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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道白云

_2 一行禅师(现代)
自从悉达多那次邀请过几个村中的小童一起野餐之后,他有时也会被批准到城都附近的小村落逛逛。这时,他就会穿上便服,以方便与普通人交谈。从这些接触,悉达多学会了很多他在宫中从来学不到的东西。他留意到人民一般信奉的,是三个婆罗门的神祗—大梵天,毗湿奴(Visnu)和湿婆(Siva)。他同时知道他们都受着婆罗门祭师的压迫。为了在庆生、婚礼、丧礼等伦常礼节中奉行正确的规仪,很多甚至非常贫困的家庭,也被迫要付给婆罗门金钱、食物或劳力。
一天,当路过一间茅房时,悉达多被房子内传来的啕哭声惊动。于是,他叫提婆达多入内查个究竟。他们发现这间屋的主人原来刚刚去世,而他的家里十分穷苦。他的妻儿瘦得可怜,身上只披着破布。他们的房子也旧得像是会随时倒塌。原来这家的男人,因为想婆罗门替他的地方洒净以便重建厨房,被迫要报以苦工。连续几天,他都要替婆罗门搬运大石和砍柴。他最后病倒了。在回家的途中,他不支倒地,一命呜呼。
由于他自己的反省和观察,悉达多开始对一引起婆罗门的基本教义产生疑问,例如:吠陀是否真的是专赐给婆罗门的;婆罗门是否是宇宙间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经文和祭仪本身是否拥有无穷的力量等。同时,悉达多很同情那些敢直接挑战婆罗门教条的教士。他对这方面的兴趣从没有减退,更从没有错过任何有关请解吠陀的课或讨论会。他同时又热衷于语文和历史的研究。
悉达多很喜欢与修行者和沙门交流。但因为父亲的不满,他便要时常找藉口出外,才可与这些人见面。这些沙门对物质的拥有和社会的地位都全不重视。这与婆罗门的刻意追求权力是截然不同的。反之,这些沙门都刻意放弃一切,以断绝世间的烦恼而得到解脱。他们对吠陀和奥义书的经义已全部通晓。悉达多知道很多修行者都住在西邻的憍萨罗,或南面的摩揭陀。悉达多很希望有一天能到这些地方去跟他们研习。
净饭王当然知道悉达多的意向。他把恐怕儿子会出爱当沙门这个忧虑,告诉了他的王弟,提婆达多和阿难陀的父亲,途虑檀那大王。
“憍萨罗这个国家一向以来都对我们的领土虎视眈眈。我们必须靠悉达多和提婆达多这班后辈的才干,来保卫国家的命运了。我很怕悉达多会如何私陀预言般去当沙门。如果是真的话,提婆达多也很有可能跟他这样做。你可知道他们是如何的喜欢跟那些修行者交往吗?”
途虑檀那被大王这番吓了一跳。想了一会,他低声在大王耳边说:“如果你问我的话,我认为你应该替悉达多找个妻子。有个家庭要照顾,他就必定会放弃作沙门的念头了。”净饭王点头是意。
那天晚上,大王对乔答弥透他的心事。王后于是答应,会替悉达多安排在短期内成婚。虽然王后自己才刚产下小公主孙陀莉难陀,但她分娩后不久,即开始在宫中安排一些年青人的聚会。悉达多对参与这些音乐晚会、运动会和远足等活动,都表现得很热诚。他也结识到很多新朋友。
净饭王有一个妹妹,名叫芭蜜莎。她的丈夫是拘利的国王檀迦巴利。他们在拘利的城都罗摩村和边毗罗卫国都有居所。释迦国和拘利国只隔一条河,所以这两国的人民,世世代代都相处得很和洽。它们两个都只是一天行程之隔。在乔答弥的游说下,拘利国的大王与王后都同意在库纳湖畔的草原举行一次武术比赛大会。而净饭王将会亲临主持,以鼓励年青的国民去锻炼他们的体能和武功。城都里所有的青年男女都被邀参加。少女们并不参予比赛项目,而是以她们的喝采掌声来令参赛者加把劲儿。芭蜜莎王后和檀迦巴利大王的女儿,耶输陀罗,负责迎宾。她可爱秀丽,美得清新自然。
在所有的项目中,包括了射箭、剑击、赛马和举重等,悉达多都囊括全部冠军。颁奖给他的,正是耶输陀罗。而奖品竟是一只白象。两掌紧合,微低着头,她用高贵尔雅的语气宣布:“悉达多太子,请你为你应得的胜利,领受这头白象。也同时请你接纳我心底里至诚的祝贺。”
公主的举止雍容淡定,衣妆温文高雅。她的笑容就如半开的莲花般清爽。悉达多鞠躬,然後直望她的眼里,轻声说道:“谢谢你,公主。”
站在悉达多後面的提婆达多,因为只嬴得亚军而非常不快。看见耶输陀罗对他全没理睬,他一手拿起象鼻,狼狠的打了一下鼻子最弱的部位。白象登时感到万分痛楚,跪在地上。
悉达多很严厉的望着提婆达多,呵斥道:“堂弟,那太过份了。”
悉达多揉揉象鼻的弱处,又说着安慰它的话。白象慢慢的再站起来,低头向太子致敬。现场观众的掌声雷霆贯耳。悉达多骑上象背,开始他的胜利巡礼。在驯象师的引领下,白象载着悉达多,在人群的簇拥中,围绕着迦毗罗卫国城内巡行。耶输陀罗以缓慢而高贵的步伐,在他们旁边一起随行。
故道白云 8.宝石的项链
8.宝石的项链
进入少年时代的悉达多,开始发觉宫中的生括有点儿局促。于是,他开始到城外游历,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每次出游,都有他的忠心随从车匿作伴。有时,他的弟弟或朋友也会同行。虽然车匿是负责悉达多的车马的,但出游时,他和悉达多会轮流执缰策马。因为悉达多从来都不用马鞭,所以车匿也同样不用。
从北面喜玛拉雅山脉的崎岖山脚,到南面的广阔草原,悉达多游遍了释迦国的每一个角落。城都迦昆罗卫国座落在人口最多和物资最富庶的低洼地带。虽然比起邻近的挢萨罗和摩揭陀两国,释迦国的面积很少。但它位置之理想则非其他两国所能比媲的。源於高地的卢酸河和滂河,正好流下来灌溉着那肥沃的平原。这两条河向南伸展,直至和尸赖奴伐底河合流之後才倾入恒河。悉达多最爱坐在滂河岸上看着涌流。
那里的村民都相信滂河的水,可以把他们过去及现在的罪业洗去。因此,他们就是在很冷的天气,也会时常把自己浸在水里。一夭,坐在河边时,悉达多问道:“车匿,你相信这河水真的能够洗去罪业吗?”
“一定可以吧,太子。不然,那会有这麽多的人来河里洗涤呢?”
悉达多笑了笑。“那麽,所有的鱼、虾、蚝等水居生物,必定就是世上最贤良无染的了!”
车匿答道:“我最低限度可以说,在这儿沭浴是应该可以洗清身上的污垢的!”
悉达多大笑起来,拍拍车匿的肩膊。“这句话,我应该同意吧!”
