窥。正是:无上至尊行乐地,其中妙境少人知。
话说广成子来至碧游宫外,站立多时。里边开讲“道德玉文”。少时,有一童子出来。广成子曰:“那童子,烦你通报一声,宫外有广成子求见老爷。”童儿进宫,至九龙沉香辇下禀曰:“启老爷:外有广成子至宫外,不敢擅入,请法旨定夺。”通天教主曰:“着他进来。”广成子至里边,倒身下拜:“弟子愿师叔万寿无疆!”通天教主曰:“广成子,你今日至此,有何事见我?”广成子将金霞冠奉上:“弟子启师叔:今有姜尚东征,兵至佳梦关,此是武王应天顺人,吊民伐罪,纣恶贯盈,理当剿灭。不意师叔教下门人火灵圣母仗此金霞冠,前来阻逆大兵,擅行杀害生灵,糜烂士卒:头一阵剑伤洪锦并龙吉公主;第二阵又伤姜尚,几乎丧命。弟子奉师尊之命,下山再三劝慰。彼仍恃宝行凶,欲伤弟子。弟子不得已,用了番天印,不意打中顶门,以绝生命。弟子特将金霞冠缴上碧游宫,请师叔法旨。”通天教主曰:“吾三教共议封神,其中有忠臣义士上榜者;有不成仙道而成神道者;各有深浅厚薄,彼此缘分,故神有尊卑,死有先后。吾教下也有许多。此是天数,非同小可,况有弥封,只至死后方知端的。广成子,你与姜尚说,他有打神鞭,如有我教下门人阻他者,任凭他打。前日我有谕贴在宫外,诸弟子各宜紧守,他若不听教训的,是自取咎,与姜尚无干。广成子去罢!”广成子出了碧游宫,正行,只见诸大弟子在傍听见掌教师尊吩咐“凡吾教下弟子不遵训诲,任凭他打”,众弟子心下甚是不服,俱在宫外等他。傍边有最不忿的是金灵圣母、当时圣母,对众言曰:“火灵圣母是多宝道人门下,广成子打死了他,就是打我等一样。他还来缴金霞冠,明明是欺蔑吾教!我等师尊又不察其事,反吩咐任他打,是明明欺吾等无人物也!”此时恼了龟灵圣母,大呼曰:“岂有此理!他打死火灵圣母,还来缴金霞冠!待吾去拿了广成子,以泄吾等之恨!”龟灵圣母仗剑砍来,大呼:“广成子不要走!我来了!”广成子站住,见他来的势局不同,广成子陪笑迎来,问曰:“道兄有何吩咐?”龟灵圣母曰:“你把吾教门人打死,还到此处来卖精神,分明是欺蔑吾教,显你等豪强,情殊可恨!不要走!我与火灵圣母报仇!”仗剑砍来。广成子将手中剑架住,言曰:“道友差矣!你的师尊共立‘封神榜’,岂是我等欺他,是他自取。也是天数该然,与我何咎!道友言替他报仇,真是不谙事体!”龟灵圣母大怒曰:“还敢以言语支吾!”不由分说,又是一剑。广成子正色言曰:“我以礼谕你,你还是如此,终不然我怕你不成?纵是我师长,也只好让你两剑。”龟灵圣母又是一剑。广成子大怒,面皮通红,仗宝剑相还。两家未及数合,广成子祭番天印打来。龟灵圣母见此印打下来,招架不住,忙现原身,乃是个大乌龟。──昔苍颉造字而有龟文羽翼之形,就是那时节得道的;修成人形,原是一个母乌龟,故此称为“圣母”。──彼时金灵圣母、多宝道人见龟灵圣母现了原身,各人面上俱觉惭愧之极,甚是追悔。只见虬首仙、乌云仙、金光仙、金牙仙大呼:“广成子,你欺吾教,不是这等!”数人发怒,一齐仗剑赶来。广成子自思:吾在他家里,身入重地;自古道‘单丝不成线’,反为不美。”广成子又见他们重重围来:“不若还奔碧游宫,见他师尊,自然解释。乃不等通报,径自投台下来。通天教主曰:“广成子,你又来有甚话说?”广成子跪而启曰:“师叔吩咐,弟子领命下山。不知师叔门人龟灵圣母同许多门人来为火灵圣母复仇。弟子无门可入,特来见师叔金容,求为开释!”通天教主命水火童儿:“把龟灵圣母叫来!”少时,龟灵圣母至法台下行礼,口称:“弟子在。”通天教主曰:“你为何去赶广成子?”龟灵圣母曰:“广成子将吾教下门人打死,反上宫来献金霞冠,分明是欺蔑吾教!”通天教主曰:“吾为掌教之主,反不如你等?此是你不守谕言,自取其祸,大抵俱是天数,我岂不知?广成子把金霞冠缴来,正是遵吾法旨,不敢擅用吾宝。尔等仍是狼心野性,不守我清规,大是可恶!将龟灵圣母革出宫外,不许入宫听讲!”遂将龟灵圣母革出。两傍恼了许多弟子,私相怨曰:“今为广成子,反把自家门弟子轻辱,师尊如何这样偏心?”大家俱是不忿,尽出门来。只见通天教主吩咐广成子:“你快去罢!”广成子拜谢了教主,方才出了碧游宫,只见后面一起截教门人赶来,只叫:“拿住了广成子以泄吾众人之恨!”广成子听得着慌:“这一番来得不善!欲径往前行,不好;欲与他抵敌,寡不敌众;不若还进碧游宫,才免得此厄。”看官:广成子你原不该来!这正应了“三谒碧游宫”。正是:
沿潭撤下钓和线,从今钩出是非来。
话说广成子这一番慌慌张张跑至碧游宫台下,来见通天教主,不知吉凶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青龙关飞虎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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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流水滔滔日夜磨,不知乌兔若奔梭。才看苦海成平陆,又见苍桑化碧波。熊虎将军餐白刃,英雄俊杰饮干戈。迟蚤只因天数定,空教血泪滴婆娑。
话说广成子三进碧游宫,又来见通天教主,双膝跪下。教主问曰:“广成子,你为何又进我宫来?全无规矩,任你胡行!”广成子曰:“蒙师叔吩咐,弟子去了;其如众门人不放弟子去,只要与弟子并力。弟子之来,无非敬上之道;若是如此,弟子是求荣反辱。望老师慈悲发付弟子,也不坏师叔昔日三教共立‘封神榜’的体面。”通天教主听说,怒曰:“水火童子快把这些无知畜生唤进宫来!”只见水火童子领法旨出宫来,见众门人,曰:“列位师兄,老爷发怒,唤你等进去。”众门人听师尊呼唤,大家没意思,只得进宫来见。通天教主喝曰:“你这些不守规矩的畜生!如何师命不遵,恃琼森事?这是何说!广成子是我三教法旨扶助周武,这是应运而兴。他等逆天行事,理当如此。你等如何还是这等胡为?情实可恨!”直骂得众人们面面相觑,低头不语。通天教主吩咐广成子曰:“你只奉命而行,不要与这些人计较。你好生去罢!”广成子谢过恩,出了宫,径回九仙山去了。后有诗叹曰:
广成奉旨涉先天,只为金霞冠欲还.不是天心原有意,界牌关下有“诛仙”。话说通天教主曰:“姜尚乃是奉吾三教法旨,扶佐应运帝王。这三教中都有在‘封神榜’上的。广成子也是犯教之仙。他就打死火灵圣母,非是他来寻事做;这是你去寻他。总是天意。尔等何苦与他做对?连我的训谕不依,成何体面!”众门人未及开言,只见多宝道人跪下禀曰:“老师圣谕,怎敢不依?只是广成子太欺吾教,妄自尊大他的玉虚教法,辱詈我等不堪,老师那里知道?到把他一面虚词当做真话,被他欺诳过了。”通天教主曰:“‘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总一般。’他岂不知,怎敢乱话欺弄。你等切不可自分彼此,致生事端。”多宝道人曰:“老师在上:弟子原不敢说,只今老师不知详细,事已至此,不得不以直告。他骂吾教是左道傍门,‘不分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他视我为无物,独称他玉虚道法为‘无上至尊’,所以弟子等不服也。”通天教主曰:“我看广成子亦是真实君子,断无是言。你们不要错听了。”多宝道人曰:“弟子怎敢欺诳老师!”众门人齐曰:“实有此语。这都可以面质。”通天教主笑曰:“我与羽毛相并,他师父却是何人?我成羽毛,他师父也是羽毛之类。这畜生这等轻薄!”吩咐金灵圣母:“往后边取那四口宝剑来。”少时,金灵圣母取一包袱,内有四口宝剑,放在案上。教主曰:“多宝道人过来,听我吩咐:他既笑我教不如,你可将此四口宝剑去界牌关摆一诛仙阵,看阐教门下那一个门人敢进吾阵!如有事时,我自来与他讲。”多宝道人请问老师:“此剑有何妙用?”通天教主曰:“此剑有四名:一曰‘诛仙剑’,二曰‘戮仙剑’,三曰‘陷仙剑’,四曰‘绝仙剑’。此剑倒悬门上,发雷震动,剑光一愰,任从他是万劫神仙,也难逃此难。昔曾有赞,赞此宝剑,赞曰:
非铜非铁又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到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话说通天教主将此剑付与多宝道人,又与一诛仙阵图,言曰:“你往界牌关去,阻住周兵,看他怎样对你。”多宝道人离了高山,径往界牌关去。不表。
且说子牙自从遇申公豹得脱回佳梦关来。周营内差人四下里打探子牙消息。只见哪咤登风火轮,四下找寻。子牙正策四不相前行,恰好遇着韦护。韦护大喜,上前安慰子牙曰:“自火龙兵冲散人马,急切难以收聚;不意火灵圣母赶师叔去。那些兵原是左道邪术,见没有主将作法驱逐,一时火光灭了,并无有一些手段。被我等收回兵,复一阵杀的他干净。只是不见师叔。如今哪咤等四路去打探,不期弟子在此得遇尊颜,我等不胜幸甚!”有探事官飞奔中军,来报于洪锦。洪锦远迎。子牙进辕门,众将欢喜。收点人马,计算又折了四五千军卒。子牙把火灵圣母、申公豹的事对众军将细说一遍。众人贺喜。子牙吩咐整顿人马,离佳梦关五十里。住了三日,子牙方整点士卒,一声炮响,复至关下安营。
且说胡升在关内不知火灵圣母吉凶,又听得报马来报,子牙兵复至关下,胡升大惊:“姜尚兵又复至,火灵圣母休矣!”急与佐贰官商议:“前日已是降周,平空而来火灵圣母搅扰这场,使吾更变一番,虽然胜了姜子牙二阵,成得甚事!如今怎好相见?”傍有佐贰官王信曰:“如今元帅把罪名做在火灵圣母身上,彼自不罪元帅也。这也无妨。”胡升曰:“此言也有理。”就差王信具纳降文书,前往周营来见子牙。有军政官报入中军:“启元帅:关内差官下文书,请令定夺。”子牙传令:“令来。”王信来至中军,呈上文书。子牙展于案上观看,书曰:
“纳降守关主将胡升暨大小将佐等,顿首上书于西周大元帅麾下:不职升谬承司阃,镇守边关,谨慎小心,希图少尽臣节以报主知;孰意皇天不眷,降灾于殷,天愁人叛,致动天下诸侯观政于商。日者元帅率兵抵关,升弟胡雷与火灵圣母不知天命,致逆王师,自罹于祸,悔亦无及。升罪固宜罔赦,但元帅汪洋之度,好生之人,无不覆载。今特遣裨将王信熏沐上书,乞元帅下鉴愚悃,容其纳降,以救此一方民,真时雨之师,万姓顶祝矣。胡升再顿首谨启。”子牙看书毕,问王信曰:“你主将既已纳款,吾亦不究往事。明日即行献关,毋得再有推阻。”洪锦在傍言曰:“胡升反复不定,元帅不可轻信,恐其中有诈。”子牙曰:“前日乃是他兄弟违傲,与火灵圣母自恃左道之术故耳。以我观,胡升乃是真心纳降也。公无多言。”随令王信:“回复主将,明日进关。”王信领令,进关来见胡升,将子牙言语尽说一遍。胡升大喜,随命关上军士立起周家旗号。次日,胡升同大小将领率百姓出关,手执降旗,焚香结彩,迎子牙大势人马进关。来至帅府堂上坐下,众将官侍立两傍。只见胡升来至堂前行礼毕,禀曰:“末将胡升一向有意归周,奈吾弟不识天时,以遭诛戮。末将先曾具纳降文表与洪将军,不意火灵圣母要阻天兵,末将再三阻挡不住,致有得罪于元帅麾下,望元帅恕末将之罪。”子牙曰:“听你之言,真是反复不定;头一次纳降,非你本心。你见你关内无将,故尔偷生。及见火灵圣母来至,汝便欺心,又思故主。总是暮四朝三之小人,岂是一言以定之君子。此事虽是火灵圣母主意,也要你自己肯为,我也难以准信。留你久后必定为祸。”命左右:“推出斩之!”胡升无言抵塞,追悔无及。左右将胡升绑出帅府。少时,见左右将首级来献。子牙命拿出关前号令。子牙平定了佳梦关,令祁公镇守。子牙把户口查明,即日回兵至汜水关。李靖领众将辕门迎接。子牙至后营见武王,将取佳梦关一事奏知武王。武王置酒在中军与子牙贺功。不表。
