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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演义

_11 许仲琳(现代)
  军中聚众议事,近帐私探信音,此为探军;犯者斩。
  其十二
  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为背军;犯者斩。
  其十三
  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俛首,面有难色,此为怯军;犯者斩。
  其十四
  出越赴伍,搀前乱后,言语喧哗,不遵禁约,此为乱军;犯者斩。
  其十五
  托伤诈病,以避征进,捏故假死,因而逃脱,此为奸军;犯者斩。
  其十六
  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为弊军;犯者斩。
  其十七
  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为误军;犯者斩。
  话说子牙将“斩法牌”挂于帅府,众将观之,无不敬谨。
  且说宜生至十四日,入内庭见武王,曰:“请大王明日清晨至相府,请丞相登坛。”武王曰:“拜将之道,如何行礼?”宜生曰:“大王如黄帝拜风后,方成拜将之礼。”武王曰:“卿言正合孤意。”次日乃三月十五日吉辰,武王带领合朝文武齐至相府前。只听里面乐声响过三番,军政司令门官:“放炮开门。”只见三声炮响,相府门开。宜生引道,武王随后,至银安殿。军政司忙禀请元帅升殿:“有千岁亲来拜请元帅登辇。”子牙忙从面道服而出。武王乃欠身言曰:“请元帅登辇。”子牙慌忙谢过,同武王分左右并行至大门。武王欠身打一躬。两边扶子牙上辇。宜生请武王亲扶凤尾,连推三步。后人有诗赞子牙末年叨此荣宠,诗曰:
  周主今朝列将台,风云龙虎四门开。香生满道衣冠引,紫气当天御仗来。统领貔貅添瑞彩,安排士马尽崔嵬。磻溪今日人龙出,八百开基说异才。
  话说子牙排仪仗出城,只见前面七十里俱是大红旗,直摆到西岐山。西岐百姓,扶老携幼,俱来观看。子牙至岐山,将近将台边,有一座牌坊上,有一幅对联:
  “三千社稷归周主,一派华夷属武王。”
  话说众将分道而行。武王至将台边一看,只见将台高耸,甚是嵬峨轩昂。怎见得,但见:
  台高三丈,象按三才。阔二十四丈,按二十四气。台有三层:第一层台中立二十五人,各穿黄衣,手持黄旗,按中央戊己土;东边立二十五人,各穿青衣,手持青旗,按东方甲乙木;西边立二十五人,各穿白衣,手持白旗,按西方庚辛金;南边立二十五人,各穿红衣,手持红旗,按南方丙丁火;北方立二十五人,各穿皂衣,手持皂旗,按北方壬癸水。第二层是三百六十五人,手各执大红旗三百六十五面,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第三层立七十二员牙将,各执剑、戟、抓、锤,按七十二候。三层之中,各有祭器、祝文。自一层之下,两边仪仗,雁翅排列。真是衣冠整肃,剑戟森严,从古无两。
  只见散宜生至鸾舆前,请武王出舆。武王忙下舆。宜生曰:“大王可至元帅前,请元帅下辇。”武王行至辇前,欠身曰:“请元帅下辇。”子牙忙命中军扶下辇来。宜生引导子牙至台边。散宜生赞礼曰:“请元帅面南背北。”散宜生开读祝文:
  “维大周十有三年,孟春丁卯,朔丙子,西周武王姬发遣上大夫散宜生敢昭告于五岳,四渎,名山大川之神曰:呜呼!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抚绥众庶,克底于道。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惟妇言是用,昏弃厥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发夙夜祗惧,若不顺天,厥罪惟均。谨择今日,特拜姜尚为大将军,恭行天讨,伐罪吊民,永清四海。所赖神祇相我众士,以克厥勋。伏惟尚飨!”话说散宜生读罢祝文,有周公旦引子牙上第二层台。周公旦赞礼曰:“请元帅面东背西。”周公旦开读祝文:
  “维大周十有三年,孟春丁卯,上朔丙子,西周武王姬发遣周公旦敢昭告日,月,星辰,风伯,雨师,历代圣帝明王之神曰:呜呼!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今商王受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沉湎酒色,淫酗肆虐;惟宫室台榭是崇,焚炙忠良,刳剔孕妇,以残害于下民,牺牲粢盛,既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皇天震怒,命发诛之。发曷敢有越厥志。自思:欲济斯民,匪才不克。今特拜姜尚为大将军,取彼凶残,杀伐用张。仰赖神祇翊卫启迪,吐纳风云,嘘咈变化,拯救下民,恭行天罚,克定厥勋,于汤有光。伏惟尚飨!”周公旦读罢祝文。有召公奭引子牙上第三层台。毛公遂捧武王所赐黄钺、白旄,祝曰:“自今以后,奉天征讨,罚此独夫,为生民除害,为天下造福,元戎往勖之哉!”子牙跪受黄钺、白旄,乃令左右执捧。礼官赞礼曰:“请元戎面北,拜受龙章凤篆。”子牙跪拜。左右歌“中和”之曲,奏“八音”之章,乐声嘹喨,动彻上下。召公奭开读祝文:
  “维大周十有三年,孟春丁卯,上朔丙子,西岐武王姬发敢昭告昊天上帝,后土神祇曰:“呜呼!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绝于天,结怨于民,斮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因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无辜吁天,上帝弗顺,祝降时丧。臣发曷敢有越厥志,祗承上帝,以遏乱略,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惟我先王,为国求贤,乃聘请姜尚以助发;今特拜为大将军,大会孟津,以彰天讨,取彼独夫,永靖四海。所赖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克成厥勋,诞膺天命,以抚方夏。恳祈照临,永光西土。神其鉴兹。伏惟尚飨!”召公奭读罢祝文,子牙居中而立。军政司上台,启元帅:“发鼓竖旗。”两边鼓响,拽起宝纛旗来。军政司请元帅戴护顶之宝。军政官用红漆端盘,棒上一顶金盔来。怎见得:
  黄邓邓,耀水镜;玲珑花,巧样称。竖三叉,攒四凤。六瓣六楞紫金盔,缨络翻,朱砂迸。珊瑚碧玉周围遶,玛瑙珍珠前面钉。
  军政司将盔捧与子牙戴上。又传令:“取袍甲上台。”军政官高捧袍铠,献在台上。怎见得:
  龙吞口,兽吞肩。红似火,赤似烟。老君炉,曾烧炼,千锤打,万锤颠。绿绒扣,紫绒穿。迸铜锤,扛铁鞭。锁子文,甲上悬。披一领,按南方丙丁火,茜草茜,胭脂抹。五彩装,花千朵,遍金织就大红袍。系一条四指阔,羊脂玉,玛瑙厢,琥珀砌,紫金雀舌八宝攒就白玉带。
  话说姜元帅全装甲冑立于台上。军政司传:“取印、剑上台。”军政官捧剑、印上台,又捧一架,架上有三般令天子、协诸侯之物;内有令天子旗,令天子剑,令天子箭。正见印、剑上台来,有诗为证:
  黄金斗大掌貔貅,杀伐从来神鬼愁。吕望今朝登台后,乾坤一统属西周。
  话说军政司将印、剑捧至子牙面前。子牙将印、剑接在手中,高捧过眉。散宜生请武王拜将。武王在台下大拜八拜。武王拜罢,子牙令辛甲把令天子旗将武王请上台来。少时,辛甲执旗大呼曰:“奉元帅将令,请武王上台!”武王随令旗上了台。子牙传令:“请开印、剑。”请武王面南端坐。子牙拜谢毕,跪而奏曰:“老臣闻国不可从外而治,军不可从中而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臣既受命,尊节钺之威,岂敢不效驽骀,以报知遇之恩也。”武王曰:“相父今为大将东征,但愿早至孟津,会兵速返,孤之幸矣。”子牙谢恩。武王下台,众将听候指挥。子牙传令:“军政官与众将得知,俱于三日后在教军场听点。今日有三山五岳众道兄与我饯别。”辛甲领命,传与众将知悉。武王同文武百官俱在金台。
  子牙离了将台,往岐山正南而来。有哪咤领诸门人来迎接子牙。只见甲冑威仪,十分壮丽。来至芦边,只见玉虚门下十二弟子拍手大笑而来,对子牙曰:“相将威仪,自壮行色,子牙真人中之龙也!”子牙欠背打躬曰:“多蒙列位师兄抬举,今日得握兵权,皆众师兄之赐也,而姜尚何能哉!”众仙曰:“只等掌教圣人来至,吾辈才好奉酒。”话犹未了,只听得空中一派笙簧,仙乐齐奏。怎见得,有诗为证:
  紫气空中遶帝都,笙簧嘹喨白云浮。青鸾丹凤随銮驾,羽扇旛幢傍辘轳。对对金童云里现,双双玉女佩声殊。祥光瑞彩多灵异,周室当兴应赤符。
  话说元始天尊驾临,诸弟子伏道迎接。子牙俯伏,口称:“弟子愿老爷圣寿无疆!”众门人引道,酌水焚香,迎鸾接驾。元始天尊上了芦篷坐下。子牙复拜。元始曰:“姜尚,你四十年积功累行,今为帝王之师,以受人间福禄,不可小视了。你东征灭纣,立功建业,列土分茅,子孙绵远,国祚延长。贫道今日特来饯你。”命白鹤童子:“取酒来。”斟了半杯;子牙跪接,一饮而尽。元始曰:“此一杯愿子成功扶圣主。”又引一杯:“治国定无虞。”又一杯,速速会诸侯。”子牙吃了三杯,又跪下。元始曰:“子又复跪者何说?”子牙曰:“蒙老爷天恩教育,使尚得拜将东征,弟子此行,不知吉凶如何,恳求指示!”天尊曰:“你此去并无他虞,你谨记一偈,自有验也。偈曰:
  界牌关过诛仙阵,穿云关下受瘟癀。谨防‘达兆光先德’,过了万仙身体康。”
  子牙闻偈,拜谢曰:“弟子敬佩此偈。”元始曰:“我返驾回宫,你众弟子再为饯别。”群仙送出篷来,只见仙风一阵,回了鸾驾。
  且说众仙来与子牙奉酒,各饮三杯;南极仙翁也奉子牙饯别酒三杯,俱要起身作辞而去。众门人见子牙问师尊前去吉凶,金咤忙向文殊广法天尊问曰:“弟子前去,吉凶如何?”道人曰:“你:
  修身一性超山体,何怕无谋进五关。”
  哪咤也来问太乙真人曰:“弟子此行,吉凶如何?”真人曰:“你:
  汜水关前重道术,方显莲花是化身。”
  木咤来问普贤真人曰:“弟子领法旨下山,不知归着如何?”真人曰:“你:
  进关全仗吴钩剑,不负仙传在九宫。”
  韦护也问道行天尊曰:“弟子佐姜师叔至孟津,可有妨碍?”道行天尊曰:“你比众人不同,岂不知你:
  历代多少修行客,独你全真第一人!”