又一天,当悉达多在回宫途上经过一个贫穷村落时,很意外地见到耶输陀罗和她的侍婢,在那里照顾那些患上眼疾、感冒、皮肤病等不同病徵的小童。耶输陀罗虽然穿着得非常简单,但望上去却就活像一个女神。身为一个王女而甘愿亲自为贫苦大众施予关怀和服务,悉达多实在被她深深感动。她替病童们清洗感染的眼睛和皮肤,又给他们配药和洗净肮脏的衣服。
“公主,你造样做已有一段时间了吗?”悉达多问道。“在这里见到你真是美好。”
正在替一个小女孩洗着手臂的耶输陀罗,抬起头来。“差不多有两年了,太子。不过,这只是我第二次到这条村里来。”
“我时常来这儿的。小朋友和我非常熟络。公主,你这份工作一定带给你很大的满足感。”
耶输陀罗只是微笑,没有作答。她弯下身来继续替女孩洗手臂。
因为那天有机会和耶输陀罗作比较详细的谈话,悉达多很意外地发觉到,他们彼此原来有着很多相同的想法。耶输陀罗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对传统盲从的宫廷淑女。她也研读过吠陀,而心底里对社会上的不公平感到非常不满。就如悉达多一样,她并不觉得身为一个有富贵和特权的王室成员是真正快乐的。她极度鄙厌宫庭中大臣和婆罗门间的权力斗争。她知道身为一个女子,她做不到什麽来改变社会。参予慈善工作是表达她理念的唯一方法。她希望她的朋友可以从她的行动中,看到这类工作的价值。
从第一次见到耶输陀罗,悉达多已对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表示希望他快些成婚。耶输陀罗应是适当的人选。虽然在那些音乐表示希望他快些成婚。耶输陀罗应是适当的人选。虽然在那些音乐和运动的聚会中,悉达多也曾结识到很多年青貌美的女子,但耶输陀罗不仅外表最美丽,而且令他感到最舒服和满意的一个。
一天,乔答弥王后决定要为全城中的少女们开一个宴会。她又请了耶输陀罗的母亲芭蜜莎来帮忙。所有迦毗罗卫国的年青女子都被邀请,而每一位都会被赠送一件珠宝饰物。芭蜜莎王后提议应该由悉达多来把礼物送出去,就像耶输陀罗在武术大会中作迎宾一样,以示诚意。净饭王和王室的共他成员也将会参加。
宴会在一个凉快的晚上举行。王宫的礼堂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四周都有乐师们弹奏着音乐娱宾。在花灯闪动的光线下,温文有礼的女士们鱼贯入场,身上都穿着颜色鲜丽和镶有耀目金线的纱丽。她们逐一经过王室的长者高官面前,包括了大王和王后在内。全身穿上太子华服的悉达多,站在左边一张铺满珠宝饰物的桌子後面,等着赠送礼物给一千多位淑女们。
悉达多起初曾拒绝亲自派送礼物的,但他最后还是被乔答弥和芭蜜莎说服。“获得太子你亲自赠送礼品,一定会令她们每个人都感到荣幸和快慰。这点你是应该知道的吧。”芭蜜莎这样说,脸上挂着一个十分肯定的微笑。悉达多绝对不想扼杀别人得到快乐的机会,于是他便答应了。可是,现在站在众多宾客之前,他实在对于怎样选择适当的饰物给每一位女士感到困惑。每个女士都要行经所有嘉宾才到达悉达多的跟前。第一个出来的少女是苏玛,一个王爷的女儿。芭蜜莎指导她行上梯级到台上,跟着停下来向大王、王后及所有来宾鞠躬,然后才走近悉达多。到了悉达多面前,她低下头来作揖礼敬。悉达多也鞠躬以示回礼,并将一串玉石珠链赠送给她。宾客们鼓掌以示同意,而苏玛则再次鞠躬。她非常轻声的说了一些谢词,只可惜悉达多一点也听不到她说甚麽。
下一位是罗希妮,名字是依一条河流起的。悉达多没有刻意挑选饰物去配合每个女子的样貌和气质。他只是从桌上随着次序拿起下一件饰物给下一位女士。因此,虽然有众多女士排候,但赠送仪式也没有拖得太长。到晚上十时,所有的饰物都几乎全部送出了。每人都以为最后的一位是个叫顗罗的女子。正当悉达多以为自己的任务已完成,一个年轻女子从观众席中出来,朝台上缓缓走丢。她正是耶输陀罗。她穿着一件象牙色的纱丽,轻盈清丽得像晨曦里的一缕凉风。她向大王及王后鞠躬。一如她向来的自然大方,她行到悉达多面前,向他浅笑说道:“不知太子还可有点东西给我吗?”
悉达多望着耶输陀罗,然后有点不知所措的瞄向桌上剩下来的饰物。他脸上都红了一桌上剩下来的,没有一样配得起耶输陀罗的美丽。忽然,他展露微笑。他从自己的颈上除下丁带着的一条项链,交了给耶输陀罗。“公主,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耶输陀罗摇着头,说:“我是为了表示对你的尊敬而前来的。,我又怎能拿走你自己的顼链呢?”
悉达多回答道:“我的母亲乔答弥王后,常常说我不带珠宝饰物比较英俊。公主,就请你接纳这份礼物吧。”
他示意请她行近一点,好使他可以替她带上这串闪闪生光的宝石项链。全部来宾立刻鼓起掌来,而欢呼声更不绝于耳。他们都热烈地站了起来,以表示他们的赞许。
故道白云 9.慈悲之路
9.慈悲之路
悉达多和耶输陀罗的婚礼居翌年的秋天举行。那天是释迦国普天同庆的日子。整个迦毗罗卫国都布满了旗帜、灯饰和鲜花,而音乐也是处处可闻悉达多和耶输陀罗的座驾马车,所到之处都是欢呼载道。他们又到城外的村落和小市镇,去赠送食物和衣服给那些贫苦的家庭。
净饭王亲自策划建筑三座适应不同季节的宫殿,送给这对新人。夏天的宫殿兴建在高原上倚山的幽美地区。为雨季和寒科而建的,则座落于城都的中心。每座宫殿都设有莲池,里面种着浅蓝色、粉红公或白色的莲花。他俩的锦履华服,和每天燃点的檀香,都是特别从西南面伽尸国的城都王舍城专程订购回来的。
净饭王现在才觉安心,因为悉达多已走上了他梦寐以求他儿子会走的路。他样自挑选国内最佳的乐师和舞蹈员,为儿媳俩长期表演以供娱乐。
可是,对悉达多和耶输陀罗来说,快乐并非是从安枕无忧的权贵生活中可找到的。他们的快乐,是从坦诚相待、互诉心声而获至的。他们全没有为山珍海味或绫罗绸缎而心动。虽然他们都懂得欣赏歌舞的艺术,但他们永不会沉迷于这些享乐之中。他们有他们的梦想—去寻找在追求精神升华和社会革新役旅上的一切答案。
第二年的夏天,悉达多自幼的忠仆车匿驶着马车,载悉达多和耶输陀罗前往夏宫。沿途中,悉达多便乘机介绍耶输陀罗认识国内她未曾到过的地方。他们在每处逗留几天,有时更会在乡村里的民居过宿,与村民一起吃简单的食物,睡在绳织的床上。从这些经历中,他们学到了很多不同地方的生活方式和习惯。
有时,他们会遇到很悲惨的情景。他们曾风过有的家庭有九个或十个小孩,而每一个小孩都染上顽疾。无论他们的父母怎样日夜劳苦,他们永远都无法抚养孩子。一般农民的生活都是十分艰苦的。悉达多凝视着骨瘦如柴的小童,他们都因生虫或营养不足而导至肚胀。他又看到伤残的一群在街上行乞。这一切的情景都使他非常不安。他看到这些人,全部都是被困在无可逃脱的环境里面。贫病交迫之余,他们更要遭受婆罗门的欺压。而对这些欺压,他们又都伸诉无门。他们离城都太远。况且,即使到了城都,又有谁会帮助他们呢?悉达多知道,就是一国之君,也没有力量去改变他们的悲惨景况。