且说黄飞虎领十万雄师往青龙关来,一路浩浩军威,纷纷杀气。一日哨马报入中军:“启总兵:人马已至青龙关,请令安营。”黄总兵传令:“安下行营。”放炮吶喊。话说这青龙关镇守大将乃是丘引,副将是马方、高贵、余成、孙宝等。闻周兵来至,丘引忙升厅坐下,与众将议曰:“今日周兵无故犯界,甚是狂悖,吾等正当效力之时,各宜尽心报国。”众将官齐曰:“愿效死力。”人人俱摩拳擦掌,个个勇往直前。
且说黄总兵升帐曰:“今日已抵关隘,谁去见头一阵立功?”邓九公曰:“愿往。”飞虎曰:“将军一往,必建奇功。”邓九公上马出营,至关下搦战。哨探马报入帅府。丘引急令马方:“去见头阵,便知端的。”马方上马提刀,开放关门,两杆旗开,见邓九公红袍金甲,一骑马飞临阵前。马方大呼曰:“反贼慢来!”九公曰:“马方,你好不知天时!方今兵连祸结,眼见成汤亡于旦夕,尔尚敢来出关会战也!”马方大骂:“逆天泼贼,欺心匹夫,敢出妄言,惑吾清听!”纵马摇枪飞来直取。邓九公手中刀急架忙迎。二马盘旋,大战有三十回合。九公乃久经战场上将,马方那里是他的对手,正战间,被九公卖个破绽,大喝一声,将马方劈于马下。邓九公找了首级,掌得胜鼓回营,来见黄飞虎,将马方首级献上。黄总兵大喜,上九公首功,具酒相庆。
且说败兵报进关来:“禀元帅:马方失机,被邓九公枭了首级,号令周营。”丘引听报,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次日,亲自提兵出关。黄飞虎正议取关一事,见哨马报入中军:“青龙关大队摆开,请总兵答话。”黄飞虎传令:“也把大队人马摆出。”炮声响处,大红旗展,好雄威人马出来!正是:
人似欢彪撺阔涧,马如大海老龙腾。
话说丘引见黄飞虎,左右分开大小将官,一马当先,大叫:“黄飞虎负国忘恩,无父无君之贼!你反了五关,杀害朝廷命官,劫纣王府库,助姬发为恶,今日反来侵扰天子关隘,你真是恶贯满盈,必受天诛!”黄飞虎笑曰:“今天下会兵,纣王亡在旦夕,你等皆无死所!马前一卒,有多大本领,敢逆天兵耶!”飞虎回顾左右:“那一员战将与吾拏了丘引?”后有黄天祥应曰:“待我来擒此贼。”天祥年方十七岁,真所谓“初生之犊不惧虎”,催开战马,摇手中枪冲杀过来。这壁厢有高贵摇斧接住。两马相交,枪斧并举。黄天祥也是“封神榜”上之人,力大无穷。来来往往,未及十五合,一枪刺中高贵心窝,翻鞍下马。丘引大呼一声:“气死吾也!不要走,吾来也!”丘引银盔素铠,白马长枪,飞来直取天祥。黄天祥见丘引自至,心下暗喜:“此功该吾成也!摇手中枪劈面相还。好杀!怎见得,正是:
棋逢敌手难藏兴,将遇良才好奏功。
黄天祥使发了这条枪,如风驰雨骤,势不可当。丘引自觉不能胜。天祥今会头阵,如此英勇,枪法更神。有赞为证,赞曰:
乾坤真个少,盖世果然稀。老君炉里炼,曾敲十万八千锤。磨塌太行山顶石,湛干黄河九曲溪。上阵不沾尘世界,回来一阵血腥飞。
话说黄天祥使开枪,把丘引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更无还兵之力。傍有丘引副将孙宝、余成两骑马,两口刀,杀奔前来助战。邓九公见二将前来协助,邓九公奋勇走马,刀劈了余成,翻鞍落马。孙宝大怒,骂曰:“好匹夫!焉敢伤吾大将!”转回来力敌九公。话说丘引被黄天祥战住,不得闲空,纵有左道之术,不能使出来;又见邓九公走马刀劈了余成,心下急躁。黄天祥卖了个破绽,一枪正中丘引左腿。丘引大呼一声,拨转马就走。黄天祥挂下枪,取弓箭在手,拽开弓弦,往后心射来,正中丘引肩窝。孙宝见主将败走,心下着忙,又被邓九公一刀把孙宝挥于马下,枭了首级。黄飞虎掌鼓进营。正是:
只知得胜回营去,那晓儿男大难来。
话说丘引败进高关,不觉大怒:“四员副将尽被两阵杀绝,自己又被这黄天祥枪刺左腿,箭射肩窝,候明日出阵,拿住此贼,碎尸万段,以泄此恨!”──看官:丘引乃曲鳝得道,修成人体,也善左道之术。此人自用丹药敷搽,实时痊愈。到三日后,上马提枪,至周营前,只叫:“黄天祥来见我!”哨马报入中军,黄天祥又出来会战。丘引见了仇人,不答话,摇枪直取天祥。黄天祥手中枪急架忙迎。二马交锋,来往战有三十回合。黄天祥见丘引顶上银盔露出发来,暗想:“此贼定有法术,恐遭毒害。”天祥心生一计,把枪丢了一空。丘引要报前日之仇,乘空一枪刺来,刺了个空,跌在黄天祥怀里来。黄天祥掣出银装鐧来──好鐧!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宝攒玉靶,金叶厢成,绿绒绳穿就护手,熟铜抹就光辉。打大将翻鞍落马,冲行营鬼哭神悲。斗断三环剑,磕折丈八枪。寒凛凛,有甚三冬雪;冷溲溲,赛过九秋霜。话说丘引被黄天祥一鐧,正中前面护心镜上,打得丘引口喷鲜血,几乎落下鞍鞽,败进关内,闭门不出。黄天祥得胜回营,来见父亲,说丘引闭门不出。黄飞虎与邓九公共议取关之策。不表。
且说丘引被这一鐧,打得吐血不止,忙取丹药,一时不能痊愈;切齿深恨黄天祥于骨髓,在关内保养伤痕。次日,周兵攻打青龙关,丘引鐧伤未愈,上城来亲自巡视,千方百计防设守关之法。大抵此关乃朝歌保障之地,西北藩屏,最是紧要。城高濠深,急切难以攻打。周兵一连攻打三日,不能得下。黄飞虎见此关急切难下,传令:“鸣金。”收回人马,再作良谋。丘引见周兵退去,也下城来,至帅府坐下,心中纳闷。忽报:“督粮官陈奇听令。”丘引令至殿前。陈奇打躬曰:“催粮应济军需,不曾违限,请令定夺。”丘引曰:“催粮有功,总为朝廷出力。”陈奇问:“周兵至此,元帅连日胜负如何?”丘引答曰:“姜尚分兵取关,惟恐吾断他粮道,连日与他会战,不意他将佐骁勇,邓九公杀吾佐贰官,黄天祥枪马强胜,吾被他中枪,刺箭,鐧打。若是拿住这逆贼,必分化其尸,方泄吾恨!”陈奇曰:“元帅只管放心,等末将拿来,报元帅之恨。”次日,陈奇领本部飞虎兵,坐火眼金睛兽,提手中荡魔杵,至周营搦战。哨马报入中军:“启元帅:关上有将搦战。”黄飞虎问曰:“谁将出马?”邓九公曰:“末将愿领人马。”邓九公绰兵刃在手,径出营来;一见对阵鼓响,一将当先,提荡魔杵,坐金睛兽,邓九公问曰:“来者何人?”陈奇曰:“吾乃督粮官陈奇是也。你是何人?”邓九公答曰:“吾乃西周东征副将邓九公是也。日者丘引失机,闭门不出,你想是先来替死,然而也做不得他的名下!”陈奇大笑曰:“看你这匹夫如婴儿草莽,你有何能!”便催开金睛兽,使开荡魔杵,劈胸就打。邓九公大杆刀赴面交还。兽马交锋,刀杵并举。两家大战三十回合,邓九公刀法如神,陈奇用的是短兵器,如何抵挡得住。陈奇把荡魔杵一举,他有三千飞虎兵,手执挠钩套索,如长蛇阵一般,飞奔前来,有拿人之状。邓九公不知缘故。──陈奇原是左道,有异人秘传,养成腹内一道黄气,喷出口来,凡是精血成胎者,必定有三魂七魄,见此黄气,则魂魄自散。──九公见此黄气,坐不住鞍鞽,翻身落马,邓九公被飞虎兵一拥上前,生擒活捉,拿进高关,三军吶喊。丘引正坐,左右报入府来:“禀元帅:陈奇捉了邓九公听令。”丘引大悦,令左右:“推来!”邓九公及至醒来,身上已是绳索绑缚,莫能转挫;左右推至丘引面前,九公大骂曰:“匹夫以左道之术擒吾,我就死也不服!今既失机,有死而已。吾生不能啖汝血肉,死后必为厉鬼以杀叛贼!”丘引大怒,令:“推出斩之!”可怜邓九公归周,不能会诸侯于孟津,今日全忠于周主。正是:
功名未遂扶王志,今日逢厄已尽忠。
话说丘引发出行刑牌出府,将邓九公首级号令于关上。有哨探马报入中军:“启老爷:邓九公被陈奇口吐黄气,拏了进关,将首级号令城上。”黄飞虎大惊曰:“邓九公乃大将之才,不幸而丧于左道之术。”心中甚是伤感。
话说丘引治酒与陈奇贺功。次日,陈奇又领兵至周营搦战。报马报入中军。傍有九公佐贰官太鸾大怒曰:“末将不才,愿与主将报仇。”黄飞虎许之。太鸾上马出营,与陈奇相对,也不答话,大战二十回合。陈奇把杵一举,后面飞虎兵拥来。陈奇把嘴一张,太鸾依旧落马,被众人擒拿进关见丘引。丘引曰:“此乃从贼,且不必斩他,暂送下囹圄,俟拿了主将,一齐上囚车解往朝歌,以尽国法,又不负汝之功耳。”陈奇大喜。
且说黄总兵见又折了太鸾,心下甚是不乐。只见次日来报:“陈奇搦战。”黄将军问左右:“谁去走一遭?”话未了,只见傍边走过三子黄天禄、黄天爵、黄天祥应曰:“不肖三人愿往。”黄飞虎吩咐:“须要仔细!”三人同应声曰:“知道。”弟兄三人上马,径出营来。陈奇问曰:“来者何人?”黄天禄答曰:“吾乃开国武成王三位殿下:黄天禄、天爵、天祥是也。”陈奇暗喜,正要拿这业畜,他恰自来送死!催开金睛兽,也不答话,使开荡魔杵,飞来直取天禄兄弟。三人三条枪,急架忙迎,四马交锋。怎见得一场好杀:
四将阵前发怒,颠开兽马相持。长枪愰愰闪虹霓,荡魔杵发来峻利。这一个拚命舍死定输蠃;那三个为国忘家分轩轾。些儿失手命难存,留取清名传万世。三匹马裹住了陈奇一匹金睛兽,大战在龙潭虎穴。不知吉凶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哼哈二将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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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二将相逢各有名,青龙关遇定输赢。五行道术皆堪并,万劫轮回共此生。黄气无声能覆将,白光有影更擒兵。须知妙法无先后,大难来时命自倾。
