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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佛群疑(圣严法师著)

_2 圣严法师(当代)
我们从某些佛教图象中,可以看到脸部有出现三只眼的情况;也就是在两眼之间的眉心处,另开一眼。事实上,人类不可能有三只肉眼,所谓的第三眼,只是象征;也就是在一对肉眼之外,另有心眼。心眼的意义有深有浅,浅的指普通人的思想活动,深的就要讲到五眼了。五眼是除了肉眼之外尚有层次不等的四种心眼。
所谓五眼,是指从凡夫至佛位,对于事物现象终始本末的考察功能。有人称眼睛为「智慧之门」、「灵魂之窗」,眼睛能够明辨物象、增长知识。修行的层次越高,心眼作用的范围越广。凡夫经由父母所生的肉眼,能见的距离、范围相当有限,太小、太大、太远、太近,均非肉眼所能见,或太过黑暗或强烈的光度,也非肉眼所能适应。如果能得天眼,便能于物质世界中自在地观察,而不受距离、体积、光度的限制。
不过天也有层次:有地居天、空居天和禅定天。地居天就是一般民间所信的福德鬼神以及四天王天和忉利天的天神;空居天是指焰摩天至他化自在的欲界天神;禅定天则指色界和无色界的二十二层次。层次越高,天眼的功能越多越大。所谓天眼的功能,是能见肉眼所不能见的事物,除了不受大小、距离、明暗的限制外,也不受遮隔隐藏或通透显露的限制,它不需通过光影的反映,而是精神力的反射或折射作用。
天眼有修得和报得的不同。一般的鬼神都有深浅程度不等的天眼,称为报得。因为没有肉体束缚的鬼神,只有灵力活动,减少了物体障碍。一般的灵媒,也就是为鬼神所寄托、依附的人,就是藉鬼神报得的天眼,而能见人所不能见的事物。对人类而言,修禅定或可得天眼;但禅定的目的却不在于修得天眼,虽另有专修神通的方法,但若修得了天眼,也未必表示已入禅定。
天眼的功能除了如上所说的以外,尚有能见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件现象。那是由于任何现象的发生,已经有它一定的因果关系,由于造下一定的业力,便会造成一定的果报,往往现象尚未发生,而发生那种现象的力量早已形成,如果没有其它因素的加入,那就成了必将发生的事实。所以,具有天眼的人,能够预知未来。天眼的能力越强,能见的未来越久远,精确度也越高。
所谓精确度,就是说明天眼并不可靠,只要一加入其它的因素,未来的事态未必就会产生他的预期结果。这好比两位围棋的棋士对奕,段数越高,所见棋目越多;段数越低,所见越少。但还没有任何两位棋力相当的棋士可以一上棋盘就已经知道胜负的结果。因为世事变量太多,定数只是局部和短时间的现象,万法因缘所生,缘变则变。所以佛法不执著天眼,也不鼓励人为了使用天眼而修成天眼。
所谓五眼,除了肉眼、天眼外,尚有慧眼、法眼和佛眼。慧眼是罗汉所证,见十二因缘、生死流转的征象,所以能出生死轮回,不受身心世界的束缚,离五蕴、出三界。这和世间一般人所说「慧眼识英雄」、「慧眼独具」的功能,显然不同,世人所说的慧眼,是世间智慧,尚存有「我」的观念,不过比较深澈、明锐、敏捷;而罗汉所具的慧眼是无我、无执的。
法眼为初地以上的菩萨所具,能见万法的本性-法性,亲证诸佛法身之一分,乃至多分,绝不是如一般人所说的具有法术之士就是具有法眼;略解佛法者也称具有法眼。其实法眼和证法身有关,若是仅仅见性,尚不能称为具足法眼,而只能够确信法眼的存在和法眼的功能。
法身遍一切处、遍一切时,它非色、非无色,非有相、非无相,非非有相、非非无相;说是,一切都是,也可说,一切都不是。有执著者,一切都不是;无执著者,一切都是。具足法眼的菩萨,称为法身大士,非凡夫所能想象。
无我有两种,分人无我和法无我。证人无我、离人我执,就是罗汉;证法无我、离法我执,就是初地以上的菩萨。罗汉离人我执、得慧眼、出三界;菩萨更进一步,离法我执、证法身、得法眼、虽住三界,却不为生死所困,称为法身大士。有些附佛法的外道,动不动就说已得慧眼或法眼,其实他们连天眼都不是,而仅是气脉运动的反射作用,或是得自鬼神的灵力而已。
至于佛眼,具足前面四种眼的所有功能,它是智慧的全体,也就是大圆镜智的本身,又称为大圆觉,也称为无上菩提。
□ 佛教的授记观念是什么?
授记(ryakarana)是佛教的专有名词,是十二部经的一种,它的意思是预告,是佛对于已发心的众生,预告其必将成佛者。本来在帝王制的时代,国王所生的第一个儿子,多半会被预定为王位的继承者,在宣告其继承的法定地位之时,也称为授记;而且,在印度需要取四大海水灌其顶,以昭告天下,因此称为灌顶王子,这是意味著将来他能统治四海之内全部国土与人民。
在佛经中的授记是指佛陀为弟子们预告,亲证菩提的时间,比如说《法华经》就有一品称为〈授记品〉,为五百罗汉授记成佛,甚至为恶名昭彰的提婆达多授成佛的记莂。佛法的授记思想,在于证明人人都能成佛,不论何人,如能修行佛道,便可依据各人的根性和修行的法门以及勤惰的态度而判定成佛的迟早。
谁够资格接受佛的授记?必定是指位阶不退的菩萨,因此,《法华经》中的罗汉,其实是大乘菩萨。不过授记不限于大乘,若修小乘法而证初果以上的圣者,也授必定证得阿罗汉果的记莂;就像所谓初果将七返生死而证阿罗汉果,到三果就住不还天,直证阿罗汉果,不再到人间来。
佛能见一切众生心行和修行的历程,并了若指掌。等修行者已经位阶不退,他的前程已经很明白,给予授记,不是预言,也不是猜测,更不是命定,只是像一位导游为旅行者从地图上指出到达目的地的路线、距离以及时限迟早而已。通常学校的老师,对于正常的学生于入学之后,已经可以告诉他们在几年之后,必将毕业,这其中没有神秘色彩。
在中国的禅宗,早期并没有授记的行为和仪式,到了晚近的丛林寺院,为了选拔和预定主持寺院的后继人选,在遴选之后,也会举行授记仪式。因为古代的传法授记,传的是心法,以心印心;心心相印,不需要仪式,更不需要文件的证明,接法的人,也不一定会接掌主持寺院的职位。而晚近以来,中国的禅林,授记时,有法卷的颁发,也未必是选拔已有证悟经验的人,授记之后,目的在于传承主持寺院的职位。所以,多半只有授记之名,而无授记之实,已经失去了传法的本意,此不在本文讨论之内。
有若干具有神秘经验的修行者,往往好为他人作授记式的预告,如果仅仅预言日常生活中必将发生的事,那是一般的灵媒、乩童都可以做到的神鬼活计,不足为训。如果为他们的信从者授阿罗汉记或成佛记,那是打的大妄语,他自己非佛,何能为人授成佛记、成阿罗汉记?如果他们自称已经是佛,但在佛经中,没有见到释迦世尊预告,某人在弥勒菩萨成佛之前的某时代成佛为人授记。释迦世尊既然没有为他授记,何以他能够为人授记?时下有许多人自称为佛或大菩萨的再来,他们也能表现出慈悲和救济众生的态度,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却为大我慢所盘踞,其实是否定了释迦世尊的教法,并非正信和正统的佛教;正信的三宝弟子,应当有所监别。
真正的大修行者,必定以凡夫的身分自许,否则,很可能成为鬼神及魔道的伴侣。释迦世尊强调在人间活动并具有人间身的佛,是人性本位的佛,是人格健全的佛,所以太虚大师提倡「人成即佛成」。
□ 佛是万能的吗?
我们可以用一句话来说明佛的智慧和福德的深浅大小,那就是「无知即全知,无能即全能」。无知并不等于愚痴,无能并不等于无力。有和无是一体的两面,有存于无,无涵容有;唯「无」能涵盖全体,「有」则不论是多么深广、远大,都是有限的,不能涵盖一切。
佛陀是福智圆满的人,既是圆满,便不能以形相来形容,也不能以有无来判断。从他本身说,他就是全体,以全体的法界为身,故称为法身。法界遍一切处、一切时,法身藏于法界的任何一个时空,已无自我中心的存在,而是以一切众生善根福德的感应,随处、随时,以各种不同的形相、方式现前,那就成为化身。既然是化身,就是局部的,受时空限制的,不能代表全体;既不是全知,也不是全能,只有具备善根福德因缘的众生能够接触并感受到他的存在。
但这不是佛的本来面目,而是众生自己感应而得的结果。所以《法华经》说:「佛以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也就是说,以此全娑婆世界的众生共同所有的善根,而感应到释迦世尊的降世。
因此,《法华经》说:释迦是迹佛。所谓迹佛就是化身,本佛就是法身和报身;释迦世尊既有生老病死和修道、成佛、入灭等等的现象,当然不是真佛。真佛无形、无相,而即一切形相。他跟泛神论的「神」,相近而不相同:泛神论的神是弥漫于一切时空,能够被人爱,而不能爱人;法身的佛,弥漫于一切时空,即一切时空而不属于任何一时空所限,具足一切智慧和福德的力量,能够接受一切众生的需求,作恰如其分的因应,而又如如不动,未有任何造作。所以,从法身及报身来讲,他就是全知、全能而即无知、无能,从化身来讲则不是。
佛的全知、全能并不是等于神教所说的「万能上帝」、「万王之王」,因为对众生而言,佛不能改变众生的业力,只能够教化众生自己努力来改变他们的命运,但也需要看众生本身的条件。这在佛经中也有比喻,佛的慈悲如日光普照大地,不论众生的根机大小,他是普遍地照耀,众生所得的利益则千差万别。与生俱来的瞎子虽然得到阳光照射,但未见过阳光是什么。终生生于地下的昆虫和阴暗处的微生物,虽然也能直接或间接受到阳光的利益,但牠们也不能体会阳光为何物。又如释迦世尊在世的时候,在其游行的化区,尚有好多人不知佛为何许人也。三世诸佛在因地行菩萨道之时,都发愿度脱一切众生;但诸佛已经成佛,还有无量的众生未闻佛法,所以佛不是全能。
当佛住世期间,也说过不能度无缘的人,不能转众生的定业。所以,在佛陀的祖国遭到邻国琉璃王灭族的大屠杀时,也无法用神通加以救济。但是佛能够以佛法开导众生,使众生自己来修善、积福、消灾、免难,因此,佛度众生,实际上还是众生自度,否则就违背自然的律则和因果的秩序。
以佛的全知来讲,他知道十法界一切众生的三世因果及因缘的关系,因为佛不像众生有时间的久远和空间的广狭,他以任何一个时间、空间的点上,都知道全体的一切,因为他的任何一点,对众生而言,都即是全体的时间和空间;对佛而言,则非任一时间和空间所属。
众生通过记忆而知道过去;神通乃凭感应而知道过去和未来;佛以全体的实证而知道一切,但不能在同一时间用语言加以说明。佛所见的空间和时间是全面的、整体的,没有距离远近和体积大小的,所以佛说任一众生的过去和未来,佛都知道;但是虽以无量无数恒河沙劫,也说不能尽,所以,除了少数的例子,在佛经里头,并未逐一加以追溯。
佛不多说过去和未来的事,只要掌握著当下的一念,实际上就是涵盖著从众生到成佛为止的历程,以及他活动空间的全部。因此,他以心为理体,掌握理体原则,开发心的智慧,就能达到全知的目的。虽然全知,但不必说是万能,因为佛的境界叫作不可思、不可议,不可以用心意去思考、不可以用语言去议论。
□ 成佛以后也要受报吗?
是的,成佛以后也要受报,这从世间的圣人和伟人来看,也都有许多的不如意事可知。比如耶稣被他的门徒出卖,最后钉死于十字架;孔子绝粮于陈、蔡;文天祥受诛;美国的林肯和印度的甘地被刺身亡;中山先生在伦敦蒙难等。因此,在释迦牟尼佛成佛前后,也有好多魔难,比如六年的雪山修行以及最后的树下降魔;另外托钵不得食,风寒而背痛,女人诬陷,他的弟子提婆达多落石伤其足;以释迦族遭受灭亡而头痛;临涅槃前因误食有毒的野菌而腹痛如绞等。佛的弟子更不用说,证得阿罗汉以后,也有受报的记录,如神通第一的目犍连尊者和莲华色比丘尼都是被人活活打死。
这从东西方的宗教看,各有其理论和说法,所以圣人受难,正表现其伟大人格和伟大事业的成就之不易;基督教说耶稣是为了人类赎罪,佛教则有不同的理论依据。这可以从两个方向说:一是法身示现,以作为凡夫的榜样,表示凡夫也能成佛。佛由人成,所以,人类所有的苦、乐、祸、福,示现为人间身的佛,也同样有;虽他自己本身没有苦、乐、祸、福的障碍,为了诱导正在苦、乐、祸、福中的众生走上修行佛法的大道,所以,方便示现同于一般的人类。
人在人间必定有他的身体,有身体必定会遇到身体的所需和所忌,两者产生冲突,就会发生魔难。所以,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如果不假辛劳而获得佛果,不遇魔难而成为佛,那就没有修行的必要,也显现不出圣人之伟大。所以,在佛成道之后,虽具足六通,圆证三明,他还是在人间托钵、游行,他的衣、食、住、行,完全同于人,生活所需也同于人,弟子向佛问讯的时候,也会说到:「众生难度吗?」「身体健康吗?」确少见到佛陀使用神通来解决众生及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问题;只是用智慧,以人间通用的方式,解决人间的问题。
二是从最后身的菩萨或最后身的罗汉来讲,他们从此以后,不再受到三界中生死的约束和苦难的左右,因此,必须要把无始以来凡夫位中所造的一切不善业全部清理偿还。这也等于佛世的时代,规定俗人,若发心出家,必须在清偿了所有一切债务、责任和义务之后;若是犯罪、负债、父母不允、妻子或丈夫不许者,均不得出家。到目前为止,要来我们寺院出家的人,也要求他们首先把所有一切世俗的钱财关系、感情关系,彻底清理之后,才可进入我们的寺院,而成为走上出家身分的第一步。所以,在成佛之前的最后身菩萨,固然要接受往昔的业报,初成佛时,虽然心得自在,不再受到烦恼的困扰和苦乐的影响,但是他在没有进入称为无余涅槃之前的身体,还是在人间活动,还是会受到物质世界的影响,那就是最后果报的承受。
不过心得解脱的佛,身体虽然跟一般的常人一样地受到痛、痒等种种反应,但是不会因此而生起喜、怒、哀、乐的烦恼,所以,佛的受报和常人的受报迥然不同;受报是对因果负责,解脱是从烦恼得到自在。如果大乘罗汉、菩萨以及诸佛,乘愿来到世间救济众生,那是化现,不是受报,从凡夫看他们,也有生、死、衰、老、病痛等的现象,他们却未受到这些现象的困扰。
□ 先度众生还是先成佛?
根据《地藏菩萨本愿经》〈阎浮众生业感品〉的记载,地藏王菩萨在无量劫以前,曾为一小国国王,与其邻国的国王为友,当时两国的人民,多造众恶而不修善行,二王计议,广设方便,救济他们。一王发愿早成佛道,然后度脱如是众生;另一国王发愿先度此等罪苦众生,令得安乐,至于菩提,然后自己成佛。发愿早证佛道的国王,就是后来的一切智成就如来,已在距今无量阿僧祗那由他不可说劫之前成佛;另一国王就是后来的地藏王菩萨,以迄于今,尚未成佛。
由这两个例子,所以有人要问:「究竟是先成佛道好?还是先度众生好?」
此与各人的本愿有关,一切智成就如来,在因地做国王时所发誓愿,只说早成佛道而度众生,未说先成佛道后度众生。也就是说,愿他于菩萨道的圆满之时,即成佛道,成佛之后,还度众生,他在成佛后的寿命,长达六万劫,当然被他所度的众生,不可计量。当地藏菩萨,在因地做国王时,所发誓愿是:不愿早成佛道,而愿先度一切众生,故迄于今,仍是菩萨身分。未愿遵循通常菩萨道之三祗百劫的时限,这是出于他个人的悲愿,不是说众生成佛,都要像地藏菩萨,
或者都要像一切智成就如来。
菩萨依愿力受生,众生依业力受生,菩萨为救度众生而往来于三界,众生是为接受罪报和福报而流转于三界。菩萨虽在三界,却是已得解脱的自在之身,众生是被生死业报束缚的可怜悯者,圣位的菩萨,既是自由自在,那么对于先成佛道或先度众生,已没有不同了。所以,地藏菩萨的「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在诸大菩萨之中,悲愿第一。至于其它的菩萨成佛,依照通途乃是经过三大阿僧祗劫菩萨道之修行。
所谓菩萨道,即是发愿上求佛道,下化众生,所以不是说不度众生,就能成佛。《地藏经》所说的一切智成就如来,发愿早成佛道,也没有说不经过三大阿僧祗劫的修行及度众生的阶段。只是比起地藏菩萨尚在无量劫中行菩萨道,一切智成就如来是早成佛道了。据此可知,早成佛道救度众生与度尽众生方成佛道,二者皆系出于诸佛菩萨不同的悲愿。
□ 佛为什么要度众生?