悉达多很清楚明白宫廷里的一切运作。每一个官员都只顾保护和巩固自己的势力,把民间的疾苦和需要都置诸脑後。因为曾亲身看到他们的互相斗争和残害,悉达多对政治只感到极度的反感。他很明白就是自己父亲的权力,也是十分脆弱和有限的—一个国君根本就是被囚於自己的地位之中,因而失去真正的自由。虽然他的父亲也知道部属是贪婪腐败,但无奈又要倚靠这些部属来保卫王朝。悉达多知道自己继位后,也必然会这样做。他明白只有消除人们心内的贪婪和嫉忌,环境才会改变。就因为这样,他寻找精神解放之道的欲望又再次重燃了。
耶输陀罗聪明黠慧。她了解悉达多心底的冀盼,而且坚信只要悉达多寻道,必定会成功。但她也非常清楚,求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悲惨和痛苦不断发生。所以她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是立即行动。她与悉达多商讨不同的方法去帮助社会上最贫困的人。这种工作她已做了好几年了。除了替一些人解除痛苦之外,她的努力也为自己心里带来了祥和与快乐。如果有悉达多的真心支持,她相信这类工作一定可以持续一段时间的。
各类日用品以及不同的侍从婢仆,都从迦毗罗卫国各地源源不绝送来供他们使用。悉达多和耶输陀罗把大部份的佣人都遣送回去,只留下几个来帮忙打扫花园、烧饭和管家。他们当然留下了车匿。耶输陀罗尽量把生活安排得简单。她会亲自入厨指导佣仆做些清简而又合悉达多心意的菜式。至于悉达多的衣装,她就会亲自掌管,自己打点一切。她不时都会请教悉达多有关她回城後将要重新投入的救援工作。悉达多非常明白她对这些工作的热诚,而永远都会给她无限的支持和鼓励。耶输陀罗也因此而对她的丈夫更加信任。
虽然悉达多从没怀疑过耶输陀罗做这些工作的价值,但他觉得、这条途径并不可以导致真正的祥和安稳。人们不单是被社会的不公平和疾病所折磨,更重要的是他们被自己内心所产生的忧悲苦恼所束缚。如果有一天耶输陀罗也陷入了恐惧、瞋怒、愤根或失望之中,她那会再有精力去继续她的工作呢?悉达多自己曾亲身径历过因朝廷和社会的不健全而引起的怀疑、沮丧和痛苦。他知道心底里的平静才是真正社会工作的根基。但他并没有给耶输陀罗知道他这种想法,因为他恐怕这样做会令她更加忧虑。
回到冬宫后,他们就要不停地款待到访的宾客。虽然耶输陀罗对亲朋戚友都热诚招待,但她最关注的,仍是悉达多与别人所谈及哲学宗教与政治社会关系的话题。就是四处出入督导着侍应,她都不会错过这些言谈的一字一句。她曾希望在众多朋友中,能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来加入她的工作,可惜没有几人表示兴趣。他们大都只想着欢宴作乐。但悉达多和耶榆陀罗仍然是耐心地接待他们。
除了悉达多以外,还有一个同样明白和支持耶输陀罗的人,她就是乔答弥王后。王后非常关心媳妇的快乐,因为她知道如果耶输陀罗快乐,悉达多也会快乐。不过,这并非她支持耶输陀罗慈善工作的唯一原因。乔答弥王后本身就是一个很慈悲的人。她第一次跟耶输陀罗去探访穷乡僻壤,便立刻体会到这种工作的真正价值了。它不只是给予穷苦人家米饭、面粉、布匹和药物等物资上的支援。更重要的,在他们痛苦的时候,可以直接给予他们慈祥的目光、一双授助的手和一颗爱心。
王后不像宫里其他的人。她经常对耶输陀罗说,女人也如男人一样拥有智慧和力量,所以也应该肩负社会上的一些责任。虽然女人特别善长于令家庭里倍添温馨,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就只应该留在厨房或王宫里。乔答弥发觉她可以和熄妇成为交心的朋友,因为耶输陀罗和她一样独立,又善于思虑。王后不只嘉许那输陀罗的工作,她还与耶输陀罗肩并肩的工作。
故道白云 10.未出生的孩子
10.未出生的孩子
这段时间,净饭王表示希望悉达多能够多些留在他的身边,以便指导儿子如何处理朝政。太子被邀请出席很多会议。有时,他单独与大王会商,有时他则和大王及朝臣一起参加会议。悉达多对朝廷的事务,永远都是全力以赴。但他渐渐明白到,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上所出现的问题,往往都是由於参政者的私人野心而引起的。当人们只关心如何保护个人权力时,他们是没有可能会为百姓着想而推行仁政的。每当他看到那些假仁假义的腐败官僚时,悉达多就会十分气愤,怒火中烧。即使如此,他仍要把这些感觉隐藏,因为他仍然没有发现对策。
一天,与几个大臣会议完毕,净饭王问他:“为何你总是默默的坐在那里,不给任何意见呢?”
悉达多望着他的父亲,说:“我并不是没有意见,而是说了出来也起不了作用。它们都是治标不治本。我仍未想到一个有效的方法来对治朝廷中那群有私心的人。就如弗山密达。他在朝廷中是有相当权势,但你肯定知道他是贪污的。他也曾多次想削弱你的权力以增强他自己的。可是,你没他奈何,仍然要倚仗他的帮忙。原因何在呢?因为你知道如果不是这样,动乱就会随之而来。”
净饭王望着他的儿子,默然无语。过了一会,他说:“悉达多,你应该明白,要维持一个家或国的和平,有很多事情是需要容忍的。我个人的力量是很有限,但我深信如果你好好的准备自己继位为王,你必定会比我做得出色得多。你是有才干去剿灭奸党而又同时防止内乱的。”
悉达多叹息道:“父亲,这并不是才干的问题。我相信最基本的问题是要令一个人的心得到解脱。”
他们父子这番对话和交流,惭渐使净饭王感到不安。他认定悉达多是个有非凡深度的人,又察觉到他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很不同。不过,他仍然满怀希望,认为假以时日,悉达多定会接受他的王位而成为出色的国王。
除了履行朝廷的职责和支持耶输陀罗外,悉达多仍继续与那些有名望的婆罗门和沙门交流切磋。他知道宗教的探索并不只限于研读圣典,而是要兼顾禅坐静思的修习,才能达到心智的解脱和释放。他尽量私的去认识禅定。他尽量把所学的运用于日常的宫中生活,然后把这些体验与耶输陀罗一起分享。
“瞿夷,”悉达多喜欢这样叫耶输陀罗,“或许你也应该习禅。它能使你心境平和,又能令你持续工作更长的时间。”
耶输陀罗依照他的提示去做。无论她的工作多么忙,她也会腾出时间来坐着。他们两夫妇一起静静的坐着。这段时间里,他们会叫叫随从退下和打发乐师们到别处演奏。
悉达多从小便被教导有关婆罗门一生的四个阶段。在年青时代,婆罗门会研读吠陀。第二个阶段是结婚、组织家庭和为社会服。当儿女长大后,他们就进人第三个阶段,即可以退休和全面投人宗教研究。而第四个阶段,就是放下所有世务与束缚,去过一个出家人的生活。细心思量后,悉达多认为到年老才学道,为时已晚。他并不想等这么久。
“为甚麽一个人不可以同时过这四个阶段的生活?为何有家庭就不可以追求宗教生活呢?”