  雷震子来问云中子曰:“弟子此去,吉凶如何?”云中子曰:“你:
  两枚仙杏安天下,可保周家八百年。”
  杨戬也问玉鼎真人曰:“弟子此去如何?”真人曰:“你也比别人不同:
  修成八九玄中妙,任你纵横在世间。”
  李靖来问燃灯道人曰:“弟子此行,凶吉如何?”道人曰:“你也比别人不同:
  肉身成圣超天境,久后灵山护法台。”
  黄天化问清虚道德真君曰:“弟子此行,吉凶何如?”道德真君一见黄天化命运不长,面带绝气,低首不语;然而心中不忍,真是可怜。真君复向黄天化言曰:“徒弟,你问前程之事,我有一偈,你可时时在心,谨记依偈而行,庶几无事。”道人念偈。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首阳山夷齐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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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首阳芳躅为纲常,欲树千秋叛逆防。数语唤回人世梦,一身表率死生光。求仁自是求仁得,义士还从义士扬。读罢史文犹自泪,空留齿颊有余香。
  话说清虚道德真君见黄天化来问前程归着,欲说出所以,恐他不服;欲不说明自,又恐他误遭陷害。真君没奈何,只得将前去机关作一偈,听凭天命。真君作偈曰:
  “逢高不可战,遇能即速回。金鸡头上看,蜂拥便知机。止得功为首,千载姓名题。若不知时务,防身有难危。”
  道人作罢偈,黄天化年少英堆,那里放在心上。只见土行孙也来问惧留孙。惧留孙也知土行孙不好,他还进得关,死于张奎之手,也只得作一偈与土行孙存验,偈曰:
  “地行道术既能通,莫为贪嗔错用功。撺出一獐咬一口,崖前猛兽带衣红。”
  惧留孙作罢偈,土行孙谢过师尊。且说众仙与子牙作别,各回山岳而去。子牙同武王、众将进西岐城。武王回宫;子牙回帅府;大小众将俟候三日后,下教场听点。子牙次日作本谢恩,上殿来见武王。姜子牙金幞头、大红袍、玉带,将本呈上。只见上大夫散宜生接本,展于御案上。子牙俯伏奏曰:“姜尚何幸,蒙先王顾聘,未效涓埃之报,又蒙大王拜尚为将,知遇之隆,古今罕及。尚敢不效犬马之力,以报深恩也!今特表请驾亲征,以顺天人之愿。”武王曰:“相父此举,正合天心。”忙览表:
  “大周十三年,孟春月,扫荡成汤天宝大元帅姜尚言:伏以观时应变,固天地之气运;杀伐用张,亦神圣之功化。今商王受不敬上天,荒淫不德,残虐无辜,肆行杀戮,逆天征伐,天愁民怨,致我西土十载不安;仰仗天威,自行殄灭。臣念此艰难之久,正值纣恶贯盈之时。天下诸侯,共会孟津。蒙准臣等之请,许以东征。万姓欢腾,将士踊跃。臣不胜感激,日夜祗惧:才疏德薄,恐无补报于涓埃;佩服王言,实有惭于节钺。特恳大王,大奋干刚,恭行天讨,亲御行营,托天威于咫尺,措全胜于前筹,早进五关,速会诸侯,观政于商。庶几天厌其秽,独夫授首,不独泄天人之愤,实于汤为有光。臣不胜激切惓望之至!谨具表以闻。”武王览完表,问曰:“相父此兵何日起程?”子牙曰:“老臣操演停当,谨择吉日,再来请驾起程。”武王传左右:“治宴与相父贺喜。”君臣共饮。子牙谢恩出朝。次日,子牙下教场看操,过名点将。子牙五更时分至教军场,升了将台。军政司辛甲启元帅:“放炮竖旗,擂鼓点将。”子牙暗思:“今人马有六十万,须用四个先行方有协助。”子牙命军政司:“令南宫适、武吉、哪咤、黄天化上台来。”辛甲领令,令四将上台打躬。子牙曰:“吾兵有六十万,用你四将为先行,挂左、右、前、后印。你等各拈一阄,自任其事,毋得错乱。”四将声喏,子牙将四阄与四将各自拈认:黄天化拈着是头队先行;南宫适是左哨;武吉是右哨;哪咤是后哨。子牙大喜。令军政官簪花挂红,各领印信。四将饮过酒,谢了元帅。子牙又令杨戬、土行孙、郑伦各拈一阄,作三军督粮官。杨戬是头运;土行孙是二运;郑伦是三运。子牙令军政官取督粮印付与三将,俱簪花挂红,各饮三杯喜酒,三将下台。子牙令军政官取点将簿,先点:
  黄飞虎、黄飞彪、黄飞豹、黄明、周纪、龙环、吴谦、黄天禄、黄天爵、黄天祥、辛免、太颠、闳夭、祁恭、尹勋周之四贤、八俊;
  毛公遂、周公旦、召公奭、毕公高、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姬叔干、姬叔坤、姬叔康、姬叔正、姬叔启、姬叔伯、姬叔元、姬叔忠、姬叔廉、姬叔德、姬叔美、姬叔奇、姬叔顺、姬叔平、姬叔广、姬叔智、姬叔勇、姬叔敬、姬叔崇、姬叔安──文王有九十九子,雷震子乃燕山所得,共为百子。文王有四乳,二十四妃,生九十九子,有三十六殿下习武,因纣王屡征西岐,阵亡十六位。
  又有归将降佐:邓九公、太鸾、邓秀、赵升、孙焰红、晁田、晁雷、洪锦、季康、苏护、苏全忠、赵丙、孙子羽。
  女将二员:龙吉公主、邓婵玉。
  话说子牙点将已毕,传令:“令黄飞虎上台。”子牙曰:“成汤虽是气数已尽,五关之内必有精奇之士,不可不防备。当战者战,当攻者攻,其间军士须要演习阵图,方知进退之法,然后可破敌人。”随令军政官抬十阵牌放在台上:
  一字长蛇阵;
  二龙出水阵;
  三山月儿阵;
  四门斗底阵;
  五虎巴山阵;
  六甲迷魂阵;
  七纵七擒阵;
  八卦阴阳子母阵;
  九宫八卦阵;
  十代明王阵;
  天地三才阵;
  包罗万象阵。
  子牙曰:“此阵俱按六韬之内,精演停当,军士方知进退之方。黄将军与邓将军、洪将军,你三位走一字长蛇阵。听炮响变以下诸阵,毋得错乱。”三将领令下台走此阵。正行之际,子牙传令:“点炮,化六甲迷魂阵。”竟不能齐。子牙看见,把三将令上台来,教之曰:“今日东征,非同小可,乃是大敌;若士卒教演不精,此是主将之羞,如何征伐!三位须是日夜操练,毋得怠玩,有乖军政。”三将领令下台,用心教习。子牙传令:“散操。众将打点,收拾东征。”翌日,子牙朝贺武王毕,子牙奏曰:“人马军粮皆一应齐备,请大王东行。”武王问曰:“相父将内事托与何人?”子牙曰:“上大夫散宜生可任国事,似乎可托。”武王又曰:“外事托与何人?”子牙曰:“老将军黄滚历练老成,可任军国重务。”武王大喜:“相父措处得宜,使孤欢悦。”武王退朝,入内宫见太姬,曰:“上启母后知道:今相父姜尚会诸侯于孟津,孩儿一进五关,观政于商,即便回来,不敢有乖父训。”太姬曰:“姜丞相此行,决无差失。孩儿可一应俱依相父指挥。”吩咐宫中治酒,与武王饯行。
  翌日,子牙把六十万雄师竟出西岐。武王亲乘甲马,率御林军来至十里亭。只见众御弟排下九龙席,与武王、姜元帅饯行。众弟进酒武王与子牙用罢,乘吉日良辰起兵。此正是纣王三十年三月二十四日。起兵点起号炮,兵威甚是雄壮。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征云蔽日隐旌旗,战士横戈纵铁骑。飞剑有光来紫电,流星斜挂落金藜。将军猛烈堪图画,天子威仪异所施。漫道吊民来伐罪,方知天地果无私。