《金刚经》说:「彼非众生,非不众生。」又说:「众生者,如来说非众生,是名众生。」又说:「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则有我、人、众生、寿者。」所谓度众生是佛在发成佛大愿的时候,所立的誓愿,也是在没有成佛之前,尚有自我中心的时候,所抱持的心愿,所以在未成佛前的凡夫或菩萨,是有众生可度的。
可是,在成佛之后,既没有了众生,也没有佛,否则便是对立。既然有能度与被度的关系,便不圆满,并没有亲证法身的全体;因为一旦亲证法身的全体,那就无内、无外、无彼、无此。例如任何一滴水从海而来又回到海中去,从大海看,所有的水是属于全体的,只当每一滴水自己看,才看到不同的河流、雨露、霜雪、冰雾。所以《金刚经》又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
未成佛时的发心菩萨,都要度众生,故有众生可度。因从菩萨的立场来说,一定有众生可度,到了初地以上的菩萨,虽已经知道没有众生可度,但他还要度众生;到了八地以上的菩萨,则是自然运行度众生,自己却已经不再有度众生的努力心。因此,到了成佛之后,便已不度众生,实无众生可度,而是众生自度,以其善根、福德、因缘的多少,而能感得佛与菩萨的化现而做救济;那是众生心中的佛与菩萨,不是佛与菩萨的本身。
所谓善根是众生本有的,但是不加以培养,不会增长、显现,越是努力精进求法,越能感应诸佛菩萨的慈悲摄化,所谓自助而人助,唯有众生有求,才能感得诸佛菩萨的应化。佛教常以如人撞钟为喻,轻轻地撞就小声地响,重重地撞就大声地响;钟有响的功能,如果无人去撞,它不会自响;所以,众生如果不自己努力,增长善根,虽然佛的法身遍在,也不会帮到你的忙。
所谓增长善根,就是要发菩提心,也就是说众生自求成佛,即得佛的教化、感应;当自己成佛之后,就接受一切众生的感应,而非佛去感应众生。所以,一切诸佛成佛之后,他是全知、遍知的,因此名为正遍知觉,有求必应-众生有求,诸佛必应。
佛度众生不是以知识度众生,所以佛的全知,并不是说佛需要知道众生所具备的一切知识,也不需要通过众生经验中的逻辑理念等的思想,因为他是整体的,众生是局部的、个别的,他能给众生一切,但是不需要学习众生的东西,而是众生需要的,他就直接给予。因此,种种根器的众生,就能得到种种佛法的利益。人间所谓的分析以及归纳,这都是从个体、局部为着眼;佛的心量,既然是全体,所以不能用凡夫的知见去解释、衡量佛的正遍知觉。
人间所见的佛,比如说释迦牟尼,从理论上讲是化身佛,在人间像人,在天上像天,至地狱中像地狱,在任一类的众生当中,就像那一类的众生。他是有形相的、局部的,需要经过学习,才具备人类所有知识,用这些作为度众生的工具,而使得众生受益。他同时可以在无量无数的地方,显现无量无数身,度无量无数众生,而他本体法身是不动的。因此,我们不可以说,由于化身的佛有生有灭,就说法身的佛有来有去;也不可以说,化身的佛需要具备人类的知识,而法身佛就因此而有限;其实化身的佛,也就具备正遍知觉,因为他不离法身,可是不能够说,正遍知觉的法身佛,是以凡夫知见,所见化身佛的知能,而称为正遍知觉。
□ 广结善缘怎么讲?
「缘」是关系的意思。建立关系称为结缘,彼此曾有交涉的关系称为有缘,自利利他的关系称为善缘,不涉私欲的关系称为净缘;造成众多的善缘与净缘,称为广结善缘。
因此,就有人在信佛、学佛之后,到处跑道场,见人就结缘,变成了疲于奔命、忙于应酬,毫无原则的护法、说法、弘法。如此出钱、出力而无自修的方法,也没有固定的依止,从表面看,他们的确是结了很多人的善缘;但事实上他们对人、对己、对道场,都没有做到比较深入有力或有效的帮助。虽然处处都可以看到他们,但不一定处处都需要他们;虽然许多人都可以接触到他们,却很少有人能真正从他们那儿得到有力的帮助。
这种结善缘的方式,就好比用一碗饭布施一个人,可以勉强吃饱,用一石米布施一个人,可以维持半年的生活;相反的,如果用一碗饭布施一百个即将饿死的人,结果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活命。但是,若以此碗饭布施一个人,至少还能使这个人多活一天。因此,若以一斗米来布施一万个即将饿死的人,固然是广结了善缘,但结果是没有一人能够多活一天。所以,广结善缘应该是有原则,且量力而为的。如果有力量救济全世界而不虞匮乏,那就应该无限制、无分别地平等布施,无远弗届,无微不至;如果仅有微弱的力量,则应该集中起来,选择急需援救和护持的对象。比如说和自己比较熟悉、亲近、关系较深的人,即家人、亲人、师长、友人等为优先;否则,自不量力地去广结善缘,是不切实际的。
若从三宝的立场来说,广结善缘是指无差别的平等布施。也就是用佛法教化众生,有教无类,不论程度的高下、财富的有无、权势的大小、地位的尊卑、智能的深浅,对他们都是有求必应。因此,三宝接受一切供养,绝不挑剔;任何人只要发心供养,不论数量多少,也不论财物品类,都是以慈悲心、欢喜心来接收。此在释迦世尊的时代,出家弟子便是如此,他们每日托钵乞食,挨家挨户,贫富不拘,也不拘食物的种类、质量,有什么就接受什么,有多少就接受多少,直至满钵或适量即止。这就是以平等心广结善缘,又称为「一钵千家饭,广度有缘人」。布施他人固然是结善缘,接受布施也是结善缘。
由于一般人的财力、物力、体力、智力和时间都很有限,所以如果盲目无原则地广结善缘,不但效果不彰,还可能会招致无谓的困扰。有的情形是,虽然自己已竭尽全力,甚至已影响到家庭的生计、个人的健康,但所得的回应却是令人怨愤、遭人猜疑,如此的结果更可能因此而丧失了信心和道心。世尊曾于《遗教经》中告诫弟子:比丘乞化人间,应如蜜蜂从花间采蜜,不得损伤到花朵的颜色与香味。因此,居士们若不自量力地广结善缘,则三宝虽无意伤你,你却可能因三宝而受到伤害,求升反堕,岂不愚痴!所以,护持三宝应该有中心、有重点、有原则。应救济贫病,但也该有轻重、缓急之分,远近、亲疏之别,不能不切实际,一味地讲求平等布施。
其实,原则性和重点性的护持、布施,也是广结善缘的方式之一。例如:成就一人成佛,佛能广度众生,你也就间接地与一切众生结了善缘。所以《四十二章经》中说:「饭凡人百,不如饭一善人;饭善人千,不如饭持五戒者一人;饭持五戒者万人,不如饭一须陀洹(初果圣人)。」乃至饭一已至无修无证程度的大解脱人,功德当然更大,以此类推。供养、布施、护持三宝,可分为两个重点:
(一)对于整个佛教的现在和未来有大影响的人、物及其事业的护持,就是广结善缘。
(二)对于你所尊敬的佛教人物及其事业,纵然是默默无闻,只要是值得你尊敬而愿意护持的,就足以证明此人物已有潜移默化的功能,这也是广结善缘。
由此二点可知:对于著名的佛教人物及其事业的赞助护持,未必就是锦上添花;对于无名的佛教人物及其事业的供养、布施,也不可以存有雪中送炭的念头,最重要的是能够掌握重点及量力而为。
□ 「结缘」和「了缘」的意义何在?
佛教只说结缘和了业,那是指结善缘了恶业,没有「了缘」的说法。
结缘的意思,是对没有善缘或善缘不足的人,使他主动或被动地接受世法的帮助和佛法的引导,大家增长善缘,彼此互助,走上学佛修行成佛的路。因此,尽自己之所知所能与所有,跟我们所接触的人和众生广结善缘,是应该的。不过,结缘并不是投资,而是施予,不该想到回收。以一己之力广结善缘而影响他人也广结善缘,就是布施。小则能够造福自己当下所处的社会,增进彼此的幸福;大则可以影响一个国家乃至全世界,成为人间净土。
至于「了缘」,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名词,是由于因果观念受到民间信仰的影响而产生的误解。本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对的,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也是对的,结果却由男女彼此恩爱而衍生为彼此互欠,而既然互欠,就应该再来结为夫妇,互相偿还,于是成为所谓的「了缘」。流行于民间的武侠小说、神怪小说以及各种故事传说,都有三世夫妻、七世夫妻等的说法。既是三世夫妻,那么做了一世夫妻,应该还有二世;做了二世夫妻,也还有一世;要做完三世之后才能分手。有些民间信仰的鸾坛和乩童,以及无稽的命相和江湖术士,以如下论调告诉人:要了宿世姻缘,一定要和某人配为夫妇,如果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就会发生家庭变故乃至生命危险。有些神棍也就藉此而说了一度缘、数日缘乃至数年缘,使异性受骗失身。
根据佛法,男女之间的关系既然有恩有怨,永无了期,那就不仅是三世七世而是无量世。所以《梵网经》说:「一切男人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也可以说,任何异性都曾经是我的配偶,那是永远了不完的恩怨。只有恩而没有怨的夫妇是很少的,何况即使彼此有恩无怨也是情执;既有情执,就难以舍离,岂只是三世夫妻、七世姻缘?应该是无量世的恩爱关系。唯有彼此因缘成熟而业力相当才能结为夫妇,如果把违背社会伦理的男女关系称为了缘,既为世法所不容,更为佛法所不许,那会使更多人受到不良影响,是造了更多的恶业。佛法说应结善缘而了恶业,凡是易于产生恶业后果的任何因缘,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还敢玉石俱焚、自毁毁人?因为非分的男女关系,都会为对方、为第三者乃至给更多人带来灾难,所以「了缘」的传说,不知害了多少人。
冤家宜解不宜结,不正当的、非分的、为社会伦理所不许的男女关系,都应视为冤家相逢、恶业显前,切勿听信「了缘」的说法,应该相信了业的观念。那就是欠人的应该还,对所有逆境鼓起勇气加以解决,还债越多负担越轻。我们并不认为凡是男女关系都是造恶业,事实上正当的夫妇是人间伦理的基础。但是,如果鼓吹了缘而影响善良风俗,那就是造恶业,不仅来生不能成为夫妇,更会遭受可怕的恶报。
出家人,不论男女,也会受到异性的挑逗、引诱或试探。出家人都是凡夫,都不是离欲的阿罗汉,所以佛经中说男女之欲最可怕。如果追究我们每个人的过去因缘,都曾是无量众生的眷属;若要了缘,就得跟一切众生继续不断地成为夫妇,根本不可能有出家的机会。因此,如果出家人也相信了缘,那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出家了。出家是以信心和愿心作为支柱,自己愿意出家,就要把男女关系视为恶因缘坏果报,不让它永无尽期地继续纠缠;应该拿出智慧之剑,斩断男女的情执,这才算是真正的了缘吧!
□ 神道设教也是佛教吗?
不,不是的。但是,很多人由于神佛不分,把民间信仰视为佛教信仰的同类,而且佛教信仰中,也掺杂了民间信仰的现象,以致佛教被误为是神道设教的亚流。
考察「神道设教」的原意有两种:一是《易经》所说的,君主顺应自然之理以教化人民:「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惑,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此如孟子所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在位的君主称为天子,顺应天命而治理国家,都是神道设教之意。二是利用鬼神以统治并教育人民,这是《后汉书》所说:「急立高庙,称臣奉祠,所谓『神道设教』,求助人神者。」前者的神道,即是代表自然法则的运行;后者的神道,是以特定的鬼神信仰,给予人类的启示和指导。前者尚是理性的,后者即属于盲从的迷信了。
中国的宗教,始终是在理性和迷信的交杂之中,继续发展下来,所以从未产生过像基督教那样的一神信仰,也没有出现过理性主义的宗教,如印度传来的佛教之被全面接受。虽然孔子主张「不语怪力乱神」,中国的民间,乃至于士大夫阶级和许多的君主,还是会或多或少地接受鬼神信仰。所以,本文所谓的「神道设教」,是指鬼神以神仙佛祖等名目,通过鸾坛的迎鬼降神、灵媒的鬼神附体所谓仙佛借窍等现象,而形成的民间信仰。但它的信从者,不一定仅是一般的庶民。
神道设教,常被称为淫祠的原因,是它能够泛滥成灾、惑乱人心,这种现象可能是真有鬼神的降灵,也可能仅是出于灵媒、乩童等巫师、术士的操纵。即使真有鬼神降灵,也会由于各类鬼神的福德、智慧的大小不同,善恶不定,而使同一个鸾坛或同一位灵媒,在不同的时候,接收到不同鬼神的降灵,而得到不同的指示。他们没有统一的、稳定的所谓常经、常理、常法,所以,不能作为知识理论的标准和社会道德的依据。如果是出于灵媒、术士的操纵,那情况更为严重。他们能够翻云覆雨、颠倒黑白,也能够救世济人、益物利生,信从者越多,他们的「灵力」越强。若为野心家所用,即成为乱世的祸种;清平之世,若为治世者所用,也可成为造福人群的力量。因此,自古以来对于神道设教的认识是:「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神道设教虽能助人,亦能毁人,所以明智之士,都应抱著「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鬼神如小人,既不可以得罪,也不可以亲近;鬼神出尔反尔、喜怒无常、善恶不定、邪正难辨。信之者虽然有若干的灵验可观,却不是绝对的可靠;如果是出于灵媒、术士的蓄意安排,那就更为可怕。历史上所谓妖邪乱党、妖言惑众者,就是出于如此的神道设教。
灵媒、术士的第一代,多系得之于偶然的降灵;他们的继承者则需经过训练,多半是选用儿童和少年,给予特定的技术训练。从训练过程中,使他们学会如何接受鬼神附体,在日积月累之后就会形成一种自然的习惯和反应。到时是不是真有鬼神的降灵和鬼神附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降灵时的仪式、气氛和心理反应。在一定的仪式、气氛之下,就有特定的心理反应,所以能够接受操纵者的暗示,而以为是神的意志。灵媒若系成年人,他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若系儿童,他会接受操纵者的暗示和平素训练的灌输而有所反应。所以这些现象可能是鬼神的降灵,也可能是精神病的患者,或者出于巫师、术士的安排。
巫者、术士、灵媒可能是读过一些诗书的,也可能没有受过教育。但有一个共同的现象,那就是他们的第一代,很少是训练出来的,而是出于突然的鬼灵附体,即所谓仙佛借窍,为一些无名鬼神,冒替某一民间熟悉的神灵之名,用他们来作为表现灵力的工具。他们也真的能够知道一些过去的事,并预言未发生的事件;能够为人治病、劝人行善、教人免难,这就是为什么一般人会「信巫不信医」、「信神不信人」的原因所在。但这种灵验似是而非,可靠率很低,大概是百分之五十,最多百分之六十到七十;可是只要少数人经验到受用,便会口口相传,而造成香火鼎盛、信者蜂拥的现象。
灵验的可靠率,多半也与求神者的心理有关。求助心切,便可从降灵的仪式和气氛中得到「灵力」的反应。灵媒、术士,也会在那些无名鬼神的指导下进修,进修越久,所知有关的宗教、伦理、道德、星相、医卜等常识也越多。所以,他们能够写诗句、开药方,也能说出各宗教杂陈的伦理观及宗教观,能够使人信以为那是什么大神降坛。其实,凡是鬼神都有一些报得的神通和感应的灵力。鬼神不需要经过学习,就能摄取当时现场中人们的观念、知识、技术和学问,就地取材、随取随用。他们并没有自己的理想,他们所要表现的,只是自大、自尊、我慢等态度。
如果是第二代的灵媒、术士传承者,也就是前面所说的,从青少年和儿童中选择而予以训练。这些人多少要带点神经质、敏感、多幻想等特性,经过一定技术的训练、学习,再经过特定观念的传授、灌输之后,就是没有真的鬼神降灵,他们也能够出口成章、落笔成文、看病处方、批示命相、预言凶吉等,这类的可靠率就更低了。唯因信仰者已经习惯了依赖这种降灵的所谓神示,也就很难以客观的态度加以考察和追究。同样的,类似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灵媒等,在仪式进行时的神智恍惚,多半也无法分辨那些降灵运行的现象,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意志,还是真的来自所谓仙佛借窍的鬼神灵力。
当然,如果是和他们自身的名、利、物欲、瞋爱等有关的话,他们必然知道是在借口仙佛借窍,而说他们自己想说的话。正由于这种原因,神道设教虽有其作用,却不足以信赖。
□ 佛教称为无神论的意思是什么?