悉达多要在他目前的生活中修学大道。他当然役有忘记那些像在王舍城的远方导师。他知道如果自己有机会跟他们学习,肯定会有更大的进步。与他经常往来的沙门和导师,时常都有提及如阿罗罗和鸟陀迦罗摩子等大师。许多人都向往能有机会获得他们的指导,而悉达多感到自己的期盼也越来越迫切。
一天下午,耶输陀罗从外面回来,满脸悲伤,一言不发。一个她照顾了将近十天的小孩刚去世了。虽然她已尽了全力,但也没法把他从死神的手中抢救回来。无法控制她的悲痛,耶输陀罗坐在一旁沉思,眼泪直流。她完全抑制不住她的情绪。当悉达多从朝中回来时,她又再次痛哭起来。悉达多把她抱在怀里,尽量安慰她。
“瞿夷,我明天和你一起丢参加葬礼。尽情哭吧,这会减少你心里痛楚。生、老、病、死都是我们这一生要肩负的。发生在这孩子身上的,随时都会发生在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耶输陀罗边饮泣,边说:“我现在每天都体验到,一切就真的如你所说的一样。与巨大的痛苦比较起来,我的双手是何等的渺小。我的心里时刻都充满着徨恐与忧伤。丈夫啊,请你教我怎样去克服我心底里的痛苦吧。”
悉达多紧抱着耶轮陀罗在他的臂弯。“我的妻子,我现在也正在寻觅着解除我自己心中痛苦的途径。我已看透人生百态,但却仍未找到达至解脱之道。不过我有信心终有一天会找到的。瞿夷,你一定要对我有信心。”
“亲爱的,我从来都没有对你失去过信心。我知道你决意要去做的事,一定会坚持到底,直至成功。我也知道你总有一天,将会为体解大道而放弃一切富贵名位。但是,我的丈夫,我请你暂时远不要离开我。我很需要你啊。”
悉达多用手轻轻提起耶输陀罗的下巴,望入她的眼里,说道:“不,我不会现在离开你。只有当,当……”
耶输陀罗用手盖着悉达多的口。“悉达多,请不要说下去。我现在只想问你假如我们有个孩子,你会希望是男的还是女的?”
悉达多愕然。他细心的望着耶输陀罗。“瞿夷,你说甚麽?你的意思是,你是说……”
耶输陀罗点头。跟着,她指着自己的肚子说:“可以带着我们爱的结晶,实在令我高兴莫名。我希望是个生得和你一模一样的男孩,具备着你的聪明才智和善良的美德。”
悉达多用臂弯再把耶输陀罗抱紧一点。在这欢欣的一刻,他也同时感到隐忧的存在。不过,他仍笑着说:“是男是女,我都同样高兴。最重要是娃娃有着你的慈悲和智慧。瞿夷,你告诉了你母亲没有?”
“你是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我今晚会到大殿给乔答弥报告。同时,我会向她请教怎样是最好的方法去照顾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我明天将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母亲芭蜜莎王后。相信每个人都会为此兴奋。”
悉达多点头。他知道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他的父亲。而大王就必定欢喜若狂和大排筵席,庆祝一番。悉达多感到,紧系他于宫中生活的不缚,似乎又再被拉索得更紧了。
故道白云 11.月下之笛
11.月下之笛
乌达因,提婆达多,金比莱,拔提,摩男拘利,迦罗丹赖和阿耨楼陀都是常到宫中与悉达多谈论政治和伦理道德的一班朋友。再加上阿难陀和难陀,他们将会成为悉达多他日登位后的智囊团。他们通常喜欢在讨论之前先喝几杯美酒。为了迁就朋友的喜好。悉达多会留着乐师和舞团一直表演至深夜。
对于大大小小的政策,提婆达多都会滔滔不绝的发表一番议论。而乌达因和摩男拘利则会不厌其烦和提婆达多辨论一番。悉达多倒说得少。有时,在歌舞表演之中,悉达多转头望过去,会发觉阿耨楼陀已疲倦得垂着头,半醒半睡的样子。他跟着便会走过去摇醒他,和他一起悄悄的走到外面去欣赏月色和细听附近的潺潺流水。阿耨楼陀是摩男拘利的弟弟。他们的父亲是悉达多的叔叔。阿耨楼陀是个平易近人的俊男。虽然他在宫中很受女士们的倾慕,但他自己并不多情。悉达多和阿耨楼陀很多时会在花园里坐至午夜时份。这时,其他的人通常都已因为太累或太醉而回客房里休息,而悉达多便会把他的横笛拿出来,在明亮的月光下吹奏。瞿夷会放置一小香炉在石上,然後静静的坐在一旁,欣赏那在和暖的晚空中荡漾的乐韵。
时间过得很快,耶输陀罗的产期逐渐接近。芭蜜莎王后告诉女儿不用回娘家待产,因为她当时正在迎毗罗卫国居住。芭蜜莎和乔答弥两位王后一起召请了城中最好的助产妇到来。耶输陀罗分娩那天,两位王后都同时在左右待着。王宫内弥漫着肃穆和期待。虽然净饭大王没有出现,但悉达多知道他正在自己的宫中焦急地等着消息。
当耶输陀罗的阵痛加剧,她就立即被侍婢扶入寝宫的内室。那时正是中午,天空骤然乌云密布,变得阴暗,犹如有神祗之手,把太阳掩盖。悉达多在外面坐着。虽然被两堵墙隔着,他仍可清楚地听到妻子的叫喊声。他的情绪一刻比一刻紧张。耶输陀罗的呻吟。一声接着一声,每声都使他的心如刀割。他无法安定下来,唯有能做的是来回踱步。有时,耶输陀罗的叫声凄厉得令悉达多不禁心乱如麻。他的生母摩耶王后就是因为分娩他而至死的。这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痛楚。今次是耶输陀罗替他分娩自己的孩子。虽然生孩子是一般女性必经的道路,但这条路是危险重重,甚至可有生命之虞的。更甚的,是母子俩都可能会同时丧命。
突然想起数月前从一个沙门所学,悉达多跏趺莲坐下来,尝试安住他的心识。这段时间是一次真正的考验。他要在耶输陀罗的叫声中保时平静的心境。忽然,一个新生婴儿的影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那是他自己孩子的影象。每个人都一直希望他有孩子;每个人都会为他生了孩子而高兴。他自己也曾渴望有自己的孩子。但身处这件事情真正发生之际,尤其在这紧张的时刻,他才明白到一个孩子的诞生是如何的重要。他未找到自己的道路,他也仍未知道自己在往那儿走。无奈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一这是否孩子的不幸呢?