  话说大势雄兵离了西岐,前往燕山,一路而来,三军欢悦,百倍精神。行过了燕山,正往首阳山来。大队人马正行,只见伯夷、叔齐二人,宽衫、博袖、麻履、丝绦,站立中途,阻住大兵;大呼曰:“你是那里去的人马?我欲见你主将答话。”有哨探马报入中军:“启元帅:有二位道者欲见千岁并元帅答话。”子牙听说,忙请武王并辔上前。只见伯夷、叔齐向前稽首曰:“千岁与子牙公,见礼了。”武王与子牙欠身曰:“甲冑在身,不能下骑。二位阻路,有何事见谕?”夷、齐曰:“今日主公与元帅起兵往何处去?”子牙曰:“纣王无道,逆命于天,残虐万姓,因奴正士,焚炙忠良,荒淫不道,无辜吁天,秽德彰闻。惟我先王,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命我先王肃将天威,大勋未集。惟我西周诞及多方,肆予小子,恭行天之罚。今天下诸侯一德一心,大会于孟津,我武维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杀伐用张,于汤有光。此予小子不得已之心也。”夷、齐曰:“臣闻‘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故父有诤子,君有诤臣。只闻以德而感君,未闻以下而伐上者。今纣王,君也,虽有不德,何不倾城尽谏,以尽臣节,亦不失为忠耳。况先王以服事殷,未闻不足于汤也。臣又闻‘至德无不感通,至仁无不宾服’。苟至德至仁在我,何凶残不化为淳良乎!以臣愚见,当退守臣节,体先王服事之诚,守千古君臣之分,不亦善乎。”武王听罢,停骖不语。子牙曰:“二位之言虽善,予非不知;此是一得之见。今天下溺矣,百姓如坐水火,三纲已绝,四维已折,天怒于上,民怨于下,天翻地覆之时,四海鼎沸之际。惟天矜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况夫天已肃命于我周,若不顺天,厥罪惟均。且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今予必往。如逆天不顺,非予先王有罪,惟予小子无良。”子牙左右将士欲行,见伯夷、叔齐二人言之不巳,心上甚是不快。夷、齐见左右俱有不豫之色,众人挟武王、子牙欲行,二人知其必往,乃跪走于马前,揽其辔,谏曰:“臣受先王养老之恩,终守臣节之义,不得不尽今日之心耳。今大王虽以仁义服天下,岂有父死不葬,援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伐君,可谓忠乎?臣恐天下后世必有为之口实者。”左右众将见夷、齐叩马而谏,军士不得前进,心中大怒,欲举兵杀之。子牙忙止之曰:“不可。此天下之义士也。”忙令左右扶之而去,众兵方得前进。──后伯夷、叔齐入道阳山,耻食周粟,采薇作歌,终至守节饿死。至今称之,犹有余馨。此是后事。不表。
  且说子牙大势雄师离了首阳山,往前正发。正是:
  腾腾杀气冲霄汉,簇簇征云盖地来。
  子牙人马行至金鸡岭。岭上有一支人马,打两杆大红旗,驻札岭上,阻住大兵。哨马报至军前:“启元帅:金鸡岭有一支人马阻住,大军不能前进,请令定夺。”子牙传令:“安下行营。”升帐坐下,着探事军打探:“是那里人马在此处阻军?”话犹未了,只见左右来报:“有一将请战。”子牙不知是那里人马,忙传令问:“谁人见阵走一遭?”有左哨先行南宫适上帐应声曰:“末将愿往。”子牙曰:“首次出军,当宜小心。”南宫适领令上马,炮声大振,一马走出营前。见一将幞头铁甲,乌马长枪。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将军如猛虎,战骑可腾云。铁甲生光艳,皂服衬龙文。赤胆扶真主,忠肝保圣君。西岐来报效,赶驾立功勋。子牙逢此将,门徒是魏贲。
  南宫适问曰:“你是那里无名之兵,敢阻西岐大军?”魏贲曰:“你是何人?往那里去?”南宫适答曰:“俺元帅奉天征讨而伐成汤,你敢大胆粗心,阻吾大队人马!”大喝一声,舞刀直取。此将手中枪赴面交还。两马相交,刀枪并举,战有三十回合。南宫适被魏贲直杀得汗流脊背,心下暗思:“才出兵至此,今日遇这员大将,若败回大营,元帅必定见责。”南宫适心上出神,不堤防被魏贲大喝一声,抓住南宫适的袍带,生擒过马去。魏贲曰:“吾不伤你性命,快请姜元帅出来相见。”又把南宫适放回营来。军政官报入中军:“南宫适听令。”子牙传令:“令来。”南宫适上帐,将“被擒放回,请元帅定夺”说了一遍。子牙听得大怒曰:“六十万人马,你乃左哨首领官,今一旦先挫吾锋,你还来见我?”喝左右:“绑出辕门,斩讫报来!”左右随将南宫适推出辕门来。魏贲在马上,见要斩南宫适,在马上大叫曰:“刀下留人!只请姜元帅相见,吾自有机密相商!”军政官报入帐中:“启老爷:那人在辕门外,叫‘刀下留人,请元帅答话,自有机密相商。’”子牙大骂:“匹夫擒吾将而不杀,反放回来,如今又在辕门讨饶!速传令摆队伍出行营!”炮声响处,大红宝纛旗摇,只见辕门下一对对都是红袍金甲,英雄威猛,先行官骑的是玉麒麟,纠纠杀气;哪咤登风火轮,昂昂眉宇;雷震子蓝面红发,手执黄金棍;韦护手捧降魔杵,俱是片片云光。正是:
  盔山甲海真威武,一派天神滚出来。
  话说子牙在四不相上问曰:“你是谁人,请吾相见?”魏贲见子牙威仪整饬,兵甲鲜明,知其兴隆之兆,乃滚鞍下马,拜伏道傍,言曰:“末将闻元帅天兵伐纣,特来麾下,欲效犬马微劳,附功名于竹帛耳。因未见元帅真实,末将不敢擅入。今见元帅士马之精,威令之严,仪节之盛,知不专在军威而在于仁德也。末将敢不随鞭坠镫,共伐此独夫,以泄人神之愤耶。”子牙随令进营。魏贲上帐,复拜在地曰:“末将幼习枪马,未得其主,今逢明君与元帅,乃魏贲不负数载功夫耳。”子牙大喜。魏贲复跪而言曰:“启元帅:虽然南将军一时失利,望元帅怜而赦之。”子牙曰:“南宫适虽则失利,然既得魏将军,反是吉兆。”传令:“放来。”左右将南宫适放上帐来。南宫适谢过子牙。子牙曰:“你乃周室元勋,身为首领,初阵失机,理当该斩;奈魏贲归周,乃先凶而后吉。虽然如此,你可将左哨先行印与魏贲,你自随营听用。”实时将魏贲挂补了左哨。彼时南宫适交代印绶毕。子牙传令起兵。不表。
  且说只因张山阵亡,飞报至汜水关,韩荣已知子牙三月十五日金台拜将,具本上朝歌。那日微子看本,知张山阵亡,洪锦归周,忙抱本入内庭,见纣王,具奏张山为国捐躯。纣王大骇:“不意姬发猖獗至此!”忙传旨意,鸣钟鼓临殿。百官朝贺。纣王曰:“今有姬发大肆猖獗,卿等有何良谋可除西土大患?”言未毕,班中闪出中大夫飞廉,俯伏奏曰:“姜尚乃昆仑左术之士,非堂堂之兵可以擒剿,陛下发诏,须用孔宣为将。他善能五行道术,庶几反叛可擒,西土可剿。”纣王准奏,遣使命持诏往三山关来,一路无词。正是:
  使命马到传飞檄,九重丹诏凤衔来。
  话说使命官至三山关传:“接旨意。”孔宣接至殿上。钦差官开读诏旨。孔宣跪听宣读:
  “诏曰:天子有征伐之权,将帅有阃外之寄。今西岐姬发大肆猖獗,屡挫王师,罪在不赦。兹尔孔宣,谋术两全,古今无两,允堪大将;特遣使赍尔斧、钺、旌旗,特专征伐。务擒首恶,剿灭妖人,永清西土,尔之功在社稷,朕亦与有荣焉。朕决不惜茅土之封,以赉有功。尔其钦哉!故兹尔诏。”孔宣拜罢旨意,打发天使回朝歌,连夜下营,整点人马,共有十万。即日拜宝纛旗,离了三山关,一路上晓行夜住,饥餐渴饮。在路行程,也非一日。那日探马报入中军:“有汜水关韩荣接元帅。”孔宣传令:“请来。”韩荣至中军打躬:“元帅此行来迟了。”孔宣曰:“为何迟了?”韩荣曰:“姜子牙三月十五日金台拜将,人马已出西岐了。”孔宣曰:“料姜尚有何能!我此行定拏姬发君臣解进朝歌。”吩咐:“可速开关。”把人马催动前往西岐大道而来。不一日,至金鸡岭。哨探马来报:“金鸡岭下周兵已至,请令定夺。”孔宣传令:“将大营驻札岭上阻住周兵。”不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 孔宣兵阻金鸡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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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伐罪吊民诛独夫,西周原应玉虚符。自无血战成功易,岂有纷争立业殊。孔雀逆天皆孟浪,金鸡阻路尽支吾。休言伎俩参玄妙,总有西方接引徒。
  话说孔宣人马出关,至金鸡岭,探马报人中军:“前有周兵在岭下,请令定夺。”孔宣令:“在领上安下营寨,阻住咽喉之路,使周兵不能前进。”不题。只见子牙人马正行,哨马报入中军:“禀上元帅:前有成汤大队人马住在岭上。”子牙传令:“安营。”升帐坐下,自思:“三十六路人马俱完,怎么又有这枝兵来?”子牙沉思,搯指算来:“连张山是三十五路,连此一路方是三十六路。此事必又费手。”
