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无比骄傲。
你的眼神是宙斯的闪电,你的声
音是他的雷霆,
但如果你声音里不带怒气,它却
又比音乐更美妙。
可是,你是天人,当然不会喜爱这
人世间的浮辞,
这尘俗的辞句,不管多美,也不配
用来赞颂天使。
六
东升的太阳还没有吸干朝露,
棚外的牛群还没有躲进荫凉,
西塞利亚,一夜尝够了相思苦,
急忙忙来到杨柳垂岸的小河旁,
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阿都尼,
因为他常到这条小河里来游泳。
天很热;但更热的是她的情意,
圆睁两眼搜寻着阿都尼的身影。
最后,他来了,把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全部脱掉,
光着身子站立在清溪的岸边,
太阳睁着大眼向人世观瞧,
也不像她瞧他那样从不眨眨眼。
他忽然见到她,马上跳进水里去;
“啊,天哪,”她说,“我为什么不是
小溪?”
七
我的爱很美,但她更是非常轻佻;
她像鸽子一样善良,却又从无真情;
光采赛玻璃,也和玻璃一样脆弱;
柔和如白蜡,却又粗鄙得可恨;
恰像装点着玫瑰花瓣的百合花,
她是无比地美丽,也无比虚假。
她常拿她的嘴唇紧贴我的嘴唇,
一边亲吻,一边对我海誓山盟!
她编造出许多故事让我开心,
怕我不爱她,唯恐失去我的恩宠!
可是,尽管她摆出极严肃的神气,
她发誓、哭泣,全不过逢场作戏。
她爱得火热,恰像着火的干草,
但也像干草一样着完便完了;
她一面挑起爱火,一面用水浇,
到最后,倒仿佛你让她为难了。
谁知这究竟是恋爱,还是瞎胡闹?
实在糟透了,怎么说也令人可恼。
八
如果音乐和诗歌彼此可以协调,
它们原是姊妹,想来应该如此,
那么无疑我们就应该白头到老,
因为你喜爱音乐,我又非常爱诗。
你热爱道兰德②,他神奇的琴音
使无数的人忘掉了人世悲苦;
我热爱斯宾塞,他崇高的风韵,
人人熟悉,用不着我为他辩护。
你爱听音乐之后福玻斯③的竖琴
弹奏出无比优美的动人的乐章,
而能使我陶醉的最大的欢欣,
则是他自己无拘束地浅吟低唱。
诗人们说,音乐之神也就是诗神;
有人两者都爱,两者集于你一身。
九
红日初升,那美丽多情的姑娘,
………………………………④
脸白得像她的白鸽子的翅膀⑤,
满腹悲哀,站立在一座小山顶上,
等待着骄傲粗野的小阿都尼。
很快,他带着猎犬来到小山旁;
痴情姑娘,怀着比爱更热的情意,
告诉他千万别走近那边的猎场。
“前天,”她说,“我看到一个美貌青年,
在那边树丛中被一只野猪咬伤,
大腿全被咬坏,看来实在可怜!
你瞧我的大腿,就伤在这地方。”
她说着掀开大腿,露出许多伤痕,
他臊得连忙跑开,留下她去发楞。
一○
盛开的玫瑰,无端被摘,随即雕谢,
被摘下的花苞,在春天就已枯萎!
晶莹的珍珠为什么会转眼失色?
美丽的人儿,过早地被死神摧毁!
恰像悬挂在枝头的青青的李子,
因风落下,实际还不到雕落时。
我为你痛哭,可我说不出为什么,
你虽在遗嘱里没留给我什么东西,
但我得到的却比我希望的还多;
因为我对你本来就无所希冀。
啊,亲爱的朋友,我请求你原谅!
