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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纪事》

朱岩(当代)
<佛陀纪事>
第一部分 第1节:名家评论(1)
化一钵皇家佛缘
溯源头谁主三教
《佛陀纪事》把佛陀作为人类历史中的一个活生生的人物展现在我们面前,佛学修养和历史知识的结合,使本书中的佛陀获得了一个比印度本土更为广阔的舞台。在这里,东西方文化的同异得到有趣的对比,无论是曾经对佛陀略有所知者,还是刚刚对中印文化产生兴趣者,都会感到一丝欣喜。作者的旁征博引令此书妙趣横生,看起来"佛教往事实录"系列图书确实值得一读——
王志远(佛学学者、中国宗教学会副会长)
关于释迦牟尼,我们听到太多的神话或者废话,以至于对于理解这位伟大的觉者失去了信心!朱岩先生的《佛陀纪事》结束了这种情况,使得我们对于释迦牟尼感受到了人的亲切和可以理解,为此令人欣喜!——
李亚平(历史学者、《帝国政界往事》作者)
释迦牟尼的伟大举世无双……我们更容易用幻想夸大他,但是,这种夸大反而掩盖了释迦牟尼的真正伟大。实际上,释迦牟尼探索宇宙真如的过程中,也有苦难甚至是绝大的困难,也有偏差和犹豫,而他突破了这一切获得了最后的正果,这才是释迦牟尼的真正伟大之处,这才是我们最应该知道的。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朱岩先生的《佛陀纪事》不失为一部可圈可点的佳作,非常值得看!——
朱建军(心理学博士、北京林业大学心理学系主任)
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繁华落尽,乃见真淳。寻觅了悟之性,必知佛陀为谁!——
梅毅(赫连勃勃大王,知名历史作家)
告诉你一个真实的释迦牟尼
文/李增寿
古老的喜马拉雅山南麓,美丽的印度河之滨,有一个叫做迦毗罗卫的小国。它本该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却因为一个伟大生命的诞生而变得神秘而又夺目。
依据传说,一个生命,来自于母亲的右肋,诞生之时便迈出七步,足印中幻化出美丽的莲花。继而,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做狮子吼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佛陀如是诞生。
现实中,他是一个披枷带锁的王子。"如果在家,将成为伟大的转圣轮王;如若出家,将必定觉悟成佛。"从智者的预言开始,人世的磨难就降临在年幼的王子身上:他的国家时刻处于危险的境地,他的父王和臣民对他寄予着无限的期望,他的内心却游离在一个无限广阔的天地中……无论是感官与物质层面的快乐,还是理性与精神层面的挣扎,对他而言,都是枷锁。
于是,他结束了自己高贵的王子身份,他告别了熟悉的繁华生活。他手持钵盂开始行乞,它遵循着"过午不食,日中一食"的沙门戒律。他寻找导师,学习并不断超越;他拜访学者,交流、辩论并不断进步。他在尼连禅河畔静修沉思,他在可怕的场所磨砺与生俱来难以消除的恐惧……
终于有一天,远离了苦行后,菩提树下,佛陀最终顿悟。这一天,人类历史上多了一位超越凡夫境界的思想家。
这位自证自悟的圣人并没有独享他所证悟的真理,而是希求尽量地去影响社会。于是,他开始了长达49的传道之旅。
经历了最初的困难重重,乏人问津,曾弃他而去的修行伙伴对他肃然起敬并最终追随,曾对他的悟道不屑一顾的"外道"对他心悦诚服并最终皈依……没有超验的启示和神秘的理论,他的学说却最终得到认可。
他的儿子、兄弟、他曾经的子民以及无数敬仰者的信奉,使释迦牟尼的僧团不断地壮大着。深具魅力的他教授着真理,在僧团内部实现着四姓平等的理想。他是一位实践者,也引导着他的僧团远离玄谈之风——所有一切表明,释迦牟尼是一位优秀的导师。
他是一个凡人,生于人间,长于人间,作为佛陀他结束了一生,但作为人,他具有独特的个性而成为非一般人……他没有留下任何余地,使人误认为他是永恒者。没有一位宗教的导师像佛陀这样"无神",但,也没有一位想他这样的神圣。
(《佛陀纪事》朱岩/著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定价:23.00元)
第一部分 第2节:名家评论(2)
一个人的修行
文/李增寿
他是人们用最上等的材质、最精致的工艺塑造出来的神偶;他默默地接受着世人的礼拜、祈祷、甚至各种无理的要求;在信仰的圈界之外,人们所熟知的,只是菩提、莲花与他甫出生时"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狮子吼……
那不是佛陀,更不是那个叫做释迦牟尼的悟道者。
有谁能凝视他那半睁半闭的眼睛,追忆当年那双睿智的明眸?有谁在追随他的足迹,聆听他纸片间的教诲后,感受到他的血肉?不是作为佛家的信徒,不是将他当作那个被神化过的佛祖——他思想者的身份,被人们遗忘地已经太久太久……
讲述佛陀吗?不,摘掉那个后人加诸的称谓,我们不如将它当作一个伟人的传记:这个人"凡间的"称谓,叫做释迦牟尼。
从释迦牟尼的降生起笔,我们看到了那个来自古印度迦毗罗卫国,肩负宗族振兴使命的王子的身世、成长、苦行、漫游以及证悟成道的人生历程。"如果在家,将成为伟大的转轮圣网;如果出家,必定觉悟成佛。"从智者的预言开始,他注定肩负使命。然而,他选择了结束自己高贵的王子身份,告别了熟悉的繁华生活,在尼连禅河畔静修沉思,终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这一天,人类历史上多了一位超越凡夫境界的思想家……
就在我们了解释迦牟尼修行的缘起与过往时,另外一位让人们分不清楚虚构与真实、演绎与本色的人物陈晓旭,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刻,选择在最后的时间里静心思考。林妹妹临行之前的皈依,有人说,是在与生老病死不期而遇后,寻求安慰与心灵的依靠;也有人猜度那是在感受生命的多变无常后,在精神上和无人知晓的内心率先对自我进行的一次终极审判。
种种的臆测与纷说,成就的不过是一时的话题,于当事者,不过是做了一个选择:选择了一个人的修行,正如同那个叫做释迦牟尼的凡人。只是,为什么几千年前便被证悟过的自我追随,在今天却仍旧浸染在人们的口水之中?
不管是向往高薪美女豪宅这般浓墨重彩的笔意,还是追求"农妇山泉有点田"的这类低吟浅唱的调子,我们都不得不承认,在诸多纯粹或者变种后的名利欲望枷锁的捆绑与加持之下,指引人们脚步的,已经渐渐不再是来自心底深处的声音。
用这样的心情阅读这本《佛陀纪事》是有些不敬的。因为对于历史而言,作者是忠实的,他用最为朴素与凝练的文字,剥掉了那些神化的光环,为我们还原了一个真实的释迦牟尼;对于一个书而言,作者又是大气的,他用一个人的传记,勾勒着一个思想体系,也描绘着古老印度的历史。
只不过,一个旁观者的心情,作者大约也不会在意,那个记录与描绘的过程,也只是他的修行,一个人的修行。
(《佛陀纪事》朱岩/著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定价:23.00元)
第一部分 第4节:第一章 神秘国度中的诞生(2)
《未曾有法经》还有这样的记载:当释迦牟尼降生的时候,首先接他的不是人,而是诸天神。他出母胎时,没有直接落在地上,而是由四位天神接住,放在他母亲面前。四位天神还手捧"极细衣"①立于母子面前,准备为刚刚出生的婴儿穿戴!看来,王子出生后,穿的第一件衣服,并不是人间做的,而完全是由天神们提供的!更有奇者,这位婴儿从入母胎直至降生,始终没有受到"血"、"精"及各种不净物的污染。在这里"血"、"精",显然是指出自母亲与父亲身上的生命元素,也就是卵子与精子。在那个伟大的时刻,地上生出一方水池,"其水满岸",虚空中两道雨水注下,一凉一暖,沐浴着刚刚出生的小王子。也就是说,王子降生后,沐浴净身,都是在突然出现的、无中生有的"设备"与"资源"无微不至地"关照"下,自动完成的。又是一则"感应"天地的神话!