  且说孔宣在岭上止住了三日,子牙大兵已到。忙传令问:“谁人去周营见头阵走一遭?”有先行官陈庚出位应曰:“末将愿先见头阵。”孔宣许之。陈庚上马下岭,至周营搦战。探马报入中军。子牙问左右:“谁去见此头阵?”有先行官黄天化应曰:“愿往。”子牙吩咐曰:“务要小心。”黄天化答曰:“不必嘱咐。”忙上了玉麒麟出营。看见来将,手提方天戟大呼曰:“反贼何人?”黄天化答曰:“吾非反贼,乃奉天征讨扫荡成汤天宝大元帅麾下,正印先行官黄天化是也。你乃何人?也通个名来。录功簿上好记你的首级。”陈庚大怒:“量你鸡犬小辈,敢与天朝元宰相拒哉?”纵马摇戟,直取黄天化。天化手中双锤赴面交还。麟马往来,锤戟并举。有赞为证,赞曰:
  二将阵前势无比,颠开战马定生死。盘旋铁骑眼中花,展动旗旛龙摆尾。银锤发手没遮拦,戟刺咽喉蛇信起。自来也见将军战,不似今番无底止。
  麟马交还,大战有三十回合,黄天化掩一枪便走。陈庚不知好歹,随后赶去。黄天化闻得脑后鸾铃响,挂了双锤,取火龙标掌在手中,回手一标。正是:
  金标发出神光现,断送无常死不知。
  话说黄天化回手一标,将陈庚打下马来,兜回马取了首级,掌鼓进营,来见子牙。子牙问:“出阵如何?”黄天化答曰:“末将托元帅洪福,标取了陈庚首级。”子牙大喜,上黄天化首功。子牙方才举笔向砚台上捵墨,不觉笔头吊将下来。子牙半晌不言,从新再取笔,上了黄天化头一功。──此是黄天化只得首功一次,故有此警报。
  且说报马报入孔宣营中:“禀元帅:陈庚失机,被黄天化斩了首级,号令辕门。”孔宣笑曰:“陈庚自己无能,死不足惜。”全不在意。次日,又是孙合出马,至周营搦战。子牙传令:“谁去走一遭?”有武吉应曰:“弟子愿往。”子牙许之。武吉出营,见一员将官,金甲红袍,黄马大刀,飞临阵前,大呼曰:“来者何人?”武吉曰:“吾乃姜元帅门下右哨先行官武吉是也。”孙合笑曰:“姜尚乃是一渔翁,你乃是一个樵子。你师徒二人正是一轴画图──‘渔樵问答’。”武吉大怒曰:“匹夫无理!焉敢以言语戏吾!”切齿咬牙,举枪分心就刺。孙合手中刀急架忙迎。两马交锋,一场恶杀。大战有三十回合,未分胜负,武吉掩一枪便走,诈败而逃。孙合见武吉败走,知是樵子出身,料有何能,随后赶来。──不知子牙在磻溪传武吉条枪,有神出鬼没之妙。武吉已知孙合赶来,把马一兜,那马停了一步;孙合马来得太速,一撞个满怀,早被武吉这回马枪挑下马来,取了首级,掌鼓进营,见子牙报功。子牙大喜,上了武吉的功。就把哪咤激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要出营厮杀。
  且说报马报入成汤营里:“启元帅:孙合失机,被武吉回马枪挑下,枭去首级,号令辕门,请令定夺。”孔宣听报,谓左右曰:“吾今奉诏征讨,尔等随军立功,不期连折二阵,使吾心中不悦。今日谁去见阵走一遭,为国立功?”傍有五军救应使高继能曰:“末将愿往。”孔宣吩咐曰:“务要小心。”高继能上马提枪,至营前讨战。哨马报入中军。傍有哪咤忙应声曰:“弟子愿往。”子牙许之。哪咤登风火轮,前有一对红旗,如风卷火云,飞奔前来。高继能大呼曰:“哪咤慢来!”哪咤大喜曰:“既知吾名,何不早早下马受死?”高继能对哪咤大笑曰:“闻你道术过人,一般今日也会得你着。”哪咤曰:“你且通名来,功劳簿上好记你的首级。”高继能大怒,使开枪分心刺来。哪咤火尖枪急速忙迎。轮马盘旋,双枪齐举,这场战非是等闲,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二将交锋在战场,四肢臂膊望空忙。这一个丹心要保真明主;那一个赤胆还扶殷纣王。哪咤要成千载业;继能为主立家邦。古来有福摧无福,有道该兴无道亡。
  高继能大战哪咤,恐哪咤先下手,高继能掩一枪便走。哪咤自思:“吾此来定要成功!”那里肯舍?随手取乾坤圈望空中祭起。高继能的蜈蜂袋未及放开来,不意哪咤的圈来得快,一圈正打中肩窝,伏鞍而逃。哪咤为不得全功,心下懊恼,回营见子牙曰:“弟子未得全功,请令定夺。”子牙上了哪咤的功。
  且说高继能被哪咤打伤,败进营来见孔宣,具言前事。孔宣不语,取些丹药与继能敷贴,立时痊愈。孔宣次日命中军点炮,自领大队人马,亲临阵前,对旗门官将曰:“请你主将答话。”探马报入中军:“孔宣请元帅答话。”子牙传令:“摆八健将出营。”大红宝纛旗展处,子牙左右有四个先行官与众门徒,雁翅排开。子牙乘四不相至阵前,看孔宣来历大不相同。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身似黄金映火,一笼盔甲鲜明。大刀红马势峥嵘,五道光华色映。曾见开天辟地,又见出日月星辰。一灵道德最根深,他与西方有分。
  子牙看孔宣背后有五道光华,──按青、黄、赤、白、黑。子牙心下疑惑。孔宣见子牙自来,将马一拎,来至军前,问曰:“来者莫非姜子牙么?”子牙曰:“然也。”孔宣问曰:“你原是殷臣,为何造反,妄自称王,会合诸侯,逆天欺心,不守本土?吾今奉诏征讨,汝好好退兵,敬守臣节,可保家国;若半字迟延,吾定削平西土,那时悔之晚矣。”子牙曰:“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昔帝尧有子丹朱不肖,让位与舜。舜帝有子商均亦不肖,让位与禹。禹有子启贤,能继父志,禹尊禅让,复让与益。天下之朝觐讼狱,不之益而之启。再后传之桀。桀王无道,成汤伐夏而有天下。今传之纣。纣王今淫酗肆虐,秽德彰闻,天怒民怨,四海鼎沸。德在我周,恭行天之罚。将军何不顺天以归我周,共罚独夫也?”孔宣曰:“你以下伐上,反不为逆天,乃架此一段污秽之言,惑乱民心,借此造反,拒逆天兵,情殊可恨!”纵马舞刀来取。子牙后有洪锦走马奔来,大呼:“孔宣不得无礼!吾来也!”孔宣见洪锦走马而至,孔宣大骂:“逆贼!你还敢来见我!”洪锦曰:“天下八百诸侯俱已归周,料你一个忠臣,也不能济得甚事。”孔宣大怒,摇枪直取。二马交兵,未及数合,洪锦将旗门遁往下一戳,把刀往下一分,那旗化为一门。洪锦方欲进门,孔宣大笑曰:“米粒之珠,有何光彩?”孔宣兜回马,把左边黄光往下一刷,将洪锦刷去,毫无影响,就如沙灰投入大海之中,止见一匹空马。子牙左右大小将官俱目瞪口呆。孔宣复纵马来取子牙。子牙手中剑急架相迎。傍有邓九公走马来助阵。子牙大战十五六合。子牙祭打神鞭打孔宣,那鞭已落在孔宣红光中去了,似石投水。子牙大惊,忙传令鸣金。两边各归营寨。
  且说子牙升帐,坐下沉吟,想:“此人后有五道光华,按有五行之状;今将洪锦摄去,不知凶吉,如之奈何?”子牙自思:“不若乘孔宣得胜,今夜去劫他的营,且胜他一阵,再作区处。”子牙令哪咤:“你今夜去劫孔宣的大辕门;黄天化,你去劫他左营;雷震子,你可去劫他右营;先挫动他军威,然后用计破他,必然成功。”三人领令去讫。
  且说孔宣得胜进营,将后面五色光华一抖,只见洪锦昏迷睡于地下。孔宣吩咐左右,将洪锦监在后营,收了打神鞭,正欲退后营,只见一阵大风,将帅旗连卷三四卷。孔宣大惊,搯指一算,早已知其就里,忙唤高继能吩咐:“你在左营门埋伏;周信,你在右营门埋伏。今夜姜子牙要来劫吾营寨。我正要他来,只可惜姜尚不曾亲来!”
  且说姜子牙营中三路兵暗暗上岭。将近二更,一声炮响,三路兵吶喊一声,杀进辕门。哪咤踏轮摇枪,冲开营门,杀至中营而来。孔宣独坐帐中,不慌不忙,上了马迎来,大笑曰:“哪咤,你今番劫营,定然遭擒,再休想前番取胜也!”哪咤也不知孔宣的利害,大怒,骂曰:“今日定拏你成功!”举枪来战,杀在中军,难解难分。雷震子飞在空中,冲开右营;周信大战雷震子。雷震子展动风雷二翅,飞在空中,是上三路,又是夤夜间,观看不甚明白,周信被雷震子一棍刷将下来,正中顶门,打得脑浆迸出,死于非命。雷震子飞至中营,见哪咤大战孔宣,雷震子大喝一声,如霹雳交加,孔宣将黄光望上一撒,先拏了雷震子。哪咤见如此利害,方欲抽身,又被孔宣把白光一刷,连哪咤撒去,不知去向。且说黄天化只听得杀声大作,不察虚实,催开玉麒麟,冲进左营,忽听炮响,高继能一马当先,夤夜交兵,更不答话,麟马相交,枪锤并举。好黄天化!两柄锤只打的枪尖生烈焰,杀气透心寒。二将乃是夜战,况黄天化两柄锤似流星不落地,来往不沾尘。高继能见如此了得,掩一枪,拨马就走。黄天化催开玉麒麟赶来。高继能展开蜈蜂袋,──夜间,黄天化该如此,──那蜈蜂卷将来,成堆成团而至,一似飞蝗。黄天化用两柄锤遮挡,不防蜈蜂把玉麒麟的眼叮了一下,那麒麟叫了一声,使蹄站立,前蹄直竖,黄天化坐不住鞍鞽,撞下地来,早被高继能一枪正中胁下,死于非命。──一魂往封神台去了。可怜下山大破四天王,不曾取成汤寸土。正是:
  功名未遂身先死,早至台中等候封。
  且说孔宣收兵,杀了一夜,岭头上尸横遍野,血染草梢。孔宣升帐,将五色神光一抖,只见哪咤、雷震子跌下地来。孔宣命左右于后营监禁,然后坐下。高继能献功,报斩了黄天化首级。孔宣吩咐:“号令辕门。”不表。
  且言子牙一夜不曾睡,只听得岭上天翻地覆的一般。及至天明,报马进营:“启老爷:三将劫营,黄天化首级已号令辕门;二将不知所往。”子牙大惊。黄飞虎听罢,放声大哭曰:“天化苦死!不能取成汤尺寸之土,要你奇才无用!”三兄弟、二叔叔、众将无不下泪。武成王如酒醉一般。子牙纳闷无言。南宫适曰:“黄将军不必如此。令郎为国捐躯,万年垂于青史。方今高继能有左道蜈蜂之术,将军何不请崇城崇黑虎?他善能破此左道之术。”黄飞虎听得此言,上帐来见子牙,曰:“末将往崇城去,请崇黑虎来破此贼,以泄吾儿之恨。”子牙见黄飞虎这等悲切,即许之。黄飞虎离了行官,径往崇城大道而来。
  一路上,晓行夜住,饥餐渴饮。在路行程,一日来到一座山,山下有一石碣,上书“飞凤山”。飞虎看罢,策马过山,耳边只闻得锣鼓齐鸣,武成王自思:“是那里战鼓响?把坐下五色神牛一拎,走上山来。只见山凹里三将厮杀:一员将使五股托天叉;一员将使八楞熟铜锤;一员将使五爪烂银抓;三将大战,杀得难解难分。只见那使叉的同着使抓的杀那使锤的。战了一会,只见使锤的又同着使叉的杀那使抓的。三将杀得呵呵大笑。黄飞虎在坐骑上,自忖曰:“这三人为何以杀为戏?待吾向前问他端的。”黄飞虎走骑至面前。只见使叉的见飞虎丹凤眼,卧蚕眉,穿王服,坐五色神牛,使叉的大呼曰:“二位贤弟,少停兵器!”二人忙停了手。那将马上欠身问曰:“来者好似武成王么?”黄飞虎答曰:“不才便是。不识三位将军何以知我?”三将听得,滚鞍下马,拜伏在地。黄飞虎慌忙下骑,顶礼相还。三将拜罢,口称:“大王,适才见大王仪表,与昔日所闻,故此知之。今何幸至此!”邀请上山,进得中军帐,分宾主坐下。黄飞虎曰:“方才三位兄厮杀,却是何故?”三人欠身曰:“俺弟兄三人在此吃了饭,没事干,假此消遣耍子,不期误犯行旌,有失回避。”黄飞虎亦逊谢毕,问曰:“请三位高姓大名?”三人欠身曰:“末将姓文,名聘;此位姓崔,名英;此位姓蒋,名雄。”──这一回正该是“五岳”相会:文聘乃是西岳;崔英乃是中岳;蒋雄乃是北岳;黄飞虎乃是东岳;崇黑虎乃是南岳。表过不题。文聘治酒管待黄飞虎,酒席之间,问曰:“大王何往?”黄飞虎把子牙拜将伐汤,遇孔宣杀了黄天化的事说了一遍:“……如今末将往崇城请崇君侯往金鸡岭,共破高继能,为吾子报仇。”文聘曰:“只怕崇君侯不得来。”飞虎曰:“将军何以知之?”文聘曰:“崇君侯操演人马,要进陈塘关,至孟津会天下诸侯,恐误了事,决不得来。”黄飞虎曰:“到是遇着三位,不是枉走一遭。”崔英曰:“不然。文兄之言,虽是如此说,但崇君侯欲进陈塘关,也要等武王的兵到。大王且权在小寨草榻一宵,明日俺弟兄三人同大王一往,料崇君侯定来协助,决无推辞之理。”黄飞虎感谢不尽,就在山寨中歇了一宿。
  次日,四将用罢饭,一同起行。在路无词。一日来至崇城。文聘至帅府。门官来见黑虎,报曰:“启千岁:有飞凤山三位求见。”崇黑虎道:“请进来。”三将至殿前行礼毕,崔英曰:“外有武成王尚在外面等候。”崇黑虎闻言,降阶迎接,口称:“大王,不才不知大王驾临,有失远迎,望大王恕罪。”黄飞虎曰:“轻造帅府,得睹尊面,实末将三生之幸。”叙礼毕,分宾主依次而坐。彼此温慰毕,文聘将黄飞虎的事说了一遍。崇黑虎咨叹不语。崔英曰:“仁兄莫非为先要进陈塘关么?今姜元帅阻隔在金鸡岭,仁兄纵先进陈塘关,至孟津,也少不得等武王到,方可会合诸侯。这不是还可迟得?依弟愚见,不若先破了高继能,让子牙进兵,兄再分兵进陈塘关不迟,──总是一事。”崇黑虎曰:“既然如此,明日就行。着世子崇应鸾操练三军,待吾等破了孔宣,再来起兵未晚。”黄飞虎谢罢。崇黑虎乃治酒管待飞虎等四人。
  次日四鼓时分起马:“五岳”离了崇城,往金鸡岭大道行来。非止一日:“五岳”至子牙辕门听令。探马报入中军:“启元帅:黄飞虎辕门等令。”子牙令至帐前,问曰:“请崇黑虎的事如何?”黄飞虎启曰:“还添有三位,俱在辕门外听令。”子牙传令:“用请旗请来。”崇黑虎等俱遵阃外之令,上帐打躬曰:“元帅在上:吾等甲冑在身,不能全礼!”子牙忙迎下接住曰:“君侯等皆系外客,如何这等罪不才也!”俱彼此逊让,以宾主之礼序过。子牙命设座;崇黑虎等俱客席,子牙与飞虎主席相陪。子牙曰:“今孔宣猖獗,阻逆大兵,有劳贤侯,途次奔驰,深多罪戾!”崇黑虎谢过,起身对子牙曰:“烦元帅引进,参谒周王。”子牙前行引路,黑虎随后,进后帐与武王见礼。相叙毕,崇黑虎曰:“今大王体上天好生之仁,救民于水火,共伐独夫,孔宣自不度德,敢阻天兵,是自取死耳,随即扑灭。”武王曰:“孤力穷德薄,谬蒙众位大王推许,共举义兵,今初出岐周,便有这些阻隔,定是天心未顺耳。孤意欲回兵,自修己德,以俟有道,何如?”崇黑虎曰:“大王差矣!今纣恶贯盈,人神共怒,岂得以孔宣疥癣之辈,以阻天下诸侯之心?时哉不可失!大王切不可灰了将士之心。”武王感谢,命左右治酒,与黑虎共饮数杯。黑虎谢酒而出。子牙与崇侯出来,在中军从新治酒,管待四位。正是:
  “五岳”共饮金鸡岭,这场大战实惊人。
  话说崇黑虎次日上火眼金睛兽,左右有文聘、崔英、蒋雄;上岭来,坐名只要高继能出来答话。孔宣闻报,随命高继能:“速退西兵。”高继能出营,来见崇黑虎,大喝曰:“你乃是北路反叛,为何也来助西岐为恶?这正是你等会聚在一处,便于擒捉,省得费我等心机。”崇黑虎曰:“匹夫!死活不知!四面八方皆非纣有,尚敢支吾而不知天命也!前日斩黄公子是你?高继能笑曰:“哪咤、雷震子不过如此,你有何能,敢来问吾?”纵马摇枪直取。崇黑虎手中斧赴面相迎。兽马相交,枪斧并举。未及数合,文聘青骢马跑,五股叉摇;崔英催开黄彪马;蒋雄磕开乌骓马;四将把高继能围住当中。好个高继能,一条枪抵住了四件兵器。三军吶喊,数对旗摇。且说黄飞虎在中军帐,子牙听的鼓声大振,对黄飞虎曰:“黄将军,崇君侯此来为你,你可出营助阵方是。”黄飞虎曰:“末将思子,一时昏聩,几乎忘却了。”随上五色神牛,摇枪杀出营来,大呼:“崇君侯,吾来拿杀子仇人也!”把坐下牛一纵,杀入圈子里来。正应着:
  “五岳”特来斗“黑杀”,金鸡岭上立奇功。
  且说“五岳”将高继能围住在垓心。好高继能,一条枪遮架拦挡。此正是“五岳斗黑杀”。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准提道人收孔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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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准提菩萨产西方,道德根深妙莫量。荷叶有风生色相,莲花无雨立津梁。金弓银戟非防患,宝杵鱼肠另有方。漫道孔宣能变化,婆娑树下号明王。
  话说高继能与“五岳”大战,一条枪如银蟒翻身,风驰雨骤,甚是惊人。怎见得一场大战,有赞为证,赞曰:
  刮地寒风如虎吼,旗旛招展红闪灼。飞虎忙施提芦枪;继能枪摇真猛恶。文聘使发托天叉;崔英银锤一似流星落。黑虎板斧似车轮;蒋雄神抓金纽索。三军喝彩把旗摇,正是“黑杀”逢“五岳”。