这是宗教学上的一个专有名词。世间有两种无神论,一种是唯物的无神论;一种是佛教所说的无神论。
唯物无神论否定一切精神的独立存在,也不信有鬼神的世界。而佛教所讲无神论,是说诸法由因缘所生,宇宙万物由众生的共业所成,承认有精神、有鬼神,只是不以为有一位如一神教所说的全知、全能,主宰创造宇宙的,既是最初也是最后而唯一的神。
神的分类,从宗教学上,可分作多神、二神、一神、泛神以及无神的信仰。多神是一般的民间信仰,没有组织、没有体系,是原始民族的宗教型态,也是地域性的宗教型态。例如:中国民间的神,分作地方的、国家的。地方的又分作祖先神和自然神,它的名称和形象,可以因地、因时而异;国家的神是全国和全民族的元祖或山川日月。至于二神信仰,是把善恶分为两种势力。最初是两个敌对民族各自将己方的保护神视为善神,而对方的则为恶神,后来经由各民族的统一之后而形成了二神的信仰,那便是恶神为魔鬼,善神为上帝;不过,既崇拜魔鬼,也崇拜上帝的宗教,在世界上只有波斯的袄教。基督教虽然也相信魔鬼和上帝永远的存在,但是只拜上帝,不拜魔鬼,有二神教的内容,只取一神教的形式。
所谓一神教是说,万物由一神所创造、控制、毁灭,神有大能、权威来主宰万物,正如中国人所称为的造物者,基督教所说的耶和华。基督教虽然也相信有天使、天子、天女、天神,那是唯一上帝的扈从,也是唯一上帝的创造物,不可能成为上帝的继承人和与上帝相等地位的另一位大神。
至于泛神,是哲学家所相信的理念之神,它是宇宙的本体,自然的法则,并没有人格的形象,却是万物所出生和所回归之处;神不能有意志地爱人,人有责任和义务服从和敬爱神。
至于无神,本文刚才已说有二类。一是唯物论的无神,认为宇宙人生的一切现象,都是由物质运行所产生,除物质的活动之外,没有离物质而存在的灵体。人在出生以前,没有过去,死亡之后,没有未来;如果说有,是肉体遗传的源头和延续。对个人而言,人死如灯灭,纵然也承认人在世间时所发挥的精神力量,不论是学术的、政治的、艺术的,都能够影响于后世;但那是物质,而不是精神。人能够怀念古人,古人却不知道我们怀念他,因为他们根本已不存在;怀念古人不为慰灵,乃为见贤思齐的自励励人。
佛教的无神论主要是基于诸法从因缘所生的现象,说明众生是由业力感得的果报。每一众生,各自造业,个别受报,而许多众生,于往昔生中,曾造无量业;同类的业因,感同类的果报,出生于相同的环境,这就是佛说众生无尽、世界无穷,是众生的自作自受。
我们的世界属于太阳系的范围之内,是由地球人类及生于此界的其它众生,往昔的共业所感,并不如一神论者所说是神创造而来。而对于神的认识及神的需求,实际上是因人的需要而有。全知的一神不是真的,但不能说他即等于无神,从信仰者说,他是有的;从被信仰的神而言,他可能是大力的鬼神,大福德的主神,或来自于他方世界的天神。他们不只有一个,因此,一神教的信仰者们,本身就有分裂,对于一神的形象、理解和感受都不一样,因人而异、因地而异、因时而异;因此一神信仰,其实是多神信仰的升格。
佛教的无神,并不否定多神、二神,乃至于一神的信仰和作用,只是把它们当作众生的类别,所以《华严经》、《地藏经》,乃至于《阿含经》等,都讲到鬼神。佛教不是「无鬼神论」者,而是不以为有独一无二主宰宇宙的创造神。
□ 一神教的上帝是假的吗?
不,是真的!从宗教的经验而言,能够创立一派宗教的教主,一定不会说谎。他见到、接触到活生生的上帝,这使他无法否认上帝的存在,所以才有坚定乃至狂热的信心来为他的信仰作宣导,亦即所谓传道。
那样的上帝,我们只可以把他解释为那些宗教家们内在世界的经验,而未必就有客观上帝的存在,因为,对于不信的人,上帝就不存在。可是,不信或没有见过上帝的人,也没有否定上帝存在的权利,好比没有登陆过月球的人,没有权利说太空人从月球上取得的各种资料是子虚乌有一样。因此,基督教强调「见证」,就是强调宗教信仰的经验。
可是,依据佛法,宇宙是由众生的共业所完成的,不是由一个全能人格的上帝所创造,所以,佛教被称为「无神论」。但是,无神并非否定上帝的存在,而是说上帝没有创造宇宙的事实,因他也是宇宙间的一分子,是众生之一,非如基督教所说是宇宙的根本、开始和最后。所以,佛教不否定上帝的存在,只认为不是仅因上帝而有宇宙的。
既然如此,是否意谓上帝说谎了?一神教的信徒们受骗了?不,上帝没有说谎!因为凡是神都有慢心;福报越大品位越高的神,自信心和我慢心也越高越大,这在密教称为「天慢」或「佛慢」。某些心理脆弱的众生,需要强有力的神的保护和恩赐,给予他们希望与安慰,而神因人的需要,也必须表现出坚毅无限的自我价值。因此,不论神或人都有这种本能或需要,在此情况下,神造宇宙就成了宗教的真理。
如此说来,是否「神创宇宙」的说法,仅是神的宣称而已?这是另一个问题。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在佛经中有这么一个故事:大梵天见到释迦牟尼佛,承认自己没有创造宇宙,可是,他想众生依然认为他是宇宙的创造者。在任何一神教的圣典中,从来没有透露过上帝未造宇宙而自谓造了宇宙的消息。这好像今日工商社会中,有些明智的企业家谦称,他的公司业绩是由全体员工和社会共同促成的,并非靠他个人完成,他只是提供资本、智慧和时间的一个分子而已。公司虽然因他而成立、发展、成长、成功,但他还是表示既然取之于社会,应该用之于社会。这样的企业家,就象是见到了佛的大梵天,他开了智慧,消了我慢,不以自我为中心,奉献自己,利益大众;相反地,有更多的企业家表示,公司是他创办的,员工是因他而得温饱的,社会是因他而得到幸福的,这都因为他有个人的智慧,赚取了足够的资本,经营了恰到好处的事业所致。像这种人,就是一神教的上帝,他们其实并没有骗人!
上帝有没有创造宇宙、信徒有没有受骗,都不是问题。如果未曾创造宇宙而愿意承担宇宙间所有众生的痛苦,给他们恰如其分、适得其时的救济,那不就是菩萨吗?如果信徒真的受了骗,可是他们终究得到安慰和鼓励,那种受骗还是值得的。如曹操所导演的「望梅止渴」的故事,不是有用吗?《法华经》中所说的「化城」,就是为了诱导胆小而无自信心的小乘人,而说阿罗汉、辟支佛法,让他们先求解脱,然后再告诉他们应该成佛。小乘的解脱等于是长途旅行中的旅馆,让他们休息一下,恢复疲劳,第二天再继续上路,走向前途更远的佛道。可见佛的小乘法也是说谎,能够因受骗而学佛,也正是教化的方便。所以,我们不要反对一神教的上帝,骗人或受骗,只要有用都值得!但看你愿不愿意受骗而已。
□ 密教是什么?
根据密教的传说,密教是由大日如来毘卢遮那佛,传金刚萨埵,住于金刚法界宫,成为第二祖。释迦世尊入灭后八百年,有龙猛菩萨出世,开南天铁塔,亲从金刚萨埵面受密法,成为第三祖;再传第四祖为龙智;再过数百年,龙智七百岁,传第五祖金刚智,那就是中国唐玄宗开元年间,来华的三位密宗高僧的第一位。所以密教不是释迦世尊所说,而是直接由法身佛所说;因为法身不说法,故称密教的传承为密法、根本心法或无上大法。密法由凡夫传承是不可能的事,因此而称密宗的传承者为金刚上师、大成就者。
但从佛教的历史看,密教的起源是印度的民间信仰,最后发展成密教或密乘,则属于印度晚期大乘的事。它以佛教大乘思想的理论为基础和根本,引进了印度教的观念和修法。
密法可分为杂密、事密、瑜伽密和无上瑜伽密。杂密类似民间信仰,事密已经有组织化,瑜伽密跟禅定相应,无上瑜伽是跟当时印度教的性力派结合而完成。所谓性力,即是以男女性的交媾,两性双身双修,成为方便和智慧的圆满集成。以女性代表智慧,以男性代表方便。这种思想和中国道家的房中术(又名御女术)是一样的,不是根本佛教的修行方法。
佛教以离欲为根本,无上瑜伽却要透过淫欲的事实以达解脱的目的。所以,后来西藏的黄教教祖宗喀巴,加以改革,予以废除,禁止以男女的性交行为作为修行的方法;但其它各派依旧采用,他们为了所谓合理化,必须先练气、脉、明点,然后才能实施所谓双修的法门。
密教本身是以当时印度的时代背景和后来的西藏环境而形成的,我们不能说西藏的密教不是佛教,除了无上瑜伽的这部分,他们的教理和行法,组织严密,层次分明,特别是在教理方面,以中观为根本,以瑜伽为辅佐,这是中国佛教所未见的。他们对于僧侣的训练和教育,也极其严格而有系统化、层次化,所以有坚定的信心和一定的法门。但在蒙藏地区,称为活佛的,也未必一定有修证及学问。
密教的上师,就是法的传承者,是直接从金刚萨埵,或者是佛的法身,传承下来的,不能自称为上师,必须师师相承、口口相传,必须修完一定的坦特罗,而有传承者承认他已得了大成就,才可以成为上师。绝对不是鬼神附体、无师自通,不是仅懂得一些咒语,表现一些灵异,就能够自称为上师的。
问题也出于此,密教的源头,开始便是如此,这使得佛教无法保持门庭的清明,任何人均可能假藉佛菩萨的降示而自称为上师。不过在西藏,因其已有严密的制度,不易滥冒,所以,还是可行。而西藏以外的地区,藏密各派的领袖和组织的力量,已经无法达成监别、监定和监督的责任,以致密教风行之区,上师纷纷自立。
在西藏最早传承密宗的是在家人,比如莲花生大士,是红教的创始祖,传说中他是有妻子的,以后红教的喇嘛、上师也都是在家人,所以上师由在家人担任,是为西藏的特色。他们皈依四宝,也就是佛、法、僧之上,加上上师;三宝不重要,上师才是信仰的中心,他就是本尊、就是佛,而代表佛的报身,若不通过上师,便无从接受佛法,此虽有密教自己的理论,却为显教所不承认。它类似于神教的天使和上帝的代言人身分,与平等的佛法不相应。
上师也有女的,在西藏已是这样。但现在也有人说,男性的弟子,若想修无上瑜伽时,最好上师本身是女的,因此,就有称为上师的女性,借口传法而跟男性弟子发生淫乱关系的情形。
上边已经说过,以男女性行为作为修持的法门,不是佛法,非清净法,对我们的社会而言,也是一种应该禁止的事。所以,自古道家修房中术,必有房外的护法,必须财力与势力兼具之人,才能做到;普通的道士,没有这个力量,否则淫风所至,绝非社会之福。虽然,他们修持者本身,不以此为淫乱,而是达到身心统一、内外统一、男女界限统一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性的快乐和享受;但在中国,始终没有将之当作正大光明的一种修持方法。而所谓统一也只是暂时的统一,属于一种忘却小我自我中心的情况,并没有达到断除烦恼的程度,当然没有解脱,更没有成佛。
一般所谓即身成佛,在中国天台宗也讲到成佛有六种层次-理即佛、名字即佛、观行即佛、相似即佛、分证即佛,乃至于究竟佛。若说一般众生就是佛,是理即佛;学佛之后,已经知道自己是佛,是名字佛;开始修行,称为观行佛。因此,密教的即身成佛之说,也就不足为奇。若一修密法,略有觉受就能成为究竟佛,这在密教自己也不会承认;如果是的话,最多是观行佛。连宗喀巴、达赖喇嘛也不会承认自己是究竟佛。
对密教而言,气、脉、明点,极为重要,这是印度瑜伽术的共同要求,修定必须健康、强身,利用打坐或观想方法,达到气脉畅通,也是内外道的共同现象。所谓明点,和道家所说的还精补血、还精补脑有类类似的现象发生。
密教的修法,重于身体的所谓即身成佛,和道家的所谓羽化登仙和白日飞升,同样是以肉体的转变为修炼的目标。可是从佛教的根本观点而言,色身是五蕴假合而成的幻法,所以称为无常法,既是无常法,必须解脱;若执著无常法的身体为修行的终点,那仍在生死当中,而不出三界。所以,禅宗称修炼这些法门的人为守尸鬼;纵然传说中的龙智活到七百岁,正像中国道家传统中的陈搏活到八百岁,终究难免一死。所以,佛教不否定气、脉、明点的作用,也不肯定气、脉、明点的必要。
至于西藏喇嘛和南传上座部比丘,不拒肉食,甚至必须肉食,这是受他们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的影响而成,我们不必苛求。西藏喇嘛当然知道基于佛陀慈悲的教义,不应食众生肉,但是为了生存和适应环境的原因,因此,制造出了种种似是而非的理由和推卸责任的托词。例如宣称吃众生肉,便结众生缘,特别是被成就者所吃,即可转畜生身为佛身和菩萨身,也就是畜生的身体,成为修行者肉体营养的一种转变。同时又说,以咒愿力,咒愿被吃的众生,可使之离苦得乐。但事实上,修行者未必是大成就者,所有的修行者全体肉食而为所有被吃的众生超度,这实在是极大的问题。当然,以密教的立场,大成就者已经得大解脱,无所谓食肉与不食肉。
肉食者死后火化也有舍利子,此与肉食否无关,也与解脱否无关;凡是修定,或是凝心、摄心而达到修身目的的人,烧了会有舍利子。通常说,要修持戒、定、慧三学的人,才有舍利子;但是舍利子本身是人体分泌物的结晶和凝结,它有若干程度的神圣和神秘,为佛教徒所重视,但未必是佛教徒的大事,解脱生死才是根本大事,因为这还是属于界内色身的变现,终究不出于无常的范围。
所以,在佛灭火化之后,大迦叶尊者,号召五百大阿罗汉,共同结集佛的法身舍利-诸部经律,而置佛的在家凡夫弟子们去争抢佛的肉身舍利之事于不顾。可见肉身而得舍利,自始受到凡夫的重视,而为圣者所忽视。
□ 密教盛行佛教会灭亡吗?
佛教在印度的确是在密教盛行之后灭亡的,所以,称密教为印度的晚期大乘佛教。但也不能说密教盛行,佛教必亡;西藏密教流传,虽有兴衰,也延续了下来。
密咒本来是婆罗门教四种《吠陀》之一的《乾达婆吠陀》的主要内容,后来与性力崇拜的信仰和修法结合,成为印度教的主要实践方法。并以《奥义书》的哲学理论为上层的建构,最后吸收佛教的中观派的思想及其思辨方法,而发挥、建立了新的印度教理论基础。也可以说,他们集婆罗门教和佛教之大成,而形成统一的印度宗教哲学型范;理论采婆罗门教及佛教的最高原则,实践采用咒术、禅定以及修身、健身等方法。
反观佛教,在思想方面,到中观派出现时已经发展到饱和点;实践方面,到瑜伽唯识学出现时,也发展到饱和点,渐渐又偏重于理论,而偏轻于实际修法层次的指导,加上人才的凋零和教团的没落,已经无法与印度教的势力相颉颃。所以,一般大众纷纷偏向于印度教而脱离佛教,特别经过几次佛教与印度教的大辩论以后,佛教僧侣更是几百几百地皈向印度教。
佛教界的有心之士,为了寻求生路,便吸取印度教的特长,为佛教所用,而形成了中观派瑜伽行的晚期大乘的特色-就是无上瑜伽密教的完成,它采取了印度教的修法,以佛教的观点加以说明和疏导,有其实际的效果和长处,是为印度传到西藏的大乘佛教原型。
由于密教和印度教界限的混同和类似,便注定了佛教在印度可有可无的命运。直到今天的印度教徒,还说:佛教已被印度教接收到融于印度教内,释迦世尊是他们梵天的第七个化身。佛教的名目,虽在印度灭亡,佛教的部分内容仍活生生地存于印度教之内,有没有佛教的名目,实无两样。可是,印度教是有神论的,佛教是无神论的,虽然彼此混淆,根本教义,仍大不相同,因此,真正的佛教在印度其实已经灭亡了。
佛教在印度的灭亡,并不完全是由于密教的盛行,回教徒的入侵,也是主要的原因。在公元第十世纪后半期开始,回教徒从印度的西北攻进印度,所到之处,必将原有的佛寺焚毁,所有的佛教徒赶尽杀绝,僧侣幸存者则纷纷逃亡。到了十一世纪和十九世纪之末,回教在印度成立了王朝,佛教徒不改宗回教,便进入了印度教,因此,佛教便遭到了彻底灭亡的命运。
佛教在印度固然是于密教盛行时代灭亡的,但是信奉密教并不一定就会使佛教灭亡。所以,传入西藏以后的大乘密教,从公元第八世纪直到现在,还是屹立不动。
不过在中国由于已有儒道两流的文化背景,民情风俗有异于西藏,所以,密教虽早在公元第八世纪的唐玄宗时代,有金刚智、善无畏、不空三位大翻译师,译出了大量的密教经典,可是密教并未在中国持续地受到欢迎,反而传到日本成为一宗,并传承至今。
后来到元朝,蒙古人入主中原,再度把西藏的密教,带入汉地,那也只是流行于蒙古民族及与蒙古人相关的少数人士之间,并没有受到汉民族的普遍信奉。至于民初以来,密教也曾一度抬头;但由于传授密教的人,良窳不等、龙蛇混杂,而且动不动就以神鬼伎俩自称为上师的人蚁行蜂起,所以,还是没有深入中国文化的基层。目前的藏密再度在世界各地流传,在华人社会也产生相当大的影响,我们宜正视其所长,勿学其所短。
如果,以正统的西藏式的佛教僧侣教育,经过长时间的薰陶、训练而成的人才来传播,一如宗喀巴大师的《菩提道次第论》、《密宗道次第论》以及《现观庄严论金鬘疏》等作为依据而弘扬密法,应该和显教无异,不会有什么遭致灭亡后果的原因。如果仅仅以摇铃、挥杵、吹号、击鼓、咒术、加持等来求财、赶鬼、长生、消灾、免难,和似是而非的即身成佛、双身双修等的谬论及符咒术数等的行法,作为推广密教的号召,并且仅止于此,那就真是佛教的大不幸,假如就是这样的密教兴盛,佛教焉有不亡之理!