你实际是给我留下了你的悲伤。
一一
维纳斯,坐在一棵山桃的树荫里,
开始跟她身旁的阿都尼调情,
她告诉他战神曾大胆将她调戏,
她学着战神为他表演当时的情景。
“就这样,”她说,“战神使劲把我搂,”
说着她双手紧紧抱住了阿都尼。
“就这样,”她说,“战神解开我的衣扣,”
意思显然要那小伙子别要迟疑。
“就这样,”她说,“他使劲跟我亲吻,”
她说着伸过嘴去紧贴着他的嘴唇;
但他喘了一口气立即匆匆逃遁,
仿佛他压根儿也不了解她的心情。
啊,但愿我的爱如此情义厚,
吻我,抱我,弄得我不敢停留。
一二
衰老和青春不可能同时并存:
青春充满欢乐,衰老充满悲哀;
青春像夏日清晨,衰老像冬令;
青春生气勃勃;衰老无精打采。
青春欢乐无限,衰老来日无多;
青春矫健,衰老迟钝;
青春冒失、鲁莽,衰老胆怯、柔懦;
青春血热,衰老心冷。
衰老,我厌恶你;青春,我爱慕你。
啊,我的爱,我的爱年纪正轻!
衰老,我仇恨你。
啊,可爱的牧人,
快去,我想着你已该起身。
一三
美不过是作不得准的浮影,
像耀眼的光采很快就会销毁,
像一朵花儿刚开放随即雕零,
像晶莹的玻璃转眼就已破碎;
浮影、光采、鲜花或一片玻璃,
转瞬间就已飘散、销毁、破碎、死去。
像一丢失便永不能再见的宝物,
像一销毁便无法恢复的光采,
像玻璃一破碎便不能粘合,
像鲜花一雕谢便绝不重开,
美也是这样昙花一现,永远消失,
不管你如何痛苦,如何抹粉涂脂。
一四
晚安,好好休息。啊,与我全无关!
她的一声“晚安”只让我不得安息,
独坐小屋中为痛苦的相思悲叹,
为刺心的疑惧不停地呻吟、唏嘘。
“好好走,”她说,“明天希望你再来,”
“好”是不可能的,伴我的只有悲哀。
可是我走的时候,她的确笑了,
只不知她笑里是讥讽还是热情:
也可能看到我走她高兴地笑了,
也可能是她愿意让我再去游魂——
“游魂”二字对我来说的确很对,
我吃尽苦头,却从来未得实惠。
上帝啊,我两眼饥渴地望着东方!
我的心在和时钟挑衅;无疑清晨
一来临,一切生物都会走出梦乡,
但我已经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夜莺正声声歌唱,我却坐着观望,
一心希望它的歌声和云雀一样。
因为云雀用它的歌声迎接白天,
驱逐黑暗的、构成梦境的夜晚。
黑夜一消失,我就将到她身边;
让心儿能称愿,两眼把秀色饱餐;
因为她曾叹口气说“明天你再来”,
悲哀时变作快慰,快慰里又有悲哀。
我和她在一起,一转眼就是黑夜:
可现在,无数分钟凑不到一小时;
为使我难堪,一分钟长似一个月,
太阳总不肯为我快快照上花枝!
去吧,黑夜;快来,白天,向黑夜
借点时光;
短一点吧,黑夜,今夜短些,明天你
再延长。
注释
①即爱神维纳斯。
②道兰德(John?Dowland,1563?—1626?),英国著名的琴师和作曲家。
③即太阳神阿波罗,也是音乐(尤其是竖琴)之神。
④此行原文已失。
⑤据希腊神话,爱神以白鸽子挽车。
凤凰和斑鸠
让那歌喉最响亮的鸟雀,
飞上独立的凤树的枝头,
宣布讣告,把哀乐演奏,
一切飞禽都和着拍子跳跃。
可是你叫声刺耳的狂徒,
你魔鬼的邪恶的信使,
死神的忠实的信士,
千万别走近我们的队伍。
任何专横跋扈的暴徒,
都不容走近我们的会场,
只除了鹰,那羽族之王:
葬礼的尊严不容玩忽。
让那身穿着白色袈裟,
懂得死亡之曲的牧师,
唱出死神来临的挽诗,
并由他领着作弥撒。
还有你寿长过人的乌鸦,
也必须参加哭丧的队伍,
你生来穿着黑色的丧服,
开口就像哭不用作假。
接着他们唱出送丧的哀辞,
爱情和忠贞已经死亡;
凤和鸠化作一团火光
一同飞升,离开了尘世。
它们是那样彼此相爱,
仿佛两者已合为一体;
分明是二,却又浑然为一:
是一是二,谁也难猜。
两颗心分开,却又在一起;
斑鸠虽和它的皇后分开,
它们之间却并无距离存在:
这情景只能说是奇迹。
爱情在它俩之间如电光闪灼,
斑鸠借着凤凰的眼睛,
就能清楚地看见自身:
彼此都认为对方是我。
物性仿佛已失去规矩,
本身竟可以并非本身,
形体相合又各自有名,
两者既分为二又合为一。
理智本身也无能为力,
它明明看到合一的分离,
二者全不知谁是自己,
这单一体原又是复合体。
它不禁叫道,“多奇怪,
这到底是二还是一!