  且说高继能久战多时,一条枪挡不住五般兵器,又不能跳出圈子,正在慌忙之时,只见蒋雄使的抓把金纽索一软,高继能乘空把马一撺,跳出圈子就走。崇黑虎等五人随后赶来。高继能把蜈蜂袋一抖,好蜈蜂!遮天映日,若骤雨飞蝗。文聘拨回马就要逃走,崇黑虎曰:“不妨。不可着惊,有吾在此。”忙把背后一红葫芦顶揭开了,里边一阵黑烟冒出,烟里隐有千只铁嘴神鹰。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葫芦黑烟生,烟开神鬼惊。秘传玄妙法,千只号神鹰。乘烟飞腾起,蜈蜂当作羹。铁翅如铜剪,尖嘴似金针。翅打蜈蜂成粉烂,嘴啄蜈蜂化水晶。今朝“五岳”来相会:“黑杀”逢之命亦倾。
  且说高继能蜈蜂尽被崇黑虎铁嘴神鹰翅打嘴吞,一时吃了个干干净净。高继能大怒:“焉敢破吾之术!”复回来又战。五人又把高继能围住。黄飞虎一条枪裹住了高继能。只见孔宣在营中问掠阵官曰:“高将军与何人对敌?”军政司禀曰:“与五员大将杀在垓心。”孔宣前往,出营门掠阵。见高继能枪法渐乱,才待走马出营,高继能早被黄飞虎一枪刺中胁下,翻鞍坠马。枭了首级,才要掌鼓回营,忽听得后边大呼曰:“匹夫少待回兵,吾来也!”五将见孔宣来至,黄飞虎骂曰:“孔宣!你不知天时,真乃匹夫也!”孔宣笑曰:“我也不对你这等草木之辈讲闲话,你且不要走,放马来!”把刀一愰,直取文聘、崇黑虎忙举双斧砍来,一似车轮,六骑交锋,直杀得:
  空中飞鸟藏林内,山里狼虫隐穴中。
  孔宣见这五员将兵器来得甚是凶猛:“若不下手,反为他所算。”把背后五道光华往下一愰,五员战将一去毫无踪影,只剩得五骑归营。子牙正坐,只见探事官来报:“五将被孔宣华光撒去,请令定夺。”子牙大惊曰:“虽然杀了高继能,到又折了五将!且按兵不动。”
  话说孔宣进营,把神光一抖,只见五将跌下,照前昏迷。吩咐左右监在后营。孔宣见左右并无一将,只得自己一个,也不来请战,只阻住咽喉总路,周兵如何过去得。
  话说子牙头运粮草官杨戬至辕门下马,大惊曰:“这时侯还在此处?”军政官报与子牙:“督运官杨戬听令。”子牙传令:“令来。”杨戬上帐三谒毕,禀曰:“催粮参千五百,不误限期,请令定夺。”子牙曰:“督粮有功,当得为国。”杨戬曰:“是何人领兵阻在此处?”子牙把死了黄天化,并擒拿了许多将官的事说了一遍。杨戬听得黄天化已死,正是:
  道心推在汪洋海,却把无名上脑来。
  杨戬曰:“明日元帅亲临阵前,待弟子看他是甚么东西作怪,好以法治之。”子牙曰:“这也有理。”杨戬下帐,只见南宫适、武吉对杨戬曰:“孔宣连拿黄飞虎、洪锦、哪咤、雷震子莫知去向。”杨戬曰:“吾有照妖鉴在此,不曾送上终南山去。明日元帅会兵,便知端的。”
  次日,子牙带众门人出营,来会孔宣。巡营军卒报入中军。孔宣闻报出来,复会子牙,曰:“你等无故造反,诬谤妖言,惑乱天下诸侯,妄起兵端,欲至孟津会合天下叛贼,我也不与你厮杀,我只阻住你不得过去,看你如何会得成!待你等粮草尽绝,我再拿你未迟。”只见杨戬在旗门下把照妖鉴照着孔宣,看镜里面似一块五彩装成的玛瑙,滚前滚后。杨戬暗思:“这是个甚么东西?”孔宣看见杨戬照他,孔宣笑曰:“杨戬,你将照妖鉴上前来照,那远远照,恐不明白。大丈夫当明白做事,不可暗地里行藏。我让你照!”杨戬被孔宣说明,便走马至军前,举鉴照孔宣,也是如前一般。杨戬迟疑。孔宣见杨戬不言不语,只管照,心中大怒,纵马摇刀直取。杨戬三尖刀急架相还。刀来刀架,两马盘旋,战有三十回合,未分胜负。杨戬见起先照不见他的本像,及至厮杀,又不见取胜,心下十分焦躁,忙祭起哮天犬在空中。那哮天犬方欲下来奔孔宣,不觉自己身轻飘飘落在神光里面去了。韦护来助杨戬,忙祭降魔杵打将下来。孔宣把神光一撒。杨戬见势头不好,知他身后的神光利害,驾金光走了。只见韦护的降魔杵早落在红光之中去了。孔宣大呼曰:“杨戬,我知道你有八九玄机,善能变化,如何也逃走了?敢再出来会我?”韦护见失了宝杵,将身隐在旗下,面面相觑。孔宣大呼:“姜尚!今日与你定个雌雄!”孔宣走马来战。子牙后有李靖大怒,骂曰:“你是何等匹夫!焉敢如此猖獗!”摇戟直冲向前,抵住孔宣的刀。二将又战在虎穴龙潭之中。李靖祭起按三十三天玲珑金塔往下打来。孔宣把黄光一绞,金塔落去无踪无影。孔宣叫:“李靖不要走!来擒你也!”正是:
  红光一展无穷妙,方知玄内有真玄。
  话说金、木二咤见父亲被擒,兄弟二人四口宝剑飞来,大骂:“孔宣逆贼!敢伤吾父!”弟兄二人举剑就砍。孔宣手中刀急架相迎。只三合,金咤祭遁龙桩,木咤祭吴钩剑,俱祭在空中,总来孔宣把这些宝贝不为稀罕,只见俱落在红光里面去了。金、木二咤见势不好,欲待要走,被孔宣把神光复一撒,早已拿去。子牙见此一阵折了许多门人,子牙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吾在昆仑山也不知会过多少高明之士,岂惧你孔宣一匹夫哉!”催开四不相,怒战孔宣。未及三四合,孔宣将青光往下一撒。子牙见神光来得利害,忙把杏黄旗招展,那旗现有千朵金莲,护住身体,青光不能下来。──此正是玉虚之宝,自比别样宝贝不同。孔宣大怒,骤马赶来。子牙后队恼了邓婵玉,用手把马拎回,抓一块五光石打来。正是:
  发手红光出五指,流星一点落将来。
  孔宣被邓婵玉一石打伤面门,勒转马望本营逃回。不防龙吉公主祭起鸾飞宝剑,从孔宣背后砍来。孔宣不知,左臂上中了一剑,大叫一声,几乎堕马,负痛败进营来;坐在帐中,忙取丹药敷之,立时痊愈。方把神光一抖,收了诸般法宝,仍将李靖、金、木二咤监禁,切齿深恨。不表。
  子牙鸣金收军回营。只见杨戬已在中军。子牙升帐,问曰:“众门人俱被拿去,你如何到还来了?”杨戬曰:“弟子仗师尊妙法,师叔福力,见孔宣神光利害,弟子预先化金光走了。”子牙见杨戬未曾失利,心上还略觉安妥,然而心下甚是忧闷:“吾师偈中说‘界牌关下遇诛仙’,如何在此处有这枝人马阻住许久?似此如之奈何!”正忧闷之间,武王差小校来请子牙后帐议事。子牙忙至后帐,行礼坐下。武王曰:“闻元帅连日未能取胜,屡致损兵折将,元帅既为诸将之元首,六十万生灵俱悬于元帅掌握。今一旦信任天下诸侯狂悖,陡起议论,纠合四方诸侯,大会孟津,观政于商,致使天下鼎沸,万姓汹汹,糜烂其民。今阻兵于此,众将受羁縻之厄,三军担不测之忧,使六十万军士抛撇父母妻子,两下忧心,不能安生,使孤远离膝下,不能尽人子之礼,又有负先王之言。元帅听孤,不若回兵,固守本土,以待天时,听他人自为之,此为上策。元帅心下如何?”子牙暗思:“大王之言虽是,老臣恐违天命。”武王曰:“天命有在,何必强为!岂有凡事阻逆之理?”子牙被武王一篇言语把心中惑动,这一会执不住主意,至前营,传令与先行官:“今夜灭灶班师。”众将官打点收拾起行,不敢谏阻。
  二更时,辕门外来了陆压道人,忙忙急急,大呼:“传与姜元帅!”子牙方欲回兵,军政官报入:“启元帅:有陆压道人在辕门外来见。”子牙忙出迎接。二人携手至帐中坐下。子牙见陆压喘息不定,子牙曰:“道兄为何这等慌张?”陆压曰:“闻你退兵,贫道急急赶来,故尔如此。”乃对子牙曰:“切不可退兵!若退兵之时,使众门人俱遭横死。天数已定,决不差错。”子牙听陆压一番言语,也无主张,故此子牙复传令:“叫大小三军,依旧扎住营寨。”武王听见陆压来至,忙出帐相见,问其详细。陆压曰:“大王不知天意。大抵天生大法之人,自有大法之人可治。今若退兵,使被擒之将俱无回生之日。”武王听说,不敢再言退兵。
  且说次日,孔宣至辕门搦战。探马报入中军。陆压上前曰:“贫道一往,会会孔宣,看是如何。”陆压出了辕门,见孔宣全装甲冑,陆压问曰:“将军乃是孔宣?”宣答曰:“然也。”陆压曰:“足下既为大将,岂不知天时人事?今纣王无道,天下分崩,愿共伐独夫。足下以一人欲挽回天意耶?甲子之期乃灭纣之日,你如何阻得住?倘有高明之士出来,足下一旦失手,那时悔之晚矣。”孔宣笑曰:“料你不过草木愚夫,识得甚么天时人事!”把刀一愰,来取陆压。陆压手中剑急架忙迎。步马相交,未及五六合,陆压取葫芦欲放斩仙飞刀;只见孔宣将五色神光望陆压撒来。陆压知神光利害,化作长虹而走;进得营来,对子牙曰:“果是利害,不知是何神异,竟不可解。贫道只得化长虹走来,再作商议。”子牙听见,越加烦闷。孔宣在辕门不肯回去,只要“姜尚出来见我,以决雌雄;不可难为三军苦于此地!”左右报入中军。子牙正没奈何处治。孔宣在辕门大呼曰:“姜尚有元帅之名,无元帅之行,畏刀避剑,岂是丈夫所为!”