耶输陀罗的叫声突然停了下来。他站起来。发生了什麽事?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他尽量留心地观察自己的呼吸,以回复镇定。就在这时,一个婴儿的哭啼声划破了沉寂。娃娃出世了!悉达多用手把额上的汗抹去。
乔答弥王后打开门来看他。见到她的笑容,悉达多知道一切平安。王后坐下来对着他,说:“瞿夷生了一个男孩。”
悉达多笑了。望着母亲,他满怀感恩。
“我会替孩子取名罗睺罗。”
那天下午,悉达多到房间里探望妻儿。耶输陀罗对他凝望,闪亮的眼睛充满着爱意。他们的儿子躺在她的身旁。因全身部裹在丝绸里,悉达多只可看到胖胖的小圆脸。悉达多似有所求的看看耶输陀罗。很明白丈夫的意思,她点头示意,允许悉达多把孩子抱起。耶输陀罗望着悉达多把孩子抱在怀里。悉达多一时间感到飘飘若仙。但另一方面,他心内却是忧虑重重。
耶输陀罗休息了几天。乔答弥王后负责打点一切。从准备特别的食物到留意炉火以使她们母子温暖,她都一概照顾到。一天,悉达多来探视妻儿。抱着罗睺罗在手中时,他慨叹人的生命既脆弱又宝贵。他回想起那天他和耶输陀罗一起去参加那个小童的葬礼。小童只有四岁。当他们抵达时,尸体仍躺在床上。生命的气息已全然消失,那孩子的身体只剩下皮包着骨,而皮肤更彷如腊造,颜色青白?孩子的母亲跪在床边,一会儿拭干眼泪,一会儿又再哭起来。不到多久,一个婆罗门到来为他作丧仪,准备出殡。曾整夜守夜的邻居,把小童的尸体抬上一张他们用竹造成的担架,以便扛到河边去。悉达多和耶输陀罗跟着村民的行列走。河畔已简单地堆砌了火葬的柴薪。随着婆罗门的指示,他们把担架扛到河中,让尸体全浸在水里。跟着,他们又把担架和尸体扛出来放在地上,让水漏走。这是一项表示清净的仪式,因为他们都相信滂河的水是可以清洗罪业的。一个男人把香水酒在柴木後,小童就被放在上面。婆罗门手拿火炬,围绕着尸体高声念诵。悉达多认出那些经文是从吠陀节录出来的。婆罗门环绕柴堆三次之后,便把柴木燃点起来。柴火很快便烧得熊熊的。小童母亲和兄弟姊妹随即嚎啕大哭。不到多时,那个男孩的尸体就变成了灰烬。悉达多望望耶输陀罗,见她眼泪盈眶。他自己也觉得有哭泣的冲动。“孩子啊,孩子,你现在回到那里去了?”他这样想。
悉达多把罗睺罗交回给耶输陀罗。他走到外面,独个儿坐在花园里,直至夜幕低垂。一个仆人跑来找他。“王太子,王后叫我来找你的。你的王父来访。”
悉达多步回宫内。这时,王宫的灯火已全部亮起,闪耀辉煌。
故道白云 12.金蹄
12.金蹄
耶输陀罗很快便已恢复体力,重投工作。同时,她也需要有很多时间陪伴着小小罗睺罗。一个春日,在乔答弥王后的坚持下,车匿驶马车乘着悉达多和耶输陀罗到郊外小游。他们也带了罗睺罗和一个照顾他的年青女仆宝珠同行。
和煦的阳光映照在幼嫩的绿叶上。鸟儿站在娑罗和蕃樱桃树上花儿待放的树枝上歌唱。车匿让马匹慢慢纳踱步。认出了悉达多和耶输陀罗,乡下的居民都纷纷站着,挥手致礼,以表欢迎。当他们行近滂河岸的时候,车匿突然拉强把马车刹停。阻拦着去路的,原来是一个男人倒在地上。他的手脚都向身内卷曲,而且全身都在颤抖。他半开的嘴里不时传出呻吟声。车匿随着悉达多,从车上跳下。那个男人望上去不到三十岁。悉达多拿起他的手,对车匿说:“他似乎患了严重的感冒,你说是吗?我们替他按摩一下,看看有没有帮助。”
车匿摇头说:“王太子,这些不是感冒的病徵。我恐怕他是患上更严重的病一一种不治之症。”
“你这样肯定?”悉达多细看着那人。”我们不可以带他去看御医吗?”
“就是御医也没办法医治这种病症的。我听说这是一种极容易传染的病。如果把这个人载上马车,只怕你的妻儿甚至你自己都会受到传染。为了你的安全,我请求太子你放下他的手吧。”
悉达多没有放开那男子的手一他看了看它,再看看自己的。悉达多一向都非常健康。但现在望着这个与他年纪相若的垂死男子,他一向以来这是必然的,都刹那间完全幻灭。岸边传来哀怨的哭叫声。他抬头望去,看见一个葬礼正在进行中。那里烧着葬礼的柴火。念诵声中,夹杂着断肠的哭叫和干柴在烈焰中的啪啪声响。
回头再看那男人,悉达多发觉他已没有呼吸。他那像玻璃的眼珠朝上呆望。悉达多把他的手放下来,轻轻替他闭上双眼。悉达多站起来时,耶输陀罗已在他的背后不知有多久了。
她低声说道:“丈夫啊,请你过那边河里洗手吧。车匿,你也该这样做。我们要到下一条村庄通知有关官员,请他们料理这个尸体。”
之后,没有人再有心情才续这次的春日郊游了。悉达多嘱车匿转回宫中。在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天晚上,耶输陀罗因为发了三个怪梦而睡得不好。在第一个梦里,她见到一只白色的牛。这只牛的额上有一颗闪耀夺目的宝石,散发的光芒就如北斗星一般。它正向着迦毗罗卫国的城门缓步而走。从帝释天的祭坛,传来一种如从天降的声音,说着:“如果你留不住这头牛,这城都就再没有光明了。”城中的人们纷纷开始追逐这只白牛,但都没有一个人制住它。白牛行出了城门,绝尘而去。
第二个梦里,耶输陀罗看到四个天王在须弥山顶上,向着迦毗罗卫国发放光芒。突然,竖在帝释天祭坛上的旗帜猛然摇动,跌到地上。鲜花如雨般从天上降下,而城中四处都回响着天乐。在第三个梦中,耶输陀罗听到震撼天地的声音在说:“时候到了!时侯至了!”在惊慌中,她望向悉达多惯坐的椅子,却发觉他不见了。她头上插着的茉莉花这时跌落地上,变成尘埃。悉达多留放在椅子上的衣物则变了一条蛇,溜出门外。耶输陀罗只觉慌张混乱。她同一时间听到白牛在城外的吼叫声,帝释天祭坛上旗帜摇拍着的噪音,和那从天上传来的叫声大喊着:“时候到了!时候到了!”
耶输陀罗醒来。她额上沾满了汗水。她转过来摇醒悉达多。“悉达多,悉达多,快醒来吧!”
他其实早已醒来了。他抚摸着她的秀发来安慰她,然後问:“瞿夷,你发了甚麽的梦?告诉我吧。”
忆述完那三个梦之后,她便问道:“这些梦是否你快要离开我去访道的先兆?”