这情景如果长存下去,
理智将变作爱情的奴才。”
因此它唱出一首哀歌,
敬献给凤凰和斑鸠,
这爱情的明星和旗手,
吊唁它们的悲惨结果。
哀歌
美、真、至上的感情,
如此可贵,如此真纯,
现在竟一同化作灰烬。
凤巢现在已不复存在;
那斑鸠的忠贞情怀,
此一去,永远难再。
也未留下后代儿孙——
这并非因它们身体有病,
而是因为婚后仍童身。
从今后,再说真,是谎,
再有美,不过是假相,
真和美已被埋葬。
不真不美的也别牢骚,
这骨灰瓶可以任你瞧,
这两只死鸟正为你默祷。
鲁克丽丝受辱记
献 与
扫桑普顿伯爵兼提齐菲尔男爵
亨利·娄赛斯雷阁下
我对阁下的敬爱是没有止境的;这本没有头绪的小书,只显示这种敬爱流露出来的一小部分而已。是您高贵的秉性,而不是这些鄙俚诗句的价值,保证拙作得蒙嘉纳。我已做的一切属于您;我该做的一切属于您;凡为我所有者,也就必定属于您。我若更有才能,我对您也会更有价值;目前,却只能照现有的情况,将这一切奉献给阁下。谨祝阁下延年益寿,福祚绵绵。
阁下的忠仆
威廉·莎士比亚
故事梗概*
路修斯·塔昆纽斯①(他由于极端倨傲,被称为“塔昆纽斯·苏佩布斯”②)用凶残手段将其岳父塞维乌斯·图琉斯置于死地之后,违反罗马的法律和常规,不曾征得或俟得人民的同意,径自攫取了王位。后来,他率领诸王子和罗马其他贵族,去围攻阿狄亚城③。在攻城战役中,一天晚上,罗马众将领在王子塞克斯图斯·塔昆纽斯的营帐里聚会;晚饭后闲谈时,每人都夸耀自己夫人的美德,其中柯拉廷努斯④更盛赞其妻鲁克丽丝贞淑无比。在这种愉快心情里,他们并辔向罗马疾驰,意欲借此意外的突然到达,来验证各自的夫人对这种赞誉是否当之无愧。结果发现:惟独柯拉廷努斯的妻子深夜仍率侍女纺绩,其他贵妇则正在跳舞、饮宴或嬉游。于是众贵族一致承认了柯拉廷努斯的优胜,一致首肯了他的夫人的令名。这时,塞克斯图斯·塔昆纽斯已因鲁克丽丝的美貌而动心,但暂时遏制欲念,偕众人返回军营;不久,他就私自离开营地,来到柯拉廷城堡⑤,凭他王子的身份,受到鲁克丽丝优渥的款待,并在城堡中留宿。当夜,他背信弃义地潜入鲁克丽丝的卧室,强暴地污辱了她,而于翌日凌晨仓皇遁去。鲁克丽丝悲恸欲绝,火速派遣两名信差,其一到罗马去请她父亲,其二到军营去请柯拉廷。
他们两个,一个由裘涅斯·勃鲁托斯⑥陪同,另一个由浦布琉斯·瓦勒柔斯⑦陪同,来到城堡,发现鲁克丽丝披着丧服,便惊问她悲痛的原因。她首先叫他们立誓为她复仇,然后揭露了罪犯的名字及其罪行,接着便猝然举刀自杀。在场的人们目睹这一惨变,便一致宣誓:要把十恶不赦的塔昆家族一举攘除。他们抬着死者的尸身来到罗马,由勃鲁托斯将这一惨祸的祸首及其罪行告知人民,并严厉抨击国王的暴政。罗马人民怒不可遏,经口头表决,一致同意将塔昆家族的人尽行放逐,国政遂由国王转入执政官之手。
淫念熏心的塔昆,从罗马军营溜号,
不可凭恃的邪欲,举双翼将他引导;
他急急忙忙赶路,揣着无光的火苗——
这火苗藏在灰烬里,只等时机一到,
会燃起烈焰一团,前去紧紧环抱
柯拉廷贞淑的妻子——鲁克丽丝的纤腰。
也许,偏偏不幸,正是这“贞淑”的美名
勾起了塔昆的情欲,犹如给利刀添刃;