据说,后来释迦牟尼为弟子们描述过去佛毗婆尸降生的过程时,同样使用了类似的描述,并且强调这是所有菩萨入胎、降生的"共同现象"。由此看来,这些描述很可能出自远古,被重视神话的古印度人一代一代地传承并保留下来。这种神话般的描述,在佛经当中,用"到处充斥"来形容并不过分!在古印度,神话替代历史,是一种常见的现象,所以经中出现这些描述也就不足为奇。
其实,这并不是佛经的独创,在同时期或更早的其他教派的经典中,将神话传说当做真实事件加以记载的情况都很常见,这也是当时历史环境下的特殊产物。在佛教早期的经典中,神话色彩反而不如后期经典那么浓重,要相对朴实一些!那么,这些神话描述是否出于释迦牟尼之口?我们无法断定。但是,我们注意到,在早期经典(巴利文三藏)中,根本找不到一处释迦牟尼对自己诞生情况的自述。
此外,经典中对释迦牟尼入母胎之前的情况,也作了有声有色地叙述。据《神通游戏》记载,由于众天神们的乞请,菩萨决定下降人间,拯救众生之苦。于是,他开始考察什么时候降生、降生到什么地方、什么样的家庭。选择好以后,他在兜率天,为众天神讲了最后一次法,并指派弥勒菩萨接替他的位置,成为未来佛的"候补"。
后来,众天神们商议决定,让他化身为"六牙白象"入母胎。与此时同,在人间,摩耶夫人也征得丈夫净饭王的同意,单独来到宫殿顶楼守戒(独居)7夜。夫人在这期间,梦见这头"六牙白象"从右肋入胎。可见,这位菩萨入胎前,对自己将来的情况都作了详细的安排,同时还安排他的母亲"守戒"7日,以表明菩萨不是依情欲而生。《未曾有法经》中还记载说,菩萨"不为血所污,亦不为精及诸不净所污"。看来,菩萨甚至可以不需要父母的精血,就可以结胎。换句话说,这个生命完全是"天生"的,只不过是要依赖母胎孕育10个月而已!这倒让我们联想起《圣经》中关于马利亚以处女之身怀孕生出耶稣的记载:
他(耶稣)母亲马利亚已经许配了约瑟,还没有迎娶,马利亚就从圣灵怀了孕。她丈夫约瑟是个义人,不愿意明明地羞辱她,想要暗暗地把她休了。正思量这事的时候,有主(上帝)的使者向他梦中显现说:"大卫的子孙约瑟,不要怕,只管娶过你的妻子马利亚来,因为她所怀的孕,是从圣灵来的。她将要生一个儿子,你要给他起名叫耶稣……"
其实,考察一下世界各种原始宗教,我们不难发现,有关那些神祗们出生的传说,都会表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神奇与怪异!希腊神话中的宙斯,就曾幻化成天鹅,使正在沐浴的少女怀孕而生出两枚"卵",后来孵化出一对孪生子女;中国古代有关伏羲诞生的神话则更加离奇,说他是因自己的母亲踩踏了"圣迹"而生;就连老子也是因为李母吞服了"五色珠"而怀孕降生;古印度,也有梵天孵化于"金卵"中的记载。
但值得注意的是,基督教从来都毫不含糊地宣称自己为"一神教",而佛教从诞生那一刻起,就宣告将自己的学说与各种神教划清界限。在释迦牟尼时期,他的觉悟之道与上帝之神教始终是泾渭分明的。这个离开父母因缘而投胎降生的故事,显然不符合释迦牟尼成道后所宣说的缘起法则。他曾在《佛说父母报恩经》中强调说:"人生在世,父母为亲,非父不生,非母不育。"也就是说,没有父亲与母亲的共同参与,就不会有儿女的出世。此外,还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那就是这位未来的导师,是一位神秘主义的反对者,在他的学说中,这一点曾被反复地强调。
第一部分 第5节:第一章 神秘国度中的诞生(3)
即便如此,这些有关释迦牟尼入胎、降生的传说,并不让我们感到意外。因为,佛经作为一种"说唱文学"的形式,于释迦牟尼灭度后的5个多世纪里,通过口口相传的形式,在印度甚至中亚与南亚很多地区流行,直到公元1世纪才开始形成文字。此时,离释迦牟尼时代已经有四五百年。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佛教经典在大约5个世纪的传唱中,发生了一些程度难以估量的变化!早期的原始经典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那些后期陆续出现的经典了。经中的记载可能是真假杂糅的,我们不妨参考一下去除那些可能被夸大的部分,尽量还原相对的真实。
互不相识的圣人们
释迦牟尼的母亲叫做摩耶,是净饭王的一位妃子。她来自与迦毗罗卫城相邻的一座叫天臂的小城,她是城主的女儿。天臂城也是十座小城中的一座,两座小城之间在历史上一直保持着联姻关系。佛经中记载,这种联姻关系到释迦牟尼时还保留着。后来,净饭王为释迦牟尼迎娶的耶输陀罗也出自天臂城主的家族。
当时这一地区的习俗是女人到了产期临近时,要回到娘家去分娩。据记载,摩耶夫人回娘家的路上,经过兰毗尼花园时,见到园中优美的景色,决定停下来稍事休息。这座花园位于迦毗罗卫城东20公里。兰毗尼在当时未必是一座专门修建的花园,而可能是一处风景宜人的野外场所。夫人乘车走到这里时,感到有些不适,临时决定休息一下。在欣赏奇花异草的同时,她感到阵阵的腹痛。
释迦牟尼就降生在这座美丽的花园中,这很可能是一个意外!经中曾提到,一般的妇女怀孕9至10个月就要分娩,但作为菩萨的母亲,则必须满10个月才会生产,而且这是菩萨们降生的惯例。这样说来,释迦牟尼应该比普通人在母胎中孕育的时间更长。按照常规,他的母亲早该做好准备回到娘家了,但这一突然降生显然在她的预料之外!从这一现象分析,她很可能是早产,详细的情况我们已经无法考证。经中说摩耶是手攀着"无忧树",站立着生下小王子的,这可能是强调生产过程非常轻松而没有痛苦!但从摩耶生下王子7天后就离开了人世这一点上分析,其生产状态很可能是非正常的。
经中对于摩耶的早逝有多种说法:其一,据《大事》记载,摩耶夫人生下这样一位伟人后,不宜再享受爱欲;其二,据《因缘记》所说,生下王子后,夫人的子宫不宜再被别人占用;其三,见到所生之子"体态洪满,相貌端正",因此"不胜其快",也就是因高兴过度而离开人世,这是较早的说法;其四,《神通游戏》还有这样的说法,由于生了菩萨,所以母亲必然短寿,母亲不忍见将来王子出家,所以早早离开;其五,生下王子后,天定的任务完成了,"不胜诸天之力,而形影消瘦",以致离世;其六,在明炀法师的《佛法概要》中,还有这样的叙述:"当太子诞生以后,经过了7天,他的母亲摩耶夫人,因为生了一位大福大德的释迦牟尼佛,福德智慧是大大地增长,依因感果,就生到忉利天。"
以上几种说法,没有一处将这位母亲的早逝与生育本身挂上钩的,而是几乎都与神话扯上了关系。笔者认为,这些说法很可能是为了神化释迦牟尼的出生情况,而把本来不幸的事件,附会成让人们便于接受的神话。这类美丽的传说,发生在"盛产"神话的印度并不稀奇。
据经典记载,净饭王夫妇年岁很大,一直膝下无子。后来,摩耶夫人怀孕时已经40多岁了。如果这一记载不是有意夸大的话,不用说在当时,就是在医疗技术异常发达的今天,她也算是一位高龄产妇了。如果被送到医院,医生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让她的家属签署一份有利于院方的"高危产妇通知书"!所以,其危险状况是可想而知的。更何况半路上突然发生这种情况,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了!摩耶不幸早逝,很可能与高龄生产而并发了一些危险症状有关。
这一年是公元前565年。释迦牟尼的诞生,可以被看做是世界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无独有偶,就在这一年,当时的希腊也诞生了一位未来的圣哲,他就是色诺芬尼。他被认为是"泛神教"思想向"一神教"思想过渡的桥梁人物,被称为宗教信仰者中第一位"一神教"信徒。英国著名哲学家伯特兰·罗素在他的《西方哲学史》中这样评价说:"色诺芬尼相信一神,这个神在形象上和思想上都与人不同!"色诺芬尼认为神可以"以他的心灵力量,左右一切而毫不费力"。他反对人们将"神"描绘成人的样子,因为在他看来,狮子、马等动物如果有手,能够创造艺术品的话,同样会把"神"画成与它们自己类似的样子。这位圣哲还被尊为哲学家、诗人和宗教评论家。
第一部分 第6节:第一章 神秘国度中的诞生(4)
就在前述的两位圣哲14岁那年,公元前551年,春秋时期鲁国陬邑昌平乡(今山东曲阜城东南),也诞生了一位未来世界级的圣人,他就是孔子。如果传说可信的话,在释迦牟尼诞生前的第6年,即公元前571年,中国的另一位圣人老子,诞生于春秋时楚国苦县仁里村(今河南鹿邑)。
有了这些年代的记载,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出这样的总结:释迦牟尼与色诺芬尼同岁,他比老子小6岁、比孔子大14岁。这些世界级的圣人们,都集中在公元前6世纪诞生,是一种纯粹的历史巧合,还是历史发展的需要呢?
有趣的是,有关老子出生及其母受孕的神话,竟与释迦牟尼的传说十分相似。据道教后期经典记载:李母因服食了自天而降的"五色珠"而怀孕。这一不寻常的受孕,竟使李母受了81载的妊娠之苦。81年后的某一天,李母可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带着早已准备好的"手术器械",如蒙神约地来到"逍遥树"下,割开自己的右腋,生出了老子。我们很容易看出,这些记载明显受到佛教经典的影响,只是六牙白象变成了五色天珠,十月怀胎变成了漫长的81载,"无忧树"变成了"逍遥树",肋下出生变成了腋下出生。
当然,这些记载,很可能是后来"佛道大战"的产物。我们知道,佛教传入中国后,与道家、道教之间曾发生过非常有趣的"斗法"现象,这种情况持续了几个世纪。在这段时间里,两家的门徒,都在原有的基础上不停地创造着自己的"神话"!释迦牟尼与老子作为两家的教主,被他们后世的门徒们毫不负责地任意神化着。以至于两位"神"在门徒们的操纵下,相互间"打"得不可开交!再后来,他们之间不仅被附会成师徒关系,甚至成为相互转世的关系。
可惜,这几位同时代的圣人们,在当时却互不相识!
大约700年后,释迦牟尼的思想传到中国,和与他同时代老子、孔子的思想,隔着时空进行了激烈地碰撞。将近2000多年的历史中,以这三位圣人为旗帜的儒、释、道三家学说,在华夏大地上,完成了人类文化史上最富戏剧性的交流、融汇过程,形成了中国的主流文化,影响着整个北亚、东亚及南亚的部分地区。
土著人的王子
回过头来,我们还应该了解一些与释迦牟尼身份有紧密关联的细节。我们现在可以肯定,释迦家族所属的人种,并不是800年前闯入印度北部的亚利安人。我们知道这个地区,在亚利安人进入前,就已经存在许多不同的种族。更何况到此时为止,纯种的雅利安人,还集中在西部的旁遮普地区。他们没有大规模地进入东方,很可能是为了保持人种的纯正。但是,据佛经记载,释迦家族却来自于东方。我们很容易注意到,佛经中"佛出东方"的记载,不仅释迦牟尼自称家族出自东方,就连过去诸佛也同样出自东方。后期大乘经典更强调东方曾有恒河沙数的佛出世。
有人推断,释迦族为蒙古人种,因为佛经记载释迦牟尼的肤色为金色。东北亚大部分地区的住民,都是蒙古人种,包括中国、日本、朝鲜、韩国等。中、日、韩的很多佛教学者便倾向于这种观点,这可能与人种上的归属感相关。说释迦牟尼与我们同宗同祖,更拉近了与这位佛陀的距离。据此,上个世纪60年代,日本导演三见犍二还专门拍摄了一部介绍释迦牟尼生平的故事片《释迦》。此外,唐代著名的玄奘大师也在帮忙说话:他在《大唐西域记》中说,释迦族所在的地区,是蒙古人的聚居地。但有一点,可能是不可辩驳的事实,那就是有史可循的蒙古人最早进入印度的记载,是发生在释迦牟尼灭度几百年后的事情。更何况玄奘造访印度时,释迦牟尼已经灭度千余年了,所以笔者对此种说法存疑。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释迦族就是古印度土著人种,甚至有些学者还有声有色地描述他的肤色为棕色、毛发鬈曲、身材魁梧等。这些特点,从犍陀罗时期的佛教造像中,可以找到一些痕迹。但这并不表明,犍陀罗造像全部具有这些特点。犍陀罗造像是佛教造像的开始。此前,佛教并没有偶像,因为释迦牟尼在世时,是严格禁止偶像崇拜的。
第一部分 第7节:第一章 神秘国度中的诞生(5)
早在释迦牟尼时期,弟子们对他的礼节,反而非常简单。据说,弟子们见到释迦牟尼,顶礼佛足就可以了。顶礼佛足,可能代表信徒对他实践佛法所得成就的尊重。后来,有些不易见到释迦牟尼的弟子,为了表示对导师的尊敬,就顶礼他所踏过的"足印"。这种顶礼尊者脚足的礼节,很可能不是佛教的独创,更可能是当时比较常见的一种表示尊敬的礼节。它可能被使用于臣民对国王、晚辈对长辈、俗人对出家人的一种尊重。这一礼节一直流传下来,以致在现代的印度还能见到它的痕迹。我们常常注意到,在印度晚辈见到长辈后,一般都会俯下身体用手去触摸长辈的脚,作为回应,长辈们往往会用手抚摸他们的头,这种回应的"摩顶"礼节,往往伴随着长辈对晚辈的各种期望与祝福。当然,这些期望与祝福,一旦出自婆罗门、沙门甚至佛陀之口,就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但是,如同现代的三拜三叩之礼,在当时并没有记载,很可能是后期形成的。
佛陀灭度后,人们按照印度传统的习俗,建窣堵波供奉,也会将他所踏过的足印,及代表他觉悟的菩提树等进行供奉。这种古老的习俗,也不是佛教独有的。在当时,国王、婆罗门以至一些沙门行者死后,都会建立窣堵波以示纪念。一直到几百年后,佛教信仰的热点地区犍陀罗(现在的阿富汗境内)才开始塑造佛像。因为当时的犍陀罗是希腊人统治的国家,他们接受佛教后,为了表示对佛祖释迦牟尼的尊敬,开始按照希腊人塑造"神像"的方式塑造佛像,以至于形成一场旷日持久的运动。这也就开了佛教偶像崇拜的先河。法国学者亨利·阿尔冯在他的《佛教》一书中谈到,佛陀"形象"的出现,不仅标志着原始佛教传统的中断,更标志着一种新艺术的诞生。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道轨迹:佛教的初期阶段,重视教理的理解与实践,信徒们自行承担起解脱修行的任务,将释迦牟尼视为导师,加以尊重;而后期的佛教,则重视外在的宗教仪式,信徒们将解脱的实践任务推到释迦牟尼及其诸佛、菩萨的身上,视他们为威力无比、超越一切的"神",并竭尽全力加以崇拜。这种单纯的崇拜,替代了以往各类以实证目的为主的修学实践,以致令崇拜形式本身达到了极致!