□ 日莲正宗与一贯道也是佛教吗?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日本兴起了富士山大石寺派的日莲正宗,亦名创价学会,其所建立的政党则名为公明党。该宗以日莲(西纪一二二二──一二八二)为教祖,否定印度释迦牟尼佛的地位,说什么释迦是化佛,日莲是本佛;释迦佛已涅槃,乃是过去的佛,日莲才是本来佛,现在化世,而且永久化世。如今的日莲正宗,则又以现尚健在的此派创始人池田大作为教主、为永恒的佛。其虽以高唱「南无妙法莲华经」的经题为专修法门,对于共有二十八品的《法华经》却只取其中的第二〈方便品〉及第十六〈如来寿量品〉,可谓断章取义,而却又排斥佛教的其他经论及所有的各宗各派。故有日本学者将日莲的宗教狂热及其排斥异己的行为,比作基督教的耶苏;其信仰的方式,与其说是佛教,当毋宁说是神道教的亚流。其实乃是日本民族化了的神道教,当日莲宗渐渐归宗正统的佛教之后,便出现了日莲正宗。如一定要说日莲正宗与佛教有关,也可将之归类为「附佛法的外道」,绝对不是渊源自印度的正统佛教 
  自明朝开始,中国盛行儒、释、道三教融合之说;到了民国之后,继承白莲教等秘密结社的余绪,而于民间流行儒、释、道、耶、回的五教合一之说,他们截取各家教义,兀自融合,自圆其说,名之为一贯道。虽说主唱五教一贯,实则是以佛教的弥勒信仰、济公传说,及《金刚经》、《心经》、《六祖坛经》、《维摩诘经》等,作为其挂羊头卖狗肉的理论依据。说什么释迦牟尼佛已经退位,现今由无生老母派弥勒掌天盘;又说什么禅宗自六祖慧能之后,道降火宅,只传俗人,所以一贯道亟力诋毁佛教的出家僧尼。他们对于尚未入其道门的人,每每伪称是佛教;将奉祀天灯为中心的天坛,也伪称为佛堂;然在入门接受点传师点了玄关之后,即被告知他们信的是天道,其信徒之间则以道亲互称。 
  他们的思想观念和入教的仪式,均与佛教不同,他们用佛经,却不说佛法,而是采用他们得自鸾坛及灵媒的所谓圣训,来任意解释佛经。佛教的古圣先贤无不主张以佛法解释佛法,皆谓:「依经解经是佛说,离经一字即魔说。」可见,一贯道虽唱五教一贯,实则是以佛教为其腐蚀侵吞,并图取而代之的对象。 
  他们自己没有历史、没有教主、没有教义,却歪曲佛教的历史、搬迁佛教的教主、混淆佛教的教义。明明自称天道,崇拜虚构的无生老母、明明上帝,信仰灵媒、乩童所宣讲的神话,竟又利用佛堂、佛像、佛名、佛经作幌子。佛教以佛、法、僧三宝为信仰的中心,是公开的、理性的;一贯道也借用三宝之名,却以抱合同(双掌合抱的手势)、点玄关(眉心受点,与灵相通)、五字真言(无太佛弥勒)的口诀为三宝,乃是神秘的、感性的。 
  总之,日本的日莲正宗和中国的一贯道,既然不是正统的佛教,也永远不可能与佛教合流;性质不同,层次不同,目的尤其不同。
□ 您是佛教徒吗?
一、民间信仰
中国人填写履历等各种表格时,对「宗教」一栏,多半会填「佛教」二字;换句话说,多数的中国人,自认是佛教徒,除了曾经受过洗,或已参加过入教仪式的天主、基督及伊斯兰等各大小新旧教派的信徒,确知他们自己不是佛教徒外,其余多多少少,不论由于自己或亲属等的关系,都和佛教的信仰有点渊源。
这即是说,只要不否定佛教,不反对佛教的人,就算是佛教徒。所以在中国民间而言,佛教徒的涵养很广,这就说明中国人信仰宗教,一向是开放、涵容、多元性的。例如对水、火、风、雨等的自然神崇拜;对儒家所谓慎终追远式的祖神崇拜;对历史伟人、名将、烈士、贞女的崇拜;对特定的石头、树木等的灵物崇拜;对历史演义及神话小说中的人物及神仙崇拜;以及对各种神秘现象的鬼神崇拜等,都能互融共存。虽然孔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民间大众对于这些神道的崇拜和信仰,则由来已久。这既为民间所需,纵然受到唯物论者及一神信仰者的反对,还是普遍地流行,这些并不是正统的佛教。
二、多神崇拜
佛教传入中国,是在秦汉时代,当时,已经有著民间信仰的事实存在,《楚辞》之中即有各种自然神的名称。因此,印度的佛教传到中国之初,也只是在群神的名目中,又添增了一位西方新到的神而已。虽然由于佛经的翻译、流通,日积月累形成了汉文的三藏教典,阐述了佛教不是一般民间信仰的流类,但那也只是属于研读佛经,及真正修学佛法的人士,才会了知的事。一般人接触佛教的诸佛菩萨,也和接触中国原有的祖神、民族神、自然神等的态度和观念相同。所以,在民间的小说、故事等的传说之中,神与佛并没有差别。例如,一般民间所知的如来佛、观世音,都是从通俗小说如《封神榜》、《西游记》,及民间故事如《观音得道》等书之中得知,不是直接从佛经的研读而了解的。
三、灵媒与乩童
佛教的《华严经》、《地藏经》等,虽也载有各种天神地祗之名,而中国民间信仰的多神崇拜,却不是出于佛经的传播,乃是来自所谓仙佛借窍等灵媒的降神,以及一般人所得灵异的感应,最普遍的是出于鸾坛,用扶鸾的方式,由乩童或笔生的口宣及鸾书等所示的诸神。最初多半是流传于民间小说中的历史人物及神话故事中的诸种神明,但佛教在中国普及之后,也有假托诸佛、菩萨、罗汉、祖师等的名字,出现于灵媒之口及鸾书之笔的。因为儒、释、道三教的神、仙、圣、贤、佛祖、菩萨,也都可能轮番出现于任何一个灵媒之口及鸾坛的记录,此即把佛教也视为民间信仰的原因之一。因在民间信仰之中,已掺杂有佛祖及菩萨的崇拜了。
民间信仰对诸佛菩萨崇拜的目的,不外乎求愿、祈福、消灾、免难、延寿、除病,乃至求财、求子、求婚姻的美满等,这是宗教信仰的基础动机。将佛菩萨当作诸神崇拜,也会达成所求的目的,因为一切善神都会护持三宝,并保佑信仰三宝之人;向佛菩萨求愿,即会受到诸天善神的感应,也会受到诸佛菩萨的垂悯。由于佛教界普遍信仰观音菩萨及阿弥陀佛,使得中国的民间大众,对于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也最感亲切和熟悉,故有「家家弥陀佛,户户观世音」之说。既然大众以佛菩萨作为求愿的对象,当然不能说他们不信佛教。
四、佛法僧三宝
其实,佛教徒是以佛、法、僧的三宝为皈信或皈敬的对象,而不是崇拜流行于民间的诸神,故在释迦牟尼佛成道之后,最初度化在家信徒,即授三皈。所谓三皈,便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具体称为皈依三宝。
佛是大觉者,他是自觉、觉他而智慧与福德究竟圆满的人;法是由佛所说成佛的方法,以及为什么要成佛的道理;僧是学佛求法,并且助佛弘化、广度众生的出家人。初成佛道的释迦世尊,在尚未度出家弟子之前,便对两位在家弟子(商人提谓及婆梨迦)说:「皈依佛、皈依法、皈依未来比丘僧。」因此唯有三皈具足,才能成为正信的佛教徒。
如果仅止于信佛而不信法、不信僧,那是盲目的崇拜,便和民间的神鬼信仰类似;如果仅仅探究法义而不信佛、也不信僧,那就相当于一般的学者,看书做学问,与自己的信仰无关;如果仅皈依僧,即与民间流行的认义父义母、拜龙头大哥等相近。唯有三宝具足,才能学佛、修法和敬僧。
僧是住持佛法的代表,因为他们修学佛法,所以是具体地象征著佛法。在释迦佛住世时代,僧已代佛弘法;当佛涅槃之后,更需要僧来传授佛法。僧是由出家人组成的团体,又叫作僧团,每一个出家人是僧中之人,称为僧人;在教化的场合,僧人即代表僧团,分头教化有缘的大众。因此,佛是佛法的源头,法是佛教的根本,僧是佛教的重心,三者缺一不可;三者和合,才成为全体的佛教。
五、宗教的层次
佛有现在、过去、未来,以及此界、他方的不同,合称即是十方三世的一切诸佛。法的基本点包含著杀、盗、邪淫、妄语、饮酒的「五戒」,以及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绮语、不两舌、不恶口、不贪、不瞋、不痴等「十善」,这些便是人伦道德的人天善法。更进一步,则为解脱生死的出世善法;更有已得解脱而仍入世、住世的菩萨善法。
其中第一阶层的人天善法,通用于世间的一切宗教,也就是世人所指「一切宗教都是劝人为善」的层次;至于第二阶层的出世善法,是超越于人天,并且超越了欲、色、无色之三界的生死轮回,进入了解脱境界,那就是小乘的圣人,称为阿罗汉的层次。第三阶层的世出世法,既能不受生死所缚,又能不必离开生死的范围,能够自由自主地来往出入于生死之间,从事广度众生的工作,而又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那就是大乘的菩萨境界。
一切佛宝,开示一切法宝;一切僧宝,修学并且弘扬一切法宝。僧宝包含凡夫的出家僧尼、小乘的圣者罗汉、大乘的一切菩萨。倘若能皈依三宝,即能受到一切诸佛、一切圣者、一切菩萨、一切有道高僧的教导、提携、保护、庇佑,不论是谁,不论什么程度,都能由于各人的发心程度,和他们的善根深浅,而从三宝获得各人所能得到的利益。
六、生天与享福
由此可见,若系善良的民间信仰,以及其它各派的神教信仰,不论信的是多神或一神,只要不违背人间的伦理,并合乎生天的条件,便可归属于佛法的第一个层次,即人天善法。此即是教人应有人的品格,当尽人的职责,并修天福,凭藉所修人天的众善福德,死后即能还生为人,或生天界。所以修了人天善法,总比由于专门作恶而招地狱、饿鬼、畜生的三类恶报,要好得多。
不过,人间寿命很短,最多百年左右;天界寿命虽较人间为长,仍难免报尽而死。以佛教所见,天分三类,最上无色界,其次色界,均系修得禅定者所生;最下欲界,乃系修福行善者所生。欲界天人的寿命,从四天王天、忉利天、焰摩天、兜率天、化乐天到他化自在天,一共六个层次,一天比一天更长。最低的四天王天寿命,即以人间五十年为其一昼夜,寿长五百岁。向上依次递增,最高的他化自在天,以人间的一千六百年,为其一昼夜,寿长一万六千岁。不过当他们天福享尽,即从天上寿终,还回人间,乃至下堕恶道。
享受人天福报,犹如仰天射箭,当其势尽力竭,即下堕地面,此乃因其未出生死轮回。罗汉则已出三界生死。菩萨则虽出世间,而还入世间,广度众生。唯菩萨入三界,不同于凡夫的轮回生死,好像犯人入监狱是为服刑,司法人员及教化师虽然也进监狱,他们却是自由之身。
罗汉永远脱离生死;菩萨虽处于生死及烦恼的众生群中,却不受生死的束缚及烦恼的煎熬;而佛是菩萨所成,罗汉也有转为菩萨的可能。凡夫倘若以菩萨为榜样,那就是见贤思齐,发心修学菩萨的法门,即成为菩萨道的实践者。
七、正信的佛教
民间信仰的宗教层次,仅使信仰者求取神的救助,并未能使信仰者由自身起而自救救人。佛教的信仰,既能使信仰者有求必应,更能使信仰者净化自己、强化自己,也能效法救人助人的菩萨与佛,更能成为菩萨与佛。中国是大乘佛教的化区,信仰佛教称为学佛、修法、敬僧的「三宝弟子」,「佛」是菩萨道的究竟圆满者;菩萨行是「佛法」化世的轨范;「僧」是住持佛法的代表。
民间信仰的宗教行为,确有其存在的功能和流行的价值;唯其既无教义的依准,也无教团的约束,更无教师的诱导,仅靠灵媒、乩童等的操作,好则可以配合善良风俗,否则也能破坏善良风俗、腐蚀人心。佛教则不然,既有悠久的历史,也有层次分明的教义和教仪;既有二千六百年前出生于印度的教主释迦牟尼佛,也有代代相承的教团及教师。释迦牟尼世尊,是历史明载的佛宝;佛教教义和教仪是法宝;佛教的教团和教师是僧宝。唯有信仰三宝及皈依三宝,才是正信的佛教徒。
那么请问:您是正信的佛教徒吗?(请参阅拙著《正信的佛教》)
□ 怎样辨明佛经的真伪?
佛经真伪的问题,可以分成两个方向说:一是翻译史上无法查证其时代和译者的经典;另一是从鸾坛或者乩童以降神托梦的方式,传授出来似是而非的佛经。第一类是正式的经典,与佛法不相违背;第二类是假冒的经典,实质是民间信仰的产物。
早期的印度佛教史上,学者间就有大乘非佛说的论调,因为大乘经典的出现和流传,是在佛灭之后数百年。但是大乘佛法有其原始佛教的根据,只不过把思想的层面提高,予以哲学化,使它更博大、精深、玄妙,从人间推广而至于无限,所以说,原始的经典是以人间为对象,而大乘经典则是以菩萨为对象。
可是,大乘经典绝对没有离开原始佛法的基本原则,据因缘法而讲空、无,讲实相无相,据因果法而讲有、真有、妙有。其实这是一体的两面,空和有本不相离,这是因缘、因果基本法则的极致。所以,大乘佛法不论是否为佛说,或者菩萨说,或者其它众生说,都不可以真伪来作取舍,只要符合佛法的原则就好。
至于第二类民间信仰的产物,是由附佛法外道的鬼神所传授,利用有人在修行之时,或者某一神鬼特定的场所,化现佛菩萨的形相,以民间大众所熟悉的语句,说出一部一部的短经,比如说《高王观世音经》、《血盆经》、《太阴经》、《太上感应篇》等。有的近于佛,有的近于道,有的是儒、释、道三教合流。以人间道德标准来劝化、教善、教孝、教恩义,都有它一定的作用,所以,虽为伪经而非真的佛经,民间的佛教徒们,都在传诵,没有不良的后果。
另外,也有属于第二种的流类,虽称是佛经,为佛说,但内容却违背因果的原则和因缘的观点。讲空便否定因果,讲有即恋著于世间,将佛菩萨和神道混为一体,平等对待,所谓五教合流、三教平等、佛佛同道、道道相通等的理论,其实非佛、非道、非儒,亦非耶教与回教。他们虽用佛经,也解释佛经,但他们自己各有其神示的所谓「真经」为其根本,这种以假冒佛经为名的书籍,当然不是佛经。
尚有一类,由于某些人的盲修瞎炼,获得一些神秘经验,感应魔道降示和鬼神的附体。为了建立他们的教化根据,达到广招徒众的目的,也看佛经,解佛书,不过他们是以自己的所见,或似是而非的定境,或魔道鬼神的指示,用属于自己的语言、意象,任意解释经句和经义;类似的书籍,虽以佛经的批注为名,其目的则在于离经叛道,毁谤正法,损伤慧命。这就是古来祖师所说:「离经一字,即同魔说」的例子。
据此判断,如果称为佛经而无法确定是佛经或非佛经时,最好的办法是查对藏经的目录,如明载于目录,虽被列为「疑伪」部类,仍属可信、可读;若在经录所无,就要考虑是否和佛法的基本原则相悖。再有,除了解经用经义,引经名,述古大德的发明,如孔子所说:「述而不作」的态度所写的佛书之外,最好少看为安全。
□ 佛教如何适应民间信仰的要求?
所谓民间信仰,是跟民俗相关的宗教行为,也是原始型态的宗教现象,自从人类文化开始以来,即已普遍地发生在各个民族之间。那是为了纾解心中的困扰、家庭和社会的纠纷、自然环境的折磨,在一时间无法以人的体能、智能所能解决的情况下,唯有诉求于神明的指引、援助、救济、保佑,利用求签、问卜、降灵、牵亡、扶鸾、牲供、许愿等方法,以达到与鬼神沟通的目的。这种行为,在一神教的立场看,乃是异端的迷信和邪术,佛教也不主张类似的行为。
民间信仰是诸神杂糅的,宋以后即有儒、释、道三教并收,神、仙、佛、菩萨不分之势。清末民初以来,更有增加耶、回二教所谓五教同源的民间宗教,通过灵媒、术士、鸾坛、乩童,以及灵签、筊杯等的人员和道具,请到自称为是某神、某仙、某圣、某贤、某菩萨、某古佛的无名鬼神,来为祈愿的民众决疑指点,以满足他们的需要。渐渐地,佛教也开出了若干方便法门,以适应民间信仰的需求。所不同的,佛教是以理性疏导,修善积福、忏悔诵经,来达到祈求的目的;民间信仰则以盲目的依赖及媚神的行为来达成他们的希望。此在一神教的信仰者也有类似的目的和作用,不过却是以唯一的神,作为祈求的对象。民间信仰也将各宗教的教主等,当作诸神崇拜。所不同的是各大宗教,均有其教主、教史、教理、教仪、教团的传承;民间信仰则是东拉西扯、七拼八凑的多神崇拜。
从人类文化史的考察而言,民间信仰虽属于原始民族的宗教型态,却为人类身心弱点之所需;欧美社会经基督教近二千年的洗刷清理,迄今仍有民间信仰的踪迹在到处活动。所以站在佛教的立场,也宜有适当程度的容忍。不过如果为了投合民间信仰的要求,而降低佛教信仰的层次,甚至将民间信仰的各种鬼神,提升为佛菩萨的化身和权现,就会为佛教带来名存实亡的命运,也会遭受到理性的批判和指责。所以,正统的佛教寺院不应设置签筒、鸾坛、筊杯,也不供奉各种地方色彩的诸神偶像,以免染上了民间信仰的色彩,而被误为多神的崇拜就是佛教,佛教就是民间信仰的流类。
佛教如何因应社会大众,对民间信仰需求的满足?此应着重对于信仰诸佛菩萨功能的提倡,或者对于某些常用经咒效验的阐扬,比如观世音菩萨、地藏王菩萨的灵验,是无微不至、无远弗届、无时不应的。观世音菩萨称为广大灵感、救苦救难、大慈大悲;阿弥陀佛称为无上医王,又名无量寿及无量光。这些佛菩萨,能够使人有求必应,求长寿得长寿,求智慧得智慧。释迦牟尼佛是卢舍那佛的千百亿化身之一,他是娑婆世界的教主、人天的导师、长夜的明灯、苦海的慈航;一切诸佛,均能于一切时一切处,接受到任一众生的呼救,具备救济众生的一切功能。所有的诸大菩萨也都具足六种神通,随时、随处、随类摄化,普应一切众生的合理祈求。那么人人只要选定一佛,或一菩萨,或一特定的法门和经咒,就可轻而易举地达到民间信仰所有要求的目的,何况尚能更进一步,由民间信仰的宗教层次,进入自利利他、解脱自在的境界。
佛教内的密教有种种不同目的及不同层次的修炼法,中国的天台宗乃至华严宗,也编有各种礼忏仪轨及修证仪轨,依之修持各经所宣示的法门,此已不同于民间信仰的多神崇拜;唯追溯佛法的源头,并无多样化的仪轨可求。佛说无量法门,而其任何一法,只要专心修持,就能成为一切法的总持,所以《楞严经》有二十五种圆通法门,任一法门就等于一切法门,具足一切法门的功用。《维摩经》更加开示出不二法门,否则,容易和民间信仰混淆,与多神信仰合流,而予人以神佛不分的印象。
再深一层说,作为一个佛教徒,如果为了满足不同的愿望,而经常变换修行的方法和崇拜的对象,便会失去中心的目标。正信的佛教徒,信仰三宝是为学佛、修法,是学佛的慈悲与智慧,以佛法的正确指导,修行专一的法门,以达成持戒、修定、发慧等一贯的目标。只要不离三宝的原则,日复一日地,以看佛书、做佛事、持戒、布施、礼诵、忏悔等为日课,纵然不求现实利益,现实的利益也会在你的日常生活中自然成就。
□ 逃避和出离有什么不同?