  正在辕门百般辱骂子牙,只见二运官土行孙刚至辕门,见孔宣口出大言,心下大怒:“这匹夫焉敢如此藐吾元帅!”土行孙大骂:“逆贼是谁?敢如此无理!”孔宣抬头,见一矮子,提条铁棍,身高不过三四尺长,孔宣笑曰:“你是个甚么东西,也来说话?”土行孙也不答话,滚到孔宣的马足下来,举棍就打。孔宣轮刀来架。土行孙身子伶俐,左右窜跳,三五合,孔宣甚是费力。土行孙见孔宣如此转折,随纵步跳出圈子,诱之曰:“孔宣,你在马上不好交兵,你下马来,与你见个彼此,吾定要拿你,方知吾的手段!”孔宣原不把土行孙放在眼里,便以此为实,暗想:“这匹夫合该死!不要讲刀砍他,只是一脚也踢做两断。”孔宣曰:“吾下马来与你战,看你如何!”这个正是:
  你要成功扶纣王,谁知反中巧中机。
  孔宣下马,执剑在手,往下砍来。土行孙手中棍望上来迎。二人恶战在岭下。且说报马报入中军:“启元帅:二运官土行孙运粮至辕门,与孔宣大战。”子牙着忙,恐运粮官被掳,粮道不通,令邓婵玉出辕门掠阵。婵玉立在辕门。不表。
  且说土行孙与孔宣步战,大抵土行孙是步战惯了的,孔宣原是马上将军,下来步战,转折甚是不疾,反被土行孙打了几下。孔宣知是失计,忙把五色神光往下撒来。土行孙见五色光华来得疾速神异,知道利害,忙把身子一扭,就不见了。孔宣见落了空,忙看地下。不防邓婵玉发手打来一石,喝曰:“逆贼看石!”孔宣听得响,及至抬头时,已是打中面门:“哎呀”一声,双手掩面,转身就走。婵玉乘机又是一石,正中后颈,着实带了重伤,逃回行营。土行孙夫妻二人大喜,进营见子牙,将打伤孔宣,得胜回营的话说了一遍。子牙亦喜,对土行孙曰:“孔宣五色神光,不知何物,摄许多门人将佐。”土行孙曰:“果是利害,俟再为区处。”子牙与土行孙庆功。不表。
  孔宣坐在营中大恼,把脸被他打伤二次,颈上亦有伤痕,心中大怒,只得服了丹药。次日痊愈,上马,只要发石的女将,以报三石之仇。报马报入中军。邓婵玉就欲出阵。子牙曰:“你不可出去。你发石打过他三次,他岂肯善与你罢休?你今出去,必有不利。”子牙止住婵玉,吩咐:“且悬‘免战牌’出去。”孔宣见周营悬挂“免战牌”,怒气不息而回。
  且说次日,燃灯道人来至辕门。军政官报入中军:“启元帅:有燃灯道人至辕门。”子牙忙出辕门迎接,入帐行礼毕,尊于上坐。子牙口称“老师”,将孔宣之事一一陈诉过一遍。燃灯曰:“吾尽知之。今日特来会他。”子牙传令:“去了‘免战牌’。”左右报于孔宣。孔宣知去了“免战牌”,忙上马提刀,至辕门请战。燃灯飘然而出。孔宣知是燃灯道人,笑曰:“燃灯道人,你是清静闲人,吾知你道行且深,何苦也来惹此红尘之祸?”燃灯曰:“你既知我道行深高,你便当倒戈投顺,同周王进五关,以伐独夫,如何执迷不悟,尚敢支吾也?”孔宣大笑曰:“我不遇知音,不发言语。你说你道行深高,你也不知我的根脚,听我道来:
  混沌初分吾出世,两仪太极任搜求。如今了却生生理,不向三乘妙里游。”
  孔宣道罢,燃灯一时也寻思不来:“不知此人是何物得道?”燃灯曰:“你既知兴亡,深通玄理,如何天命不知,尚兀自逆天耶?”孔宣曰:“此是你等惑众之言,岂有天位已定,而反以叛逆为正之理?”燃灯曰:“你这孽障!你自恃强梁,口出大言,毫无思忖,必有噬脐之悔!”孔宣大怒,将刀一摆,就来战燃灯。燃灯口称:“善哉!”把宝剑架刀,才战二三回合,燃灯忙祭起二十四粒定海珠来打孔宣。孔宣忙把神光一摄,只见那宝珠落在神光之中去了。燃灯大惊;又祭紫金钵盂。只见也落在神光中去了。燃灯大呼:“门人何在?”只听半空中一阵大风飞来,内现一只大鹏雕来了。孔宣见大鹏雕飞至,忙把顶上盔挺了一挺,有一道红光直冲牛斗,横在空中。燃灯道人仔细定睛,以慧眼观之,不见明白,只听见空中有天崩地塌之声。有两个时辰,只听得一声响亮,把大鹏雕打下尘埃。孔宣忙催开马,把神光来撒燃灯。燃灯借着一道祥光,自回营来;见子牙陈说利害:“不知他是何物。”只见大鹏雕也随至帐前。
  燃灯问大鹏曰:“孔宣是甚么东西得道?”大鹏曰:“弟子在空中,只见五色祥云护住他的身子,也像有两翅之形,但不知是何鸟。”正议之间,军政官来报:“有一道人至辕门求见。”子牙同燃灯至辕门迎接。见此人挽双抓髻,面黄身瘦,髻上戴两枝花,手中拿一株树枝,见燃灯来至,大喜曰:“道友请了!”燃灯忙打稽首曰:“道兄从何处来?”道人曰:“吾从西方来,欲会东南两度有缘者。今知孔宣阻逆大兵,特来渡彼。”燃灯已知西方教下道人,忙请入帐中。那道人见红尘滚滚,杀气腾腾,满目俱是杀运,口里只道:“善哉!善哉!”来至帐前,施礼坐下。燃灯问曰:“贫道闻西方乃极乐之乡,今到东土,济渡众生,正是慈悲方便。请问道兄尊姓大名?”道人曰:“贫道乃西方教下准提道人是也。前日广成子道友在俺西方,借青莲宝色旗,也会过贫道。今日孔宣与吾西方有缘,特来请他同赴极乐之乡。”燃灯闻言大喜曰:“道兄今日收伏孔宣,正是武王东进之期矣。”准提曰:“非但东进,孔宣得道,根行深重,与西方有缘。”准提道罢,随出营来会孔宣。不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 姜子牙三路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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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丞相兴兵列战车,虎贲将士实堪夸。诸侯鼓舞皆忘我,黎庶歌讴尽弃家。
  剑戟森罗飞瑞彩,旌旗掩映舞朝霞。须知天意归仁圣,纵有征诛若浪沙。
  话说准提道人上岭,大呼曰:“请孔宣答话!”少时,孔宣出营,见一道人来得蹊跷。怎见得,有偈为证,偈曰:
  身披道服,手执树枝。八德池边常演道,七宝林下说三乘。顶上常悬舍利子,掌中能写没文经。飘然真道客,秀丽实奇哉。炼就西方居胜境,修成永寿脱尘埃。莲花成体无穷妙,西方首领大仙来。
  话说孔宣见准提道人,问曰:“那道者通个名来!”道人曰:“我贫道与你有缘,特来同你享西方极乐世界,演讲三乘大法,无罣无碍,成就正果,完此金刚不坏之体,岂不美哉!何苦与此杀劫中寻生活耶?”孔宣大笑曰:“一派乱言,又来惑吾!”道人曰:“你听我道。我见你有歌为证,歌曰:
  功满行完宜沐浴,炼成本性合天真。天开于子方成道,九戒三皈始自新。脱却羽毛归极乐,超出凡笼养百神。洗尘涤垢全无染,返本还元不坏身。”
  孔宣听罢大怒,把刀望道人顶上劈来。准提道人把七宝妙树一刷,把孔宣的大杆刀刷在一边。孔宣忙取金鞭在手,复望准提道人打来。道人又把七宝妙树刷来,把孔宣的鞭又刷在一边去了。孔宣止存两只空手,心上着急,忙将当中红光一撒,把准提道人撒去。燃灯看红光撒去了准提道人,不觉大惊。只见孔宣撒去了准提道人,只是睁着眼,张着嘴,须臾间,顶上盔,身上袍甲,纷纷粉碎,连马压在地下,只听得孔宣五色光里一声雷响,现出一尊圣像来,十八只手,二十四首,执定璎珞伞盖,花罐鱼肠,如持神杵、宝锉、金铃、金弓、银戟、旛旗等件。准提道人作偈曰:“
  宝焰金光映日明,西方妙法最微精。千千璎珞无穷妙,万万祥光逐次生。加持神杵人罕见,七宝杯中岂易行。今番同赴莲台会,此日方知大道成。”
  且说准提道人将孔宣用丝绦扣着他颈下,把加持宝杵放在他身上,口称:“道友,请现原形!”霎时间,现出一只目细冠红孔雀来。准提道人坐在孔雀身上,一步步走下岭,进了子牙大营。准提道人曰:“贫道不下来了。”欲别子牙。子牙曰:“老师大法无边。孔宣将吾许多门人诸将不知放于何地?”准提问孔宣曰:“道友今日已归正果,当还子牙众将门人。”孔雀应曰:“俱监在行营里。”准提道人对子牙说过,别了燃灯,把孔雀一扑,只见孔雀二翅飞腾,有五色祥云紫雾盘旋,径往西方去了。
  且说子牙同韦护、陆压,领众将至孔宣行营,招降兵卒。众兵见无头领,俱愿投降。子牙许之,忙至后营,放众门人。诸将等出来,至本营拜谢子牙、燃灯毕。次日,崇黑虎等回崇城。燃灯、陆压俱各归山。杨戬仍催粮去讫。子牙传令:“催动人马。”大军过了金鸡岭,一路无词,兵至汜水关。探马报入。子牙传令安营,在关下札住大寨。怎见得:
  营安胜地,寨背孤虚。南分朱雀北玄武,东按青龙西白虎。提更小校摇金铃,传箭儿郎擒战鼓。依山傍水结行营,暗伏强弓百步弩。
  子牙升帐坐下,将正印佥哪咤为先行,把南宫适补后哨,住兵三日。
  且说汜水关韩荣闻孔宣失机,周兵又至下关,与众将上城,看子牙人马着实整齐。但见得:
  一团杀气,摆一川铁马兵戈;五彩纷纷,列千杆红旗赤帜。画戟森罗,轻飘豹尾描金五彩旛;兵戈凛冽,树立斩虎屠龙纯雪刃。密密钢锋,如列百万大小水晶盘;对对长枪,似排数千粗细冰淋尾。幽幽画角,犹如东海老龙吟;唧唧提铃,酷似檐前铁马响。长弓初吐月,短弩似飞凫。锦帐团营如密布,旗旛绣带似层云。道服儒巾,尽是玉虚门客;红袍玉带,都系走马先行。正是:子牙东进兵戈日,我武惟扬在此行。
  韩荣看子牙大营,尽是大红旗,心下疑惑。韩荣下城,在银安殿与众将官修本,差官往朝歌告急;一边点将上城,设守城之法。
  且说子牙在中军正坐,有先行官哪咤进前言曰:“兵至关下,宜当速战。师叔住兵不战,何也?”子牙曰:“不可。吾如今三路分兵:一路取佳梦关;一路取青龙关;佥二位总兵以取二关,非才德兼全、英雄一世者不足以当此任。吾知非黄将军、洪将军不可。”二将至前。子牙曰:“二位可拈一阄,分为左右。”二将应喏。子牙把二阄放在桌上,只见黄飞虎拈的是青龙关;洪锦拈的是佳梦关。二将各挂红簪花,每一路分兵十万。黄飞虎的先行是邓九公;黄明、周纪、龙环、吴谦、黄飞豹、黄飞彪、黄天禄、黄天爵、黄天祥、太鸾、邓秀、赵升、孙焰红,择吉日祭旗,往青龙关去了。洪锦的先行是季康;南宫适、苏护、苏全忠、辛免、太颠、闳夭、祁恭、尹籍,分兵十万,往佳梦关去了。离了汜水关,一路上浩浩军威,人喊马嘶,三军踊跃,过了些重山重水,县府州衙,哨马报入中军:“前至佳梦关了。”洪锦传令安营。立了大寨。三军吶喊,洪锦升帐,众将参谒。洪锦曰:“兵行百里,不战自疲。俟次日谁先取关走一遭?”季康应声:“愿往。”洪锦许之。