后来造像艺术随佛教一同传入中国。实际上中国人最早接触的不是佛教本身,正是"金人"(佛像)。在当时(汉、魏时期)的历史条件下,佛教的真正教义并不明朗。所以,依附道教及其他民间"鬼神方术"学说,以佛像作为崇拜对象,真的让这位被当时人们称作"胡神"的佛陀形象,着实稀里糊涂地风光了一阵子!生前极力反对神仙道法的释迦牟尼,也在他灭度700多年后,被当时的中国人奉为"神明",接受着他们习惯的"鬼神方术"与祭祀膜拜。汉代时,针对黄老的祭祀非常盛行,以皇帝、贵族为首的上层人物,将这些活动正式纳入到国家政治生活中。佛教就被当时的人们误解为一种外来的"方术",那些制造精美的"金人",也就理所当然地被混同于黄老之像,被中国人当做另一方神明,加以膜拜、祭祀。而且,这种祭祀活动,得到了帝国皇帝的支持与推动。"浮屠"(佛像)作为祭祀对象,也在中央政府的权威文件——诏书中,得到与黄老祭祀同样的肯定。当时,皇帝的异母兄弟楚王刘英,就曾大张旗鼓地在他的封地将"浮屠"与黄老供在一起,频繁地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这一创举后来被皇帝陛下知晓,龙颜大悦之余,向全国发出褒奖刘英的诏书。至此,帝国境内各封国纷纷效仿,围绕"浮屠"、黄老的祭祀活动,你追我赶形成潮流,且风靡一时。这种现象在中国延续了几个世纪后,佛教才开始慢慢脱离"神仙方术"而渐渐独立出来。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没有佛像,佛教传入中国这一足以改变亚洲乃至世界历史的事件,还会不会发生?抑或会不会再错后几个世纪呢?不过,犍陀罗造像艺术源于希腊,强调写实主义手法。虽然它从艺术上照搬了希腊"太阳神"的很多外在形式,但终究与希腊造像有所不同。所以,笔者猜测其造像应该比较接近佛陀的真实形象,当然,这并不表示所有出自这一地区的佛像都有这种代表性。
第一部分 第8节:第一章 神秘国度中的诞生(6)
据佛经记载,释迦宗族的历史可能非常悠久,一直可以上溯到高贵的"甘蔗王"②。因为传说中的"甘蔗王"属于亚利安人的族系,很可能与来自东方的释迦族关系不大。所以,这种说法被后来的一些史家们推翻。佛经中经常提到"佛出东方"。这显然说明佛陀的家族绝非亚利安人种。
当时,东方的许多大国,都是半亚利安、半土著人种,包括迦毗罗卫国所依附的那个拘萨罗国。他们很可能是亚利安人与当地土著人的混合人种,这些混合人种很可能是那些掌握了国家政权的王族或婆罗门。虽然经中提到,释迦族常称自己与拘萨罗人同族,但从一次拘萨罗国王向释迦族索婚(要求和亲)的事件上,就看出问题了。嫁女和亲原本是弱国讨好强国的手段之一,但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却使释迦族人一筹莫展。经中说他们没有与异族通婚的习惯,不肯将自家女儿下嫁。但是,拒绝只能是死路一条。结果,他们竟然将一位婢女"包装"成释迦公主搪塞了事。后来,此事败露,竟酿成释迦族亡国灭族之祸!由此来看,与拘萨罗人同族之说,纯属碍于政治上的压力,而有意攀附的行为。从这一点上看,释迦族本身是有别于当时人种已经混杂的拘萨罗人的。
所以,他们可能是来自东方古老而纯正的土著人种。这些土著人种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顽强地保持着自己民族人种的纯正性,始终延续和传承着自身的文化,这些文化可能一直保留着亚利安人进入前古老的特色。这一来自东方的民族,很可能在西迁的过程中,开始逐渐与亚利安人及他们与土著人的混血们打起交道来。在他们的眼里,这些白色人种及其混杂人种,显然属于异族。
据佛经记载,释迦宗族在历史上是一个尚武的民族,他们得以从东方而来,很可能是倚仗自身的武力。释迦牟尼时期,他们的宗主国拘萨罗,曾将未来的太子送到迦毗罗卫,向释迦族武士们学习各种武术。此外据记载,释迦牟尼作为未来王国的继承人,年轻时也曾受过严格的武术训练。此时,释迦族的国家虽然已经沦为拘萨罗的附庸,但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却始终不减。上文中所提及的和亲事件,足以表现出他们对于拘萨罗这个异族政权的藐视。正因为这种自傲的民族精神,从净饭王一直到整个宗族都对这位悉达多王子寄予了重振祖先雄风的厚望。这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但却是可以理解的。
白色帝国的崩溃
佛教的产生,不仅与释迦牟尼本人相关,更与印度古代的大历史相关。历史上无论哪位伟人的出现,都离不开他身后的社会、文化等背景。这种背景的形成,甚至要上溯一两千年。前面曾反复提到的亚利安人,与土著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呢?我们有必要对这段历史进行一些粗浅的了解。
就在这位伟大的佛陀诞生前的800年左右,古老的印度大地上曾出现过一个强大的帝国,这个帝国后来被历史学家称作"月朝保拉法"①,它统治着很多亚利安人的王国和部落。随后的几个世纪里,这个帝国的统治者,一直有效地控制着他们。这个王朝的主人,就是肤色白净的亚利安人。
其实,这些白色的人种,原本并不属于这块土地。在此前的第4个世纪,这块土地上的那些身材矮小、鼻子扁平、皮肤黝黑的达罗毗荼人,还在享受着他们几个世纪以来,在印度河流域创造的无与伦比的古代文明。然而,美梦很快被那些来自西亚的白色人种彻底击碎。这些白色人种来自于俄罗斯南部与南乌克兰草原,他们原属北欧日尔曼人种。远在几个世纪前,他们就开始进行着有史以来,大规模的民族迁徙。因为他们是原始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习惯,使他们世世代代追随着丰润的草地。这些原属欧洲的民族,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不停地向东南迁移。从中亚向东南行进的过程中,部落内部很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部族的分裂。此后,一支进入了古波斯(现在的伊朗),另一支则继续东进。公元前17世纪前后,他们已经逼近了这块被后世称作"印度"的南亚次大陆。
第一部分 第9节:第一章 神秘国度中的诞生(7)
据《梨俱吠陀》记载,随后几个世纪里,北印度的土地上席卷着阵阵白色的"旋风"。他们开始袭击并摧毁土著人的城市与聚落,掠夺他们的财富。他们尤其痛恨那些人工灌溉系统,每每见到,都要毫不犹豫地将其摧毁。有趣的是,亚利安人竟然在他们最早的经典中,用浪漫的笔调描绘他们放牧牲畜、摧毁城市、破坏水利设施等伟大的"解放事业"。
历史就这样无情地宣告了一个文化落后的游牧民族,以武力征服了一个文明程度较高的农业民族!漫长的战争,最终以土著人的臣服而告结束。落败的土著人大部分逃避到南印度,北方的遗民们也只能沦为白人的奴隶。然而,正如美国学者斯塔夫理·阿诺斯在他的《全球通史》中所说:"虽然印度河流域的土著居民已遭到征服、受到鄙视,但由于他们人数众多,文化又很先进,所以不能被灭绝、赶走或同化,使原先的文化留存无几。相反地,当亚利安畜牧者在那里定居下来、改营农业时,他们不得不与原先的居民靠得很近地生活下去。这样和平共处和互通婚姻达数世纪之后,其必然结果是文化融合。"文明总是吸引人的,亚利安人由对土著人生活方式的拒绝,逐渐变成了接受,进而开始学习与继承原有的文明。他们本身,也由侵略者摇身一变,成为这块土地上的统治者。
亚利安人从西方带来的原始神灵,也开始与土著人的神灵相互混和,"取长补短",形成了后来婆罗门神教的基础成分。此外,他们带来的一种新的语言,也开始在这块土地上渐渐进化,这种被亚亚利安人称作"吠陀"的语言,也就是初级形式的"梵语"。这种语言,随着亚利安人统治地位的确立,逐渐成为官方语言。亚利安人的原始神灵,完全是功利主义的。《梨俱吠陀》曾谈到一位叫做"因陀罗"的"战神",或称为"闪电之神",他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城市摧毁者"。他们相信这位"神"的力量,帮助他们一路征服,不断扩充自己的领地,一直到战胜了这块土地上的土著人!很明显,这位"神"完全是因他们的野心而存在的。
游牧民族能够拿出最好的"礼物",就是牲畜的肉。取悦神灵的最佳方式,就是杀牲献祭了!这种祭祀活动,后来演变成专门的宗教仪式。有趣的是,吠陀时代的亚利安人,与我们中国人一样,具有祖先崇拜的传统。他们在很早以前,就将祭祖活动写进他们的典籍中。《梨俱吠陀》中有这样的描述:"三代之祖先(列祖列宗),行将起行……应我等之吁求,福荫呵护。敬拜远祖、近祖,敬拜安居冥府、置身乐土的亲人……啊,蒿草之上的先人,万望予以眷顾。我等之燔祭,恭请享用,万望福佑子孙,万望驱邪禳厄。"
看来,在亚利安人的观念中,死去的祖先们都会置身于美妙的乐土,他们的眷顾,可以给后代子孙们带来各种福祉。所以,用"祭祀"的方式取悦他们,使子孙得到祥和幸福的生活,成为一种必不可少的工作。除了对祖先们的祭祀外,还要对各种自然物进行五花八门的祭仪。他们相信,自然界中日月、山川、水火、风雨、树木等,以至各种动物,都是各种不同神灵幻化出来的,这属于一种原始的"泛神"崇拜。
后来,逐渐定居下来的的亚利安人,开始转向农业,他们自然开始到土著人的信仰中去寻找他们需要的神祗。渐渐地,两种文化融合的产物——"三大神祗",在亚利安人的宗教中出现了。他们是创造之神"梵天",仁慈的保护之神"毗湿奴",毁灭之神"湿婆"。从考古发现的结果看,湿婆神的类似形象,在亚利安人进入印度前,就已经存在,这显然是亚利安人"拿来主义"的产物。
回过头来,我们不要忘了,亚利安人在公元前13世纪所建立的那个强大的帝国。它不一定是比较成熟的君主政体,这只是凭常识大略推断的。最初,它可能是众多国家和部落所共同认可的一个宗主国。因为它在"国际事务"中,充当了一位"正义者"的角色并且掌握着足够的军事"惩罚"能力!渐渐地,由于它实力的增强开始说一不二,因此,超级帝国出现了。此后,经过几代铁腕帝王的苦心与经营统治后,帝国政府的权威被无可争议地树立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婆罗门们成为王权建立的主导者。建立了霸业的王者们,自然将自己的王权永远归属于神权之下,这是九五至尊的帝王所应该牢记的!因为,只有得到诸神们的首肯,王权才可以稳固。