通常,初学佛的人,必须要有厌离心,才能够真正体会到修行佛法的重要和必要。要厌离什么呢?是对于来自心理、生理、人际关系、自然环境的种种矛盾、摩擦,而引起的许多烦恼、痛苦。如果能够转变,那么对这些现象的感受就不需厌离;无物可厌,也就无处可离了。所以,厌离是修习佛法的初步,就是知苦而求离苦的意思。
一般人总认为厌离人间的人际关系、生活环境,就是否定了人的价值和意义。其实恰好相反,正因为要提升人的价值和意义才要暂时厌离。就像商人出外经商,是为了赚钱养活眷属,维持家计;孩子出外求学,是为了学到更多的知识和技能,以谋他日成家立业和自利利他。所以,佛法所讲的厌离是修行的初步过程,而不是终究的目的。
逃避就不同了,逃避是不想负起应有的责任,不敢面对现实的生活,而抱著逃债,甚至于逃亡的心态远离他所处的环境,这种人就像处于逃亡状态的犯人一般,心里经常充满著恐惧、不自在、不安全,永远承受著无处容身的心理压力。
这和修行正信的佛法以厌离烦恼的世间,完全不同。若能厌离烦恼,他就能逐渐地离开烦恼;多离一分烦恼,便多得一分解脱和自在。自在的程度越深,烦恼也就越轻,最后便得究竟解脱。如果已得解脱,当然也就没有厌离和不厌离的问题了。
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逃避是知苦却不敢面对苦,反而逃苦的意思;厌离是知苦、避苦因而学佛脱苦,乃是为了疏导问题。逃避既违背佛法所说的因果律,所以也不为佛法所许;厌离也不一定要离开人间,而是透过佛法的指导原则及其修行方式,提起对于世间现象的彻底认识。《中观论颂》云:「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无。」首先是厌离世间,结果既已知道诸法空幻,也就不起烦恼和执著,也就不需要厌离。不过,仅仅通过知识的认同未必能够离苦,所以要暂时离开世俗的环境,专门修持佛法的戒、定、慧三学,就比较容易达成离苦的目的了。因此,上上根器的人,一旦接触佛法就能顿悟,悟后或以出家身,或仍以在家身于人间行化;一般根器的人,则以离俗出家最易得力。不过,出家是大丈夫事,并不是世间多数人可以做到的。因为第一,一般人不知厌离;第二,许多人虽知厌离却无法厌离。
□ 个人自修和集体共修有什么不同?
常听说:「宁在大庙睡觉,不在小庙办道。」也就是说个人修行不同于集体修行,在明师指导下修行和无师自修,更是大不相同。
个人修行,应该是在已经懂得了修行的方法和修行的道理之后,而且也要知道如何来解决修行过程中,所发生的身心及知见上的疑难和困扰等问题,否则不但无法得益,相反地很可能受害。特别是修行禅定,精进勇猛的话,会有种种的禅病和魔障发生,那就是包括生理和心理的反常变化。所以,初学的人,不宜单独修行。
集体修行,纵然没有明师指导,尚有其它同修的彼此照顾,互相纠正,只要知见正确,不会发生太大问题。
再说,个人修行很容易成为冷热不均,忽而勇猛精进,忽而懈怠放逸,乃因为无人约束,也没有大众的生活规制。勇猛过火,会引来身心疲惫而产生禅病;懈怠放逸更会使人放弃修持,退失道心。如果经过几度的冷冷热热之后,便会对于修行退失信心。若在团体中修行,由于共同生活的制约,且有同修之间的制衡,会使人逐步前进,所以,比较安全。
从心力而言,个人的心力是极其有限的,最初修行的人,也无法造成修持道场的气氛,如果能结合多人共同修行,以同样的方式,相同的目标,共同的心态,同样的作息时间共修,就会形成修行道场的气氛,其中只要乃至一人正常修行,就会使得全体导入正轨。如果,多半人处于正常状态,此种心力的共鸣、共感,就会使得每一个人得到全体修行者的全部力量,十个人参加,每一个人都可能得到十个人的力量;一百人参加,每一个人也可能得到一百个人的力量,所以,佛教赞成以集体的修行为初学者的常规。
纵然是修行已久的人,偶尔能够参与集体修行,也是有益的事,所以,当释迦牟尼佛在世的时候,常有弟子一千多人,追随佛陀过僧团的生活;在中国佛教史上,不论那一宗派,人才辈出之时,多是由于集体修行产生。例如:禅宗的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惠能,以及马祖道一、百丈怀海等诸大师,其门下无不龙象辈出,而他们都是集合了四、五百人,上千人等的大僧团。因此,将禅宗的寺院称为大海丛林,大海是龙蛇混杂,鱼鳖居中,但是不容腐尸。修行者的根器,虽有大小、利钝之不等,如果腐败了,反常了,就会被海水弃之于外。丛林之中,林木虽有大小、粗细,但是无不挺拔向上,否则就接受不到雨露、阳光,就会自然地被淘汰。
由此可见,单独地专精修行,不是初学者所宜。
□ 大修行人一定要闭关吗?
闭关,又称掩关,这名词和风气,在印度并没有,在中国也一直到元朝之后,甚至到了明朝,才看到这种修行方式的记载。因此可说,大修行人不一定要闭关;相反的,闭关者也不一定是大修行人。
闭关可能是渊源于西藏佛教的长期洞窟修炼,当喇嘛教随著蒙古王朝到了中国内地,闭关方式也日渐风行。
从修行的方法而说,有定时的、定期的功课以及一定时段的修法,比如七天、二十一天、四十九天、九十天、一百天等,克期取证,专心修持某一法门;如果环境许可、事实需要,也可为期一年、三年,乃至于六年、九年、数十年。但不一定是单独地个人修持,例如:释迦时代的结夏安居,中国大陆禅林的冬、夏两季禅期,是集合许多人共同修行的。天台宗祖师们所编的忏法、仪轨,都是结合六、七人、十数人共同结坛而修的。在佛世时的结夏安居,也是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或于树下,或于洞窟,或于自建的茅舍,或于居士家的空舍,个别修行的,但那些都不是现在所说的闭关。
在早期的中国,也有一些禅者,于悟发之后,而由善知识嘱其到水边林下、山间洞窟,单独过木食涧饮的修行生活数年。最有名的例子是终南山,据说那儿有七十二家茅蓬,原先都是个人修行,其中后来也有的渐渐成为一个个的寺院;但是住茅蓬的风气,仍然历久不衰。所谓住茅蓬,是自备炊具以及谷类、菜蔬的种子,入山披荆斩棘,结茅为舍,以避风雨,长期远离人间。不过这样的修行法,虽类似闭关,而不是闭关。
近世的闭关修行有两种人:一种是为避世俗事务的纷扰;另一种是为精进的禅修或潜心于经藏。前者等于是隐退修养,后者才是真正的修行。如果仅为修养,只要有钱,或有外缘的护持,就可以办到。进关之后,若不知修行的方法,也不懂深入经藏的门径,那么虽然闭关三年、五载,还是不可能有所成就。如为禅修及阅藏,也得已经有了禅修工夫的基础,或已经摸到了进入经藏的门径才可,否则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
所谓大修行者的定义,应该是全心投入,至少已经开了心眼,而依旧不露声色、忍辱负重、吃苦耐劳,忍人之所不能忍,舍人之所不能舍,虽心净如明镜而不表现于外,虽言行如痴呆而悲智存于内。一旦因缘成熟,即能登高一呼,万山相应,广度众生,有教无类而不著痕迹。如果因缘未熟,虽终其一生,默默无闻也不减其生命之光辉。如寒山、拾得、丰干,都是大修行的人,要不是后来的好事者,搜集了他们的诗偈,流传于世,不然谁都不知道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人物。比如,孟子所说:「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就很类似佛教所说的大修行者的襟怀和风光。因此,大修行者可以掩关,也不一定非要经过闭关的形式和过程不可。如果因缘许可、事实需要,闭关的确也是摆下杂务、杜绝外缘,专事修行的最佳方式之一。
□ 魔考是真的吗?
魔考的观念,不是出于佛教,而是出于一般被称为斋教的民间信仰。
佛教所说的魔,分为烦恼魔、五蕴魔、死魔和天魔。除了天魔之外,都是属于身心和环境的冲突与不平衡所产生的现象。要得天魔的扰乱,必须是大修行人;除了天魔之外,其它三种魔,都属于人为的。纵然是天魔的困扰,如果身心正常、精神稳定,也可以克服。所以,不会修行的人,或知见不正的人,易染魔扰;如有正确的知见和精进的修行,魔扰是不存在的。
所谓魔扰是由贪、瞋等自我中心的执著而产生的,我执越轻,离魔越远;即使人皆难免面对死魔的降临,但对修行者而言,若能以平常心来面对死亡,死亡就不是魔。
五蕴魔的意思,是指色、受、想、行、识。第一色蕴是指我们的肉体和肉体所处的环境,其余四蕴则属于心理活动,以及流转于生死之间的精神主体。如果不出三界、未了生死,即在五蕴魔的掌握之下,但他不是人格化的鬼神,而是由于业力的推动。如能去除贪、瞋、痴而出三界,便能脱离五蕴魔的范围。可见此魔不在心外,也不在身外。
所谓烦恼魔,是指我们的心理活动失去平衡与自主的控制。所谓心不由己,心随境转,事事牵挂,舍不得、放不下、求不得、丢不掉,都是出于自我中心的自私心理作祟;若能以慈悲心待人,以惭愧心待己,以理性的智慧替代感性的情绪,烦恼魔便无可奈何。
至于天魔,他在天上,和一神教的宇宙创造神并行,他有无限的大力,他的形相变化多端,可能以狰狞的面目出现,多半则以仁善的形态现身;不过他的目的,不论威胁利诱,都是要你脱离正道而行邪法。
佛法所说的天魔,是在修行者发起出离三界之心和大菩提心之时,魔宫震动,魔王发愁,因为即将有人出离三界,魔子魔孙减少,而佛法增长,因此,派遣魔子魔女、魔兵魔将,来扰乱修行之人。如果是大修行人,魔王也会亲自出动,务期留住此人于魔力所及的范围之内。例如释迦世尊在菩提树下成道之前,就有降魔的过程,所以,非大修行人,不容易受到天魔的困扰。一般的俗人终日在烦恼及五蕴之中打滚,也在生死之中流转,岂能遭致天魔的出击?
但是现在民间却流行著魔考的信仰与传说,信了一般斋教之后的人,如果事业顺利、家庭平安、身体健康,就说是无生老母、明明上帝所赐,是信奉斋教的行为所致,应该全心的感谢,全力的奉献。如果遇到不如意事,灾难、病障、横祸、鬼扰,就说是魔考,而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是由于入了道门、成了道亲,有所谓已在天堂挂号、地狱除名,所以,引来魔鬼的妒嫉,而给予种种的打击。这不能埋怨无生老母、明明上帝,反而应该感谢、忍受,否则,如果经不起魔考而退失信仰,那就又要变成天堂无分、地狱有名。
这种说法,实在是愚痴的迷信,否则既有权力使人天堂挂号、地狱除名,为何不能助人祛除魔障,还要说是魔考,使得接受魔考的人,不敢以人为的方式来补救、改善他们的遭遇。
当然,佛教也有重罪轻报之说,以及提前受报之论;也就是说,若不修行,恶报尚不会现形,一旦精进修道,发出离心,行菩萨道,就会引来若干魔障,那可能是天魔,也可能是宿世的冤亲债主,恐怕你出离三界之后,对你控制无方、需索无门,所以提早讨还你的欠债。不过由于你的修行和发心的善功德力,能将本来是应该多生偿命的,变成即生的病难,以此了结无量劫来的债务。所以,这是基于因果观点而言,不是无理的迷信。而且,佛教还是主张在灾难降临之时,尽量设法处理改善,以尽人事,不是束手待死式地受尽折磨。佛法讲因果也讲因缘,过去的因,如果加上现在的缘,他的结果就会改变。
佛教不是定命论和宿命论,而是努力论。一切的灾难与不幸的遭遇,都是来自过去所造的,加上现在的未曾努力,不必怨天尤人,当以正常的方式作合理的改善。因此,遇到疾病及困扰,便称为魔考的观念,在佛教是不能成立的,也是不被承认的。
□ 如何选择明师?
韩愈曾经说过:「术业有专攻。」因此,学习任何法门都应该选择有专精独到功力的明师,不论做学问、学艺和学佛,其道理都是相通的。虽然明师未必出于明师之门,明师门下也未必出高徒,但是追随明师,至少不会指错方向,教错要领,实要比所谓「以盲引盲」来得安全。
可是谁是明师?往往无法得知,特别是宗教经验和禅修工夫,在自己尚未入门时,更是无法判断谁是明师或不是明师?不过,明师虽然未必有名,但若为大众公认的明师,自然要比自称明师而尚未被大众所公认的,要可靠得多。在无力明辨谁是明师或不是明师的阶段,追随已被大众公认的明师是比较安全的。或者由已经成名的老师,介绍尚未成名的老师,也是较可信的。而由你所信任的明师介绍另外一位明师,也是可取的,如在《华严经》中,善财童子参访五十三位大善知识的方式,就是通过一位介绍一位,形成了五十三位的连锁关系。他们人人都是明师,因此,善财童子绝不是病急乱投医似地盲目拜师。
世间任何时代都有许多自称为一代宗师的人物,他们妖言惑众,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广收徒众以虚张声势,如果不加明辨,即很可能以有名的邪师为明师。所以,孟子也说:「人之大患,在好为人师。」因为那些邪师对社会人心有误导作用,使人间产生更多的纷扰不平衡、困惑不安定;因此跟他们学习某些邪法、邪说和邪术,不仅不能开拓人生境界,反而会为自己带来身心的伤害、家庭的失和。只可惜一般人实在很难识破这些人的真伪、邪正。
从佛法的立场说,邪与正、暗与明的标准,都在于自我中心的考察,如带有强烈贪瞋习性的人,一定不是明师;又如虽然表现仁慈、和颜悦色、道貌岸然,但倘有憍、狂、慢等气质的人,也一定不是明师。找明师,《大智度论》卷九揭示了四个要点,称为「四依法」。
第一,依法不依人:明师不以自我为中心,也不以特定的某一个人为权威,是以共同的原则、规律为依准。律教的法就是因缘法、因果法,如果一位老师所说的道理与开示,违背了因果和因缘的法则,就不是明师。因为因果是要我们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因缘是教我们对一切的现象不起贪瞋等执著心。否则,虽众人尊其为圣人,也和邪师无别。
第二,依义不依语:凡是真正的法则,一定是放诸四海皆准,古往今来皆同的,不会因民族、地区、文化等背景的不同而有差别。如果说有宗教上的禁忌,或有语言上的神秘,便都不是正法。正法应注重义理的相通,而不当拘泥于语言上的相异。例如说:回教徒重视阿拉伯文,犹太教重视西伯来文,都与此准则相悖;佛教徒重视梵文、巴利文,只是为了考察原典以追求原义,并不是说梵文和巴利文有特别的神力或神圣。当然,印度教是重视梵语、梵音的,此与佛教有别。
第三,依智不依识:智是圣人的智慧,乃从无我的大智、同体的大悲中产生。因此,凡含有自我中心,不论为己为人,乃至于为一切众生,或者为求成就无上的佛道,不论是大我、小我、梵我和神我,个别的我与全体的我,都不能产生真正的智慧,因此仍属于知识及认识的范围。知识是从自我的学习经验中产生分别、记忆、推理等的作用;而智慧则只有客观的现象,没有主观的中心;只有运行的功能,没有主体的中心,如果与此相违,就不是明师。
第四,依了义不依不了义:了义是无法可说、无法可执、无法可学、无法可修,也无法可证。正如《六祖坛经》所说的无念、无相、无住,不为什么,也没有什么,只是照样地吃饭、穿衣、过生活、自利利他、精进不懈。
根据以上四点标准,我们就可以很容易地判别,谁是明师?谁不是明师?再依据这四个标准去访察你所希望亲近的明师,大概不会有所差池,日积月累,纵然不得明师,你自己也已经成了明师。
□ 如何一门深入?