只因不智的柯拉廷,不应该百般赞颂
是何种无与伦比的,明丽的嫩白与嫣红
显耀在她的脸上——那是他仰慕的天穹;
那儿,伊人的星眸,亮似天国的银星,
以冰清玉洁的柔辉,向他效忠致敬。
只因前一天夜晚,在塔昆王子的帐幕,
他不该向众人揭示他所享有的艳福,
说是上天赐予他无比珍贵的财富——
与这美貌的淑女,结成美满的眷属;
他矜夸他的幸运,口气高傲而自负,
说是帝王贵胄们尽管威名卓著,
他们却休想匹配这位无匹的仙姝。
世间有几个幸运儿,曾尽情享受欢悦!
即使让人享有了,欢悦也易于幻灭,
急遽有如清晓一珠珠银白的露液,
在骄阳金辉凌迫下,消失得不知不觉。
还未曾好好开始,便只得草草了结。
淑女的丽质荣名,托庇于主人的肘腋,
未免防护欠周,难抵挡万般罪孽。
不需滔滔的辩才,不需娓娓的谈吐,
“美”本身自有权威,把睽睽众目说服;
那么,柯拉廷又何苦喋喋不休地申述,
在稠人广众之间,赞颂那无双的宝物?
既然那稀世之珍,是他独占的财富,
就应该深藏不露,谨防觊觎的耳目,
为什么它的主公,偏将它广为传布?
他自夸艳福无比——做鲁克丽丝的主君,
也许,这恰恰怂恿了倨傲的王子塔昆;
人们邪念的萌动,往往导源于耳闻;
也许,由于这王子艳羡这异宝奇珍,
无情的对比刺痛了他那高傲的自尊——
品位较低的臣属,竟能够夸耀他们
享有他们的尊长也不曾享有的福分。
若不是这些缘由,必另有非分的念头
暗地里挑逗指使,促成这鲁莽的步骤:
把他的显赫地位、荣誉、功业、亲友,
一股脑儿丢在脑后,只顾狂奔疾走,
为平息炽烈的情欲,急切地求索不休。
这轻狂欲念的热焰,会卷入悔恨的寒流,
过早的萌芽会凋萎,永没有长大的时候!
这王子来到城堡,来到柯拉廷邸宅,
受到了鲁克丽丝殷勤优渥的接待;
只见她的面颊间,“美”与“德”互相比赛,
争辩着:她的声誉,是靠谁撑举起来;
当“德”自鸣得意,“美”就羞红了脸腮;
当“美”嫣然炫耀那一片绯红的霞彩,
“德”就轻蔑地涂染它,给它抹一层银白。
“美”以维纳斯的白鸽作为凭证和理由,⑧
说“德”占有的白色,应该归“美”所有;
对“美”占有的红颜,“德”也提出要求,
说红颜本来属于“德”,由“德”亲手传授
给芳华盛放的少女,让两颊红白相糅,
让红颜充当金盾,当羞辱来犯的时候,
它就要挺身防守,把白色掩护在身后。
“德”的莹洁的白色,“美”的浓艳的红装,
在鲁克丽丝脸上,勾出瑰丽的纹章;
红颜、白色都争做两种颜色的女王,
为证明它们的权柄,追溯到远古洪荒。
争夺王位的雄心,使它们互不相让;
双方威力都强大,真个是旗鼓相当,
时而这一方占先,时而那一方居上。
塔昆仿佛瞧见了:百合与玫瑰的兵丁⑨
以她的秀颊为战场,进行着无声的战争;
这两支纯正的队伍,围住他奸邪的眼睛;
在两军对垒之中,惟恐丢失了性命,
这卑怯败北的俘虏,向两军屈服投诚;⑩
它们发现擒获的是一个冒牌的谬种,
宁可将它放走,也不愿奏凯庆功。
这时他不禁想起:她丈夫的俗调凡腔,
虽盛赞她的美貌,其实是将她诬枉;
有如悭吝的浪子,难将这重任承当,
他那贫乏的口才,远不配将她颂扬。
对这丽质的礼赞,柯拉廷亏下的欠账,