第一部分 第10节:第一章 神秘国度中的诞生(8)
此后一些亚利安人,开始以"神"的名义,放弃其他事务,专司宗教祭祀。由于他们与"神灵"之间的特殊关系,很快取得了一种世袭的、不可取代的特殊地位,被尊称为婆罗门。由于宗教权威的不可挑战,所以这一阶层为第一种姓,是"精神"世界的主导者;掌管国家政权及军事事务的称为刹帝利,他们也被称作"武士"阶层,虽然他们掌有军政大权,是"物质"世界无可争议的主导者,但地位却在婆罗门之下,属于第二种姓;从事手工业及各种生产活动的贫民阶层,被称作吠舍,属于第三种姓;最后,被征服的土著人变成奴隶,叫做首陀罗,是第四种姓。种姓制度的制定者自然是掌握了神权的婆罗门们,而刹帝利们则是很好的合作者和模范的推广者。
婆罗门们认为,四种姓中,前三等级是亚利安人,所以是"再生"族,意思是死后可以"再生"的人;首陀罗们则被"命令"为不可"再生"者。也就是说,是否能够"再生",完全是由肤色决定的。
这些充当"立法者"的婆罗门们,当然要把这些荒谬的制度,归功到他们最高的"神灵"那里。他们为这一制度编造着权威的理由:梵天(即神)从嘴中生出婆罗门,从双臂生出刹帝利,两腿生出吠舍,两足生出首陀罗。这样一来,人类被造作之初,就已经被分成了三六九等。婆罗门在思想意识领域的权威,就这样以"神"的名义建立起来。
其实,亚利安人进入印度之前,就在其内部按照职业将成员分成武士(贵族)、祭祀、贫民三个等级。但最初,这三等级之间,并没有后来的那些限制,他们不仅可以相互通婚,还可以同吃同住。但是,到了后期,这种以职业划分等级的做法,已经演变成以人种、肤色为依据,带有种族色彩的法律制度。
婆罗门们开始编辑、组织以"吠陀"为中心的宗教思想体系,婆罗门教逐渐出现。这一时期,它的重要思想里面,远没有后期那些繁复的哲理与推导,相反教义十分简单。首先,他们告诫世人,吠陀的思想是由"上帝"(梵)亲自启示给人类的,这些思想是不可以随意改变的(吠陀天启);其次,婆罗门的地位是凌驾于其他三种姓之上不可动摇的,这也是"上帝"的意愿(婆罗门至上);此外,他们认为,宗教的最高与最终形式,就是祭祀,祭祀是万能的。只有祭祀可以讨得"上帝"的欢心,而达到各种不同的目的(祭祀万能)。这些初级的神教思想,虽然显得粗糙而简单,但其权威性显然是不可挑战的!此时此刻,婆罗门的这些理念,没有也不可能受到任何形式的质疑。因为,一切"黑锅"都被推到了"上帝"及诸神的背上,解释合理性的责任是他们的,而人们所需要做的,只是毫不怀疑地相信一条"真理",那就是:"上帝"的意志,不是凡夫能够了解的,只有婆罗门们才能讲清楚。
"祭祀"原本是游牧民族古老的杀牲献祭习俗,它的目的就是单纯地取悦神(上帝),以得到各种利益。然而,到了这一时期,"祭祀"被赋予了更加神圣的意义。婆罗门们相信,"祭祀"活动本身具有无上的"功德"。很快,这种活动慢慢演变为一种完整、精确的宗教礼仪,并通过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
又经历了大约400多年,离释迦牟尼的出生,还有将近400年的时间。此时,有一位叫做阇那弥觉耶的帝王在位,他尽其所能维护婆罗门至高无上的地位,使保拉法政权,达到最强盛的阶段。就在婆罗门祭祀们,没完没了地进行着他们的"血祭"与祷告的同时,一些置身局外的思想家们,开始对这些"神棍"们的机械举动,表现出种种的怀疑。天性中带有的那种怀疑精神,导致他们第一次向神学权威们说不!在他们看来,只要没能得到验证,一切都可以被置疑,哪怕是上帝的意愿!
这一反传统思潮,起源于部分婆罗门学者和一些非官方具有自由身份的哲学家。他们不满婆罗门教中非理性的"神"学理念,提出自己全新的思想方法。他们的学说,直接继承了土著文化中"怀疑主义"与"实证主义"的传统!他们通过理智地观察及研究,得出足以惊世骇俗的新型学说。其代表人物就是郁陀罗迦。据说,这位被印度宗教界称为"仙人"的学者,曾通过多种实验的方法,得到一些不同于"吠陀"经典的结论。比如,他通过禁食的手段,在自己身上进行实验,得出了一项结论认为:人的心神(精神)必须依赖于食物。换句话讲,如果停止食物的摄取,人的心神最终将不复存在!他以这一结论,否定了神创论的传统思想。这一发现,否定了"心神"与上帝相关的神学理念,也开了与传统神学大唱反调的先例。
第一部分 第11节:第一章 神秘国度中的诞生(9)
这个时期,被称作《奥义书》时代。此时,婆罗门教内部,已经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理性的"梵我合一",逐渐取代了非理性的神造万物。这一结论本身,自然有它特殊的意义,但更重要的是,以"怀疑主义"的精神,通过观察、实验,得出结论的思考方法,大大影响了婆罗门教后来的学说!这一时期的一些重大变革,使得婆罗门教与传统"吠陀"思想开始逐渐背道而驰,反而更加接近土著文化。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将土著文化中的"生命轮回"及"瑜伽禅定"学说,吸附到婆罗门教的学说当中。尽管如此,这两种思想仍然处于对立状态。
如果史学家们的结论可信的话,大概又经历了近百年,一场巨大的洪水,改变了这个帝国的命运。首都象城在遭受了毁灭性的灾难后,不得不迁都他地。迁都后的帝国,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此后的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渐渐地,隶属于帝国的各个小王国开始纷纷活跃起来。
有关这段历史,我们找不到更多可参考的资料。因为,古代印度原本就是个缺乏历史记忆的民族。但这一历史进程,完全可以借用我们春秋战国时的情况作为参考。当周帝国的行政能力越来越不济,帝王的统治权威每况愈下时,各封国开始由内部的弑父杀君,逐步演变为对外的领土要求;局部的以强凌弱,发展到较大规模的争夺战争;虚伪的勤王杀贼,"进化"为堂而皇之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往后就是军阀割据,你征我伐。这时的印度,大概就是这种状态。有趣的是,几乎在同时,印度与它东北方的邻邦中国,同样经历着类似的历史发展况状。
经过300多年的混战后,在释迦牟尼诞生前的几十年里,大约公元前500年左右,以恒河、朱木拿河流域为中心,形成了16个国家。据《中阿含经·持斋经》记载,当时这16个国家是鸯伽、摩揭陀、迦尸、拘萨罗、跋耆、末罗、支提、跋沙、拘娄、般阇罗、阿湿婆、阿般提、婆蹉、苏罗婆、犍陀罗、剑洴沙。史称列国时期(也称十六国时期)。此时,原有的宗主国保拉法人的政权的版图被压缩得越来越小,以致微不足道。如果说在此之前,那些小规模的战争都是小打小闹的话,到了此时,彼此间的相互战争,就相当于现今的"世界大战"。
到了释迦牟尼成道(公元前530年左右)前后的几年里,16国中发展最快、最强大的,就是位于恒河南面的摩揭陀国,其次是位于恒河西北的拘萨罗,还有东部的跋耆共和国。其中,拘萨罗就是释迦族所依附的那个强国。而原本正统的保拉法人的政权,成为一个小朝廷,就如同我们春秋末期的周王朝一样,堕落成为一个积贫积弱的小国,作为一种象征性的"标志",勉强存活着,仰人鼻息、看人眼色,再也没有当年君临天下的霸气!当它的"剩余价值"被彻底榨干后,很快就在繁华旧梦中灰飞烟灭了!
在这个拼实力的年代,政治、经济、谋略,都成为综合实力的组成部分。王权思想的不断强化,使得刹帝利们尝到了为所欲为的甜头。婆罗门的权威一落千丈,变得无所用途!婆罗门的政教制度,曾为维护以往稳定的社会秩序立下了汗马功劳,就如同"周礼"维系了周王朝几百年的统治一样。中央政权逐渐丧失能力,"礼崩乐坏"就是必然的结果!婆罗门所享有"人间之神"的特权,也开始遭致实权派刹帝利的不满。
婆罗门作为以往政治与神权方面的权威,曾为自己编织过不可超越的神化地位。婆罗门的早期经典《百道梵书》中,曾有这样的叙述:世间有两种神,一种是在天上的众神,另一种就是有学问的婆罗门,他们被称为人间的神!当时,民间也流传着这样的谚语:世界受制于诸神,诸神受制于咒语,咒语受制于婆罗门,婆罗门也就是我们的神。不难看出,生于"上帝"之口,能言善辩的婆罗门们,其实际地位已经超出了那些不会讲话的众神(上帝)。因为,他们掌有役使诸神的特殊"技术"。"所谓祈祷,实为咒术,诸神必须照办无误"。既然诸神都要按照婆罗门的意志行事,可见这些人间的神,已不是普普通通的神职人员,亦不是什么上帝的"仆人",几乎成为统治宇宙的神中之神!实际上,此前婆罗门的地位,的确为他们赢来了丰厚的物质享受和特殊的法律地位。他们可以在触犯法律时,得到"诸神"授予的"豁免权"。由于向婆罗门馈赠礼物的人,可以在今世或来世得到各种报答,所以向世间施与"恩典"的同时,婆罗门们很快成为巨富!这是他们所祭祀的诸神们,永远都无法享受到的。所以,婆罗门作为人间之"神"的地位,很难被取代。
第一部分 第12节:第二章 披枷戴锁的王子(1)
然而,此时摩揭陀国的统治者,完全可以被称作"无赖"。因为它是一个后起的,以军阀政治为主体的国家,没有任何道德和传统可以对它进行约束。它在建国之初,就将婆罗门的"神"权一脚踢开,早早地一步跨入"准中央集权制"。这种国王垄断统治大权,明目张胆地与以婆罗门为代表的梵天上帝分庭抗礼的事情,除了"无赖"还有谁敢开这个头呢?在这里,婆罗门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反抗力量开始受到政府的支持。大量对婆罗门思想持反对态度的沙门、学者,开始源源不断地汇集到这里。所以,这个国家的首都王舍城,很快成为反婆罗门的"沙门"运动中心。在这个中心里,各种思想流派虽然五花八门,但它们的共同点,都是一致反对婆罗门的权威地位,并对其神教思想体系提出各种质疑。这里很快成为当时"异端"思想的策源地,成为当时思想异常活跃、开放的地区。释迦牟尼刚出家时也曾来到这里,与那些著名的哲学家、宗教家进行切磋与交流,甚至拜他们为师。
这种思想界异常活跃的情况,反过来也刺激了周边国家刹帝利们敏感的神经,他们纷纷仿效,逐渐加强垄断政治的能力。当然,也有特例:当时的强国之一跋耆共和国,始终严守着自己古老的"民主"传统及种种优雅的美德。用"礼仪之邦"来形容它,可以说是恰如其分。因为他们相信,传统的礼仪制度,是国家稳定的基础。但它的柔弱加美德,并不会给任何强大的军队造成一丝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上的威慑力!