近代的思想家胡适之先生曾经说过:「为学应如金字塔,要能广大要能高。」博览群籍是学问的基础,一门深入是学问的造诣。如果仅是博大而不精深,不能成为学问,只能算是常识,所谓门门通,门门稀松;不能在任何专门的范畴中出类拔萃、登峯造极,就不能够见其成就和独到的特色,那不是专家,而是一般的通才。所以,佛制规定,出家的比丘应该专精于经、律、论的修学,如果资质优秀,也可以五分之一的时间,旁览教外的典籍,因为人在一生中的时间有限,不可本末倒置。
佛教的三藏圣典浩如烟海,虽皓首穷经,尽毕生之力,也无法尽学其精奥。因此,自古以来,学佛之人探究经论是有选择的:在初入门时,可以从概论的书籍及通论和通史性的著作着手,以俾知其大端;而后即应该有所选择,依据个人的心向、兴趣,从事某一部经和某些相关的经,某一部论和某几部相关的论,某一部律和相关的律书,如此尽一生之力,学习、修持、研究、弘扬,就可以成为一代大师;尔后继者再循著他们的成果续加钻研,即造成分宗分派的现象。
目前对于一般的佛教徒来说,最迫切需要知道的所谓「一门深入」,倒不是有关经、律、论的问题,而是在于宗教经验、修持法门,以及善知识的选择和追随上。因为一般人不知道自己适合修行那一宗派或那一些法门,以致于不论是修苦行、修乐行、修显教法、修密教法,均可能不知所从而样样都学。在显教方面,如果净土、禅、律、天台、华严、唯识等宗都各有一位,乃至几位知名的僧俗大德,都可足以使得那些患得患失、见异思迁、浅尝即止的人,处处参学,常常变更他们的老师。时至今日又有某些没有师承的密教,以及民间信仰的鬼神教徒自称上师、自立活佛,纷纷出现世间,而他们也都有一套自圆其说、自成其理、自创其法的宣传,琳琅满目,使人目不暇给。一般没有佛学基础的人,在对修持方法和修行成效有所要求下,也不免处处摸索,见一样学一样,结果很可能遭致精神错乱、心理失常、生活失调等下场,而与社会脱节,变成家庭和社会的负担,这是非常遗憾的事。
因此,我们主张要一门深入,不要见异思迁,得陇望蜀。如果你已认定所学的是正统的佛法、正信的佛教,只要没有发生副作用,不论念佛、参禅、持咒,在正常心态下,日积月累不断的修持,都必定会有成效可见。切莫求好奇心的满足、官能的刺激和思想的激荡,应该以平常心去修学佛法的正常道,也就是合理的、人本的、自力的、清净的、利他的,最多加上佛力救济,以求临终往生佛国净土,就够了。否则,既想成为佛教的高僧和大德居士,又想通晓古今中外的文、史、哲学、宗教等各种知识学问,便无异是浪费生命。如此,既不能自利,也不能利他;既不能够充分地自修,也不能够以自己的所长去帮忙他人。
□ 何谓专修与杂修?
严格地说,中国人是杂修的佛教。例如:为了求现生的健康、长寿、消灾、免难而持诵〈普门品〉、《药师经》、〈大悲咒〉或念观音菩萨及药师佛圣号;若为求西方的未来利益,便诵《阿弥陀经》,并念阿弥陀佛圣号;若为消除病障、业障,则多半诵持〈观音灵感真言〉、〈白衣大士神咒〉或者礼拜《水忏》、《梁皇忏》等;如果为了超度先亡、亲友,则念《地藏经》、〈往生咒〉、放焰口、放蒙山等。类似的修行方式,既是显教,也混有密教的形式与意味;既是修西方净土,也修东方净土。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为了不同的目的,就可能用不同的法门。
其实,佛法贵在一门深入,不论用显、用密,诵经、持咒、作观、礼忏,或念任何一佛、一菩萨的圣号,修任一法门,只要持之以恒,就有感应,即能达成修持的目的。也就是说,念阿弥陀佛能往生西方,念观世音菩萨也能往生西方;念观世音菩萨能消灾免难,念阿弥陀佛也能消灾免难;作观能够入定、开智慧,持名念佛和念菩萨圣号,也能入定而开智慧;其它以此类推,如诵《金刚经》也能开智慧、消灾、免难、除障、生西方。所以,《楞严经》有二十五种圆通法门,就是介绍二十五位大乘罗汉及菩萨,各人专修一种特定的法门,结果都能一门深入而门门深入。这就像观世音菩萨是耳根圆通,他修音声法门而通达一切法门。
如果修净土法门的人,能够专精念佛,抱定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六字洪名,就能得现生利益,也能于临终时受到弥陀接引;有难的免难,有灾的消灾,有障的除障,愚痴的增长智慧,烦恼的减少魔障。如果是学禅的人,但能抱定一句话头、一个公案、一种现行的方法,就能既得现在利益,又得未来利益,如果愿生净土,也能够必定往生。
唱诵多半是用之于集体修行,和在经过长时间禅坐之后的一种调剂。如果是个人修行或比较长时间的定期修行,则不一定要有唱诵。在家居士的早晚课诵,能诵就可,专持某一圣号,专诵某一经典,专礼某一部经,专拜某一佛菩萨,都可以称为专修,也都可以达成所有的修行愿望和目的。如果每天定时持诵、礼拜同样的几种经咒与圣号、赞偈,也可以称为专修,当然,比之前项的专修,此已有杂修的意味。
古来有人专门持诵《金刚经》或《法华经》几千部甚至几万部,专门礼佛几百万拜,持咒几百万遍;像永明延寿禅师,每天持阿弥陀佛圣号,乃至作息、饮食、大小便利、睡眠的时候,都不间断,那才叫精进专修。一般人不容易做到这个地步,若教他仅持同一经咒和仅念同一圣号,有些人会感到单调,乃至于无聊。所以,每日持诵几种不同的经咒、圣号和赞偈,比较妥当。但是,切忌今天学显教,明天改修密教;早晨求生东方,晚上又求生西方。
□ 什么叫做易行道和难行道?
「易行道」和「难行道」,都是学佛修行的菩萨道。首先出现于龙树菩萨的《十住毘婆沙论》卷五〈易行品〉。介绍菩萨的修行之道,有难、易两种。如世间行路,以步行走陆路,比较吃力艰难;乘船行水路,比较省力容易。难行的菩萨道,是指勤行精进;易行的菩萨道,是指以信心为方便而致不退转位。
龙树所说易行道的修行方法,是称念善德等十方十佛、阿弥陀佛等一百零七佛,乃至善意等一百四十三菩萨名号。至中国昙鸾大师的《往生论注》卷上,则鼓吹专念「阿弥陀佛」一佛名号,称为易行道,宣扬弥陀的他力本愿,乘佛本誓愿力,即得往生彼佛净土,以佛力加持,而入大乘正定之聚。道绰大师的《安乐集》,则将难行道称为圣道门,易行道称为净土门。到了日本的法然上人,则标出「自力圣道」与「他力净土」,来说明难行道与易行道之不同。
可见,龙树菩萨所说的易行道,是以称念诸佛菩萨来求生十方净土。而中国及日本的净土行者,则以修行阿弥陀佛的净土法门为易行道,仰仗彼佛愿力,往生极乐净土。到了彼佛净土之后,由于所见所闻,都是阿弥陀佛说法教化的设施,耳濡目染,无非念佛、念法、念僧,所以比较容易成就菩提,且能直至位阶不退。
不过若全仗佛的愿力往生者,要至不退转位,必须经过极长的时间。因在彼土无缘修福,但可修慧,修慧能离烦恼,若不修福,便不能成就菩萨功德。故虽容易,却有迂回之感,必须等到位阶不退之后,再到世间广度众生,以修足菩萨的福德,福慧圆满,方能成佛。易行道的殊胜方便,较便利自信不足、罪业深重的怯懦众生,能使之有得度的希望,并鼓励他们学佛、念佛。
所谓难行道,就是以三大阿僧祗劫的时间,修难行能行、难忍能忍的菩萨道,这是修行佛法的通途。三世一切诸佛都是由于在因地时发了无上正等的大菩提心而成佛。也就是说,发愿求成佛道者,通常是要先成就信心。依据《璎珞经》说,修行信心,须经一劫、二劫、三劫,便得信心不退而入初住位。《起信论》则说:「修行信心经一万劫。」信心成就,然后进入初住位,那才是第一阿僧祗劫的开始;至初地是第二阿僧祗劫的起点;过七地是第三阿僧祗劫的发端;十地满足,三大阿僧祗劫修毕,成为等觉菩萨。例如:观音、势至、文殊、普贤、地藏等,再过百劫即登佛地,这便是难行道。在此期间,舍生受生,做无量布施,修无量供养,亲近无量诸佛,在众生之中,永远是「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日积月累,我执渐渐消融,福慧时时增长。当无我的大悲究竟圆满之时,便是成佛。
第一阿僧祗劫修满之前,都是凡夫。依天台宗的解释,信心成就之前,称为外凡,初住至十回向位,是内凡。在凡夫位中的菩萨,是有我的,是有众生可度的,是有烦恼可断的,也是有佛可成的。唯其由于对三宝的信仰坚定,对自己的信心笃实,所以,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如法修行。
初住位前的十信位中,若遇魔障、业障、烦恼障、种种报障等,尚有退失信心的危险,所以叫作「有退」。经常进进退退,有时信佛修行,有时又离开了佛法。然其一旦曾经发起菩提之心,就已种下了成佛之因,不论此因的力量强弱,总还有机会再度,乃至于再三再四地从八识田中显现,使之继续修学佛法。到了信心不退之后,从成佛的时间上讲,已经确定;从受苦受难的程度上讲,则风浪越来越强劲,前程越来越艰难,这就是菩萨修行的难行道。中国的贤者、豪杰,不是也有「鼎镬甘如饴」的襟怀吗?菩萨受苦难,是出乎他们的愿力,不是业报。这样的难行道,对菩萨而言,是正常的修行过程。
不过阿弥陀佛的净土法门,也不全然是信心薄弱者所修,依据《观无量寿经》所示,九品莲花往生、上品往生的条件,即有修三福业及发菩提心的菩萨行,故也不是全赖弥陀的他力往生。唯有下品往生,是全仗阿弥陀佛本誓愿力的他力救济。
□ 忍气吞声就是修忍辱行吗? 
忍辱是六度中的第三度,「度」是度过烦恼苦海之意,而「忍辱度」的确也有忍气吞声的意思。比如《遗教经》说:「能行忍者,乃可为有力大人。若其不能欢喜忍受恶骂之毒,如饮甘露者,不名入道智慧人也。」《瑜伽师地论》卷五七也说:「云何忍辱?谓由三种行相应知:1.不忿怒,2.不抱怨,3.不怀恶。」另《大智度论》卷六亦云:「众生种种加恶,心不瞋恚;种种恭敬供养,心不欢喜。……是为众生中忍。」同书卷一五也有:「忍诸恭敬供养众生,及诸瞋恼淫欲之人,是名生忍。忍其供养恭敬法,及瞋恼欲法,是为法忍。」在《优婆塞戒经》卷七也另示如下:忍有两种:第一是世间忍,就是能忍饥、渴、寒、热、苦、乐;第二是出世间忍,即能忍信、戒、施、闻、智慧、正见无谬,忍佛、法、僧,忍骂詈、挝打、恶口、恶事、贪、瞋、痴等,能忍难忍,能施难施。
从以上所引经论内容看来,忍辱二字的涵义甚广,有拒受诸乐而接受诸苦之意。无理的侮辱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拒绝美女的投怀送抱,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而信受佛法中的种种法门,更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办得到的。一般而言,若与自己无关的事,大致能够忍受;若与切身的名利、眷属、男女等相关诸事,那就不容易忍了。
佛法不仅为个人忍,也要为众生忍。到达无诤的程度时,就成了八风吹不动,即对利、衰、毁、誉、称、讥、苦、乐的八种现象,无一不能忍的境界。所以解脱的菩萨称为已得无生法忍。对于内六情的眼、耳、鼻、舌、身、意等不著,于外六尘的色、声、香、味、触、法能不受,即称为法忍。如能遇迫害而不瞋,受供养而不喜,既无能受的我,也无使我接受的他,能达如此,则称生忍。此不仅是圣位菩萨的境界,也是修行佛法的目的。能忍就能安己安人、和众共济,所以忍辱是建立和乐人间的最佳准则。
根据这样的标准,好像忍辱就是忍气吞声,一切的冤枉、侮辱、毁谤、打击,都应该全部接受,没有反抗的余地似的。然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必须注意,如果不是出于智慧的忍辱,很可能造成更大的灾难,因此透过智慧的观照,应当是十分重要的。比如说,风雨水火的袭击,是无法控制的;但是仍可以未雨绸缪,设法避免,来减少伤害、损失。业报是要正面接受它,但也可以经过努力,来改变业报的程度和方式。
所以,若对双方无损并且有益的事物,那是必须接受的;如果对他有益,于己无益,也应考虑接受的;若对双方都是有害而无益,那就需要设法避免或转变它了。例如:明明知道对方是醉象、疯狗、狂人,见人就咬、逢人就杀,就当然要设法制止,因对方已经不幸,切莫让他再制造更多的不幸。但也不可存著「以牙还牙」的报复心态,应是基于慈悲的原则,自己时时加以反省和惭愧忏悔。对于丧失理性的人,应该通过制约、教化等方式和方法,使他们得以恢复正常。这对他们自己本身,以及整个社会,乃至所有的众生,都是有大功德的。
□ 学禅若终生不悟怎么办?
禅宗所说的悟,是摆下万缘、心无执著,既无可求、亦无可舍。一念能够摆下万缘,此一念就在悟中。顿证、顿悟是没有渐次、不假阶梯的,所以也没有必要顾虑到临终时悟与不悟的问题。
禅的修持,切忌将心求悟、以心待悟。求悟不得悟,待悟即是迷;因为企求和等待都是妄念、执著、攀缘、放不下。所以,真正的禅者,知道有悟这样东西,但并不以悟境的贪求为修行的目标。悟境是在修行之前的一种观念,在修行的过程中,必须将此观念摆下,才能真正得力。所以,禅者修行,重视过程不重视目的。在修行过程中依照明师的指导,用正确的方法,精进不懈、勇往直前。所谓一掴一掌血,一步一脚印,贴切著每一念,不容瞻前顾后,念念不断、丝丝入扣、绵绵不绝,工夫自然得力。得力之后,始知悟与不悟、生死与涅槃,和修行了不相关。
但是一般初学佛者,虽已知道生死是苦海、涅槃是彼岸,但却不知生死和涅槃之间,并没有绝对的界限。所以要畏生死而求涅槃,认为未悟之前是为烦恼所缚、为生死所苦、受众苦煎熬,但若一旦开悟,就能了生脱死、得大自在。殊不知这是方便说,是为迷人说,不为悟者说,以此诱导迷人来修学佛法。一旦进入佛门,生信起修,就要告诉他们,修行不为目的,悟境也是执著,除执著才能开悟,才能离开生死的烦恼。如能有此认识,即不会再有求悟、待悟之心。
倘若一生修行,都不得力,也就是自始至终,无法体验舍执、离执的工夫。经常都在畏生死、求菩提的心态下,努力修行,那更不必担心死后下堕三涂了。因为心向涅槃,总比心向地狱来得好。佛法重视愿力和业力,依愿力为前途的导向,但因修行时业力的障碍,此生虽然可能无法得到解脱,但也不会离开三宝。此生若不成,来生可再继续,在愿力的引导下,努力于戒、定、慧三学的修持。也就是持戒的福业及定业、慧业,三者相加,必能使之上生天国、往生净土,乃至成就菩提;至少也还能够转为人身,继续学佛修行。
所以,修行的禅者,第一,不必为死后的去向而担心。第二,如果自己功力浅薄,没有把握,没有自信,不知自己的愿力有多强、修行的工夫有多深?唯恐由于愿心不强,戒、定、慧三业的功力不够,临命终时会受到恶业的影响,魔冤的牵引,而离开三宝,堕至三涂,于此出没生死,再也无法回头,那就最好一方面依弥陀的本誓愿力,以求往生西方净土;一方面以禅修等一切的修行功德,增长往生净土的资粮,这样是最可靠的。
所以,中国在宋朝以后,禅净交流且倡导禅净双修,是以禅的方法和求生净土的愿力两者并重。倘使禅修的工夫得力,则自可不愁悟或不悟;不然的话,也能以殊胜的净土为其暂时的归宿。
□ 「此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是真的吗?
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了道是了什么道?为什么要披毛戴角还?上焉者,有人道、天道、声闻道、菩萨道与佛道;下焉者有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因为高下不等,不得笼统地说「了道」二字即可。当然,通常说的了道,是指出生死、离三界,这又分成易行道和难行道。
如果是易行道,任何人只要发愿求生西方阿弥陀佛的极乐净土,就能横出三界。难行道是经过三大阿僧祗劫的难行能行、难舍能舍、难忍能忍的菩萨道,方能成佛。历第一大阿僧祗劫满,才能出离三界,这是一般菩萨成佛的通途。我们没有发现初发心菩萨,对于修行的前途,产生怀疑的记载,只要信心坚固,愿心正确,终极的目标不变,就不必畏惧不堕,更不必畏惧披毛戴角的生死现象。
诸佛菩萨在修行过程中,往往是适应众生需要而示现不同的身分和形相,所以,在《本生谭》中,记载释迦世尊在因地时,曾为种种的动物,已度种种动物中众生;中国禅宗史上的南泉普愿禅师,也说死后到山下村庄里做水牯牛。因此,作为一个真正的修行人,只知当下努力修行,至于是否能够出离三界,应该是采取只顾耕耘,不问收获的态度。
畏惧披毛戴角还的人,他是不敢修行的。鼓吹此生不了道,就要披毛戴角还的人,一定不是正信的佛教徒,更不能体认到大乘佛法的襟怀。这种观念阻止许多人出家修行,也使许多已经出家的人感到沮丧和失望,更使得许多出家人变成自私自利,急于自了,不能够产生利益众生、净化社会的愿望,所以,佛教被人指为消极、逃避、悲观。最初这种「此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的观念,本不出于佛教,乃是出于破坏三宝的阴谋。因为即使在佛世,也没有要求所有的出家僧众必须即身成就,因此,正常的佛道,是不恋生死,也不畏生死的。
前面所说有心破坏佛教的斋教徒们,自己不出家,故说道降火宅,而不降僧中,出家修道也不得道,既不得道而受信施,当然要变做牛马来还债了。其实出家僧尼的生活,多较常人清苦,照顾信徒,服务寺庙,而取得微分的生活所需,还要他们来生变成牛马抵偿吗?除了站在敌视僧尼的立场之外,对此说法,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论根据。故也可说,这跟「地狱门前僧道多」的流言,同样的恶毒!事实上,佛在世时,制定比丘托钵,称为「化缘」,以托钵的形象,与在家的信众接触,并为他们祝愿,就是代佛宣化,就是报答信施。出家的形象本身就能使人产生离欲、离苦的作用,何况再用佛法化导,其功德岂能与用劳力生产来求取生活所需的方式同日而语。
以宗教的立场而言,纵然出家人住于寺院而不与世俗接触,也未能即身成就,只要每日课诵不断,为社会、国家、人类、世界众生的幸福祝愿,已经功德无量。所以在《出家功德经》里说,一天出家也有无限的功德,何况是发了终生出家的弘愿之人,因此,出家修行是多生多劫的事,不是临渴掘井式的急就行为,没有必要在一生之中急求自了。
如果此生不了生死,尚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以弥陀的本誓愿力,求生西方;一是以自己的愿力,累劫修行。只要信心坚固,愿力不退,就可保证在修行的道上,一路前进,纵然由于初发心的缘故,有时会信心不足、愿心无力、修行不得要领,只要发愿修行,向往出离,出家也比在家牵挂更少,障碍更小。纵然不能够保证未来生中永不堕三涂恶道,也不会比在家身分者堕落的机会更多。
□ 「地狱门前僧道多」是真的吗?