话说黄天禄弟兄三人裹住陈奇,忽一枪正中陈奇右腿。陈奇将坐骑跳出圈子外边。黄天禄随后赶来。陈奇虽然腿上有伤,他的道术自在;他把荡魔杵一举,只见飞虎兵蜂拥而来,将腹内炼成黄气喷出,黄天禄滚下鞍鞽,早被飞虎兵挠钩搭住,生擒活捉去了,进关来见丘引。丘引吩咐,也把黄天禄监禁了。话说黄天爵、黄天祥回营见父,言兄被擒。黄总兵十分不乐,遣官打听可曾号令。探事官回报:“启老爷:不曾号令。”话说陈奇腿上有伤,自用丹药敷搽。只见次日,丘引伤痕痊愈,要来报仇,乃不戴头盔,顶上戴一金箍,似头陀样,贯甲披袍,上马拎枪,来奔至周营,坐名要黄天祥决战。报马报入营中,天祥便欲出战。飞虎阻挡不住。天祥上马提枪,出营来见丘引,大呼曰:“丘引,今日定要擒你见功!”催开马,摇手中枪,直刺丘引。丘引枪赴面交还。二马盘旋,双枪并举,大战在关下。黄天祥这根枪如风狂雨骤,势不可当。丘引招架不住,掩一枪,勒回马往关前就走。黄天祥不知好歹,随后赶来。只见丘引顶上长一道白光,光中分开,里面现出碗大一颗红珠,在空中滴溜溜只是转。丘引大呼:“黄天祥,你看吾此宝!”黄天祥不知所以,抬头看时,不觉神魂飘荡,一会儿辨不知南北西东,昏昏惨惨,被步下军卒生擒下马,绳缚二臂。及至醒时,已被捉住。丘引大喜,掌鼓进关。正是:
可惜年少英雄客,化作南柯梦里人。
且说丘引拏住黄天祥进关,升堂坐下,传令两边:“把黄天祥推来!”众人将黄天祥推至面前。黄天祥气冲斗牛,厉声大呼曰:“丘引,你这逆贼,敢以妖术成功,非大丈夫也!我死不足惜,当报国恩。若姜元帅兵临,你这匹夫有粉骨碎身之祸!既被你擒,快与我一死!吾定为厉鬼以杀贼!”丘引大怒曰:“你这叛贼,反出语伤人!你箭射、鐧打、枪刺,你心下便自爽然。今日被擒,不自求生,又以恶语狂言辱吾!”天祥睁目大骂:“逆贼!我恨不得枪穿你肺腑,鐧打碎你天灵,箭射透你心窝,方称我报国忠心!今不幸被擒,自分一死,何必多言,做出那等的模样!”丘引大怒,命左右:“先枭了首级,仍风化其尸,挂在城楼上!”少时,哨马报入周营:“启老爷:四公子被丘引拏了,枭了首级,把尸骸挂在城楼上,风化其尸,请军令定夺。”黄飞虎听报,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众将扶起。黄总兵放声大哭曰:“吾生四子,不能为武王至孟津大会诸侯以立功,今方头一座关隘,先丧吾三子!”黄飞虎思子,作诗一首以志感,诗曰:
“为国捐躯赴战场,丹心可并日争光。几番未灭强梁寇,左术擒儿年少亡。”
话说黄总兵见事机如此,忙修告急申文,连夜差使臣往汜水关老营中,见子牙求救。
使臣在路,也非一日,来至行营。旗门官报入中军:“启元帅:黄总兵遣官至辕门等令。”子牙传令:“令来。”使臣至帐前行礼,将申文呈上。子牙拆开看毕,大惊曰:“可惜邓九公、黄天祥俱死于非命!着实伤悼。”只见邓婵玉哭上帐来:“禀上元帅:末将愿去为父报仇。”子牙许之;又点先行官哪咤同往。哪咤大喜,领了将令,星夜往青龙关来。哪咤风火轮来的快,使先行;婵玉随营行走。只见哪咤霎时就到青龙关了。正是:
顷刻行千里,须臾至九州岛。
话说哪咤至营前。报入中军:“有先行官哪咤辕门听令。”黄总兵忙叫:“请来。”哪咤进中军行体毕,黄总兵曰:“吾奉令分兵至此,不幸子亡兵败,邓九公竟被左术丧身,吾在此待罪请援。今先行官至此,吾辈不胜幸甚!”哪咤曰:“小将军丹心忠义,为国捐躯,青史简篇,永垂不朽,亦不辜负将军教养之功。”次日,哪咤上风火轮,提火尖枪,往关下搦战。猛见黄天祥之尸,大怒曰:“吾拿住丘引,定以此为例!”大呼:“城上报事官!快传与丘引,早来洗颈受戮!”报马报入帅府:“有将请战。”丘引听报,自恃己能,依旧是陀头打扮,竟出关门。看见一人登风火轮而来,大呼曰:“来者莫非是哪咤么?”哪咤大骂曰:“你这匹夫!黄天祥与你不过敌国之仇,彼此为国,不过枭首;又有何罪,你竟欲风化其尸!我今拏住你,定碎醢汝尸,为天祥泄恨!”把火尖枪摆动,直取丘引。丘引以枪急架相还。二马相交,双枪并举。来往战二三十合,丘引就走。哪咤赶来,丘引依旧把头上白气升出,现那一颗红珠出来在空中旋转。丘引把哪咤当做凡胎肉体,不知他是莲花化身,便大叫曰:“哪咤!你看吾之宝!”哪咤接头看见,大笑曰:“无知匹夫!此不过是个红珠儿,你叫我看他怎我?”丘引大惊:吾得道修成此珠,捉将擒军,无不效验,今日哪咤看见,如何不昏于轮下!”心中已着忙,只得勒回马来又战;被哪咤用乾坤圈打来,正中丘引肩窝,打的筋断骨折,伏鞍而逃,败回关去。哪咤得胜回营,来见黄飞虎。不表。
且说土行孙催粮至子牙大营,见元帅回令毕,土行孙下殿,不见邓婵玉,问其故。武吉曰:“黄飞虎求救兵,申文言你岳翁阵亡,你夫人去了。”土行孙听得邓九公已死,着实伤悼,忙忙领子牙催粮箭,督二运径往青龙关来;不一日至辕门。探马报入中军,黄飞虎令:“请来。”土行孙来至帐前行礼毕,黄飞虎曰:“邓九公为左术阵亡;吾子二人被擒,天祥被丘引逆贼风化其尸。今日先行哪咤打丘引一乾坤圈,逆贼未曾授首。”土行孙曰:“待末将今晚且将天祥尸首盗出,用棺木收殓,明日好擒丘引报此仇。”土行孙下帐来,与邓婵玉等相见。只至到晚,土行孙借地行术,径进关来。先在里边走了一番。及行到囹圄之中,看见太鸾、黄天禄。时至二更,四下里人声寂静,土行孙钻上来,悄悄的叫:“黄天禄,我来了。你放心,不久就取关了。”黄天禄听的是土行孙声音,大喜曰:“速些才妙!”土行孙曰:“不必吩咐。”土行孙说了信,径至城楼上,把绳子割断,天祥的尸首吊在关外。周纪收去尸首。黄飞虎看见子尸,放声大哭曰:“年少为国,致捐其躯,真为可惜!”即用棺木收尸。黄飞虎自思想:“吾生四子,今丧三子,今日不若命黄天爵送天祥尸首回西岐去,早晚亦可侍奉吾父,一则不失黄门之后,二则使我忠孝两全。”黄飞虎打发第三子黄天爵押送车回西岐去了。
且说丘引被哪咤打伤,次日升厅纳闷。只见巡城军士来报:“黄天祥尸首,夜来不知被何人割断绳子,将尸首盗去。”丘引听报,愈加愁闷。陈奇大怒:“不才出关,拏来为主将报仇!”说罢,领本部飞虎兵至营前搦战。探马报入中军。黄总兵问:“谁人见阵?”土行孙愿往。邓婵玉欲为父亲报仇,愿随掠阵。夫妻二人出营,见陈奇坐金睛兽,提荡魔杵,滚至阵前。土行孙大骂陈奇曰:“匹夫用左道邪术,杀吾岳丈,不共戴天!今日特来擒你报仇!”陈奇大笑:“谅你这等人,真如朽腐之物,做得出甚么事来!杀你恐污吾手!”催开坐骑,拎杵就打。土行孙手中棍急架忙迎。杵棍并举,未及数合,陈奇见土行孙往来小巧便宜,急切不能取胜,陈奇忙把杵一摆,飞虎兵齐奔前来,陈奇对着土行孙把嘴一张,喷出一道黄气。土行孙站不住,一交跌倒在地。飞虎兵把土行孙拏去。陈奇不防邓婵玉在对面,见拏了他丈夫,发出一块五光石来,正中陈奇嘴上,打得唇绽齿落:“哎哟”一声,掩面而走。婵玉又发一石,夹后心一下,把后心镜打得粉碎。陈奇只得伏鞍而逃。只见土行孙睁开眼,浑身上了绳子,笑曰:“倒有趣!”陈奇被邓婵玉打伤,逃回关内,来见丘引。
丘引看见陈奇鼻青嘴绽,袍带皆松,忙问其故。陈奇曰:“只因拏一不堪匹夫,不防对过有一贱人,用石打伤面门,复一石又打伤脊背,致失机而回。”丘引听说,忙令左右:“将周将拏来!”左右随将土行孙推至阶前,看见土行孙身不满三四尺,便问陈奇曰:“这样东西,拏他何用?”命左右:“推出去斩了号令!”土行孙也不慌不忙,来至关上。左右方欲动手,只见土行孙把身子一扭,杳无踪迹。正是:
地行道术原无迹,盗宝偷关盖世雄。
话说左右见土行孙不见了,只諕得目瞪口呆,慌忙报与丘引。丘引听报,大惊曰:“周营中有此异人,所以屡伐西岐俱皆失利。今日不见黄天祥尸首,就是此人盗去,也未可知。”速传令:“早晚各要防备关隘。”
且说土行孙回见黄总兵,共议取关。忽哨探马报入中军:“有三运督粮官郑伦来辕门等令。”黄总兵传令:“令来。”郑伦至帐前行体毕,言曰:“奉姜元帅将令,催粮应付,军前听用。”黄飞虎曰:“多蒙将军催粮有功,俟上功劳簿。”郑伦曰:“俱是为国效用。”郑伦偶见土行孙也在此,忙问土行孙曰:“足下系二运官,今到此何干?”土行孙曰:“青龙关中有一人名唤陈奇,也与你一样拏人,吾岳丈被他拏去,坏了性命,特奉元帅将令,来此救援。只他比你不同,他把嘴一张,口内喷出一道黄气来,其人自倒,比你那鼻中哼出白气来大不相同,觉他的便宜。昨日我被他拏去,走了一遭来。”郑伦曰:“岂有此理!当时吾师传我,曾言我之法盖世无双,难道此关又有此异人?我必定会他一会,看其真实。”
且说陈奇恨邓婵玉打伤他的头面,自服了丹药,一夜痊愈。次日出关,坐名只要邓婵玉出来定个雌雄。哨马报入中军:“启老爷:陈奇搦战。”郑伦出而言曰:“末将愿往。”黄飞虎曰:“你督粮亦是要紧的事,原非先行破敌之役,恐姜丞相见罪。”郑伦曰:“俱是朝廷功绩,何害于理?”黄飞虎只得应允。郑伦上了金睛兽,提降魔杵,领本部三千乌鸦兵出营来。见陈奇也是金睛兽,提荡魔杵,也有一队人马,俱穿黄号色,也拏着挠钩套索。郑伦心下疑惑,乃至军前大呼曰:“来者何人?”陈奇曰:“吾乃督粮上将军陈奇是也。你乃何人?”郑伦曰:“吾乃三运粮总督官郑伦是也。”郑伦问曰:“闻你有异术,今日特来会你。”郑伦催开金睛兽,摇手中降魔杵,劈头就打。陈奇手中荡魔杵赴面交还。二兽交加,一场大战。怎见得:
二将阵前寻斗赌,两下交锋谁敢阻。这一个似摇头狮子下山岗,那一个不亚摆尾狻猊寻猛虎。这一个兴心定要正乾坤;那一个赤胆要把江山辅。天生一对恶生辰,今朝相遇争旗鼓。
话说二将大战虎穴龙潭:这一个恶狠狠图睁二目;那一个格支支咬碎银牙。只见土行孙同哪咤出辕门来看二将交兵,连黄飞虎同众将也在旗门下,都来看厮杀。郑伦正战之间,自忖:“此人当真有此术法,打人不过先下手为妙。”把杵在空一摆,郑伦部下乌鸦兵行如长蛇阵一般而来。陈奇看郑伦摆杵,士卒把挠钩套索似有拿人之状,陈奇摇杵,他那里飞虎兵也有套索挠钩,飞奔前来。正是:
能人自有能人伏,今日哼哈相会时。
郑伦鼻子里两道白光,出来有声;陈奇口中黄光也自迸出。陈奇跌了个金冠倒躅,郑伦跌了个铠甲离鞍。两边兵卒不敢拏人,只顾各人抢各人主将回营。郑伦被乌鸦兵抢回;陈奇被飞虎兵抢回;各自上了金睛兽回营。土行孙同众将笑得腰软骨折。郑伦自叹曰:“世间又有此异人,明日定要与他定个雌雄,方肯罢休。”不表。只说陈奇进关来见丘引,尽言前事。丘引又闻佳梦关失了,心下不安。次日,郑伦关下搦战。陈奇上骑出关,言曰:“郑伦,大丈夫一言已定,从今不必用术,各赌手上工夫,你我也难得会。”催开坐下骑,又杀一日,未见输赢。来见黄飞虎,众将俱在帐上,共议取关之策。哪咤曰:“如今土行孙也在此,不若今夜我先进关,斩关落锁,夜里乘其无备,取了关为上策。”黄飞虎曰:“全仗先行。”正是:
哪咤定计施威武,今夜青龙属武王。
话说丘引在关内,修表进朝歌,遣将来此协同守关,共阻周兵。不觉是一更时分,土行孙先进关里来,暗暗在囹圄中打点放黄天禄、太鸾。二更时分,哪咤登风火轮,飞进关来,当在城楼上祭起金砖,把守门军将打散,随撞开拴锁。周兵吶一声喊,杀进城中来,金鼓大作,天翻地覆,城中大乱,百姓只顾逃生。土行孙在囹圄中,听得吶喊,随放了黄天禄、太鸾,杀出本府来。丘引还不曾睡,慌忙上马,拎枪出府,只见灯光影里,火把丛中,见金甲红袍,乃武成王黄飞虎。哪咤登风火轮使枪杀来。邓秀、赵升、孙焰红把丘引裹在当中。郑伦杀进城来,正遇陈奇,二将夜兵大战。黄天禄从后面杀出府来。土行孙倒拖宾铁棍,往丘引马下打来。上三路哪咤的枪;中三路黄明、周纪的斧;下三路土行孙的棍;丘引不及堤防,被土行孙一棍,正打着他马七寸,那马打了个前失,把丘引跌下马来。黄飞虎看见,忙捻枪刺来。丘引已借土遁去了。正是:死生有定,不该绝于此关。