悉达多沉默下来,而后才安慰她说:“瞿夷,请别担心。你是个很有深度的女人。你是我的伴侣,真正可以帮我达成愿望的人。你比其他人都了解我。就是我将要离开你到远处去,我知道你也具备足够的勇气去继续你的工作。你是会好好的照顾和养育我们的孩子。虽然我离开了,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我对你的爱仍会是始终一样,不会变更的。瞿夷,我是不会停止去爱你的。有了这份共识,你便一定能够经得起我们的分离。当我找到了大道,我定会回到你和孩子的身边。请你现在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诉说得那麽温婉诚切,悉达多这番话直透耶输陀罗的心扉。心中感到安慰,她合上眼睛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悉达多去跟他的父亲说:“父王,我恳请你的允许,让我出家为僧,好使我能寻找开悟之道。”
净饭王十分惊讶。虽然他一早料到会有这天,但他并没有想到这天会来得这麽突然。想了很久,他才望着儿子,回答道:“我们的历代祖先虽然有几个是出家的,但没有一个出家时是你这个年纪。他们都是等到年过五十的。你为何不再等一下呢?你的儿子还小,而国家也要靠你啊。”
“父亲,对我来说,一天在位为王就好像一天坐在火炉之上。如果我心不安宁,又怎能达成国家又或你对我的期望呢?我体会到时光的速逝,而我的青春也不例外。请你批准我吧。”
大王仍想说服他的儿子:“你应想及你的国家、父母、耶输陀罗和还是婴孩的儿子。”
“父亲,我正是因为想及你们,才来徵求你的同意让我去出家。我并非有意逃避责任。父亲,就如你不能排解你自己心里的痛苦,你是知道你同样不能把我心内的苦恼消除。”
大王站起来拉着他儿子的手,说道:“悉达多,你是知道我如何的需要你。你是我全部希望所在。请你不要离弃我。”
“我永远都不会离弃你。我只是要求你让我离开一段时间罢了。当我找到大道之后,我必定回来。”
净饭王痛心疾首。他没再多说,便退下回到自己的官中。
稍后,乔答弥王后到来与耶输陀罗共聚;而黄昏时份,悉达多的其中一个朋友乌达因,就与提婆达多、阿难陀、拔提、阿耨楼陀、金芭娜和婆提一起到访。原来乌达因开了一个晚会,又聘请了城中最佳的舞团来表演。喜庆的火炬燃亮了整座王宫。
乔答弥告诉耶输陀罗,大王曾召见乌达因,要他出谋划策,用尽方法令悉达多留下来。这个晚会就是他的第一个计划。
耶输陀罗吩咐侍从把款客的饮食都准备好,才和乔答弥退下,回到寝宫。悉达多亲自出来迎接宾客。这天正是八月份的月圆日。当音乐开始时,月儿刚出现在东南而一行树梢上的天边。
乔答弥和耶输陀罗倾心相谈,直至很晚才离去。当她们一起行出露台时,刚好看到圆圆的月亮高挂在夜空中。宴会已进入最高潮。宫内不时传来音乐和谈笑声。耶输陀罗陪乔答弥到大门后,便自行去找车匿。找到他时,他正在睡觉。耶输陀罗把他叫醒,轻声对他说:“太子今晚有可能需要你。把金蹄准备好给他策骑。你也为自己另备马匹。”
“太子妃,太子要往那儿去?”
“请别问了。就照我说的去做吧,因为太子可能今夜要出外。”
车匿只好点着头走往马房,而耶输陀罗也回到宫里。她替悉达多准备好所有出行适用的衣物,放置在他的椅子上。跟着,她拿一薄被盖在罗睺罗身上,才自己躺到床上来。躺在床上,她听着外面热闹的音乐和欢笑声。这些声音持续了不知多久才渐渐消散。她知道客人已回到他们的房间了。耶输陀罗静静的躺在回复了沉寂的王宫中。她等了很久,但悉达多仍没有回到寝室来。
坐在外而,悉达多凝望着明亮的月光和星星。千颗星星在闪耀。他决定当夜离开王宫。他终於回到房间,换上已准备好的衣装。他拉开帏帐,望到床上。瞿夷躺在那里,应该是睡着了。罗睺罗在她的身旁。悉达多想与耶输陀罗说几句临别的话,但却踌躇。他已曾对她诉尽了要说的话。如果现在惊动她,反而会令他们的别离更难受。他放下帏帐,转头离去。他又是踌躇了一会。再一次,他拉起帏帐,给妻儿望上最后一眼。他深深的看着他们,希望把这两张深爱和熟悉的脸孔印记于心。跟着,他放下帏帐,悄然离去。
当他经过客堂,悉达多看到四周地毯上都躺着熟睡的跳舞女郎,头发蓬松凌乱,嘴儿像死鱼般歪着。她们的手,跳舞时看上去是那么软和富有弹性,但现在却硬得家木板一样。她们的腿互相夹踏,就彷如战场上的伤亡者。悉达多觉得自己像是经过一个坟场。
他来到马房时,发觉车匿没有睡。
“车匿,请你准备好马鞍,带金蹄来给我。”
车匿点头。他已准备好了一切。他说:“太子,我可否陪你去?"
悉达多点头后,车匿立即到马房取他自己的马。跟着,他们一起拉着两匹马到宫外。悉达多停了下来,抚摸着金蹄的鬃毛,说:“金蹄,今夜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为我这旅程尽力。”
他骑上金蹄背上,车匿也骑上了他的马匹。为了不想张扬,他们只能慢行。守卫都已熟睡了。他们行出城门,全没问题。走出城外一段路,悉达多最后一次回头望着月色下的城都。这是悉达多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在这个城里,他经历过无数的欢喜与悲哀,忧虑与热望。在这城里,他的至爱一父亲、乔答弥、耶输陀罗、罗睺罗和很多其他的人都在熟睡。他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找不到大道,决不回迦毗罗卫国。”
他策马向南。金蹄迅即全速奔腾。
故道白云 13.开始修行
13.开始修行
虽然悉达多和车匿都马不停蹄,但抵达释迦国边境的时候,已是天亮。他们沿着横跨面前的阿陆玛河,向下游而去,直至找到浅水之处,才骑着马越过河流。再走一段路,他们便来到一个森林旁边。一只花鹿在树丛中穿插着。鸟儿在附近飞来飞去,一点也没有被人迹骚扰。悉达多从马上跳下来。他抚摸着金蹄的鬃毛,微微笑着。
“金蹄,你真了不起。你帮忙我来到这里。我为此很是感谢你。”
马儿抬起头来,亲切的望着主人。悉达多从马鞍下抽出一把短剑来。跟着,他左手拿起自己长长的头发,右手则挥剑把头发割了下来。车匿也从马上跳下。悉达多把头发和短剑都交给了车匿。然后他又除下颈上的宝石项链。
“车匿,带着我的项链、短剑和头发回去交给我的父亲。请你转告他,对我要有信心。我并不是因为自私或想逃避责任才离开家庭。我现在出来是为了所有众生。请代我劝慰大王和王后,安慰耶输陀罗。我恳请你这样做。”
当车匿伸手去接那项链时,泪水从眼泪里涌出来。“王太子,每人都将会十分伤心。我不知道应该对大王、王后和耶输陀罗王妃说些什么。太子,你有生以来都是睡惯高床软枕,又怎可以像个苦行者般在树下呢?”
悉达多笑笑。“别担心,车匿。我可以像他们一般生活。你回去后一定要告诉他们我的抉择,以免他们为我的失踪而担忧。现在就让我单独留在这里吧。”
车匿抹去眼泪。“太子,请你让我留下来照顾你。请你大发慈悲,因为我实在不想带如此伤痛的消息,给我所爱戴的人!”
悉达多拍了拍他的肩膊,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车匿,我是需要你回去报讯给我的家人的。如果你是真的关心我,请你照我说的去做。车匿,我不需要你在这里。没有一个苦行者需要随从!请你立刻回去吧!”