地狱思想,在释迦世尊出生以前的印度就有了,而在佛教传入之前的中国,也已有了人死之后下黄泉的说法。西方的基督教,也提到关于世界末日之时,不信基督,特别是不被基督宠爱的人,即入炼狱的情形。可见,地狱思想是人类宗教的共同信仰。不过对于地狱的描述和看法,因了地域、时代及文化背景的不同,而颇不一致。此由于各民族、各宗教的信念互异,所见地狱的景象也不一样,在某一宗教认为可生天堂的人,在另一宗教竟又是要把他们收到地狱里去。
印度佛经里所说的地狱,有八寒地狱、八热地狱、各有十六游增地狱。八寒、八热为根本地狱,十六游增称为近边地狱。尚有处于山间、树下、空中的孤独地狱,另有十八地狱之名。
佛教对于地狱的描述,初见于《杂阿含经》卷四八,谓有大火赤红的地狱。其详细的分别叙述,乃见于《长阿含经》第十九、《立世阿毘昙论》、《杂阿毘昙心论》、《大毘婆沙论》、《俱舍论》、《涅槃经》、《瑜伽师地论》、《大智度论》等。
中国民间相信人死之后,经过十殿阎王的审理问案,每一殿都设置不同的地狱和刑罚。此在印度传来的佛经中并无根据,而是出于中国民间传说的《十王经》,据说是由成都大圣慈寺的藏川传出;道教也传有十殿之说,并有一百三十八所地狱。类此信仰的源流,总不外乎出于感梦、扶乩、降灵、死而复活者等所辗转流布,其阎王之名虽渊源于早期印度的《梨俱吠陀》,但他是住于天上,是司理死亡的神,渐渐地,阎王降住地府。至于衍生出十殿之说,乃是后期中国人的信仰了,此与君主时代的司法程序有关,各级首长,兼理各级法院的职责,十殿阎王问案,一如人间的知县、知府、尚书,乃至皇上亲审。所见地狱景象,也以各人所熟悉的人间环境为样本,中国古人所知的地狱中,没有非洲的黑人及欧美的白人。由于时、地、风俗、信仰的不同,所见地狱也不同,佛说:「万法唯识,三界唯心。」地狱在众生心内,实有其事,又不必尽同,既不可否定地狱的存在,也不必拘泥、执著于诸种有关地狱传说的必然。
佛经中叙述到堕地狱的例子也不少,早期是指犯了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的五逆罪者,会堕地狱,例如佛的堂弟提婆达多及其伴党,堕入地狱,渐渐演变成为凡是做错了事,不论轻重,都要下地狱之说。而在比丘及比丘尼律所见犯戒、破戒的过失,仅有数条极重过失为不可悔。所谓不可悔,是指失去戒体而被逐出僧团,再受国法死刑的制裁者;可悔则有对众人、对数人、对一人忏悔,及对自己良心的责心忏悔。而僧尼律中处处都说:「犯过者当忏悔,忏悔则安乐。」又有说:「有戒可破是菩萨,无戒可犯是外道。」并没有强调凡是破戒便入地狱的观念。
罪过又可分成戒罪和性罪,所谓性罪,是指造恶行为的本身就是罪,不论受戒不受戒,犯了过必须受报;戒罪则是在受戒之后,增加持戒功德,倘若犯戒,便在性罪之外另加戒罪。所谓戒罪者,是指持戒有功德,犯戒有罪报,持戒是对一切众生,所以功德无量;犯戒只能对少数众生,所以破戒的罪过再大也不及持戒的功德之多。
受戒有约束的功能,悔过有洗心的功能。罪有轻重,犯了极重的戒罪及性罪者下地狱,其它的轻罪,则随类受报,生于人、鬼、异类群中,都有受报的机会。由此可知作恶、犯戒未必全下地狱。虽有一部晚出的《日连问经》,强调事事都可能下地狱,这在早期的《阿含经》及律中尚没有见过,否则易于使人误会:不信佛不学佛还不至于下地狱,信佛学佛后反而容易下地狱,那还有多少人敢来信仰佛教而学佛修行呢?
所谓「地狱门前僧道多」这句话,既非佛家语,也非道家语,而是在明朝之后,从一些斋教的乩坛、灵媒的口中传出。斋教徒众都是在家人,他们剽窃儒、释、道三家的若干名词和观念,似是而非地组成新兴宗教和秘密结社之民间信仰,因为他们是在家人的宗教组识,所以,在排斥他教及吸收信徒的利益冲突之下,不得不跟出家的僧侣及道士,采取敌视对立的态度,因而传出「道降火宅」的口号,鼓吹俗人修行容易生天得道,渲染捏造出家修道者的困难、黑暗、腐败,宣扬僧道都下地狱的观念。他们在通过巿井间的口耳相传,便成了一句「地狱门前僧道多」的流行语,既可丑化僧道的形象,也可吓阻优秀的俗人出家为僧道。然其既非出于佛经,自可不必介意。不过必须指出,这句口号乃是出于斋教徒的杜撰故事,目的是为了侮辱佛道二教。
像民国九年(公元一九二○年)云南昆明西边洱源县的几个斋教乩坛所著的《洞冥宝记》中,就极力指控僧侣不守清规,捏造和尚堕地狱、受刑罚的故事。此见于中央研究院的某位研究员为一贯道护航而写的《天道钩沈》三十页。该研究员虽未承认是一贯道的信徒,而该书凡是涉及佛教的和尚之处,便采攻击、辱骂、尖酸刻薄的态度,否定出家修行者的道德价值,而一味地引述强调在家斋教徒如先天、龙华、一贯道等所谓道亲之间的利乐,虽然引用了不少资料,但都缺少理性的抉择,乃是出于一种情结的表现。从他的那本书中,可以领略到传教师的狂热气焰,却无法想象他是一位中央研究院的学者。
须知:凡有人事,就有弊端,僧中难保没有破戒、犯戒的人,释迦制戒就是为了防范、制裁、处理这些事件。儒家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出家的凡夫,在未修成圣贤之前的修学阶段,因为不清净,所以要求戒,受戒是修行的起点,跌倒了再爬起来,犯了戒再忏悔,乃是正常的事。斋教徒们,自己不愿受出家戒的约束,反而诋毁出家人持戒不严,并且夸张出家人的犯戒罪行,其存心是显而易见的。
□ 「学佛越久离佛越远」是真的吗?
经常听说:「信佛三天,佛在眼前;信佛三年,佛在西天。」这似乎表示,学佛越久,离佛越远是肯定的事实。其实这是对佛教的一种误解,认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等于完成了究竟圆满的佛果,也就是说,只要心回意转,马上就可以花开见佛,或者立即成佛。而一旦信佛并开始学佛之后,才知道成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事实上,学佛之道可分为两种:一种叫作难行道,从初发菩萨心,到修行自利利他、难忍能忍的菩萨道,要经过三大阿僧祗劫,才能完成佛道。另一种称为易行道,要学念阿弥陀佛圣号,凭借佛的本愿力,先求往生西方净土,经过长时间的薰闻,证得圣位的菩萨之后,再以自己的愿力,回到世俗的凡夫群中,广度有缘的众生,积聚智慧与福德资粮,直至功行圆满,方能成佛。所以学佛越久,知道佛法越深,才了解从凡夫到成佛的路程是相当遥远的。
因此,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意指在逐渐地成就佛之功德的开始,亦即指完成了自己能够成佛,也必将成佛的第一步。认同众生与佛本来一体,无二无别,只是在迷为众生,悟即为佛,并不是说,当我们承认自己有成佛的可能之时,就已同时完成了佛的福德和智慧。
也有一种情况是,学佛之初勇猛精进,觉得佛果指日可期,而且他们也的确能够重重突破,似乎烦恼迅速消除,智慧速疾增长;但是日久之后,仍然觉得烦恼未除,反而感受到障碍重重,业障、魔障、病障层出不穷。如此一来,可能有两种结果:知道了学佛成佛不是一朝一日或一生一世的事,乃是多生多劫不断修行的事,所以不再急于成佛,而能改采脚踏实地、逐步前进的心态,甚至抱持不问收获,但自耕耘的态度,努力修学。另一种则是对于佛法失去信心,认为开悟成佛之说,只是一种观念或理想,解脱烦恼,转凡成圣,乃系不可能的事,所以放弃修行,或者改信其它宗教,以期获得另一种方式的归宿。
综合以上诸种情况,可得一个结论:「学佛越久,离佛越远」的问题,是基于「断烦恼、证菩提」的观念而起。如能体会到无求、无得,方证无上的佛道,但以佛法用之于现实人间的日常生活,即能解除许多矛盾的心结或情结。若不急求断烦恼证菩提,烦恼自然已在减少,那样的话,不仅不会感到学佛越久离佛越远,而且会使你突然发现,佛就在你的眼前。只要自心与佛的慈悲与智慧相应,自心即是佛的全体大用。因此,《宗镜录》的作者永明延寿禅师主张:「一念相应一念佛,念念相应念念佛。」若将佛的慈悲与智慧,应用于日常生活,而不急求了生死证涅槃,岂会产生「学佛越久离佛越远」的误解?
□ 卍字是什么意思? 
卍字是佛的三十二种大人相之一。据《长阿含经》说,它是第十六种大人相,位在佛的胸前。又在《大萨遮尼乾子所说经》卷六,说是释迦世尊的第八十种好相,位于胸前。在《十地经论》第十二卷说,释迦菩萨在未成佛时,胸臆间即有功德庄严金刚卍字相。这就是一般所说的胸臆功德相。但是在《方广大庄严经》卷三,说佛的头发也有五个卍字相。在《有部毘奈耶杂事》第二十九卷,说佛的腰间也有卍字相。「卍」仅是符号,而不是文字。它是表示吉祥无比,称为吉祥海云,又称吉祥喜旋。因此,在《大般若经》第三百八十一卷说:佛的手足及胸臆之前都有吉祥喜旋,以表佛的功德。
卍字的符号,有向右旋-卐;有向左旋-卍。根据《慧琳音义》第二十一卷、《慧菀音义》及《华严经》等,总共有十七处说到卍字相是右旋。但是《陀罗尼集经》第十卷所示摩利支天像所拿的扇子中,所画的卍字相乃是左旋-卍。还有日本奈良的药师寺的药师佛像脚下的卍字相,也是左旋,但是多数的记载是右旋。最早在印度教的主神,如毘湿笯及克利辛那,胸前就有卍字相。在古印度的传说,凡能统治世界的转轮圣王,皆具有三十二种大人相;佛是法中之圣王,所以也具三十二种大人相,此在《金刚经》中就有记载。
在近代,右旋或左旋,时有争论。而大多数都认为右旋是对的,左旋是错的。尤其是在二十世纪的四十年代,欧洲的希特勒,也使用卍字相来作为他纳粹主义的标帜。此后,即有更多的争论,有的说希特勒所用的是左旋,佛教所用的是右旋。其实在唐朝的则天武后时代,曾经创造了一个字-卍,念作「日」字,象征太阳的意思,就是左旋;希特勒使用的是斜角形的卐,佛教则是正方形的卍。至于印度教则以右旋表示男性的神,左旋表示女性的神。而西藏的喇嘛教用右旋,棒教(Bon-pa)则用左旋。根据日本国士馆大学光岛督博士的研究,卍字本非文字,公元前八世纪时始见于婆罗门教的记载,乃是主神毘湿笯的胸毛,是称为Vatsa的记号而非文字,至公元前三世纪始被用于佛典。到了公元后一世纪时,又更名为vastika,本为牛犊头部的毛发螺旋相,演变成主神毘湿笯的胸毛相,后成为十六种大人相之一,又成为三十二种大人相之一。
总之,在佛教不论右旋、左旋,卍字均系用来表征佛的智慧与慈悲无限。旋回表示佛力的无限运行,向西方无限地延伸、无尽地展现,无休无止地救济十方无量的众生。故亦无须执著、揣摩卍字形相的表现是右旋或左旋了。
□ 莲花在佛教表示什么?
在佛经中说,人间的莲花不出数十瓣,天上的莲花不出数百瓣,净土的莲花千瓣以上。莲花表示由烦恼而至清净,因为它生长于污泥,绽开于水面,有出污泥而不染的深一层涵义。而莲花除了莲瓣,还有莲蓬、莲子,莲瓣、莲蓬可观赏,莲子可食用;莲子又可生长,栽培更多的莲花。莲花开放于炎热夏季的水中,炎热表示烦恼,水表示清凉,也就是在烦恼的人间,带来清凉的境界,这都是莲花所表征的美德。所以,比喻从烦恼得到解脱而生于佛国净土的人,都是莲花化生的。
三界的众生,以淫欲而托生,净土的圣人,则是以莲花而化身,因此,莲花表示清净的功德和清凉的智慧。对于圣人而言,是无形的,显现于凡夫之前,便以人间所熟悉的形象来表现。所以,我们所见的佛像和佛经中介绍净土佛国中的圣贤,都是以莲花为座;或坐、或站,都在莲台之上,是代表著他们清净的法身,庄严的报身。
□ 燃顶、燃臂、燃指有必要吗?
根据原始佛典以及比丘戒律,凡是损毁、伤害、虐待自己的肉体,均非佛所允许。至于印度苦行的外道,用火、用水、用刀,以及种种自虐方式,使自己的肉体受苦,作为修行的方法,目的是为自己赎罪而求得神的宽恕。其起源可能跟用动物乃至生人祭神有关,神类喜欢血食,以生肉供养是表示最高的虔诚。然而,即使用苦行能达到某些目的,却不是佛教修行的方法和方式。所以,比丘戒规定,凡四肢残缺五官不全者,不得受比丘戒。
可是,在大乘经典中,就有燃顶、燃臂、燃指的记载。例如《梵网经》轻垢戒第十六条说:「若不烧身臂指供养诸佛,非出家菩萨。」又在《法华经》的〈药王菩萨本事品〉,也有燃身供佛的记载,其中说:「若有发心,欲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能燃头指,乃至足一指,供养佛塔,胜于国城妻子,及三千大千国土、山森河池、诸珍宝物,而供养者。」大乘的苦行,是由释迦牟尼佛的因地修行的方式而来,他在往昔修行菩萨道时,曾做种种的舍身供养及救生供养。比如他曾经为了向罗刹恶鬼求得一偈,而不惜投身相餵;又曾在雪地见到饿虎,因缺食物,几只幼虎也将饿死,所以投身饲虎。这是基于「难行能行,难忍能忍」的菩萨精神而倡导苦行。
苦行的本身跟神教所修的苦行不同,也和以生人血食祭神的意义不同,在中国的《高僧传》中,有〈忘身篇〉及〈遗身篇〉,专门搜集舍身修行的高僧事例。千古艰难唯一死,人无不爱惜自己的身命,若能以身相舍或用火烧身,那是需要很大的决心和忍苦耐心的。
但是,正常的修行法是以人的行为为标准,以人间的伦理思想为基础,若有违背常情常理的行为,便不是常人所能用而当用的,否则会使自己产生更大的烦恼,并且招致他人的物议。修行应根据原始佛教的精神,以人间身修行,佛法应是普遍大众都能接受的修行方法;如果强调特殊的菩萨行,而忽略了人间性、人类的共同性以及社会的普遍性,那就很难产生普化世间的功能,至多只让人评为奇行和异行而已。如此即使能够博取若干人的尊敬,也不能达到佛法普及化的效果。
燃指焚身的例子,在近代有八指头陀敬安禅师燃掉两指;在越南有广德焚身;在台湾也有某法师燃去一指,其目的都是为了某一桩心愿。这些行为者的存心和勇气值得赞歎,但是我们不应效法,否则就偏离了佛法住世的正途。
至于燃顶虽有根据,出家人受戒烧戒疤则没有出典可察,而且也为时不久。在佛教流行地区,不论南传北传,除了中国之外,没有一个国家有此习俗。在明末清初之前的中国,也没有这样的风气。而大陆在文革之后,恢复传授三坛大戒,也废止了这项规定。只有台湾还在新戒头顶烧香疤,然而这大概也烧不了多久了,所以我们不必提它。至于头上烫十二个、九个、六个、三个,乃至一个香疤,都没有多大意义,只能说,烫得越多,表示发心越诚;如果是出于戒师们的硬性规定,那跟发心者本人的愿心无关。所以,我极不赞成戒师规定烧戒疤。
□ 在家学佛与出家学佛的不同在那里?