且言众将裹住陈奇,被哪咤祭起乾坤圈打中,陈奇伤了臂膊,往左一闪,被黄飞虎一枪刺中胁下,死于非命。杀到天明,黄飞虎收兵查点,只走了丘引。飞虎升厅,出榜安民,查明户口册籍,留将守青龙关。黄总兵回师,先有哪咤报捷。土行孙仍催粮去了。
且说子牙在中军与众将正议六韬三略,报事官报:“元帅:哪咤等令。”子牙命:“传进来。”哪咤至中军,备言取了青龙关事,说了一遍:“……弟子先来报捷。”子牙大悦,谓众将曰:“吾之先取此二关者,欲通吾之粮道;若不得此,倘纣兵断吾粮道,前不能进,后不能退,我先首尾受敌,此非全胜之道也,──故为将先要察此。今幸俱得,可以无忧。”众将曰:“元帅妙算,真无遗策!”正谈论间,左右报:“黄飞虎等令。”子牙曰:“令来。”飞虎至中军,打躬行礼。子牙贺过功,因不见邓九公、黄天祥在前、心中甚是凄楚,叹曰:“可惜忠勇之士,不得享武王之禄耳!”营中治酒欢饮。次日,子牙差辛甲先下一封战书。
话说汜水关韩荣见子牙按兵不动,分兵取佳梦关、青龙二关,速速差人打探。回报:“二关已失。”韩荣对众将曰:“今西周已得此二关,军威正盛,我等正当中路,必须协力共守,毋得专恃力战也。”众将各有不忿之色,愿决一死战。正议间,报:“报姜元帅遣官下战书。”韩荣命:“令来。”辛甲至殿前,将书呈上。韩荣接书,展开观看,书曰:
“西周奉天征讨天宝大元帅姜尚,致书于汜水关主将麾下:尝闻天命无常,惟有德者永获天眷。今商王纣淫酗肆虐,暴殄下民。天愁于上,民怨于下。海宇分崩,诸侯叛乱,生民涂炭。惟我周王特恭行天之罚,所在民心效顺,强梁授首;所有佳梦关、青龙二关逆命,俱已斩将搴旗,万民归顺。今大兵至此,特以尺一之书咸使闻知,或战,或降,早赐明决,毋得自误。不宣。”韩荣观看毕,即将原书批回:“来日会战。”辛甲领书回营,见子牙曰:“奉令下书,原书批回,明日会兵。”子牙整顿士卒,一夜无词。次日,子牙行营炮响,大队摆开出辕门,在关下搦战。有报马报入关来:“今有姜元帅关下请战。”韩荣忙整点人马,放炮吶喊出关,左右大小将官分开,韩荣在马上见子牙号令森严,一对对英雄威武。怎见得,有鹧鸪天一词为证,词曰:
杀气腾腾万里长,旌旗戈戟透寒光。雄师手仗三环剑,虎将鞍横丈八枪。军浩浩,士忙忙,锣鸣鼓响猛如狼。东征大战三十阵,汜水交兵第一场。
话说韩荣在马上见子牙,口称:“姜元帅请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元帅何故动无名之师,以下凌上,甘心作商家叛臣,吾为元帅不取也!”子牙笑曰:“将军之言差矣。君正,则居其位;君不正,则求为匹夫不可得。是天命岂可常哉,惟有德者能君之。昔夏桀暴虐,成汤伐之,代夏而有天下。今纣王罪过于桀,天下诸侯叛之。我周特奉天之罚,以讨有罪,安敢有逆天命,厥罪惟钧哉。”韩荣大怒曰:“姜子牙,我以你为高明之士,你原来是妖言惑众之人!你有多大本领,敢出大言!那员将与吾拏了?”傍有先行王虎,走马摇刀,飞奔前来,直奔子牙。只见哪咤已登风火轮,举枪忙迎。轮马相交,刀枪并举。两下里喊声不息,鼓角齐鸣。战未数合,哪咤奋勇一枪,把王虎挑于马下。魏贲见哪咤得胜,把马一磕,摇枪前来,飞取韩荣。韩荣手中戟迎面交还。魏贲的枪势如猛虎。韩荣见先折了王虎,心下已自慌忙,无心恋战。只见子牙挥动兵将冲杀过来。韩荣抵敌不住,败进关中去了。子牙得胜回营。不表。
且说韩荣兵败进关,一面具表往朝歌告急,一面设计守关。正在紧急之时,忽报:“七首将军余化等令。”韩荣听得余化来至,大喜,忙传令:“令来。”余化至殿上行礼,韩荣曰:“自从将军战败去后,此关反被黄飞虎走出去了,不觉数载;岂意他养成气力,今反伙同那姜尚,三路分兵,取了佳梦关、青龙关,尽为周有。昨日会兵,不能取胜,如之奈何?”余化曰:“末将被哪咤打伤,败回蓬莱山,见我师尊,烧炼一件宝物,可以复我前仇。纵周家有千万军将,只叫他片甲无存。”韩荣大喜,治酒管待。话说次日,余化至周营讨战。子牙问:“谁去出马?”哪咤应声而出:“弟子愿往。”哪咤道罢,登轮提枪,出得营来,一见余化,哪咤认得他,大叫曰:“余化慢来!”余化见了仇人,把脸红了半边,也不答话,催开金睛兽,摇戟直取哪咤。哪咤的枪赴面交还。轮兽相交,戟枪双举。来往冲杀有二三十合,哪咤的枪乃太乙真人传授,有许多机变,余化不是哪咤对手。余化把一口刀,名曰“化血神刀”,祭起如一道电光,中了刀痕,时刻即死。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丹炉曾锻炼,火里用功夫。灵气后先妙,阴阳表里扶。透甲元神丧,沾身性命无。哪咤逢此刀,眼下血为肤。
余化将化血刀祭起,那刀来得甚快,哪咤躲不及,中了一刀。大抵哪咤乃莲花化身,浑身俱是莲花瓣儿,纵伤了他,不比凡夫血肉之躯,登时即死,该有凶中得吉。哪咤着刀伤了,大叫一声,败回营中;走进辕门,跌下风火轮来。哪咤着了刀伤,只是颤,不能做声。旗门官报与子牙,子牙令扛抬至中军。子牙叫:“哪咤!”哪咤不答话。子牙心下郁郁不乐。不知哪咤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土行孙盗骑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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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余化特强自丧身,师尊何苦费精神。因烧土行反招祸,为惹惧留致起嗔。北海初沉方脱难,捆仙再缚岂能狗!从来数定应难解,已是封神榜内人。
话说余化得胜回营。至次日,又来周营搦战。探马报入中军。子牙问:“谁人出马?”有雷震子应曰:“愿往。”提棍出营,见余化黄面赤髯,甚是凶恶,问曰:“来者可是余化?”余化大骂:“反国逆贼!你不认得我么!”雷震子大怒,把二翅飞腾于空中,将黄金棍劈头打来。余化手中戟赴面交还。一个在空中用刀,一个在兽上施威。雷震子金棍刷来,如泰山一般。余化望上招架费力,略战数合,忙举起化血刀来,把雷震子风雷翅伤了一刀。幸而原是两枚仙杏化成风雷二翅,今中此刀,尚不致伤命,跌在尘埃,败进行营,来见子牙。子牙又见伤了雷震子,心中甚是不乐。次日,有报马报入中军:“有余化搦战。”子牙曰:“连伤二人,若痴呆一般,又不做声,只是寒颤,且悬‘免战牌’出去。”军政官将“免战牌”挂起。余化见周营挂“免战牌”,掌鼓回营。只见次日,有督粮宫杨戬至辕门,见挂“免战”二字,杨戬曰:“从三月十五日拜将之后,将近十月,如今还在这里,尚不曾取成汤寸土,连忙挂‘免战牌’,……”心下甚是疑惑:“……且见了元帅,再做道理。”探马报入中军:“启元帅:有督粮官杨戬候令。”子牙曰:“令来。”杨戬上帐,参谒毕,禀曰:“弟子催粮,应付军需,不曾违限,请令定夺。”子牙曰:“兵粮足矣;其如战不足何!”榻戬曰:“师叔且将‘免战牌’收了,弟子明日出兵,看其端的,自有处治。”子牙在中军与众人正议此事,左右报:“有一道童求见。”子牙曰:“请来。”少时,至帐前,那童子倒身下拜曰:“弟子是干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师兄哪咤有厄,命弟子背上山去调理。”子牙即将哪咤交与金霞童子,背往干元山去了。不表。
且说杨戬见雷震子不做声,只是颤。看刀刃中血水如墨。杨戬观看良久:“此乃是毒物所伤。”杨戬启子牙:“去了‘免战牌’。”子牙传令:“去了‘免战牌’。”次日,汜水关哨马报入关中:“周营已去‘免战牌’。”余化听得,随上了金睛兽出关,来至营前搦战。哨马报入中军:“关内有将讨战。”正是:
常胜不知终有败,周营自有妙人来。
话说余化至营搦战,杨戬禀过子牙,忙提三尖刀出营。见余化光景,是左道邪说之人,杨戬大叫曰:“来者莫非余化么?”余化曰:“然也。尔通名来。”杨戬曰:“吾乃姜元帅师侄杨戬是也。”纵马摇三尖刀飞来直取,余化手中戟赴面交还。两马相交,一场大战。未及二十余合,余化祭起化血神刀,如闪电飞来。杨戬运动八九元功,将元神遁出,以左肩迎来,伤了一刀,也大叫一声,败回行营,看是甚么毒物,来见子牙。子牙问曰:“你会余化如何?”杨戬曰:“弟子见他神刀利害,仗吾师道术,将元神遁出,以左臂迎他一刀,毕竟看不出他的果是何毒物。弟子且往玉泉山金霞洞去一遭。”子牙许之。杨戬借土遁往玉泉山来,到了金霞洞,进洞见师父,拜罢,玉鼎真人问曰:“杨戬,你此来有甚么话说?”杨戬对曰:“弟子同师叔进兵汜水关,与守关将余化对敌。彼有一刀,不知何毒,起先雷震子被他伤了一刀,只是寒颤,不能做声;弟子也被他伤了一刀,幸赖师父玄功,不曾重伤,然不知果是何毒物。”玉鼎真人忙令杨戬将刀痕来看,真人见此刀刃,便曰:“此乃是化血刀所伤。但此刀伤了,见血即死。幸雷震子伤的两枚仙杏,你又有玄功,故尔如此;不然,皆不可活。”杨戬听得,不觉大惊,忙问曰:“似此将何术解救?”真人曰:“此毒连我也不能解。此刀乃是蓬莱岛一气仙余元之物。当其修炼时,此刀在炉中,有三粒神丹同炼的。要解此毒,非此丹药,不能得济。”真人沉思良久,乃曰:“此事非你不可。”附耳:“……如此如此方可。”杨戬大喜,领了师父之言,离了玉泉山往蓬莱岛而来。正是:
真人道术非凡品,咫尺蓬莱见大功。
话说杨戬借土遁往蓬莱岛而来,前至东海。好个海岛,异景奇花,观之不尽。怎见得海水平波,山崖锦砌,正所谓蓬莱景致与天阙无差。怎见得好山,有赞为证:
势镇东南,源流四海。汪洋潮涌作波涛,滂渤山根成碧阙。蜃楼结彩,化为人世奇观;蛟孽兴风,又是沧溟幻化。丹山碧树非凡,玉宇琼宫天外。麟凤优游,自然仙境灵胎;鸾鹤翱翔,岂是人间俗骨。琪花四季吐精英,瑶草千年呈瑞气。且慢说青松翠柏常春;又道是仙桃仙果时有。修竹沸云留夜月,藤萝映日舞清风。一溪瀑布时风雪,四面丹崖若列星。正是:百川浍注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话说杨戬来至蓬莱山,看罢蓬莱景致,仗八九元功,将身变成七首将军余化,径进蓬莱岛来。见了一气仙余元,倒身下拜。余元见余化到此,乃问曰:“你来做甚么?”余化曰:“弟子奉师父之命,去汜水关协同韩总兵把守关隘,不意姜尚兵来,弟子见头一阵,刀伤了哪咤,第二阵伤了雷震子,第三阵恰来了姜子牙师侄杨戬,弟子用刀去伤他,被他一指,反把刀指回来,将弟子伤了肩臂,望老师慈悲救援。”一气仙余元曰:“有这等事?他有何能,取指回我的宝刀?但当时炼此宝,在炉中分龙虎,定阴阳,同炼了三粒丹药,我如今将此丹留在此间也无用,你不若将此丹药取了去,以备不虞。”余元随将丹递与余化。余化叩头:“谢老师天恩。”忙出洞来,回周营。不表。有诗单赞杨戬玄功变化之妙:
悟到功成道始精,玄中玄妙有无生。蓬莱枉秘通灵药,汜水徒劳化血兵。计就腾挪称幻圣,装成奇巧盗英明。多因福助周文武,一任奇谋若浪萍。
话说杨戬得了丹药,径回周营。
且说一气仙余元,把药一时俱与了余化,静坐思忖:“杨戬有多大本领,能指回我的化血刀?若余化被刀伤了,他如何还到得这里?其中定有缘故。”余元搯指一算,大叫曰:“好杨戬匹夫!敢以变化玄功盗吾丹药,欺吾太甚!”余元大怒,上了金眼驼,来赶杨戬。杨戬正往前行,只听得后面有风声赶至,杨戬已知余原来赶,忙把丹药放在囊中,暗祭哮天犬存在空中。余元只顾赶杨戬,不知暗算难防,余元被哮天犬夹颈子一口。此犬正是:
牙如钢剑伤皮肉,红袍拉下半边来。
余元不曾提防暗算,被犬一口,把大红白鹤衣扯了半边。余元又吃了大亏,不能前进:“吾且回去,再整顿前来,以复此仇。”话说子牙正在营中纳闷,只见左右来报:“有杨戬等令。”子牙传令:“令来。”杨戬至帐前,见子牙,备言前事:“盗丹而回。”子牙大喜,忙取丹药救雷震子;又遣木咤往干元山,送此药与哪咤调理。次日,杨戬往关下搦战。探事官报入帅府:“周营中有将讨战。”韩荣忙令余化出战。余化上了金睛兽,提戟出关。杨戬大呼曰:“余化,前日你用化血刀伤我,幸吾炼有丹药,若无丹药,几中汝之奸计也。”余化暗思:“此丹乃一炉所出,焉能周营中也有此丹?若此处有这丹,此刀无用。”催开金睛兽,大战杨戬。二马相交,刀戟并举。二将酣战三十余合。正杀之间,雷震子得了此丹,实时全好了,心中大怒,竟飞出周营,大喝曰:“好余化!将恶刀伤吾。若非丹药,几至不保。不要走,吃我一棍,以泄此恨!”拎提起黄金棍,劈头刷来。余化将手中戟架棍。杨戬三尖刀来得又勇,余化被雷震子一棍打来,将身一闪,那棍正中金睛兽,把余化掀翻下地,被杨戬复一刀,结果了性命。正是:
一腔左术全无用,枉做成汤梁栋材。
杨戬斩了余化,掌鼓回营,见子牙报功。不表。
且说韩荣闻余化阵亡,大惊:“此事怎好!前日遣官往朝歌去,命又不下;今无人协同守此关隘,如何是好!”正议间,余元乘了金睛五云驼,至关内下骑,至帅府前,令门官通报。众军官见余元好凶恶,忙报韩荣。韩荣传令:“请来。”道人进帅府,韩荣迎接余元。只见他生得面如蓝靛,赤发獠牙,身高一丈七八,凛凛威风,二目凶光冒出。韩荣降阶而迎,口称:“老师。”请上银安殿。”韩荣下拜,问曰:“老师是那座名山?何处洞府?”一气仙余元曰:“杨戬欺吾太甚,盗丹杀我弟子余化。贫道是蓬莱岛一气仙余元是也;今特下山,以报此仇。”韩荣闻说大喜,治酒管待。次日,余元上了五云驼,出关至周营,坐名要子牙答话。报马报入中军:“汜水关有一道人请元帅答话。”子牙传令:“摆队伍出营。”左右分五岳门人,一骑当先。只见一位道人,生的十分凶恶。怎见得:
鱼尾冠,金嵌成;大红服,云暗生。面如蓝靛獠牙冒,赤发红须古怪形。丝绦飘火焰,麻鞋若水晶。蓬莱岛内修仙体,自在逍遥得至清。位在监斋成神道,一气仙名旧有声。
话说子牙至军前问曰:“道者请了。”余元道:“姜子牙,你叫出杨戬来见我。”子牙曰:“杨戬催粮去了,不在行营。道者,你既在蓬莱岛,难道不知天意。今成汤传位六百余年,至纣王无道,暴弃天命,肆行凶恶,罪恶贯盈,天怒人怨,天下叛之。我周应天顺人,克修天道,天下归周。今奉天之罚,以观政于商,尔何得阻逆天吏,自取灭亡哉!道者,你不观余化诸人皆是此例,他纵有道术,岂能扭转天命耶!”余化大怒曰:“总是你这一番妖言惑众!若不杀你,不足以绝祸根!”催开五云驼,仗宝剑直取子牙。子牙手中剑赴面交还。左有李靖,右有韦护,各举兵器,前来助战。四人只为无名火起,眼前要定雌雄。余元的宝剑光华灼灼;子牙剑彩色辉辉;李靖刀寒光灿灿;韦护杵杀气腾腾。余元坐在五云驼上,把一尺三寸金光锉祭在空中,来打子牙。子牙忙展杏黄旗,现出有千朵金莲,拥护其身。余元忙收了金光锉,复祭起来打李靖。不防子牙祭起打神鞭来,一鞭正中余元后背,只打的三昧真火喷出丈余远近。李靖又把余元腿上一枪。余元着伤,把五云驼顶上一拍,只见那金眼驼四足起金光而去。子牙见余元着伤而走,收兵回营。不表。
且说土行孙催粮来至,见子牙会兵,他暗暗的瞧见余元的五云驼四足起金光而去,土行孙大喜:“我若得此战骑,催粮真是便益。”当时子牙回营升帐,忽报:“土行孙等令。”子牙传令:“令来。”土行孙至帐前,交纳粮数,不误限期。子牙曰:“催粮有功,暂且下帐少憩。”土行孙下帐,来见邓婵玉,夫妻共语,说:“余化把刀伤了哪咤,哪咤往干元山养伤痕去了。土行孙至晚,对邓婵玉曰:“我方才见余元坐骑,四足旋起金光,如云霓缥缈而去,妙甚,妙甚!我今夜走去,盗了他的来,骑着催粮,有何不可?”邓婵玉曰:“虽然如此;你若要去,须禀知元帅,方可行事,不得造次。”土行孙曰:“与他说没用,总是走去便来,何必又多一番唇舌?”当时夫妇计较停当。将至二更,土行孙把身子一扭,径进汜水关,来到帅府里。土行孙见余元默运元神,土行孙在地下,往上看他,道人目似垂廉,不敢上去,只得等候。却言余元默运元神,忽然心血潮来,余元暗暗搯指一算,已知土行孙来盗他的坐骑。余元把阳神出窍,少刻,鼻息之声如雷。土行孙在地下听见鼻息之声,大喜曰:“今夜定然成功。”将身子钻了上来,拖着铁棍,又见廊下拴着五云驼。土行孙解了缰绳,牵到丹墀下,埃着马台扒上去,试验试验,然后又扒将下来。将这宾铁棍执在手里,来打余元,照余元耳门上一下,只打得七窍中三昧火冒出来,只是不动;复打一棍,打得余元只不作声。土行孙曰:“这泼道,真是顽皮!吾且回去,明日再做道理。”土行孙上了五云驼,把他顶上拍了一下,那兽四足就起金云,飞在空中。土行孙心下十分欢喜。正是:
欢喜未来灾又至,只因盗物惹非殃。
且说土行孙骑着五云驼,只在关里串,不得出关去。土行孙曰:“宝贝,你还出关去!”话犹未了,那五云驼便落将下地来。土行孙方欲下驼,早被余元一把抓住头发,拎着他,不令他挨地,大叫曰:“拿住偷驼的贼子!”惊动一府大小将官,掌起火把灯球。韩荣升了宝殿,只见余元高高的把土行孙拎着。韩荣灯光下见一矮子:“老师拎着他做甚么?放下他来罢了。”余元曰:“你不知他会地行之术,但沿了地,他就去了。”韩荣曰:“将他如何处治?”余元曰:“你把俺蒲团下一个袋儿取来,装着这业障,用火烧死他,方绝祸患。”韩荣取了袋儿装起来。余元叫:“搬柴来。”少时间,架起柴来,把如意乾坤袋烧着。土行孙在火里大叫曰:“烧死我也!”好火!怎见得,有诗为证:
细细金蛇遍地明,黑烟滚滚实时生,燧人出世居离位,炎帝腾光号火精。山石逢时皆赤土,江湖偶遇尽枯平。谁知天意归周主,自有真仙渡此惊。
话说余元烧土行孙,命在须臾。也是天数,不该如此,──只见惧留孙正坐蒲团默养元神,见白鹤童子来至曰:“奉师尊玉旨,命师兄去救土行孙。”惧留孙闻命,与白鹤童子分别,借着纵地金光法来至汜水关里。见余元正烧乾坤袋,惧留孙使一阵旋窝风,往下一坐,伸下手来,连如意乾坤袋提将去了。余元看见一阵风来,又见火势有景,余元搯指一算:“好惧留孙!你救你的门人,把我如意乾坤袋也拿了去!我明日自有处治。”
且说惧留孙将土行孙救出火焰之中,土行孙在内自觉得不热,不知何故。惧留孙来至周营。那夜是南宫适巡外营。时至三更尽,南宫适问曰:“是甚么人?”惧留孙曰:“是我。快通报子牙,我来也。”南宫适向前看,知是惧留孙,忙传云板。子牙三鼓时分起来,外边传入帐中:“有惧留孙在辕门。”子牙忙出迎接,见惧留孙拎着一个袋子,至军前打稽首坐下。子牙曰:“道兄夤夜至此,有何见谕?”惧留孙曰:“土行孙有火难,特来救之。”子牙大惊:“土行孙昨日催粮方回,其灾如何得至?”惧留孙把如意袋儿打开,放出土行孙来,问其详细。土行孙把盗五云驼的事说了一遍。子牙大怒曰:“你要做此事,也该报我知道,如何背违主帅,暗行辱国之事?今若不正军法,诸将效尤,将来营规必乱。传刀斧手,将土行孙斩首号令!”惧留孙曰:“土行孙不遵军令,暗行进关,有辱国体,理宜斩首;只是用人之际,暂且待罪立功。”子牙曰:“若不是道兄求免,定当斩首。”令左右:“且与我放了。”土行孙谢了师父,又谢过子牙。一夜周营中未曾安静。次日,只见一气仙余元,出关来至周营,坐名只要惧留孙。惧留孙曰:“他来只为如意乾坤袋。我不去会他。你只须如此,自可擒此泼道也。”惧留孙与子牙计较停当。子牙点炮出营。余元一见子牙,大呼曰:“只叫惧留孙来会我!”子牙曰:“道友,你好不知天命!据道友要烧死土行孙,自无逃躲,岂知有他师父来救他,正所谓有福之人,纵千方百计而不能加害;无福之人遇沟壑而丧其躯。此岂人力所能哉!”余元大怒曰:“巧言匹夫尚敢为他支吾!”催开五云驼,使宝剑来取。子牙坐下四不相,手中剑赴面相迎。二兽相交,双剑并举,两家一场大战,怎见得,有词为证:
凛凛征云万丈高,军兵擂鼓把旗摇。一个是封神都领袖;一个是监斋名姓标。这个正道奉天灭纣王;那个是无福成仙自逞高。这个是六韬之内称始祖;那个是恶性凶心怎肯饶。自来有福催无福,天意循环怎脱逃。
话说子牙大战余元,未及十数合,被惧留孙祭捆仙绳在空中,命黄巾力士半空将余元拿去,止有五云驼跳进入关中。子牙与惧留孙将余元拿至中军。余元曰:“姜尚,你虽然擒我,看你将何法治我!”子牙令李靖:“斩讫报来!”李靖领令,推出辕门,将宝剑斩之,一声响,把宝剑砍缺有二指。李靖回报子牙,备言杀不得之事,说了一遍。子牙亲自至辕门,命韦护祭起降魔杵打,只打得腾腾烟出,烈烈火飞。余元作歌曰:
“君不见天皇得道将身炼,修仙养道碧游宫。坎虎离龙方出现,五行随我任心游。四海三江都走遍,顶金顶玉秘修成。曾在炉中仙火煅。你今斩我要分明,自古一剑还一剑,漫道余言说不灵。”
余元作歌罢,子牙心下十分不乐,与惧留孙共议:“如今放不得余元,且将他囚于后营,等取了关,再做区处。”惧留孙曰:“子牙,你可命匠人造一铁柜,将余元沉于北海,以除后患。”子牙命铁匠急造,铁柜造成,将余元放在柜内。惧留孙命黄巾力士抬定了,往北海中一丢,沉于海底。黄巾力士回复惧留孙法旨。不表。
且说余元入于北海之中,铁柜亦是五金之物,况又丢在水中,此乃金水相生,反助了他一臂之力。余元借水遁走了,径往碧游宫紫芝崖下来。余元被捆仙绳捆住,不得见截教门人传与掌教师尊。忽听得一个道童,唱道情而来,词曰:
“水遥山遥,隔断红尘道。粗袍敞袍,袖里乾坤倒。日月肩挑,乾坤怀抱。常自把烟霞啸傲,天地逍遥。龙降虎伏道自高,紫雾护新巢,白云做故交。长生不老,只在壶中一觉。”