车匿虽然很不情愿,但只能遵照太子的吩咐去做。他小心翼翼的把头发和项链放到他的外衣里,又把短剑插放在马鞍内。他紧握悉达多的手臂在他的双手里,牢牢的拉着他,说:“我会如你所吩咐去做的。但请太子你一定要记着我,记着我们所有人。你找到大道时,请千万别忘记回家。”
悉达多点头,给车匿一个表示肯定的笑容。他又再轻抚金蹄的头。“金蹄,我的好朋友,回家去。”
手执金蹄的彊绳。车匿骑上自己的马匹。金蹄转过头来最后一次看悉达多,他眼中的泪水不比车匿的少。
悉达多一直望着车匿和两匹马消失踪影,才转向森林那边,开始走进他生命的新一页。从此,天幕将是他的屋盖,树林就是他的家。一股舒泰满足的感觉冒起。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森林中行出来。因为这人穿着一件当时沙门惯穿插的披搭,骤看过去,悉达多还以为他是一个修道者。但细看之下,悉达多发觉他手执一把弓,后面还背着一筒箭。
“你是个打猎的,对吗?”悉达多问道。
“没错。”那人答道。
“既然你是猎人,为什么你穿得像个沙门?”
猎人笑着说:“就是全靠这件道袍,动物才对我全不防犯,使我可以容易射中他们。”
悉达多摇头。“那你就妄用了真正修道者的慈悲了。你同意把你的道袍和我的衣服交换吗?”
猎人看见悉达多的王服,知道是无价之宝。
“你真的想与我交换?”那猎人问。
“当然啦,”悉达多说。“如果把这些衣服卖了,你一定有足够金钱做些小买卖,不用再打猎了。至于我,我有需要有一件道袍,因为我要做个沙门。”
猎人欢喜若狂,交换完衣服之后,便立刻拿着悉达多的华服匆匆离去。悉达多现在有着真正沙门的相了。他行入森林,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作为一个出家人后,他第一次禅坐。经过在王宫中漫长的最后一日,和在马背上渡过的整个秋夜,悉达多现在体验到安然的舒畅。他静坐着,细心地欣赏和倍养那份初踏入森林便已察觉到的自由解放感觉。
阳光从林树中透入,直射到悉达多的眼睫毛皮。他打开眼睛,看到一个沙门站在他前面。这个沙门的面容和身体都很瘦,而且更像备受生活上的折磨似的。悉达多站立起来,合掌作礼。他告诉沙门他才刚刚离开家庭,所以还未有机会求得导师。他表示准备前往南面阿罗罗迦罗摩大师的修道中心,问问那里可否收他为徒。
僧人告诉悉达多他也曾跟阿罗罗迦罗摩大师修习,并且知道大师现在已在吠舍离城以北开设了修道中心,超过四百人在那里云集受教。他还表示知道怎样前往,而又可以亲自带悉达多去那里。
悉达多跟着他穿过森林到一条小径。这条小径绕过一座小山后,又进了另一个森林。他们一直行至中午,而僧人就在这时,开始教悉达多怎样去搜集野果和可吃的青蔬。他告诉悉达多如果找不到这些的时候,是需要挖掘根茎来充饥的。悉达多知道自己将会长时间住在森林里,所以他问清楚所有可吃的食物名称,然后小心的把它们都记下来。他知道原来僧人是个只靠这些食物维生活的苦行者。他的名字叫巴咖卫。他也是告诉悉达多阿罗罗迦罗摩大师并不是修苦行的。除了采集山林里的食物,他跟他的门徒都会乞食或接受附近村民的供养。
九天之后,他们终于到达阿鲁毗耶附近阿罗罗迦罗摩大师的丛林道院。他们抵达时,阿罗罗大师正在为四百多个门徒开示。他看上去大概七十多岁。虽然似很瘦弱,便他却目光炯炯,声音宏亮如鼓。悉达多和他的同伴坐在大师弟子的外围,细心聆听着大师的讲教。开示完毕后,所有的弟子便自自走入林中,继续修习。悉达多走过去跟大师见面,很恭敬地自我介绍:“尊敬的导师,我恳请你收我为徒。我希望在你的引导之下生活和修学。”
大师听他这样说,便把悉达多仔细端详,然后表示接纳他的要求。“悉达多,我很高兴收你为徒。你可以在这里住下来。你照着我的方法和教导去做,很快便应可悟道。”
悉达多俯伏地上,以表示感激和高兴。
阿罗罗大师居住在一间门徒为他建成的茅房。树林的四周都布了其他弟子自住的茅舍。当夜,悉达多找到一处平坦的地面躺睡,以树根作枕。因为日间长途中跋涉,他疲劳得躺下来便熟睡,直至天亮。当他醒来时,太阳早已出来,而整个森林都充斥着鸟儿的歌唱声。他坐起来。其他的僧人已经做完早课的禅坐,正准备进城里乞食。他们给悉达多一体钵,又教他怎样行乞。
他跟着其他的僧人,持着钵进入吠舍离城。第一次持钵乞食,悉达多才恍然明白到出家人与在家人的生活原来是如此密切一僧人是依赖在家众供应食物的。他学会持钵的正确方法,又学会怎样行路、站立、接受食物、以及诵经来答谢供养。当天,悉达多获得一些有咖哩汁的饭。
与他新相识的同修回到林中,他们一起坐下进食。他吃完后,便往阿罗罗大师那里接受修行上的指导。阿罗罗正深入禅定的坐着,因此悉达多便静默的坐在师前面,也尽量把自己的心收摄起来。过了很久,阿罗罗张开眼睛。悉达多急忙伏在地上求教于大师。
阿罗罗替这个新来的弟子开示有关信念和精勤的重要,并示范教他怎样呼吸以达到定境。他解释说:“我的教仪并不只是理论。知识是从亲自体验和证悟得来的,而并不是从思想上的争辨所得。为了要达到不同层次的定境,你必需把一切以往及未来的念头全部清除。你必定要只专注解脱。”
悉达多再问完有关对身体感官的控制后,便恭敬的多谢老师,然后慢慢的行往树林里找一处适当的地方自修。他收集了一些干枝树叶,在一颗婆罗树下造了一间小房子,以便使禅修得以成就。他很勒力修习,大概每五至六日,他便会再往请教阿罗罗有关他修行时所遇到的各种难题。在短短的时间内,悉达多已有很多可观的进步了。
他禅坐的时候,已能够把念头放下,甚至对过去和未来都全无牵挂。虽然他感到思想和执着的种子仍然存在,但他已达到一种平静和喜悦的妙境。数星期后,悉达多的定境进展到连思想和执着的种都化解了。跟着,他再进一步达到禅悦和非禅悦两者皆亡的境界。他只觉得五样感官的门道都已闭上,而他的心境就寂静平和得像风平浪静的湖水。
当他报告他的成果给阿罗罗大师时,大师讶异。他告诉悉达多,在这短短的时问而有此成绩,他的进展实在难得。於是,他再教悉达多怎样达至‘空无边处’的定境。这是自心和太虚合而为一的境界。在这个境界里,所有法界现象都湛然不生,因而了悟到空虚乃万法之源。
悉达多遵照大师的指导去做。虽然不到三天,他己证得此境,但悉达多远未觉得‘空无边处’的境界,能把他从最深的忧虑悲哀中解脱出来。察觉这些的存在,对他的修行构成了障碍,因此他又去请教阿罗罗了。大师对他说:“那你应该再上一个层次了。‘空无边处’与你的自心本体相同。它并非意识上产生的客体,而是意识本体。你现在需要体证‘识无边处’的境界了。”