我们不妨将摩揭陀国比附如狼似虎的秦王国,它后来在兼并战争中所使用的种种策略,与秦王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据说,它同样采取了远交近攻的战略,利用了各国间的明争暗斗,一步步地扩大着自己的版图,直到最后,它的继承者孔雀王朝,建立了印度历史上幅员最为辽阔的大帝国,这与秦王朝是何等的相似!
第二章披枷戴锁的王子
他与众不同
回过头来,我们再来看看这位刚刚出生的王子。我们前面曾提到过,围绕他的出生,有很多"动地放光"、催人泪下的神话传说。其实,这些描述不仅被用在释迦牟尼身上,在后来的高僧传记中,也是屡见不鲜。为高僧们创造神话的工作,从印度到西域,一直到中国、朝鲜、日本,2000多年来一直延续着。这些暂且按下不谈。我们更希望能够深入释迦牟尼所处的时代,跟随他一同去经历他与众不同的"心路历程"。
王子出生后,净饭王就迫不及待地将他的国师阿私陀请进宫来为小王子预测未来。阿私陀是一位很有修证的苦行僧,之所以能够成为净饭王的国师,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按照印度的传统,国师一职应该相当于首席大祭祀,也就是一国的宗教领袖。这一点我们不必深究,还是看一看这位苦行僧见到王子后会说些什么吧。
据记载,苦行僧仔细端详了小王子后,先是微笑,而后悲伤地哭泣起来。这种似疯似癫、莫名其妙的行为,搞得大家满头雾水。最后他缓缓解释道:他之所以微笑,是因为王子如若在家,将成为伟大的"转轮圣王",如若出家,将必定觉悟成佛!悲伤的原因是,他将不久于人世,无缘受到这位未来佛陀智慧的教导!
这种类似我们国家"看相算命"的风气,在当时的印度似乎也很风行。经中的记载如果可信的话,净饭王可能是一位非常热衷此道的人。在王子出生前后,他曾多次不厌其烦地请来各类"世外高人",为王子做了好几次这样的事。在古印度,有很多这样的苦行僧,由于长期在森林、雪山修习禅定,可能产生一些了知过去及未来的能力,这种能力被称作"宿命通"。这些苦行僧,也会经常被有权势的人请到家中,预测未来诸事,而且这种现象非常普遍。这则传说中的预言与后来王子的结局不无二致,起码有一半的预言被验证无误。但是传说与事实究竟哪个在先,则无法考证。这件事从一个侧面表现出,古印度人的最高理想:在他们的心目中,在家做"转轮圣王"和出家做佛陀,都被认为是最高的成就。
第一部分 第13节:第二章 披枷戴锁的王子(2)
这位未来的佛陀出生后第5天,被取名为悉达多,意思是愿一切成就,加上他的姓氏,全名称作乔达摩·悉达多。因为他属于释迦族,所以在他成道后,被尊称为释迦牟尼。牟尼就是圣人,意思是释迦族的圣人。比他小14岁的孔子,在其后的2000多年里,也被中国人称作"孔圣人"。
作为一个婴儿,在出生后的第7天,就失去了亲生母亲,这无疑是一件不幸的事!好在他的姨妈——母亲的胞妹,很快地承担起抚养他的责任。这位养母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一直把他抚养成人。释迦牟尼与这位养母之间,建立起了超越亲生母子的感情。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这位母亲的意愿也是他最不愿违背的。
王子少年时,有一次,父亲听从释迦族长老们的建议,要求他去拜谒婆罗门神庙。因为当时,他对婆罗门教的思想有抵触,更对梵天的意志不以为然,所以拒绝前去。当母亲出面劝说后,他才"为了满足大家的愿望",答应下来。从这件事情中,我们可以得知,既然有婆罗门神庙,就一定有定期的"祭祀"仪式。前面我们曾了解到,这种"祭祀"仪式,除了杀牲献祭就是祈祷,此外没有其他内容。看来,他的宗族虽然有自己传统的宗教,但很可能也按照当时的"国际潮流",引进了婆罗门教。
我们应该注意到,虽然婆罗门教一直在不断地吸收土著宗教的部分内容,但这两种文化仍然是相互冲突的。出现在此时的沙门运动就是一个实例。从前面的叙述看,此时释迦宗族的长老们包括净饭王,都已经开始信仰这种新引进的宗教。但是,王子却一直不肯屈尊前去,这显然引起部族长老们的不满。由此看来,他很可能承受着一种来自宗族内部巨大的精神压力。"长老们"可能相当于现今的"顾问委员会"成员,他们的建议必然受到净饭王的重视。此前王子一直拒绝拜谒婆罗门神庙,在长老们看来,已经太不像话了,以致他们不得不采取一点行政手段,通过国王给他的王位继承人施加一点压力!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这可能是释迦牟尼后来离开家,去投身土著文化为主流的"沙门运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经中围绕这一事件,又进行了大量神话般地描述:因为,释迦牟尼是"神中之神"、"高于一切神",所以"太子(释迦牟尼)一进神庙,湿婆、室建陀、那罗延、俱毗罗、帝释天和梵天等等,所有神像,都齐刷刷地从座位上起身,匍匐在他的脚下……"这些记载,想让人们相信婆罗门教的神祗们已经放弃了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将释迦牟尼尊为他们的"神"。这显然是一场印度式的"斗法"!这表明了后世佛陀的弟子们,急于将强大的婆罗门势力彻底压下去的急躁心态!他们显然忘记了佛教教义中有关佛非"梵神"的宗旨,不仅把他称为"神",而且毫不隐讳地将他称为最高"神"!
就在佛陀灭度13个世纪后,印度婆罗门教的新生代中,出现了一位叫做商羯罗的教士。这位仅仅在世32年的天才青年,以婆罗门教学者的身份,在对大乘佛教进行了深入地研究后,正式将佛陀释迦牟尼纳入到他的神学体系中。从此之后,佛陀释迦牟尼被称为婆罗门教大神毗湿奴的"化身"。在某种程度上,这使得婆罗门教的哲学思想,越来越接近后期大乘佛教发达的哲学系统!一时间,在已经走向没落的佛教团体中,大量教徒成批地改信婆罗门教。虽然佛教在印度彻底销声匿迹的直接原因是阿拉伯人及其伊斯兰教的侵入,但其基础的动摇,完全是因为其教义在后期产生了重大地变易,并被强大的婆罗门教吸收消化,而使其自身得到强化。
人间的觉者释迦牟尼从此成为婆罗门教中毗湿奴大神的化身,他的使命也变成婆罗门神祗们拯救世界计划的一部分。甚至有记叙说,为了改变人们对于"吠陀"思想的错误理解,作为毗湿奴化身之一的释迦牟尼,有意识地向世人宣说反对神教的错误思想,以阻止杀牲献祭行为!那么,这种错误的思想,在完成了"矫枉"的使命后,其"过正"部分,必然被再次修正!其生前极力反对的婆罗门神教思想,再一次被树立起来。其结果是,不久后佛教作为独立的宗教,被印度本土彻底消灭!