话说余元大呼曰:“那一位师兄,来救我之残喘!”水火童儿见紫芝崖下一道者,青面红发,巨口獠牙,捆在那里,童儿问曰:“你是何人,今受此厄?”余元曰:“我乃是金灵圣母门下,蓬莱岛一气仙余原是也;今被姜子牙,将我沉于北海,幸天不绝我,得借水遁,方能到得此间。望师兄与我通报一声。”水火童儿径来见金灵圣母备言余元一事。金灵圣母闻言大怒,急至崖前。不见还可,越见越怒。金灵圣母径进宫内,见通天教主行体毕,言曰:“弟子一事启老师:人言昆仑门下欺灭吾教,俱是耳听;今将一气仙余元,他得何罪,竟用铁柜沉于北海;幸不绝生,借水遁逃至于紫芝崖。望老师大发慈悲,救弟子等体面。”通天教主曰:“如今在那里?”金灵圣母曰:“在紫芝崖。”通天教主吩咐:“抬将来。”少时,将余元抬至宫前。碧游宫多少截教门人,看见余元,无不动气。只见金钟声响,玉盘齐鸣,掌教师尊来至,到了宫前,一见诸大弟子,齐言:“阐教门人欺吾教太甚!”教主看见余元,这等光景,教主也觉得难堪,先将一道符印对余元身上,教主用手一弹,只见捆仙绳吊下来。古语云:“圣人怒发不上脸。”随命余元:“跟吾进宫。”教主取一物与余元,曰:“你去把惧留孙拿来见我,不许伤他。”余元曰:“弟子知道。”正是:
圣人赐与穿心锁,只恐皇天不肯从。
话说余元得了此宝,离了碧游宫,借土遁而来。行得好快,不须臾,已至汜水关。有报事马报入关中:“有余道长到了。”韩荣降阶迎接到殿。欠身言曰:“闻老师失利,被姜尚所擒,使末将身心不安。今得睹天颜,韩荣不胜幸甚!”余元曰:“姜尚用铁柜把我沉于北海,幸吾借小术到吾师尊那所在,借得一件东西,可以成功。可将吾五云驼收拾,打点出关,以报此恨。”余元随上骑,至周营辕门,坐名只要惧留孙。报马报入中军:“启元帅:余元搦战,只要惧留孙。”幸而惧留孙不曾回山。子牙大惊,忙请惧留孙商议。惧留孙曰:“余元沉海,毕竟借水遁潜逃至碧游宫,想通天教主必定借有奇宝,方敢下山。子牙,你还与他答话,待吾再擒他进来,且救一时燃眉之急。若是他先祭其宝,则吾不能支耳。”子牙曰:“道兄言之有理。”子牙传令:“点炮。”帅旗展动,子牙至军前。余元大呼曰:“姜子牙,我与你今日定见雌雄!”催开五云驼,恶狠狠飞来直取。姜子牙手中剑赴面交还。只一合,惧留孙祭起捆仙绳,命黄巾力士:“将余元拿下!”只听得一声响,又将余元平空拿去了。正是:
秋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余元不堤防暗中下手。子牙见拿了余元,其心方安;进营,将余元放在帐前。子牙与惧留孙共议:“若杀余元,不过五行之术,想他俱是会中人,如何杀得他?倘若再走了,如之奈何!”正所谓:“生死有定,大数离逃。”余元正应“封神榜”上有名之人,如何逃得。子牙在中军正无法可施,无筹可展,忽然报:“陆压道人来至。”子牙同惧留孙出营相接。至中军,余元一见陆压,只諕得仙魂缥缈,面似淡金,余元悔之不及。余元曰:“陆道兄,你既来,还求你慈悲我。可怜我千年道行,苦尽功夫。从今知过必改,再不敢干犯西兵。”陆压曰:“你逆天行事,天理难容;况你是‘封神榜’上之人,我不过代天行罚。”正是:
不依正理归邪理,仗你胸中道术高。谁知天意扶真主,吾今到此命难逃。”
陆压曰:“取香案。”陆压焚香炉中,望昆仑山下拜,花篮中取出一个葫芦,放在案上,揭开葫芦盖;里边一道白光如线,起在空中,现出七寸五分横在白光顶上,有眼有翅。陆压口里道:“宝贝请转身!”那东西在白光之上连转三匹转,可怜余元斗大一颗首级落将下来。有诗单道斩将封神飞刀,有诗为证:
先炼真元后运功,此中玄妙配雌雄。惟存一点先天诀,斩怪诛妖自不同。
话说陆压用飞刀斩了余元,他一灵已进封神台去了。子牙欲要号令,陆压曰:“不可。余元原有仙体,若是暴露,则非体矣。用土掩埋。”陆压与惧留孙辞别归山。
且说韩荣打听余元已死,在银安殿与众将共议曰:“如今余道长已亡,再无可敌周将者。况兵临城下,左右关隘俱失与周家;子牙麾下俱是道德术能之士,终不得取胜。欲要归降,不忍负成汤之爵位;如不归降,料此关难守,终被周人所掳。为今之计,奈何,奈何!”旁有偏将徐忠曰:“主将既不忍有负成汤,决无献关之理。吾等不如将印绶挂在殿庭,文册留与府库,望朝歌拜谢皇恩,弃官而去,不失尽人臣之道。”韩荣听说,俱从其言,随传令众军士:“将府内资重之物,打点上车。”欲隐迹山林,埋名丘壑。此时众将官各自去打点起行。韩荣又命家将搬运金珠宝玩,扛抬细软衣帛。纷绁喧晔,忽然惊动韩荣二子,──在后园中设造奇兵,欲拒子牙。弟兄二人听得家中纷纷然哄乱,走出庭来,只见家将扛抬箱笼,问其缘故,家将把弃关的话说了一遍。二人听罢:“你们且住了,我自有道理。”二人齐来见父亲。不知凶吉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回 郑伦捉将取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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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万刃车凶势莫当,风狂火聚助强梁。旗旛若焰皆逢劫,将士遭殃尽带伤。白昼已难遮半壁,黄昏安可护三乡。谁知督运能催命,二子逢之刻下亡。
话说韩荣坐在后厅,吩咐将士,乱纷纷的搬运物件,早惊动长子韩升、次子韩变。二人见父亲如此举动,忙问左右曰:“这是何说?”左右将韩荣前事说了一遍。二人忙至后堂,来见韩荣曰:“父亲何故欲搬运家私?弃此关隘,意欲何为?”韩荣曰:“你二人年幼,不知世务,快收拾离此关隘,以避兵燹,不得有误。”韩升听得此语,不觉失声笑曰:“父亲之言差矣!此言切不可闻于外人,空把父亲一世英名污了。父亲受国家高爵厚禄,衣紫腰金,封妻荫子,无一事不是恩德。今主上以此关托重于父亲,父亲不思报国酬恩,捐躯尽节,反效儿女子之计,贪生畏死,遗讥后世,此岂大丈夫举止,有负朝廷倚任大臣之意。古云:‘在社稷者死社稷,在封疆者死封疆。”父亲岂可轻议弃去。孩儿弟兄二人,曾蒙家训,幼习弓马,遇异人,颇习有异术,未曾演熟;连日正自操演,今日方完,意欲进兵,不意父亲有弃关之举。孩儿愿效一死尽忠于国。”韩荣听罢,点头叹曰:“‘忠义’二字,我岂不知;但主上昏瞶,荒淫不道,天命有归,若守此关,又恐累生民涂炭,不若弃职归山,救此一方民耳。况姜子牙门下又多异士,余化、余元俱罹不测,又何况其下者乎!此虽是你兄弟二人忠肝义胆,我岂不喜,只恐画虎不成,终无补于实用,徒死无益耳。”韩升曰:“说那里的话来!食人之禄,当分人之忧。若都是自为之计,则朝廷养士何用。不肖孩儿愿捐躯报国,万死不辞。父亲请坐,俟我兄弟取一物来与父亲过目。”韩荣听罢,心中也自暗喜:“吾门也出此忠义之后。”
韩升到书房中取出一物,乃是纸做的风车儿:当中有一转盘,一只手执定中间一竿,周围推转,如飞转盘;上有四首旛,旛上有符有印,又有“地、水、火、风”四字,名为“万刃军”。韩荣看罢,问曰:“此是孩儿玩耍之物,有何用处?”韩升曰:“父亲不知其中妙用,父亲如不信,且下教场中,把这纸车儿试验试验与老爷看。”韩荣见二子之言甚是凿凿有理,随命下教场来。韩升兄弟二人上马,各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云雾陡生,阴风飒飒,火焰冲天,半空中有百万刀刃飞来,把韩荣唬得魂不附体。韩升收了此车。韩荣曰:“我儿,你是何人传你的?”韩升曰:“那年父亲朝觐之时,俺弟兄闲居无事,在府前玩耍。来了一个陀头,叫做法戒,在我府前化斋。俺弟兄就与了他一斋,他就叫我们拜他为师。我们那时见他体貌异常,就拜他为师。他说道:‘异日姜尚必有兵来,我秘授你此法宝,可破周兵,可保此关。”今日正应我师之言,定然一阵成功,姜尚可擒也。”韩荣大喜,随令韩升收了此宝,仍问曰:“我儿还可用人马,你此车约有多少?”韩升曰:“此车有三千辆,那怕姜尚雄师六十万耶!一阵管教他片甲不存!”韩荣忙点三千精锐之兵与韩升兄弟二人,在教场操演三千万刃车。正是:
余元相阻方才了,又是三军屠戮灾。
话说韩升用三千人马,俱穿皂服,披发赤脚,左手执车,右手仗刀,任意诛军杀卒。操练有二七日期,军士精熟。那日,韩荣父子统精兵出关搦战。
话说子牙只因破了余元,打点设计取关,只听得关内炮响。少时探马报入中军,禀曰:“汜水关总兵韩荣领兵出关,请元帅答话。”子牙忙传令与众门人、将士:“统大队出营。”子牙会过韩荣一次,那里知道有这场亏累,去堤防他。子牙问曰:“韩将军,你时势不知,天命不顺,何以为将?速速倒戈,免致后悔。”韩荣笑曰:“姜子牙,倚着兵强将勇,不知你等死在咫尺之间,尚敢耀武扬威,数白道黑也!”子牙大怒:“谁与我把韩荣拿下?”旁有魏贲,纵马摇枪,冲杀过来。韩荣脑后有两员小将,乃韩升、韩变,二人抢出阵来,截住了魏贲。魏贲大呼曰:“来者二将何人?”韩升曰:“吾乃韩总兵长子韩升,吾弟韩变是也。你等恃强,欺君罔上,罪恶滔天,今日乃尔等绝命之地矣!”魏贲大怒,纵马摇枪,飞来直取。韩升、韩变两骑赴面交还,未及数合,韩升拨转马往后就走。魏贲不知是计,往下赶来。韩升回头见魏贲赶来,把顶上冠除了,把枪一摆,三千万刃车杀将出来,势如风火,如何抵当。只见万刃车卷来,风火齐至。怎见得好万刃车,有赞为证:
云迷世界,雾罩乾坤。飒飒阴风沙石滚,腾腾烟焰蟒龙奔。风乘火势,黑气平吞。风乘火势,戈矛万道怯人魂;黑气平吞,目不难观前后士。魏贲中刃,几乎坠下马鞍鞽;武吉着刀,险些斩了三寸气。滑喇喇风声卷起无情石,黑暗暗刀痕剁坏将和兵。人撞人,哀声惨戚;马跴马,鬼哭神惊。诸将士慌忙乱走;众门人借遁而行。忙坏了先行元帅;搅乱了武王行营。那里是青天白日,恍如是黑夜黄昏。子牙今日兵遭厄,地覆天翻怎太平。
话说子牙被万刃车一阵只杀得尸山血海,冲过大阵来,势不可当。韩荣低头一想,计上心来,忙传令:“鸣金收军!”韩升、韩变听得金声,收回万刃车。子牙方得收住人马,计伤士卒七八千有余。子牙升帐,众将官俱在帐内,彼此俱言:“此一阵利害,风火齐至,势不可当。”子牙曰:“不知此刃是何名目?”众将曰:“一派利刃,漫空塞地而来,风火助威,势不可敌;非若军士可以力敌也。”子牙心下十分不乐,纳闷军中。不表。
且说韩荣父子进关,韩升曰:“今日正宜破周,擒拿姜尚,父亲为何鸣金收军?”韩荣曰:“今日是青天白日,虽有云雾风火,姜尚门人俱是道术之士,自有准备,保护自身,如何得一般尽绝?我有一绝后计,使他不得整备,黑夜里仗此道术,使他片甲不存,岂不更妙!”二人欠身曰:“父亲之计,神鬼莫测!”正是:
安心要劫周营寨,只恐高人中道来。
话说韩荣打点夜劫周营,收拾停当,只等黑夜出关。不表。只见子牙在营纳闷,想:“利刃风火,果是何物,来得甚恶,势如山倒,莫可遮拦?此毕竟是截教中之恶物!”当日已晚,子牙因今日不曾打点,致令众将着伤,心下忧烦,不曾防备今夜劫寨。也是合该如此。众将因早间失利,俱去安歇。