悉达多回到林中他修行的地点,静修了两夭,便已证得‘识无边处’的定境。他体悟到自心实存于宇宙每一法之中。但虽然如此,他仍感到受压于最深的悲忧烦恼。他再一次问教于阿罗罗大师,以释疑难。大师用深感敬佩的眼神望着悉达多说:“你已很接近目标了。回到你的茅舍去静思万法虚妄的性体吧。宇宙万物皆是自心所造。我们的心乃万法之源。色、声、香、味、以及触感的、辨别冷热、软硬等,全都是唯心所造。它们的存在并非如我们一向想像之中。我们的意识就如画师一般,把万事万物描绘创造出来。如你一旦达到‘无所有处’的境界,你便已成功得道了。这就是了悟到自心以外,一无所有的境界。”
这个年轻的僧人合掌表示他对老师的感谢,然后回到森林里。
悉达多跟阿罗罗迦罗摩修学时,同时认识到很多其他同修。他们都被悉达多的慈和亲切态度所吸引。很多时,悉达多未有时间寻食,已发觉茅房外放着食物。当他禅坐起来,通常都会有其他僧人留住了香蕉或饭团在门外给他。很多僧人都亲近悉达多以便向他学习,因为他们曾听大师赞赏他的进展和成就。
阿罗罗大师曾问及悉达多的背景,因而知道他是王子出身。但若被其他人问及此事,他只会笑而不答,或谦逊的说:“这不重要。我们最好只是谈有关修行大道的经验。”
不到一个月,悉达多便证得‘无所有处’的定境。喜获此境,他在跟着的数个星期里潜心用它来摆脱心识探处的障碍。虽然这个禅定层次已非常之高,但他仍觉帮不了他解决问题。最后,他又回去见阿罗罗大师了。
阿罗罗迦罗摩坐着,细听悉达多要说的。他双目发亮,表示着极度恭敬和赞叹地说:“悉达多,你极有天份。你已达到我可以教的最高境界了。我所做到的,你都已径做到了。我们不如起来教导这群僧人吧。”
悉达多默默地考虑大师的邀请。‘无所有处’的境界的确是宝贵的禅果。但既然它仍未可以解决生死和摆脱苦恼,它便仍不是究竟全面的解脱。悉达多的目标不是在于领导僧众,而是在找到真正解脱之道。
他合掌答值:“我尊敬的老师,‘无所有处’不是我的最终目标。对于你这段日子里给我的关怀和照顾,请你接纳我的衷心感谢。我现在求你允许,让我离开大家到别处继续寻道。这几个月来你对我的悉心教导,我实在万分感谢,并必定铭记于心。”
阿罗罗迦罗摩大师有点失望,但悉达多的去意已决。第二天,他又再次上路了。
故道白云 14.渡过恒河
14.渡过恒河
悉达多渡过了有名的恒河,进入摩揭陀王国,来到一个因有多位伟大精柙导师而着称的地带。他决意要在此地,找到一位可以教他了生脱死的导师。这些大师大都住在深山峻岭。悉达多不厌其烦的到处访寻这些名师的所在;无论要攀过多少个山岭,跋涉多少个幽谷,他都在所不计。一月复一月,日晒雨淋,他就是这样继续寻访下去。
悉达多遇到一些不愿穿衣的苦行者,又遇到另一些全不接受供食,只靠山果野根活命的。这些苦行者认为将身体曝受大自然的极度折磨,可以令他们死后升天。
一天,悉达多对他们说:“就是你们重生于天界,这个地球上的痛苦依然是没变的。要达至大道,首先是要找到解除人生痛苦的方法,而并不是逃邂生命。虽然像那些只顾寻求官感享乐而惜身如宝的人,必定不能有所成就。但枉然把身体虐待,也并不见得会有所帮助啊。”
悉达多继续访道一在一些修道中心留上三个月,另一些又留上半年。他禅定的功夫日益加深,但他却依然未能找到解脱生死之道。时光流逝,悉达多转眼已离家三年了。有时,他在树林中禅坐,脑海中会浮现出他父亲、耶输陀罗、罗睺罗以及他童年的影象。虽然这不免令他有点儿烦燥和气馁,但他要找寻大道的强烈信念,使他继续寻访下去。
有一段时间,悉达多独个儿在离王舍城城都不远的般茶伐的山边云游。一天,他持着钵下山往城中乞食。他行得缓慢庄严,面貌祥和而坚定。沿途的居民都注视着这个行仪高稚,俨如一头雄狮步过树林似的修行人。刚巧,摩揭陀的频婆娑罗王乘着御驾经过,于是他叫车夫停下来让他细看悉达多。他吩咐随从给这个修行人供养食物,又要他尾随悉达多以能知道他的住处。
翌日下午,频婆娑罗王来到悉达多居住之处。把马车留在山下,他与一个随从步上山径。当他见到悉达多在树下坐着,他便趋前招呼。
悉达多站起来。他从访客的装扮已知道他是摩揭陀的国王。悉达多合掌作礼,并示意请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悉达多自己则坐在他对面的另一石上。
频婆娑罗王很明显是对悉达多高贵超然的仪表十分欣赏。他说道:“我是摩揭陀的国王。我很想请你与我一起入城。我希里你可以在我左右而使我得到你教导和厚德的利益。与你在一起,摩揭陀一定可以安享太平盛世。”
悉达多微笑。“大王,我比较习惯住在森林里。”
“这种生活太艰苦了。你既无床铺,又无随从侍候。如果你愿意跟我的话,我会给你私人的宫殿。请你跟我回去做我的导师吧。”
“大王,宫中的生活是不适合我的。我现正尝试找寻解脱之道,来消除自己及众生之苦。王宫的生活实在与我这个僧人的心愿甚不协调。”
“你现在就如我一样,年纪还轻。我是需要有个可以真正和我分担分享的朋友。我第一眼看见你,便觉得与你有缘。跟我来吧。你答应的话,我便留给你半个王国。到你年纪大了,你便可以回复僧人的生活了。这并不会为时太晚的。”
“我多谢你邀请我的豪情厚意,只可惜我真正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寻替所有众生脱苦之道。大王,时光飞逝。如果我现在不把握目前年青力壮的体魄,到衰老时便后悔莫及了。生命无常一疾病和死亡是随时都可发生的。被贪婪、愤怒、憎恨、情欲,、嫉妒和骄傲的煎熬而引起的火焰,在我心中继续燃烧着。只有当我寻得大道才能令众生得到解脱。如果你真的对我关怀,就应该让我继续走我行了己久的道路。”
频婆娑罗王听了悉达多这番说话,更为感动。他说:“你这番充满决心的话实在令我感到非常快慰和鼓舞。敬爱的沙门,请容许我问你来自何处和你家族的姓氏。”
“大王,我是从释迦国来的。我的父亲姓释迦。他是现时在迦毗罗卫国统治的净饭王,而我的母亲则是已故的摩耶王后。我曾是个太子,王位的继承人。但为了要出家求道,我三年前离开了父母和妻儿。”
频婆娑罗王怔住了。“那你自己都是王族血统了!高贵的沙门,我实在有幸与你相会!释迦和摩揭陀两族一向的邦交很好。我刚才尽量用我的权势地位来意图说眼你跟我回国,实在太过愚蠢。请你多多见谅,!我现在只想作一个小小的要求,每隔一段时间,请你来我的王宫接受我的供养,直至你找到大道后,才慈悲的回来收我为徒。对于这个要求,你可否给我承诺呢?”
悉达多合掌答道:“我答应当我证道后,必定回来与大王你共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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