第一部分 第14节:第二章 披枷戴锁的王子(3)
接下来,我们继续通过王子成道后的一件事情,去了解他对母亲是如何地尊重。一次,这位母亲带着一群释迦族的女人,软磨硬泡地跪在外面要求出家。这件事使释迦牟尼感到非常为难。因为僧团拒绝女性加入,更何况当时整个沙门运动中,也没有女人出家的先例。起先,他避而不见,让他的弟子出面相劝。最后,母亲的眼泪还是使他无法拒绝,破例收下了这些让他感到非常棘手的女人们,并专门建立了比丘尼僧团。释迦牟尼是讲平等的,既然收下王族的女人出家,就没有理由拒绝其他女人的出家请求。因此,后来加入比丘尼僧团的人数也开始越来越多。
悉达多作为国王的长子,儿时的生活一定是富足而温馨的。如果说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这桩发生在他童年时一件的事。当时各国的国王为了鼓励农业生产,都会定时举行农耕庆典仪式。因为,当时农业是立国之本,是富国强兵的潜在希望。用我们现在的话讲,农业是考核国家综合竞争力的重要指标。因此,农耕庆典作为一种仪式,在迦毗罗卫国几乎每年的春季,都要高规格正而八经地举行一次。在这个仪式上,国王率领王公贵族与老百姓一起下地耕种,以表示对自古以来不劳动者不得食真理的深切认同。这种少有的亲密接触,对老百姓的生产热情,无疑是一种有效的激励。庆典中还有一项仪式是必不可少的,就是通过各种祭祀活动,祝福未来有丰厚的收成。结尾还要以国王的名义犒赏全体参加耕种的百姓。
据巴利文三藏《中尼迦耶》记载,这一年的庆典仪式上,悉达多王子第一次被带到现场。这也是他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参加国家级的政治活动。但是,因为他还年幼,为了遮阳,宫女们奉命将他的床榻安置在一棵菩提树下,并小心看护。但当庆典进入高潮时,贪玩的宫女们忍不住也跑去看热闹,树下就只剩下小王子一个人。庆典的热闹与树下的宁静,形成鲜明的对照。奇怪的是,这位年幼的王子并不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喜欢热闹,相反他更喜欢独处和沉思。他被这宁静、安祥的气氛所吸引,整理好自己的座位,盘腿坐定,收敛起散乱的意识,制心一处,进入禅定境界。据他后来回忆,当时他轻而易举地证得一心不乱的"初禅"境界,获得第一禅悦。这是他此生第一次享受到禅悦。禅悦是禅定过程中得到的一种特殊的精神感受,是指当禅定进入某种次第时具有的一种"快感"。这是他今后证悟高深佛法道路的一个起点。对于一般的儿童来说,这可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就是王子的特殊之处。
谈到禅定,不妨拓宽我们的思路。如果说王子天性好静、喜欢沉思,这并不奇怪,但是,如果说他天生就无师自通地精通禅定,就未免有些牵强。我们知道,禅定是一种严格的心智训练,没有正确的指导,很难取得成果,搞不好还会出现各种偏差,对于初学者尤其是这样。当然,这与个人的天赋有很大的关系,这一点我们毫不怀疑。我们可以达成这样一个共识,那就是幼年的释迦牟尼,确实具有与众不同的禀赋。很多迹象表明,释迦牟尼在很小的时候,可能接受过系统的禅定训练。
我们前面曾介绍过,他的宗族内部一直承袭着土著文化,当然也就包括了自古以来,带有浓重土著文化特色的宗教。这种宗教不同于亚利安人的婆罗门教,而更重视禅定冥想所带来的亲身感悟。因为他天资聪颖,与其他的儿童不同,在孩提阶段就主动接受禅定训练,是有可能的。当时,他还没有接受正统的婆罗门教育,所以很可能跟随属于家族内部的宗教师们学习过这类禅法。这种次第的心智训练和内证功夫,显然影响到他对于婆罗门教的看法。此时,婆罗门教虽然已经形了一套初步的口传的经典,但其宗旨与实证主义的哲学有很大的不同。狂热地杀牲祭祀和非理智地祈祷,仍然带有浓重的"天神"崇拜色彩,与当时的传统文化发生着剧烈地冲突。经中没有具体描述他此次在庆典仪式上首次进入禅定时的具体年龄,但可以肯定是在他的童年时代。
第二部分 第15节:第二章 披枷戴锁的王子(4)
苦闷难以释怀
在当时,他的国家时刻处于危险的境地。作为未来的继承人,小王子那柔弱的肩膀上,似乎承受着超负荷的精神压力!而这种压力,更多地是来源于深爱他的父亲。净饭王可以算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好王,但是,特殊的地缘格局与政治经济方面的落后情形,注定了在他这一代国家难以摆脱成为大国附庸的现状。他只得把希望寄托在这位年幼的王子身上!当然,这种寄托并非没有一点道理。小王子的聪敏与睿智,显然超出其他的同龄人,在净饭王眼里,儿子是一位能够力挽狂澜的后生。与其说净饭王仅仅是因为听取了国师和那些江湖术士们的预测,而相信王子未来能够成为转轮圣王,不如说渐渐长大的王子所表现出的特殊之处,使他的父王深信于此。当时的印度,社会急剧动荡,人们盼望着一种安定、祥和的生活,这种愿望只能寄托于梦幻中的"转轮圣王"。
由于整个南亚次大陆特殊的地理位置,古印度人一直认为,这里是一个完整而独立的世界。北面的雪山是世界的屋脊,高亘而不可逾越。三面环海,让人觉得已到了世界的边缘。虽然这块土地在历史上很少被统一,但古印度人很早就有一个伟大的愿望,盼望有朝一日能出现统一这个世界的转轮圣王,这种理想在印度早期的史诗中,经常出现。这些半神半人的伟大君主的形象一直根深蒂固地留在世代印度人的记忆里!因此,几个世纪以来,任何一位有实力的国王,都在梦想着这个称号。后来,佛教也在其学说中宣传转轮圣王的思想。
所不同的是,佛教所宣称的转轮圣王不是依靠武力实现对世界的征服,而是强调以"正法"(佛法)实现对国家的治理。佛教赞扬在转轮圣王领导下的太平盛世,《长阿含·世纪经》曾如此描述:"地平如掌,无有沟堑坑坎;百草常生,无有冬夏;自然粳米,不种自生;男女止宿树下,寿命千岁。"这显然是一种理想化加神化的境界,欠缺合理性。比如"地平如掌,无有沟堑坑坎",按照常识理解,这样的大地上既不会有河流,也不会有湖泊。那么"自然粳米,不种自生"就成为真正的神话。"止宿树下"的生活,显然与印度自然环境所导致的原始习惯相关。但就其描述本身来讲,佛教同样希望建立一个平静、祥和、物质极大丰富的理想世界。在后期大乘经典中,更有诸多不同"佛国土"之说,如西方极乐世界,就是一个自然环境极其优雅、物质极端丰富的理想世界。
既然大象可以做梦,小蚂蚁自然也可以。净饭王就是这些小"蚂蚁"中的一只。据佛经记载,他对悉达多王子的希望,就是他能够成为真正的转轮圣王。佛经中那些大师们对王子前途预测的记载,正是"蚂蚁"梦中变"大象"心理的真实写照!看来,这种梦境,不光净饭王需要,那些后世神化佛陀的弟子们也同样需要。可能是因为他们太想把这位导师,由人变成神的缘故吧。净饭王就是在他理想"梦境"的引导下,开始精心安排儿子的学业。他到处寻找德高望重的教师,对王子进行严格地教导。
王子开始接受婆罗门的正统教育。他首先学习了传统经典《吠陀本集》,其中包括《梨俱吠陀》、《婆摩吠陀》、《夜柔吠陀》、《阿闼婆吠陀》四部,也称作四吠陀。这是早期婆罗门思想的主要学说,《梨俱吠陀》、《婆摩吠陀》是一些赞美"神"的诗歌和祭祀歌曲,共1600多首;《夜柔吠陀》记载的是各种祭祀仪式的仪轨,其中有祭亡灵、祭火、祭新月、祭满月等仪式;《阿闼婆吠陀》收录的都是咒语与巫术。此后,他又开始学习婆罗门《梵书》及后期经典《奥义书》。《梵书》是对祭祀的思辩性内容,而《奥义书》原意为师生近坐,由老师向学生秘密传授有关梵的思想。因为吠陀思想都是天神的启示,具有很深的秘意,所以必须秘传秘授。很显然,这种秘密思想与释迦牟尼后来传播的佛教有很大的不同。我们知道,"秘密思想"始终被他排斥在教法之外。其教法中,更没有秘传神授的内容。因为在他看来,真理在每个人面前都是平等的,是可以言表的,甚至是可以拿出来辩论的!但我们也不得不注意到,"秘密思想"在1000多年后,被引入佛教系统中,最终形成一个势力庞大的教派。这是后话,我们暂且不论。
第二部分 第16节:第二章 披枷戴锁的王子(5)
此外,释迦牟尼还学习了声明、符印明、内明、医方明、工巧明等,这"五明"是指5种学问。声明是指文字、音韵学、修辞学等,相当于今天的语言、语法。当然,这是指梵文语言学的范畴,婆罗门教仅限于使用梵文。因为他们深信,那是神的语言。符印明指的是符咒、手印之类的学问,属于"秘密教"的范畴。内明指婆罗门教关于梵我的知识,是一种通过禅定等手段,启发内智的学问。医方明是指医学、药理学方面的知识。工巧明即工艺制作技术与技巧,包括美学等方面的知识。
据记载,王子天资极高,不管接触哪种学问,都会很快掌握,并超过他的老师!少年时的他,已通晓"六十四种书"。据说,他还练就了一身好武功,在历次比武中,总是得胜。传说他曾在一次比武大会上,徒手制服过一头狂躁的大象。
如果经中的记载可信的话,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可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了!此时,他还年轻,推算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如果再经历10年左右的历练,做一个好的国王应该不在话下。但为什么他还是选择了预言中另外一条路呢?这个问题值得我们研究。那些大师们如出一辙的预测结果,好像暗示了王子如若不出家,一定能成为转轮圣王。这种"不是……就一定是……"的公式性的暗示,2000多年来一直误导着人们。好像将成佛或成转轮圣王这两种结果,放在了本来并不均衡的"天平"上。如果出家成佛,就必定是以放弃转轮圣王作为代价,这一点恐怕连释迦牟尼自己都不会相信!
晚年的时候,当得知拘萨罗国王毗琉璃将要进攻迦毗罗卫国的消息后,年近80岁的释迦牟尼,来到半路坐等。在琉璃王大军卷起的滚滚尘土中,释迦牟尼深情地说道:"亲族之荫,胜余人也!"意思是:亲族就像大树的荫凉一样,可以遮蔽炎热的太阳,胜过所有其他的人。言外之意,如果释迦族被灭亡,他就失去了亲族的保护,这种保护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琉璃王和他的父王两代都曾皈依到佛陀的门下,成为佛陀的俗家弟子。在这种情况下,佛陀亲自来到半路阻止,虽然这种非暴力的阻止对于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来说,简直微不足道,但琉璃王自然不能硬来,多少要给佛陀留点面子,于是宣布暂时退兵。此时的释迦牟尼,是在以个人的威望,挽救他的国家。但是灭族之灾最终还是发生了!据记载,在那一段亡国灭种的日子里,释迦牟尼曾头痛多日。这件事情本身,倒使我们更加清楚地看到了一位有血、有肉、有情感的释迦牟尼,和他对于国家、民族无法割舍的真爱!
释迦牟尼出家,成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国际"型导师,在受到当时敌对各方首脑一致尊重的情况下,四处奔走,反对战争、宣传和平,尚且不能阻止相互间的战争,甚至连自己的亲族都无法保护,如果坐在本国的王位上,或许就更没有办法!所以,当时的国际政治环境,也是促成他出家的重要原因之一。他成道后曾不止一次地对弟子们谈到"国土维危"、"国土危脆"等,以告诫他们"万法无常"的道理。这句话本身,就已经否定了转轮圣王的神话。
满腹的学识,加上强壮的身体,并不能使释迦牟尼感到满足。因为他所关心的,是人生的大问题。现成的知识,没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强烈的求知欲,使他更加喜欢独自静静地思索。与同龄人之间的巨大反差,引起父王的注意。他总是能从年少王子的脸上,看到一丝淡淡的忧伤。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不喜欢欲乐而喜欢沉思。他真的很怕王子因为对世间痛苦的体验过早、过多,而去思考这个年龄的孩子所不该思考的问题!可王子恰恰走的就是这条路,他不仅思考了很多,而且思考得非常深入。
那个时代的印度人,似乎对人生问题都很敏感。无论婆罗门,还是当时流行的沙门行者们,似乎都对这一命题表现出异常的兴趣。有的人甚至耗尽一生的时间,通过各种苦行,来完成对这一问题的思索,以求得最终的解脱。净饭王绝不想让他的儿子,过早地走上这条路。他还想借助这位王子,完成他的伟大"理想"。因此,他决定用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填满王子的生活,让他沉溺于欢乐享受中,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抛弃掉!