且说韩荣父子将至初更,暗暗出关,将那三千万刃车雄兵杀至辕门。周营中虽有鹿角,其如这万刃车,有风火助威,刃如骤雨,炮声响亮,齐冲至辕门,谁敢抵当,真是势如破竹。怎见得,正是:
四下里大炮乱响,万刃车刀剑如梭。三军踊跃纵征鼍,马跴人身径过。风起处遮天迷地,火来时烟飞焰里。军吶喊,天翻地覆;将用法,虎下崖坡。着刀军连声叫苦;伤枪将铠甲难驮。打着的焦头烂额;绝了命身卧沙窝。姜子牙有法难使;金、木二咤也自难摹。李靖难使金塔;雷震子止保皇哥。南宫适抱头而走;武成王不顾兵戈。四贤八俊俱无用,马死人亡遍地拖。正是:遍地草梢含碧血,满田低陷垒行尸。
且说韩升、韩变兄弟二人,夜劫子牙行营,喊声连天,冲进辕门。子牙在中军忽听得劫营,急自上骑。左右门人俱来中军护卫。只见黑云密布,风火交加,刀刃齐下,如山崩地裂之势,灯烛难支。三千火车兵冲进辕门,如潮奔浪滚,如何抵当。况且黑夜,彼此不能相顾,只杀得血流成渠,尸骸遍野,那分别人自己。武王上了逍遥马,毛公遂、周公旦保驾前行。韩荣在阵后擂鼓,催动三军,只杀得周兵七零八落,君不能顾臣,父不能顾子。只见韩升、韩变趁势赶子牙,幸得子牙执着杏黄旗,遮护了前面一段;军士将领一拥奔走。韩升、韩变二人催着万刃车往前紧赶,把子牙赶得上天无路。直杀到天明,韩升、韩变大叫曰:“今日不捉姜尚,誓不回兵!”望前越赶,吩咐三千兵卒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子牙见韩升赶至无休,看看至金鸡岭下,只见前面两杆大红旗展,子牙见是催粮官郑伦来至,其心少安。
且说郑伦坐骑出山口,正迎子牙,忙问曰:“元帅为何失利?”子牙曰:“后有追兵,用的是万刃车,又是风火助威,势不可当。此是左道异术,你仔细且避其锐。”郑伦把坐下金睛兽一磕,往前迎来。只见韩升兄弟在前紧赶,三千兵随后,少离半射之地。郑伦与韩升、韩变撞头满怀,郑伦大喝曰:“好匹夫!怎敢追我元帅!”韩升曰:“你来也替不得他!”把枪摇动来刺。郑伦手中杵赴面交还,郑伦知他万刃车利害,只见后面一片风火兵刃拥来,郑伦知其所以,只一合,忙运动鼻子内两道白光,一声响,对着韩升兄弟二人哼了一声,韩升、韩变兄弟二人坐不住鞍鞽,翻下马来,被乌鸦兵生擒活捉,上了绳索。兄弟两个方睁开眼时,见已被擒捉:“呀”的一声叹曰:“天亡我也!”后面三千兵架车前进,见主将被擒,其法巳解,风火兵刃,化为乌有,众兵撒回身,就跑奔回来,正遇韩荣任意赶杀周兵,看见三千兵奔回,风火兵刃全无,不见二子回来,忙问曰:“二位小将军安在?”众兵曰:“二位将军赶姜子牙至一山边,只见一将出来,与二位将军交战,未及一合,不知怎么跌下马来,被他捉去。我等在后,不一时,风火兵刃全无,止有此车而已,只得败回,幸遇老将军,望乞定夺。”韩荣听得二子被擒,心中惶惶,不敢恋战,只得收兵进关。不表。
且说郑伦擒了二将,来见子牙。子牙大喜,押在粮车上,同子牙回军;于路遇着武王、毛公遂等,众门人诸将齐集,大抵是夤夜交兵,便是有道术的也只顾得自己,故此大折一阵。子牙问安,武王曰:“孤几乎諕杀!幸得毛公遂保孤,方得免难。”子牙曰:“皆是尚之罪也。”彼此安慰,治酒压惊,一宿不表。次日,整顿雄师,便至汜水关下扎营,放炮吶喊,声振天地,韩荣听得炮声响,着人打探;来报曰:“启总兵:周兵复至关下安营。”韩荣大惊:“周兵复至,吾子休矣!”亲自上城,差官打听。
且说子牙升帐坐下,众将参谒毕,子牙传令,摆五方队伍,吾亲自取关。”众将官切齿深恨韩升、韩变。子牙至关下叫曰:“请韩总兵答话!”韩荣在城楼上现身,大叫曰:“姜子牙,你是败军之将,焉敢复来至此?”子牙大笑曰:“吾虽误中你的奸计,此关我毕竟要取你的。你知那得胜将军今已被我擒下。”命两边左右:“押过韩升、韩变来!”左右将二人押过来,在马头前。韩荣见二子篷头跣足,绳博二臂,押在军前,不觉心痛,忙大叫曰:“姜元帅,二子无知,冒犯虎威,罪在不赦,望元帅大开恻隐,怜而赦之,吾愿献汜水关以报之耳。”韩升大呼曰:“父亲不可献关!你乃纣王之股肱,食君之重禄,岂可惜子之命,而失臣节也!只宜谨守关隘,俟天子救兵到日,协力同心,共擒姜尚匹夫,那时碎尸万段,为子报仇,未为晚也。我二人万死无恨!”子牙听得大怒,令左右:“斩之!”只见南宫适奉令,手起刀落,连斩二将于关下。韩荣见子受诛,心如刀割,大叫一声,往城下自坠而死。可怜父子三人,捐躯尽节,千古罕及。后人有诗赞之:
汜水滔滔日夜流,韩荣志与国同休。父存臣节孤猿泣,子尽忠贞老鹤愁。一死依稀酬社稷,三魂缥缈傲王侯。如今屈指应无愧,笑杀当年儿女俦。”
话说韩荣坠城而死,城中百姓开关,迎接子牙人马进汜水关。父老焚香迎接武王进帅府,众将官欢喜,查点府库钱粮停妥,出榜安民。武王命厚葬韩荣父子,子牙传令,治酒款待有功人员,在关上住了三四日。
且说干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在碧游床静坐,忽金霞童儿来报:“有白鹤童儿至此。”太乙真人出洞,见白鹤童儿手执玉札降临,言曰:“请师叔下山,同会诛仙阵。”太乙真人望昆仑谢恩毕,白鹤童子回玉虚。不表。
且说太乙真人吩咐:“叫哪咤来。”慌忙来至,见师父行礼毕,真人曰:“你如今养的伤痕痊愈,你可先下山,我随后就来,共破诛仙阵也。”哪咤领师命,方欲下山,真人曰:“你且站住。当日玉虚宫掌教天尊也曾赠子牙三杯酒;你今下山,我也赠你三杯如何?”哪咤感谢,真人命金霞童儿斟酒过来,赠哪咤头一杯酒;哪咤谢过,一饮而尽。真人袖内取一枚枣儿递与哪咤过酒。哪咤连饮三杯,吃了三枚火枣。真人送哪咤出洞府,看哪咤上了风火轮,真人方进洞去。哪咤提火尖枪,方欲驾土遁前行,只见左边一声响,长出一只臂膊来。哪咤大惊曰:“怎的了?”还不曾说得完,右边也长出一只臂膊来。哪咤唬得目睁口呆。只听得左右齐声响,长出六只手来,共是八条臂膊;又长出三个头来。哪咤着慌,无可奈何,自思:“且回去,问我师父来。”只得登回风火轮,方至洞门,只见太乙真人也至门首,拍掌大笑曰:“奇哉!奇哉!”有诗为证:
琼浆三盏透三关,火枣频添壮士颜。八臂已成神妙术,三头莫作等闲看。须臾变化超凡圣,顷刻风雷任往还。不是西岐多异士,只因天意恶奸谗。
话说哪咤回来见太乙真人,曰:“弟子长出这些手,丫丫叉叉,怎好用兵?”真人曰:“子牙行营有许多异士,然而有双翼者,有变化者,有地行者,有奇珍者,有异宝者,今着你现三头八臂,不负我金光洞里所传。此去进五关,也见周朝人物稀奇,个个俊杰。这法隐隐现现,但凭你自己心意。”哪咤感谢师尊恩德。太乙真人传哪咤隐现之法,哪咤大喜,一手执乾坤圈,一手执混天绫,两只手擎两根火尖枪,还空三手。真人又将九龙神火罩,又取阴阳剑,共成八件兵器。哪咤拜辞了师父下山,径往汜水关来。正是:
余化刀伤归洞府,今朝变化更神通。
且说姜元帅在汜水关计点军将,收拾界牌关,忽然想起师尊偈来:“‘界牌关下遇诛仙’,此事不知有何吉凶。且不可妄动。”又思:“若不进兵,恐误误了日期。”正在殿上忧虑,忽报:“黄龙真人来至。”子牙迎接至中堂,打稽首,分宾主坐下。黄龙真人曰:“前边就是诛仙阵,非可草率前进。子牙可吩咐门人,搭起芦篷席殿,迎接各处真人异士,伺候掌教师尊,方可前进。”子牙听毕,忙令南宫适、武吉起盖芦篷去了。
且说哪咤现了三首八臂,登风火轮,面如蓝靛,发似朱砂,丫丫叉叉,七八只手,走进关来。军校不知是哪咤现此化身,着忙飞报子牙:“禀元帅:外面有一个三头八臂的将官,要进关来,请令定夺。”子牙令李靖:“去探来。”李靖出府,果见三头八臂的人,甚是凶恶,李靖问曰:“来者何人?”哪咤见是李靖,忙叫:“父亲,孩儿是三太子哪咤。”李靖大惊,问曰:“你如何得此大术?”哪咤把火枣之事说了一遍。李靖进殿回子牙,备言前事。子牙大喜,传令:“令来。”哪咤进殿,拜见元帅。众将观之,无有不悦,俱来称贺。不表。且见次日南宫适来回报曰:“禀元帅:芦篷俱已完备。”黄龙真人曰:“如今只是洞府门人去得,以下将官一概都去不得。”子牙传下令来:“诸位官将保武王紧守关隘,不得擅离。我同黄龙真人与诸门人弟子前去芦篷,伺候掌教师尊与列位仙长,会诛仙阵。如有妄动者,定按军法。”
众将领命去讫。子牙进后殿来见武王,曰:“臣先去取关,大王且同众将住于此处。俟取了界牌关,差官来接圣驾。”武王曰:“相父前途保重。”子牙感谢毕,复至前殿,与黄龙真人同众门弟子离了汜水关,行有四十里,来至芦篷。只见悬花结彩,迭锦铺毹。黄龙真人同子牙上了芦篷坐下。少时间,只见广成子来至;赤精子随至。次日,惧留孙、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玉鼎真人来至;随后有云中子、太乙真人、清虚道德真君、道行天尊、灵宝大法师俱陆续来至。子牙一一上下迎接,俱至芦篷坐下。少时,又是陆压道人来至,稽首坐下。陆压曰:“如今诛仙阵一会,只有万仙阵再会一次,吾等劫运已满,自此归山,再图精进,以正道果。”众道人曰:“师兄之言正是如此。”众皆默坐,专候掌教师尊。不一时,只听得空中有环佩之声,众仙知道是燃灯道人来了,众道人起身,降阶迎上篷来,行礼坐下。燃灯道人曰:“诛仙阵只在前面,诸友可曾见么?”众道人曰:“前面不见甚么光景。”燃灯曰:“那一派红气罩住的便是。”众道友俱起身,定睛观看。不表。
且说多宝道人已知阐教门人来了,用手发一声掌心雷,把红气展开,现出阵来。芦篷上众仙正看,只见红气闪开,阵图已现,好利害:杀气腾腾,阴云惨惨,怪雾盘旋,冷风习习,或隐或现,或升或降,上下反复不定。内中有黄龙真人曰:“吾等今犯杀戒,该惹红尘,既遇此阵,也当得一会。”燃灯曰:“自古圣人云:只观善地千千次,莫看人间杀伐临。”
内中有十二代弟子倒有八九位要去。燃灯道人阻不住,齐起身下了芦篷,诸门人也随着来看此阵。行至阵前,果然是惊心骇目,怪气冷人。众仙俱不肯就回,只管贪看。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老子一气化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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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一气三清势更奇,壶中妙法贯须弥。移来一木还生我,运去分身莫浪疑。
诛戮散仙根行浅,完全正果道无私。须知顺逆皆天定,截教门人枉自痴。
话说众门人来看诛仙阵,只见正东上挂一口诛仙剑,正南上挂一口戮仙剑,正西上挂一口陷仙剑,正北上挂一口绝仙剑,前后有门有户,杀气森森,阴风飒飒。众人贪看,只听得里面作歌曰:
“兵戈剑戈,怎脱诛仙祸;情魔意魔,反起无名火。今日难过,死生在我。玉虚宫招灾惹祸,穿心宝锁,回头才知往事讹。咫尺起风波。这番怎逃躲。自倚才能,早晚遭折挫!”