心神眩惑的塔昆,用玄思遐想来补偿,
他睁着惊奇的两眼,张口结舌地凝望。
这位人间的圣徒,受到这魔鬼的崇奉,
对这伪善的朝拜者,不曾有些许疑心;
纯净无瑕的心灵,难得做一场噩梦,
没上过当的鸟雀,不惧怕诡秘的幽林;
无邪的鲁克丽丝,安心接待了贵宾,
以殷勤和悦的风度,向王子表示欢迎;
他外貌温文有礼,看不出内心奸佞。
他用尊贵的身份,掩饰歹恶的心机,
将他卑劣的罪孽,藏入威严的外衣;
他不曾显露什么逾越礼法的形迹,
只除了有时眼睛里流露过多的惊奇;
眼睛已享有一切,仍未能餍足心意;
虽豪富却又似贫穷,贪欲永远无底,
攫取的已经太多,仍渴求更多的东西。
但她从未遭遇过陌生人目光的窥伺,
从含情欲语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暗示;
这一本奇异的图书,书页边写有注释,⑾
而她却不曾领悟那幽微闪烁的奥旨;
她全未虑及钓钩,她从未触及诱饵;
她只见塔昆的两眼,在天光白日中注视,
那轻狂目光的含意,她却茫然不知。
他向她耳边述说:意大利这片沃土上,
她丈夫战功赫赫,博得了新的荣光;
他用谀词来赞美柯拉廷崇高的声望,
说他的勇武气概,更使他威名远扬,
头戴胜利的花冠,身披受创的戎装;
她听了,把手儿举起,表达内心的欢畅,
为他的这番成就,默默地祝谢上苍。
塔昆不动声色,隐藏起真实图谋,
信口胡诌了一篇前来造访的借口;
在他晴朗的天空里,始终也不曾闪露
预示风暴将临的阴霾滚滚的征候;
直到浓黑的夜晚——恐怖和畏惧的母后,
舒展晦冥的暗影,覆罩无垠的宇宙,
在穹窿为顶的狱里,把天光白日幽囚。
于是塔昆被引到供他安寝的处所,
自称身子困乏,精神也不复振作;
因为他晚餐以后,与鲁克丽丝对坐,
交谈了不短的时光,不觉把夜晚消磨;
如今浓重的睡意,与生命的精力相搏;
人人到这个时辰,都要上床安卧,
只有窃贼、忧虑者、骚乱的心灵醒着。
塔昆就属于这一伙,睡不着,心里嘀咕,
盘算着:要满足心愿,会遇到哪些险阻;
他明知希望微茫,不如抽身退步,
却还是断然决定:让心愿得到满足;
获利无望的时候,会更加惟利是图;
只要预期的犒赏是一宗名贵的宝物,
哪怕有性命之忧,也全然置之不顾。
贪多务得的人们,痴迷地谋求取到
那尚未取到的种种,原有的却执掌不牢,
那已经取到的种种,便因此松脱、丢掉:
他们贪求的愈多,他们占有的愈少;
或是占有的虽多,而由于填塞得过饱,
结果是疳积难消,反而备尝苦恼,
他们是假富真穷,成了破产的富豪。
人人都希求荣誉、财富、安宁的晚景,
而为了赢得它们,要经历险阻重重,
有时为它们全体,丢弃其中的一种,
有时为其中一种,将全体丢弃一空;
鏖战时激情如火,为荣誉可舍生命;
为财富可舍荣誉;财富常招致纷争,
终于毁灭了一切,一切都丧失干净。
我们若肆意贪求,来满足某种希冀,
也就迷失了本性,不再是我们自己;
当我们资财丰裕,可憎的贪婪恶癖
偏叫人想到缺欠,把我们折磨不已;
这样,对已得的资财,我们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