第二部分 第17节:第二章 披枷戴锁的王子(6)
上下求索
净饭王为16岁的王子娶了一位美貌的妻子。这位叫做耶输陀罗的女子,美丽而端庄。她来自天臂城,是王子亲生母亲的同族,所以他们可能是表兄妹。据记载,他们婚后感情一直很好,婚姻关系一直维系了13年。净饭王想方设法让他的儿子生活在一种应有尽有的环境中。据《佛本行集经》中记载,除了耶输陀罗,王子还有两位正式的妃子,一位叫摩奴陀罗,另一位叫瞿陀弥。据后期经典记载,他不仅有三位王妃,还有"6万采女"。前者,我们暂且相信,作为一国之王储,这并不奇怪。但是,后者却实在难以令人置信。且不说当时迦毗罗卫国10座小城加在一起,能否找到6万名年轻的女子,就算能够找得到,这蕞尔小国的宫廷里,也未必盛得下!这很有可能又是后来的宗教家们夸大其词的描述。
不过,净饭王尽其所能,为王子建造各种适合不同季节居住的宫殿、花园等,倒是可信的。印度气候炎热,又有4个月的连绵雨季,建造几座宫殿、花园,作为王族并不过分。据《增支部》记载,释迦牟尼成道后,曾这样回忆起自己在宫廷中的生活:
我娇生惯养,在我父亲的宫殿里,有三座特别为我营造的莲池,各生长蓝色、红色和白色的莲花,我用的都是迦尸②出产的檀香木,头巾和衣服全来自那里。
无论白天黑夜,我总是在白色华盖的保护之下,以防尘土、冷热、树叶乃至露水。我有三座宫殿,一座用于冬季,一座用于夏季,还有一座用于雨季。在4个月的雨季里,足不出户,一天到晚由宫女陪同娱乐。一般人家的佣人或家丁吃的是稻糠和变质了的稀饭,但在我父亲的王宫里,佣人和宫女吃的是大米和美味佳肴。
从这些记载里看,王子的生活,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奢侈豪华,不过是用一些进口的木料与衣饰而已。有人跟随左右撑打伞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特别是后面提到的佣人待遇问题,更让我们感到奇怪。按照当时的情况分析,作为王子,他所能接触到的"一般人家",决不是一般老百姓家,起码是指王公贵族。他们能够雇得起佣人,却让佣人吃得很差,他父亲王宫里的佣人们,也只不过就是吃得好些。从这点上看,他的国家在当时很可能非常贫穷,抑或说是受到当时宗主国的压榨,使得国力衰弱。如果王公贵族的生活也不过如此,那么一般百姓就可想而知了!从这些记载中,我们还是可以感觉到,王子对这种贫富差异是非常在意的。很显然,他认为自己的生活太奢华,且引起内心的不安。这只是从小处看。
再从大处看,王子虽然年轻,但作为未来的继承人,以他的学识与睿智,必然关注当时的国际问题。自己的国家贫弱不堪,父王虽然胸怀大志,但没有办法改变做"儿皇帝"的现实!长远看来,亡国灭种的最终命运是无法逃避的。这使他感到异常悲哀。难道自己做了国王,这种结局就能改变吗?转轮圣王人人想做,但是有一个转轮圣王,就会有一群亡国之君。世上又有谁愿意去做后者呢?更何况,转轮圣王就能永远保住自己的江山吗?难道不会被其他的野心家所取代吗?
他曾长时间地被这些问题所困扰。丰富的学识加上勤奋的思考,使他逐渐养成重视观察事物本质间相互连带关系的习惯。他开始注意研究事物背后的那些隐性规律,往往喜欢追究到底,没有答案决不放弃!这种严谨的治学态度,对他后来的觉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如果说这些问题还是外在的,等到他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到自身生命本质问题上的时候,他便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中。
净饭王为了不让他过多接触外面的世界,令他的生活始终处在半封闭的状态之下。他整天在宫女们的簇拥之下,日夜笙歌艳舞,醉生梦死。据记载,有一次王子从睡梦中醒来,见到那些陪他娱乐到深夜的宫女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睡相十分丑陋,平时的那些美貌荡然无存。这给年轻王子的心灵又造成一次强烈地震撼!他再一次从表面的快乐中警醒,意识到美丽、快乐,与一切事物一样,都是不可能永驻的。美貌总有一天会被衰老取代,快乐之后必有痛苦跟随!
第二部分 第18节:第二章 披枷戴锁的王子(7)
据《律藏》大品记载,这则故事其实发生在佛陀的一位弟子耶舍身上,耶舍是因为看到这些不堪入目的丑态,才发誓出家皈依佛陀的。不知什么时候,这则故事被"移植"到释迦牟尼身上。这种情况在佛经中十分常见。一个故事,在不同时期的经典中,被套用在几个不同人的身上,叙述者的身份也完全不同。这显然是说唱文学的特点,一个典型事件,会被传唱为类似的故事,用在不同的主人公身上!
不过,此时这位王子,确实是在不停地思考这些与自身命运相关的问题。因为,那种日夜纵乐的生活,使他感到厌倦!在他独处的时候,他还是喜欢继续他儿时的禅定与冥想,禅悦使他有所收获:
如果我在禅定,自性中能够认识到快乐感受有生起也有结束,能够了知享受及其他的不利之处,就能够放弃享乐的欲望,摒除这些渴求,达到生而无欲,内心得到安宁!
芸芸众生,纵情欢乐,为欲望所腐蚀,为爱欲而烦恼,如同水深火热,不能自拔。而我则不同,虽置身于享乐中,却不再感受到乐趣!因为我的喜悦已经不再停留在感官和物质的层面上,而是超越了天人(神界的众生)的幸福!
我今得到了这种快乐,所以对于人间的一切享乐,不再有丝毫的羡慕!
王子所说,超越感观和物质层面的快乐,很显然,是指禅定层次上所升起的一种超凡的喜悦。这种喜悦,就是禅定家所说的"禅悦"!"禅悦"必定要在清净、深入的禅定状态下,才可能产生。这与他后来出家之初的"苦行",是完全不同的。此时的王子,更加喜欢独处,希望将自己长时间沉浸在这种超凡的快乐体验中。在这种状态下,他观察到日常的那种感官欲乐,是短暂的。无论生起与结束,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体悟到,这种低层次的"快乐"是浅薄的,不可长久的。快乐的背后,是求之不得,或者得而复失的痛苦和烦恼。然而,在清净禅定中所得到的"禅悦",远远超越了世间所有的乐趣!因此,他越来越想远离那种对物质和感官上的渴求,不想再去追逐那种所谓的"享乐"。
如果说这种宫廷生活,能够使他心安理得地度过20多年的话,那么王宫外边的世界,将给他的心灵再一次带来前所未有的重击!王子成年后,有一次离开宫殿,接触到外面的世界,看到了他原来在宫廷里从未见闻过的事情。黑暗的一面,在他眼前无情地展开。据佛经记载,他首先见到了年迈的老人,又见到垂死的病人,而后又见到为死人送葬的队伍,最后见到了一位端庄安详的出家人……
这则记载,在更早的经典里,确实出自释迦牟尼之口。但讲述的,却是过去佛毗婆尸出家前做太子时的故事。这个故事,后来又被添油加醋地"移植"到释迦牟尼身上。但是,编纂者们却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那就是二十八九岁的悉达多王子,不可能对这些生、老、病、死的现象闻所未闻。但这些故事,正与他平日的思索相契合,倒是事实。借用一些故事,来表述自己的想法,完全符合释迦牟尼说法的习惯。我们注意到,佛经中有很多故事出自释迦牟尼之口,多半是带有譬喻性的,释迦牟尼的确是一位讲"故事"的高手!
据《中部》记载,这些思索给他带来收获,则是确实的。他曾回忆道:
我被生、老、病、死,忧伤、苦恼所束缚,但为什么还要追求具有同等性质的事物?被这些相同本质的的事物所束缚呢?我应如何去认识他们的厉害关系,从而追求未曾证得的无上圆满的安乐涅槃呢?
在《中部》中,他继续回忆道:
家庭生活使人受到束缚和限制,是挣扎不休的火坑!相反,出家的生活犹如天空一样广阔。因而作为一个在家人,想要究竟圆满清净无染地修习梵行是非常困难的。
这些思考,很可能是他最终离开家,进入森林的主要动因。当然,这与当时的环境不无关系,在他看来,那些行走在大街上的沙门们,心无牵挂、身无束缚、没有烦恼、悠然自得地专心悟道,这就是他长久以来,所向往的那种"天空一样广阔"的自由生活!此时,他对流行于沙门行者中的那些"苦行"之道,也有了充分地了解。他认为,精神上的痛苦,远远超过肉体的痛苦,他愿意实践这些远古流传下来的"苦行",以达成彻底解脱的目标,他的决心已定!按照经中的记载,他的这一决定,是见到出家沙门后产生的。可见,当时流行于社会的沙门思想,对他的影响相当大,效法他们的自由生活,成为这一时期悉达多王子所追求的人生大目标!