话说多宝道人在阵内作歌,燃灯曰:“众道友,你们听听作的歌声,岂是善良之辈!我等且各自回芦篷,等掌教师尊来,自有处治。”话犹未了,方欲回身,只见阵内多宝道人仗剑一跃而出,大呼曰:“广成子不要走,吾来也!”广成子大怒曰:“多宝道人,如今又是在你碧游宫,倚你人多,再三欺我;况你掌教师尊吩咐过,你等全不遵依,又摆此诛仙阵。我等犯了杀戒,毕竟你等俱入劫数之内,故造摆此业障耳。正所谓:‘阎罗注定三更死,怎肯留人到五更’!”广成子仗剑来取多宝道人。道人手中剑赴面交还。怎见得:
仙风阵阵滚尘沙,四剑忙迎影乱斜。一个是玉虚宫内真人辈;一个是截教门中根行差。一个是广成不老神仙体;一个是多宝西方拜释迦。二教只因逢杀运,诛仙阵上乱如麻。
话说广成子祭起番天印,多宝道人躲不及,一印正中后心,扑的打了一跌,多宝道人逃回阵中去了。燃灯曰:“且各自回去,再作商议。”众仙俱上芦篷坐下。只听得半空中仙乐齐鸣,异香缥缈,从空而降。众仙下篷来,迎掌教师尊。只见元始天尊坐九龙沉香辇,馥馥香烟,氤氲偏地。正是:
提炉对对烟生雾,羽扇分开白鹤朝。
话说燃灯众人明香引道,接上芦篷。元始坐下,诸弟子拜毕,元始曰:“今日诛仙阵上,才分别得彼此。”元始正坐,弟子侍立两边。至子时正,元始顶上现出庆云,垂珠璎珞,金花万朵,络绎不断,远近照耀。多宝道人正在阵中打点,看见庆云升起,知是元始降临,自思:“此阵必须我师尊来至,方可有为;不然,如何抵得过他?”
次日,果见碧游宫通天教主来了。半空中仙音响亮,异香袭袭,随侍有大小众仙,来的是截教门中师尊。怎见他的好处,有诗为证:
鸿钧生化见天开,地丑人寅上法台。炼就金身无量劫,碧游宫内育多才。
话说多宝道人见半空中仙乐响亮,如是他师尊来至,忙出阵拜迎进了阵,卜了八卦台坐下,众门人侍立台下,有上四代弟子,乃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武当圣母、龟灵圣母;又有金光仙、乌云仙、毘卢仙、灵牙仙、虬首仙、金箍仙、长耳定光仙相从在此。通天教主乃是掌截教之鼻祖,修成五气朝元,三花聚顶,也是万劫不坏之身。至子时,五气冲空。燃灯已知截教师尊来至。次日天明,燃灯启曰:“老师,今日可会诛仙阵么?”元始曰:“此地岂久居之所?”吩咐弟子:“排班。”赤精子对广成子;太乙真人对灵宝大法师;清虚道德真君对惧留孙;文殊广法天尊对普贤真人;云中子对慈航道人;玉鼎真人对道行天尊;黄龙真人对陆压;燃灯同子牙在后;金、木二咤执提炉;韦护与雷震子并列;李靖在后;哪咤先行。只见诛仙阵内金钟响处,一对旗开,只见奎牛上坐的是通天教主,左右立诸代门人。
通天教主见元始天尊,打稽首曰:“道兄请了!”元始曰:“贤弟为何设此恶阵?这是何说?当时在你碧游宫共议‘封神榜’,当面弥封,立有三等:根行深者,成其仙道;根行稍次,成其神道;根行浅薄,成其人道,仍随轮回之劫。 此乃天地之生化也。成汤无道,气数当终;周室仁明,应运当兴,难道不知,反来阻逆姜尚,有背上天垂象。且当日‘封神榜’内应有三百六十五度,分有八部列宿群星,当有这三山五岳之人在数,贤弟为何出乎反乎,自取失信之愆。况此恶阵,立名便自可恶。只‘诛仙’二字,可是你我道家所为的事!且此剑立有‘诛’、‘戳’、‘陷’、‘绝’之名,亦非是你我道家所用之物。这是何说,你作此祸端?”通天教主曰:“道兄不必问我,你只问广成子,便知我的本心。”元始问广成子曰:“这事如何说?”广成子把三谒碧游宫的事说了一遍。通天教主曰:“广成子,你曾骂我的教下不论是非,不分好歹,纵羽毛禽兽亦不择而教,一体同观。想吾师一教传三友,吾与羽毛禽兽相并;道兄难道与我不是一本相传?”元始曰:“贤弟,你也莫怪广成子。其实,你门下胡为乱做,不知顺逆,一味恃强,人言兽行。况贤弟也不择是何根行,一意收留,致有彼此搬斗是非,令生灵涂炭。你心忍乎!”通天教主曰:“据道兄所说,只是你的门人有理,连骂我也是应该的?不念一门手足罢了。我已是摆了此阵,道兄就破吾此阵,便见高下。”元始曰:“你要我破此阵,这也不难,待吾自来见你此阵。”通天教主兜回奎牛,进了戮仙门;众门人随着进去。且看元始进来破此阵。正是:
截阐道德皆正果,方知两教不虚传。
话说元始在九龙沉香辇上,扶住飞来椅,徐徐正行至东震地,乃诛仙门。门上挂一口宝剑,名曰诛仙剑。元始把辇一拍,命四揭谛神撮起辇来,四脚生有四枝金莲花;花瓣上生光;光上又生花。一时有万朵金莲照在空中。元始坐在当中,径进诛仙阵门来。通天教主发一声掌心雷,震动那一口宝剑一愰,好生利害!虽是元始,顶上还飘飘落下一朵莲花来。元始进了诛仙门,里边又是一层,名为诛仙阙。元始从正南上往里走,至正西,又在正北坎地上看了一遍。元始作一歌以笑之,歌曰:
“好笑通天有厚颜,空将四剑挂中间。枉劳用尽心机术,独我纵横任往还。”
话说元始依旧还出东门而去。众门人迎接,上了芦篷。燃灯请问曰:“老师!此阵中有何光景?”元始曰:“看不得。”南极仙翁曰:“老师既入阵中,今日如何不破了他的,让姜师弟好东行?”元始曰:“古云:‘先师次长。’虽然吾掌此教,况有师长在前,岂可独自专擅?候大师兄来,自有道理。”话说未了,只听得半空中一派仙乐之声,异香缥缈,板角青牛上坐一圣人,有玄都大法帅牵住此牛,飘飘落下来。元始天尊率领众门人前来迎接。怎见得,有诗为证:
不二门中法更玄,汞铅相见结胎仙。未离母腹头先白,才到神霄气已全。室内炼丹搀戊己,炉中有药夺先天。生成八景宫中客,不记人间几万年。
话说元始见太上老君驾临,同众门人下篷迎接,二人携手上篷坐下,众门人下拜,侍立两旁。老子曰:“通天贤弟摆此诛仙阵,反阻周兵,使姜尚不得东行,此是何意?吾因此来问他,看他有甚么言语对我。”元始曰:“今日贫道自专,先进他阵中走了一遭,未曾与他较量。”老子曰:“你就破了他的罢了。他肯相从就罢;他若不肯相从,便将他拿上紫霄宫去见老师,看他如何讲。”二位教主坐在篷上,俱有庆云彩气上通于天,把界牌关照耀通红。至次日天明,通天教主传下法旨,令众门人排班出去:“大师兄也来了,看他今日如何讲?”多宝道人同众门人击动了金钟玉磬,径出诛仙阵来,请老子答话。哪咤报上篷来。少时,芦篷里香烟霭霭,瑞彩翩翩,你看老子骑着青牛而来。怎见得,有诗为证: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仙音隔陇闻。辟地开天为教主,炉中炼出锦乾坤。话说老子至阵前,通天教主打稽首曰:“道兄请了。”老子曰:“贤弟,我与你三人共立‘封神榜’,乃是体上天应运劫数。你如何反阻周兵,使姜尚有违天命?”通天教主曰:“道兄,你休要执一偏向。广成子三进碧游宫,面辱吾教,恶语詈骂,犯上不守规矩。昨日二兄坚意只向自己门徒,反灭我等手足,是何道理?今兄长不责自己弟子,反来怪我,此是何意?如若要我释怨,可将广成子送至碧游宫,等我发落,我便罢休;若是半字不肯,任凭长兄施为,各存二教本领,以决雌雄!”老子曰:“似你这等说话,反是不偏向的?你偏听门人背后之言,彻动无明之火,摆此恶阵,残害生灵;莫说广成子未必有此言语,便有,也罪不致此。你就动此念头,悔却初心,有逆天道,不守清规,有犯嗔痴之戒。你趁早听我之言,速速将此阵解释,回守碧游宫,改过前愆,尚可容你还掌截教;若不听我言,拿你去紫霄宫,见了师尊,将你贬入轮回,永不能再至碧游宫,那时悔之晚矣!”通天教主听罢,须弥山红了半边,修行眼双睛烟起,大怒,叫曰:“李聃!我和你一体同人,总掌二教,你如何这等欺灭我,偏心护短,一意遮饰,将我抢白,难道我不如你!吾已摆下此阵,断不与你罢休!你敢来破我此阵?”老子笑曰:“有何难哉!你不可后悔!”正是:
元始大道今舒展,方显玄都不二门。
老子复又曰:“既然要破我阵,我先让你进此阵,运用停当,我再进来,毋令得你手慌脚乱。”通天道人大怒曰:“任你进吾阵来,吾自有擒你之处!”道罢,通天道人随兜奎牛进陷仙门去,在陷仙阙下,等候老子。老子将青牛一拍,往西方兑地来;至陷仙门下,将青牛催动,只见四足祥光白雾,紫气红云,腾腾而起。老子又将太极图抖开,化一座金桥,昂然入陷仙门来。老子作歌,歌曰:
“玄黄外兮拜明师,混沌时兮任我为。五行兮在我掌握,大道兮渡进群迷。清静兮修成金塔,闲游兮曾出关西。两手包罗天地外,腹安五岳共须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