  季康次日,上马提刀,至关下搦战。佳梦关主将胡升、胡雷、徐坤、胡云鹏正议退兵,只见报马入帅府:“启总兵:周将请战。”胡升问:“谁人退周将走一遭?”傍有徐坤领令,全装甲冑出关。季康认得是徐坤,大呼曰:“徐坤,今日天下尽属周王,汝何为尚逆天命而强战也?”徐坤大骂:“反贼!谅尔不过一走使耳,你有何能,敢出大言!”纵马摇枪直取。季康手中刀赴面交还。两马相交,大战五十余合。季康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顶上一道黑气,黑气中现一狗头。正酣战之间,徐坤被狗夹脸一口,徐坤未曾防备,怎经得一口,不觉手中枪法大乱,早被季康手起一刀,挥于马下,枭了首级,掌鼓进营报功。不题。
  且说报马报与胡升,说徐坤阵亡。胡升心下甚是不乐。次日,左右又报:“有周将讨战。”胡升令胡云鹏走一遭。云鹏领令上马,提斧出得关来。看来将乃是苏全忠。胡云鹏大骂:“反贼!天下反完了,你也不可反。你姐姐是朝阳宠后,这等忘本!你好生坐在马上,待吾来擒你!”二马拨开,枪斧并举,大战龙潭虎穴。战有三四十合,胡云鹏不觉汗流。正是:
  征云惨淡遮红日,海沸江翻神鬼愁。
  胡云鹏那里是苏全忠对手,只杀得马仰人翻,措手不及,被苏全忠大呼一声,把胡云鹏刺于马下,枭了首级,回营见洪锦报功。哨马又报入关中,报与主将曰:“胡云鹏失机阵亡。”胡升与胡雷曰:“贤弟,今两阵连失二将,天命可知。况今天下归周,非止一处,俺弟兄商议,不若归周,以顺天时,亦不失豪杰之所为。”胡雷曰:“长兄之言差矣!我等世受国恩,享天下高爵厚禄,今当国家多事之秋,不思报本,以分主忧,而反说此贪生之语。常言道:‘主忧臣辱。”以死报国,理之当然。长兄切不可提此伤风败俗之言!待吾明日定要成功。”胡升默然无言可对。各归营中歇息。
  次日,胡雷奋勇出关,向周营讨战。报马报入中军,有南宫适出马。胡雷大呼:“南宫适慢来!”胡雷手中刀望南宫适顶门上砍来。南宫适手中刀劈面相迎。两马相交,双刀并举,一场大战。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二将凶猛俱难并,棋逢对手如枭獍。来来去去手无停,下下高高心不定。一个扶王保驾弃残生;一个展土开疆拚性命。生前结下杀人冤,两虎一伤方得胜。
  南宫适与胡雷战有三四十合,被南宫适卖个破绽,胡雷用力一刀砍入南宫适怀里来,马头相交,南宫适让过刀,伸开手把胡雷生擒活捉,拿至军前,辕门下马,径进中军报功。洪锦传令:“推来。”及至众士卒将胡雷推至帐前,立而不跪。洪锦曰:“既被擒来,何得抗拒?”胡雷大骂曰:“反国逆贼!你不思报国大恩,反助恶成害,真狗彘也!吾恨不能食汝之肉!”洪锦大怒,命:“推出去,斩讫报来!”立时将胡雷推出辕门,须臾斩首号令。洪锦方与南宫适贺功。
  才饮酒,旗门来报:“胡雷又来讨战。”洪锦大怒,传令:“把报事官斩了!为何报事不明?”左右一声,把报事官绑出去。报事官大呼:“冤枉!”洪锦令推回来,问其故:“你报事不明,理当该斩,为何口称冤枉?”报事官曰:“老爷,小人怎敢报事不明,外面果然是胡雷。”南宫适曰:“待末将出营,便知端的。”洪锦沉吟惊异。只见南宫适复上马出营来见,果是胡雷。南宫适大骂曰:“妖人焉敢以邪术惑吾!不要走!”纵马舞刀,二将复战。其如胡雷本事实不如南宫适,未及三十合,依旧擒胡雷下马,掌鼓进营,来见洪锦。洪锦大喜,将胡雷推至军前。洪锦不知何术,两边大小众将纷纷乱议,惊动后营。龙吉公主上中军帐来问其缘故。洪锦将胡雷的事说了一遍。龙吉公主叫把胡雷推至帐前一看,公主笑曰:“此乃小术,有何难哉!”叫把胡雷顶上头发分开,公主取三寸五分乾坤针放在胡雷泥丸宫钉将下去,立时斩了。公主曰:“此乃替身法,何足为奇!”正是:
  因斩胡雷招大祸,子牙难免这场非。
  话说洪锦斩了胡雷,号令在辕门。有报马报入关中:“启总兵爷:二爷阵亡,号令辕门。”胡升大惊:“吾弟不听吾言,故有丧身之厄。料成汤文武不足镇服天下诸候。”令中军官,修纳降文书:“速献关寨,以救生民涂炭。”只见左右将纳降文表修理停当,只等差人纳款。
  且说洪锦正与众将饮酒贺功,忽报:“佳梦关差官纳款。”洪锦传:“令来。”将差官令至军前,呈上文表。洪锦展开观看:“
  镇守佳梦关总兵胡升洎佐贰众将等,谨具降表与奉天讨逆元帅麾下:升等仕商有年,岂意纣王肆行不道,荒淫无度,见弃于天,仇溺士庶,皇天不保,特命我周武王以张天讨。兵至佳梦关,升等不自度德,反行拒敌,致劳元戎奋威,斩将殄兵,莫敢抵当。今已悔过改行,特修降表,遣使纳款,恳鉴愚悃,俯容改过之恩,以启更新之路,正元帅不失代天宣化之心,吊民伐罪之举,则升等不胜感激待命之至。谨表。”
  洪锦看罢,重赏差官:“我也不及回书,明日早进关安民便了。”来使回关,见胡升,禀曰:“洪总兵准其纳款,不及回书,明早进关。”胡升令左右将佳梦关上竖起周家旗号,打点户口册,集库藏钱粮,俟明早交割事宜。正打点间,忽报:“府外来有一穿红的道姑,要见老爷。”胡升不知就里,传令:“请来。”少时,道姑从中道而进,甚是凶恶,腰束水火绦,至殿前打稽首。胡升欠身还礼,问曰:“师父至此,有何见谕?”道姑曰:“吾乃是丘鸣山火灵圣母是也。汝弟胡雷是吾徒弟,因死于洪锦之手,吾特下山来为他复仇。汝系他同胞弟兄,不念手足之情,君臣之义,乃心向外人,而反与仇敌共立哉!”胡升听得此语,忙下拜,口称:“老师,弟子实是不知,有失迎迓,望乞恕罪。弟子非是事仇,自思兵微将寡,才浅学疏,不足以当此任;况天下纷纷,俱思归周,纵然守住,终是要属他人,徒令军民日夜辛苦,弟子不得已纳降,不过救此一郡生灵耳,岂是贪生畏死之故。”火灵圣母曰:“这也罢了。只我下山,定复此仇。你可将城上还立起成汤旗号,我自有处。”胡升没奈何,又拽起成汤旗来。洪锦正打点明日进关,只见报马来报:“佳梦关依旧又拽起成汤旗号。”洪锦大怒:“这匹夫焉敢如此反复戏侮我!等待明日拿这匹夫碎尸万段,以泄此恨!”
  且说火灵圣母问胡升曰:“关中有多少人马?”胡升曰:“马步军卒有二万。”圣母曰:“你挑选三千名出来与我,自下教场教演,方有用处。”胡升即选三千熊彪大汉。圣母命三千人俱穿大红,赤身,披发,背上贴一红纸葫芦,脚心里俱书写“风火”符印,一只手执刀,一只手执旛,下教场操演。不题。
  且说次日,洪锦命苏全忠关下讨战。胡升挂“免战牌”。全忠只得回营,见洪锦曰:“胡升挂‘免战’二字,末将只得暂回。”洪锦怒气不息。只见火灵圣母操演人马,至一七方才精熟。那日,火灵圣母命关上去了“免战牌”,一声炮响,关中军马齐出。火灵圣母骑金眼驼,与练成火龙兵,隐在后面;先令胡升在前讨战。胡升得令,一马当先,来至军前,要洪锦出来答话。探马报入关中:“关上有胡升讨战。”洪锦闻报,上马提刀,带左右将官出营。一见胡升,大骂:“逆贼!反复无常,真乃狗彘匹夫!敢来戏侮于我!”纵马舞刀直取。胡升未及还手,只见火灵圣母催开金眼驼,用两口太阿剑,大呼:“洪锦不要走!吾来也!”洪锦仔细定睛,见道姑连人带兽,似一块火光滚来。洪锦问曰:“来者何人?”圣母答曰:“吾乃丘鸣山火灵圣母是也。你敢将吾门下胡雷杀了!吾今特来报仇。你可速速下马受死,莫待吾怒起,连累此十万生灵,死无噍类也。”道罢,将太阿剑飞来直取。洪锦手中大杆刀火速忙迎。未及数合,洪锦方欲用旗门遁以诛火灵圣母,但不知圣母头上戴一顶金霞冠,冠上有一淡黄包袱盖住,火灵圣母将包袱挑开,现出十五六丈金光,把火灵圣母笼罩当中。他看的见洪锦,洪锦看不见他,早被圣母把洪锦照前甲上一剑砍来。洪锦躲不及,已劈开锁子连环甲。洪锦“哎呀”一声,带伤而逃。火灵圣母招动三千火龙兵冲杀进大营来。好利害!怎见得好火,有赋为证,赋曰:
  炎炎烈焰迎空燎,赫赫威风遍地红。却似火轮飞上下,犹如火鸟舞西东。这火不是燧人钻木,又不是老君炼丹,非天火,非野火,乃是火灵圣母炼成一块三昧火;三千火龙兵勇猛,风火符印合五行,五行生化火煎成,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彻通灵,生生化化皆因火,火燎长空万物荣。烧倒旗门无拦挡,抛锣弃鼓各逃生,焦头烂额尸堆积,为国亡身一旦空。正是:洪锦灾来难躲避,龙吉公主也遭凶。
  话说洪锦身着剑伤,逃进大营,不意火灵圣母领三千火龙兵冲杀进营,势不可当。三军叫苦,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龙吉公主在后营,听得一声三军吶喊,急上马拎剑,走出中军,见洪锦伏鞍而逃,洪锦不及对龙吉公主说金光的事,龙吉公主只见火势冲天,烈焰卷起,正欲念咒救火,又见一块金光奔至面前。公主不知所以,忙欲看时,被火灵圣母举剑照龙吉公主劈来。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回 广成子三谒碧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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