第二部分 第19节:第二章 披枷戴锁的王子(8)
风云激荡的年代
在释迦牟尼诞生前的一段时间里,印度东部的思想界,出现了一种与婆罗门完全对立的新思潮,被史家们称作"沙门运动"。我们前面曾提到那个强大的摩揭陀国,它的国王不习惯按照婆罗门的意愿,使自己的地位屈居第二。他更愿意得到各界人士的支持,使自己彻底实现君临天下的愿望!由于这里政治空气的宽松,首都王舍城渐渐聚集了一批具有叛逆性格的学者、宗教家。他们中的多数,对婆罗门"人间之神"的地位提出异议,表示出强烈地不满!他们从各个地方汇集到这里,潜心研究自己的学说,逐渐形成了五花八门的宗教、学术流派。
领导这些新学派的,是婆罗门以外的其他三种姓,他们来自于社会各阶层。其实,这场运动被称作"刹帝利运动"更合适些。因为王权意识的增强,一部分刹帝利开始风光起来,他们肆无忌惮地编织着自己的霸权美梦。在大国强势面前,弱国的命运就变得非常可悲。那些被迫失去国家或权利的刹帝利们,开始退出社会,追求心灵的宁静。很多人源源不断地走进森林、雪山,静心冥想,以求悟道。他们尝试着各种远古以来流传下来的"苦行",希望通过这种手段,达到对真理的彻悟。他们对婆罗门的特权与上帝的权威,采取了漠视的态度。他们更喜欢排除所有宗教典籍与前人的经验,依靠自身"体证"的结果,对宇宙、人生进行全新地"诠释"。他们当中的一些人,精通天文和数字等方面的知识,有些人甚至非常关注医学。
印度人很早就懂得脊椎与神经系统的功能,擅长各类外科手术。他们熟练地进行剖腹产、骨骼镶嵌术、整形术和对伤残的肢体进行修复。在释迦牟尼的时代,印度已经有一些医学家开办的学校专门教授医学知识及技术,甚至有一些专著流传下来。从这些公元5世纪左右成书的医学著作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当时的印度医生已经可以熟练地进行白内障切割手术、疝气手术等。W.C.丹皮尔在他的《科学史及其与哲学和宗教的关系》一书中还提到,当时的印度人已经在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药理学方面取得了重大的研究成果。
这些科学知识,自然被运用到那些哲学家的理论中。科学的实证主义精神,加上禅定的内证功夫,对当时的各个教派影响非常大。他们大多数反对神创论,但接受某种形式的"轮回学说",相信死者的意识会从亡者身上流出,投射到另一个新生胎儿的身上。据说,这一观念出于禅定思维的结果。所以,"轮回学说"在印度不仅早于佛教,甚至早于婆罗门教。他们开始四处行化(游行教化),并发表各种演说。之后,各派之间的辩论也越发多起来,这种现象从森林到乡村又到城市。当时,人们常常可以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见到一些沙门们宣说他们五花八门的学说。有时,还可以见到不同学派甲乙两方,甚至多方之间,举行辩论的场面。此时的摩揭陀国,已经成为这些新兴教派的"集散地",形成真正意义上的民间学术中心。后来,有两位同是出生于王族的"热血青年",受到沙门运动的影响,先后离开家,投身到这片广袤而充满智慧的森林中,遍访名师。通过学习、交流与自身的努力,分别创立了自己的学说,他们就是佛教的创始者释迦牟尼和耆那教的创始者大雄。所以,这里也就成为孕育佛教与耆那教的思想摇篮。
令我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发生在印度佛陀时代前后的思想黄金时代,竟然与全球几个其他文明世界的文化时代同步。此时,正是中国东周时期,诸子百家们有关宇宙、人生甚至政治之道等方面的学说,也开始慢慢出现。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这些学说进行着必要的争论、斗争甚至是整合。几乎与此同时,希腊的哲学家们也在进行着他们对于宇宙、人生、神灵等问题的探索。西伯来人的先知们,更是在为他们未来的基督教,储备着各类神话传说及相关的神学探求。美国著名学者费正清先生认为:"当时所有文明世界中的哲学思考,都十分活跃。当时几大文明之间思想的交流可能起了促进作用。"找到这几种文明在当时相互影响和促进的渠道,不是本书的任务,更多地将依赖文化史专家们的考证。但是费正清先生的以下观念,则是我们可以认同的,他认为:"当时这些地区都很发达,社会足以供养起一大批思想家。此外,不断涌现的各项人类文明也粉碎了传统的观念,因此各地方的人都开始自觉地思考生命、社会之目的及其意义等重大课题。"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从以上所叙述的,有关印度社会的情况得到印证。
第二部分 第20节:第二章 披枷戴锁的王子(9)
谈到社会的供养,印度的情况可能比较特殊,在印度,僧人和"住林者"们,大多是依靠民间非法律性的"道德资粮"(托钵乞食)而生存。印度人自古就有供养出家人,以使自己得到道德升华的传统认知,这与政府行为有很大不同。当然个别出家团体也偶尔受到各类政府的资助。在谈到几大文明之间的不同时,费正清先生说:"他们得出的答案大相径庭,从而使地中海文明、南亚文明和东亚文明就此分道扬镳,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下去。在这一伟大时期发展起的各类迥然不同的哲学思想,直至今日都是这几大文明的重要区别性特征。"
印度自古就有个体僧侣在森林中漫游悟道的古老习惯,但是形成一定规模的森林团体,则是这一时期所特有的现象。一位导师开悟后,他的观念受到很多人的赞同,随后就会有不同数量的追随者,很快形成一个团体,这些团体被称作僧团。他们一般不受社会、法律的限制,但其内部却有自己的律条,一般都采取非常民主的方式。这里也就成为当时在王权政治下生活的人们所追求的平等、民主、自由生活的理想去处。
透过这些表面现象,我们更应该注意到沙门运动与婆罗门教之间,发生冲突的潜在因素。其实,亚利安人的到来,对土著文化来讲无疑是一场浩劫。亚利安人虽然取得胜利,但是并没有彻底消灭土著文化。相反,后来还大量吸收了其中的营养。虽然如此,民族压迫和政治上的歧视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种姓制度的建立,使得土著人的地位日益低下。所以,北印度的文化一直存在两个中心:一个是西方亚利安人为代表的婆罗门文化中心,再一个就是东方土著人为代表的森林文化中心。因为到此时为止,大部分纯种的亚利安人,都集中在西部的旁遮普地区,那里是多雨地带,有大片优良的草地,适合亚利安人的游牧生活。土著人除了南逃,就是向东部压缩。当然,一直以来,不断地有一些亚利安人来到东方,渐渐与土著民族融合形成混血人种。后起的摩揭陀国等,都很可能是这类人种建立的政权。正统的亚利安人将他们与纯正的土著人都看成是"贱种",尤其是婆罗门种姓的女子与首陀罗种姓的男子所生的后代,是婆罗门最为厌恶的。因此,在他们的经典中,告诫那些婆罗门不要到东方去,以免失去纯正的血统。其实人种上的混合,与其说是影响到婆罗门狭隘的民族意识,倒不如说是威胁到他们所制定的种姓制度。这种属于种族上的蔑视与压迫,自然导致文化上的对抗。随着摩揭陀等东方大国的军事崛起,带有东方文化特色的"沙门运动"自然也开始兴起。
如果说沙门与婆罗门,是两种相互对立的文化现象,那么,它们所表现出来的外在形式,也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可以从公元前三四世纪,游历印度的希腊人梅伽斯提尼的记录中有所了解。在他的眼中,"当时的印度有两种哲学家,一种是婆罗门,另一种就是沙门。沙门不住城中,甚至不住在屋里,穿树皮衣,吃橡子,用手捧水喝,不结婚,不生子,行苦行,枯坐终日不动。"从这些地方看,他们没有婆罗门的祭祀活动,没有五花八门的宗教仪式,也没有寺庙,过"苦行"生活,而且严格禁欲,并重视禅定。而婆罗门在当时是人间的至尊,他们享受的可能是人间最为豪华的物质生活,这种差别是显而易见的,以至于在一位外国使臣的眼中,轻易地被区分得一清二楚。看来,不仅两种文化思潮是相互对立的,所倡导的生活方式也是完全不同的。
其实苦行与禅定并不是这一时期的产物,它应该源于亚利安人进入前的印度河文明时期或者更早,这种修行与悟道方式应该出于传统的土著文化。从出土的属于那个时期的赤陶印章上,我们可以见到类似禅定者的坐姿,周围还有一些动物。这一标准的瑜伽行者的造型,后来被融合到亚利安人的吠陀教(婆罗门教)中,成为后来印度教湿婆神的原型。因此,在印度苦行与禅定的传统一直流传着,只是这一时期,它已经被添加了更多的政治与种族文化的色彩。
第二部分 第21节:第三章 苦行与漫游(1)
就在印度沙门运动风起云涌的同时,正处于春秋时代的中国,也在兴起一场类似的文化运动。诸子百家的思想,似乎在一夜之间突然成熟起来,类似的辩论相互摩擦出闪亮的思想火花,如同夏季争相鼓噪着的鸣蝉,震撼着帝国衰败的神经。而这种杂乱鼓噪之声,通过必要的淘汰与整合,最终形成了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系统和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系统。
在印度,公元前6世纪前后的沙门运动,由最初的96派学说、62种观点,得以保持并流传下来的,就是佛教和耆那教两大系统。有趣的是,释迦牟尼与他同时代的中国圣人老子、孔子,隔着高亘的喜马拉雅山创建着各自的系统,引领着未来2000多年影响了地球上三分之二人类意识形态的思想风骚。
当时的沙门运动,对悉达多王子的影响非常大,出家做比丘的想法,在他心里已经扎下了根。但是新的障碍出现了,独生子的降生,使他感到无奈!据记载,当他得知儿子出生时大叫道:"束缚产生了,枷锁产生了。"所以,他为儿子起名叫罗睺罗①。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位被比喻成"束缚"、"障碍"的儿子,6年后也跟随释迦牟尼出家,成为他父亲坚定的追随者,最终被誉为佛陀最有成就的十大弟子之一。
此时,悉达多王子不想再等了,决定尽快出家。公元前536年(我国东周景王九年),这年孔子已经14岁,正在酝酿着一年后那次决定他一生的"志于学"的誓愿。此时,29岁的悉达多王子,却在忙着为离家出走,秘密地做着各种准备。据记载,他是在小王子罗睺罗出生的那天晚上离开家的。临行前,他来到母子俩的住处。此时,母子两人已熟睡。为了不给自己出走制造麻烦,他没有去抱刚刚出生的小王子,只是站在那里仔细端详,自言自语道:"再见了,等我觉悟后,再回来见你们。"然后迅速离开。他悄悄走出王宫,一位忠诚的车夫把他送出城。黑夜之中,他们穿过一条河,在岸边进行了短暂地休息。此时,王子抽出提前准备好的剑,将头发和胡须剔除,脱下华丽的衣饰,郑重地交给车夫,请他带回,交给父亲。然后,他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桔黄色袈裟。苦行僧的生活就此开始。经中又不失时机对悉达多王子的出家,做了一些神话描述。据《神通游戏》记载,天神们被他的出家举动所感,打开城门,并护送他离去。
第三章苦行与漫游
古老的习俗
出家的王子,开始严格地按照当时沙门的习俗,正式开始了修行生活。他身无分文,随身带着一个钵,光着头、赤着脚四处漫游,行无定处、居无定所。其实,当时所有的沙门行者都是这样,他们靠托钵乞食来维持生活。乞食时间一般都在午前,过了中午,就不可以再进食。所以,后来佛教也继承了这一方式,戒律中有"过午不食"或"日中一食"的规定。这些沙门,也被称为"乞士"。
用我们中国人的常识来理解,乞食者一般都是社会地位低下的穷人,他们要么失去劳动能力,要么穷困潦倒到了极点,没有尊严、没有地位。但在印度,这些所谓的"乞食"者,却被认为是精神上的富有者,十分受人尊重,甚至被世人尊为导师。因为"乞士"之意,是上乞法以求得个人解脱,下乞食以度化众生。这些古老的、带有沙门特色的习俗,都被早期佛教继承下来。以至现在南传佛教各部的僧侣们,仍然保留着这种生活方式。
王子对出家苦行,是做了充分心理准备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一开始就习惯这种生活。我们可以想见,过了近30年锦衣玉食的宫廷生活,突然转换角色变成一位普通沙门行者,这种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作为曾经的王子,他能够适应吗?《因缘记》中,记载了他第一次进城乞食后,回到城外,在一座山丘后面进食的情形。由于平生第一次吃这种讨来的食物,"难以下咽,几乎呕吐"的生理和心理反应,不可谓不大!但是,他却控制住自己,从容地吃下这些食物。虽然经中对于类似事件的描述,少之又少,但是我们不难想象,从衣食无忧的王子到森林中苦修的沙门行者,在未来的岁月里,他需要跨跃的巨大"鸿沟"又何止于此?
第二部分 第22节:第三章 苦行与漫游(2)
其实,此前他曾不止一次地与父亲谈到过出家的想法。父亲和整个家族,都无一例外地坚决反对。多次沟通宣告失败,王子不再希求这种无效的尝试。既然决心已定,又有谁能够阻拦得了呢?这一次,母亲的劝说例外地没有奏效,他曾这样回忆道:
当时我还是个孩子,黑发覆额,风华正茂,正处在生命的初期阶段。父母哭泣泪流满面,我竟不顾一切地辞家而去,剃除须发,身披袈裟,从此成为一位出家之人。
在许多中国人的眼里,王子出家似乎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在中国人的传统中,孝道是重要的礼制基础,所谓"父母在,不远游",离家出走是不可思议的行为。即使佛教进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仍然没有出家众(僧人)。汉、魏时期,政府明令禁止出家的行为,当时的出家人都是来自西域的"胡僧"。据史料记载,直到三国时,才有洛阳人朱士行剃度出家,从此开了汉人出家的先例。
但是,在古代印度情况则完全不同,出家是一种非常常见的事,甚至是完成个人道德修养的必经环节。在古印度人的思辩中,欲乐、资财、人道、解脱,是人生不可缺少的四种基本欲望。追求"解脱",成为他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种观念一直流传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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