居士能够说皈依吗?居士可以讲经吗?居士可以化缘吗?居士可以主持寺院吗?居士能为信徒念经拜忏超度吗?居士能够参与和干涉出家人的事务吗?
以上六个问题常有人问起。照理说,那些都是出家僧众的分内事,非居士所当做,万一做了,即失去在家学佛的立场;否则应现出家相,不该一方面舍不得离俗出家,另一方面又要模仿出家生活,享受出家人的权利,这不是在家学佛的本意。在家学佛是为了获得佛法的利益而学佛修行,护持三宝,是三宝的外护,不是三宝的核心。
然而,时代变了,出家人少了,需要佛法和佛事的人数却增多了。在没有出家人或很少出家人的地方,也允许在家居士代说三皈。三皈的本意是恭敬皈命佛法僧三宝,其是以僧宝来说三皈,不是在家居士说三皈,皈依僧宝也不是指皈依在家居士。我曾写过一篇短文〈僧伽未必是僧宝〉,收在《明日的佛教》一书中,其中对三皈对象的僧宝,就有很详细的说明。
总之,居士虽不可越俎代庖,自称皈依师,但他们可以在无人说法处及无人说法的时地,代替僧宝中的某一位大德法师说三皈。不过,对一般众生,如种种动物,其不论死活,任何佛教徒都可随时为之说三皈,使众生普种善根,作为未来得度之因。
至于讲经说法,在佛世就有居士代佛说法的例子,甚至也有长者居士代佛为僧众讲授法义。如大乘经中,就有维摩诘居士说法,胜鬘夫人也有说法的记载,因此,居士说法应该没有问题。依古来惯例,居士不得以说法来赚取生活费用,是因为居士有他自己一定的谋生方式,不靠讲经说法维生。但是,目前这个时代一切讲求专业,弘法也须专业化。如果居士以弘扬佛法为专业,应该酌量收取报酬,作为养家活口的生活之资和交通所需。然而,若以讲经说法为歛财手段,大受供养,漫无限制,那就不是学佛的居士应有的心态了。除此之外,今日或明日的居士,若为佛教的文化教育及行政工作做专业性的服务,也应该接受适量的待遇以维持家计。
至于化缘,其本意是让没有接触过佛法的人有接触佛法的机会,所以比丘要沿门托钵乞化善缘,原来目的不在饮食,而在种植信佛学法的善根。现代人提到化缘就联想到向人要钱,这并非佛法的本意。当然,透过乞化而使在家人布施,双方都得实益,不过不能本末倒置,不能表面给人佛法而目的在于要钱。现今化缘多半是为建筑寺院,很少是为了个人生活,也有一些是团体和寺院乃至个人,为了举办、促成某一种文化教育慈善事业而产生,比如印经、办学校、建医院、孤儿院、老人院等,面对此等活动,出家人应该做,居士们当然也应该做。
中国近代史上有一位乞丐教育家武训,就是以要饭来办学,这是值得鼓励的。因此,居士化缘,但问其目的何在,不是可以或不可以的问题。若为拥护三宝,当然可以;若为社会福利,同样可以;但若为购买私人住宅而假借佛堂、寺院之名,来营个人私利、图个人享受,那就是违背因果的。
寺院,《法华经》称之为塔庙,原本是用来供佛的舍利,后来才作为珍藏佛的法宝。在有佛有法之处,一定有僧人照顾,所以在塔庙的旁边有僧房,这就完成了住持三宝的形象。俗人亲近三宝,若住于寺院,称为近住,其目的是学习出家的威仪及修行的生活,并且为僧伽大众服劳役,称为耕种福田。
佛典中尚无居士主持寺院的成例,但是近世以来,日本的佛教以在家居士为中心,他们住于寺院,生儿育女,代代相传,是职业的宗教师家族,和一般的在家居士不相同。另外,像民初的杨仁山、欧阳竟无、韩清净,都是以居士身而主持佛教教育和文化事业的。他们都有道场,但不以寺院称之,比如祗园精舍、金陵刻经处、支那内学院、三时学会等。
因此,近代不乏名居士主持各类道场的例子,都是用精舍、学会、学院、莲社、居士林、居士会等等名称,不曾用过寺院的名目。如果居士一定要主持寺院,那可能是密教在家派的喇嘛,或是神道教的庙祝,而不是住持。因为寺院的住持是代表住持三宝,居士既非三宝之一的僧宝,怎能当住持?名实不符,是违背佛教伦理的。
凡是佛教徒都应该念经拜忏。佛教既然鼓励生前结社共修,死后也当有同修的助念超度。因此,居士当然可以替人助念,为人超度。不过,问题在于若干在俗之士以为人诵经拜忏超度亡灵为专门职业,如先天、龙华、一贯道等斋教就有这种情形。他们平时不敬僧宝,一旦有人过世需要超度,就出现专为亡灵超度的斋公斋婆,且学僧尼常用的经忏佛事到处赶场。他们既是职业性的诵经团、拜忏队,当然就不免论工计酬,然这种现象是佛法所不许的。
也有人问,居士能否使用法器敲打唱念?这应该不是问题,只要是用来诵经拜忏、修行佛教仪轨,而不是作为赚钱谋生的途径,就没什么不可。问题是,学会法器的敲打唱念之后,很可能被人东邀西请,忙得不可开交,以至舍弃了自己的本行职业而把经忏佛事当成专业,这是必须防止的事。在家居士的谋生方式有很多,若用修行的方法谋生,虽不会饿死,也不会大富,正信的居士何必要下海去赶经忏?
至于出家人的事务,所谓僧事僧管僧了,居士不得参与,更不可干涉;这就好比你不是某团体的成员而去干涉该团体的事务一样,参与已属不可,何况干涉?所谓僧事,是指出家人的生活、威仪、戒律的清净与否以及僧众之间的相互摩擦等,居士如果过问,就像自己不是军人身分而走入军营去论断军纪,或处理军人的事务。
出家人本为一体,因为是凡夫,所以他们之间可能有矛盾。但是僧无隔宿之怨,更无不共戴天之仇,小小摩擦转眼即了,所以往往以不了了之的方式来处理僧众的琐事。如果居士插足进去,反而使得事情扩大,而且口舌更多。所以居士进入寺院,只需热心护持,不可帮一个说一个,谈论是非,制造纠纷。常言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是为信佛、学佛、护持三宝而亲近寺院,故不要因为见到你所不顺眼的僧众现象而生讥嫌,自寻烦恼。
□ 以出家僧众为佛教重心的传统能继续维持吗?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佛教从印度到中国,乃至到韩国、日本和越南,两千五、六百年来,没有发生过这个问题。但是在一百年前,日本佛教由于明治天皇时代实行维新政策,并且为了增加人口,以从事对外扩张,所以对于佛教的出家僧众,用种种的压力,使他们娶妻吃肉,从此之后,日本佛教渐渐转变为在家人住持寺院的风气。因为他们是专业的寺院经营者,所以仍被视为僧侣。到了二次大战之后,韩国也出现了在家的佛教教团,迄今为止,韩国就有出家和在家两派共存而不互容的事实。我们中国以及香港、星马和北美地区,也渐渐有了独立的居士佛教组织。他们虽不反对出家僧团,也不一定作为出家僧团的外护者。当然,由于一向的标准观念,居士不能代表僧宝,所以还没有人以居士的身分,名目张胆地接受信徒的皈依。然而,这种现象还能够维持多久而不变质?这需视出家僧团弘法力量的强弱,以及人才人数之多寡而决定。如果僧中无人才,无能领导四众的弟子,则中国佛教转为以在家居士为中心的时日不会太远。
在佛的时代,以及佛涅槃后几百年中,僧中龙象辈出,在家居士依止僧众修学佛法是正规现象。到了大乘佛教抬头之时,就有以在家居士为中心的观念出现,比如《维摩经》的维摩诘居士,就是最好的例子。中国在明末之后,居士佛教也渐渐抬头。民国初年以来,居士的人才也出了不少,甚至印光大师多以居士为摄化对象。想其目的,也在于与其让居士脱离僧众,不如以一代大师的身分,专门摄化他们为三宝弟子。今后的僧众是否能够维持传统的地位,要看僧众之中是否有人能够感化居士,摄皈其为三宝弟子。
据我所知,今日有不少的大德居士,虽然也学佛,但不请求僧众举行皈依三宝的仪式。因为在《六祖坛经》里言:「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东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恶。但心清净,即是自性西方。」致使一般自视较高的居士,不愿向僧众稽首顶礼,自称弟子。另外,根据净土教典,往生西方不一定要以皈依三宝作为条件,虽然《观无量寿经》主张中上品以上者需要受持三皈依,具足众戒,但是中品下生、下品上生、下品中生、下品下生,没有规定要受三皈,只要临命终时,恳切持念阿弥陀佛名号即可。
当然,中国是以儒家文化思想为正统的形式,历数千年而未尝衰竭。信佛而崇儒,或崇儒而信佛,都是抱著和僧众为方外交的态度,虽然曾经有过皇帝、皇太子、宰相、大臣,如梁武帝、则天武后、唐宣宗、张商英等,对大德高僧执弟子礼,但总是少数。因此,历来中国佛教信徒虽然很多,真正皈依三宝,称为三宝弟子的比例却不多。佛教主张依法不依人,教团以三宝为中心,不以特定的个人为对象。但是中国人一向持有「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的观念,以人为重,以法为轻,若有学行俱优、智慧与慈悲并重于世的高僧出现,自然形成以僧宝为佛教中心的局面。
不过,今后的情况可能更为艰钜。因为面临科学文明、民主思潮、自由情执,要使僧众受到广大群众的拥护与皈敬,必须提出相等的努力和代价。其实,是不是能够保持僧宝为佛教的重心,应该不是问题。如果重视僧才的培养、储蓄和适当的应用,僧众因为没有家室之累及世务之缚,无论在学问和修持,智力和悲愿,平均应该优于在家居士。我们不必为将来谁是佛教的重心而争论、担心,但看我们僧众对未来社会的前瞻和因应,能否掌握住不变随缘的方向而定。
□ 未来的社会还有人出家吗?
上一条举出《六祖坛经》及《维摩诘经》的例子,可见在家也能修行,修行不一定要出家。由于社会环境的变迁,人类生活方式的转变,想要出家和能够出家的人,必然越来越少。现在,可以有几千几万个人共同工作的工厂和公司,却很难见到几百几千人的出家僧团再现。因为工厂等工作场所的从业人员,都有他们各人的家,家庭生活和工作环境是分开的,在紧张、激烈或单调的工作之余,尚有他们休闲、娱乐等的享受。出家的僧团则不同,从朝至暮,从天黑至天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生活在清苦、单调、规律、精进、不放逸的状态中,除非具有深厚善根、坚忍毅力和宏大愿力者,否则很不容易适应。
过去,出家的僧众住于深山大泽的丛林之中,不易受到物质世界的诱惑。而今天较大的寺院,都成了观光胜地,寺院的僧侣,不得不和来自各方善男信女,以及观光的旅客有所接触;为了经营寺院,弘扬佛法,也不得不深入民间。因此影响到出家人修道生活的宁静和清净,除僧相、茹素、不结婚和没有个人财产之外,几乎和在家人相似。所以一般根器的人,如果不遇到大善知识的提携、勉励,很难自动发心出家,出家之后,也很难至死不渝。
当然,三世诸佛成佛,都是现出家大比丘相。历史上的罗汉,不论男女,都是出家相,古代各宗祖师,绝对多数也是现出家相的。因为出家的生活方式,依据戒律而住,自然而然可以免除许多的困扰与牵累。对个人而言,能够专精于佛法的修学与福慧的增长;对社会大众而言,可以心无旁顾,全心投入,奉献出自己身心的全部,为佛法的弘扬,对众生的救济,作最大的努力,虽在不休不息的自利利他的生活中,依然可以感受到无牵无挂、自由自在的乐趣。他们不需为明日担忧,不需为出路钻营,他们的生活就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处。
因此,只要正统、正信的佛法存在一天,出家之门就永远敞开,出家的路,还是有人走的。纵使不再出现几百几千人的长期共住同修的现象,出家人的踪迹还是不会断。当然,如何在未来社会开发出家生活的环境,需要用我们的智慧作深远的考虑与策画。但是,只要有人以大悲愿心发心出家,他们就会在任何艰难的情况下,披荆斩棘,走出他们的康庄大道。
□ 佛教对于女性地位的看法如何? 
佛教称女性为女众,有关女众的地位,常被讨论的例子,是「八敬法」。依「八敬法」女众不能独立,必须仰靠男众,不能和男众共住,也不能离开男众太远而住;必须要请男众的长老上座,每半个月为女众说法教诫,女众不能直接在尼僧中受戒,必须通过男众的证明;比丘尼虽然受戒一百年,还要礼拜新受比丘戒的男众。因此,到今天为止,女众在佛教之中,始终没有地位,特别在锡兰、缅甸、泰国等上座部的区域,甚至于不许女众成为比丘尼,只能够成为过出家生活而无法受出家戒的清修女。
可是今天有西方的女众加入佛教的僧团之后,她们已在大声疾呼,而且要求男女平等的权利。她们在东方觉得女性没有地位,回到西方的社会,出家的佛教女性,生活的困难更多,这是一个奇特的现象。因为到西方传佛法的还是以男众为主流,男众并没有一定要歧视女众,可是佛教的传统,如何来突破,这是关键所在。
今天在西方的美国,有一群佛教的女众,出版了一份季刊,叫《 Kahawai 》的杂志,它的副题是「女人与禅」(Journal of Women and Zen ),已经出到第九卷。在锡兰,也有一群女众发心,出版了一种每月通讯,名称叫作《 Parappvdvwa》,副题是「 Nuns Island」「尼众岛」,已经出到第四卷。其出刊宗旨乃在提高女性在佛教中的地位,以达到男女平等的目的。另一九八七年二月中旬,在印度的佛陀伽耶,也召开了历史性的世界比丘尼大会。
民国七十六(一九八七)年三月在台湾出版的《当代》杂志第十一期,古正美博士写了〈佛教与女性歧视〉专论,说明佛教的女性歧视是出于上座系化地部,例如「八敬法」和「女人有五障」,都是化地部所强调的。所谓五障,就是女性不能成佛、不能为魔王、不能为天帝释、不能为梵王、不能为转轮圣王。此证明晚期的大众部、一切有部及初期的大乘空系,对这种观念持有异论。属于一切有部的《佛说龙施女经》,便反对女人的五种障碍说,指出《增一阿含》卷二二及卷五○,所叙述的女人如佛的姨母大爱道、须摩提等,不但信心十足,而且还以做女人为光荣。空系大乘的《道行般若经》,强烈反对转女身为男身而后成佛的理论。嗣后,《维摩经》、《顺权方便经》、《诸佛要集经》、《阿阇贳王阿术达菩萨经》、《大净法门经》、《宝女所问经》、《佛说须摩提菩萨经》及《佛说无垢贤女经》等,都有申张男女无差别论的作用。
事实上,考察佛陀时代的男女观,应该从重视于基本的平等着眼,如罗汉的果位是不分男女的,修学佛法也是男女平等的,佛说一切众生都有成佛的可能,何况是女性。所谓「佛」就是彻底的解脱者、圆满的智者和无上的济世者,男性可以做到,女性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从女性的生理和心理的考察,我们不能否认,一般女性是比一般男性来得脆弱、优柔且倚赖性重些。所以为了保护女众修道生活的安全,鼓励女众成为佛门龙象,男众应该多尽一分心力协助女众,但这并不等于高压、歧视。如对大比丘尼-佛的姨母婆阇波提(即大爱道),比丘大众谁说不敬?在经律中提到,女性是诱发比丘情欲和贪欲的根源,为了防止欲火中烧,故对比丘们说女身不净,以女身为对象而修不净观。这是在修持过程中,所采的方法及防范措施,未必表示对女性的歧视。
女性之中,也有女中丈夫、巾帼英雄,可是终究没有男性的伟人那么普遍。近代世界高唱男女平等、保障女权,但其效果并不如何的显著。今天全世界一百六、七十个国家之中,女性而成为国家元首的,在数十年来,曾有以色列的梅尔夫人、印度的甘地夫人、英国柴契尔夫人、菲律宾艾奎诺夫人,还有,斯里兰卡也出过一位女性的总统。成为宗教领袖,而为世界知名的,出现过德蕾莎修女,她得到过一九七九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在工商界,据一九八七年五月份的《富比世》(FORBES)杂志的统计,一九八七年美国已有股票上巿的八百家公司的首席行政主管中,仅有三位是女性,而我们知道,世界男女人口的比例,几乎是相等的。为什么知名的杰出女性人数,较男性少了许多?问题是由于传统的女性多因照管家庭而成为幕后英雄,但女性本身有著与生俱来的弱点,亦是事实。
我们不要强调佛教男女两性的绝对平等或不平等,应该接受佛的教示,所谓「法住法位」,各有其立场的本位,各守其分,各尽其责,彼此尊重,互相协助。如果遇到男女四众(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共同集会的场合,当视会议的性质安排席位,有代表性以及有职位上之重要性的女性,应该和男性共同列席于平等的地位。如果是普通一般的仪式场合,男众和女众应该分区而坐。
我另外还有几篇同类的文章,请参考《律制生活》所收〈比丘尼与八敬法〉、〈关于女尼的称呼〉及〈佛教的男女观〉;《学佛知津》所收〈今后佛教的女众问题〉。
□ 佛教对神秘现象的看法如何? 
神秘现象不一定是宗教才有,不信宗教的人也会发生,只不过他们把神秘现象当作幻觉来处理。至于一般人对于鬼神的现象,仍非常迷惑而不可知、不可捉摸,认为其无,实际是有;认为其有,难得采证。至于宗教徒,不论是什么层次,只要信之虔诚,行之得法,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感应和通灵的经验发生,从佛教的立场而言,从来也不否定,可是并不重视。
如果有人有了少许的神秘感应,就以为是得了神通或以为是佛菩萨的显圣,那是不正确的。佛与菩萨有应而无相,无相而有力,那就是随机应化的感应作用。但是他们不会采取一定的模式和特定的人作为他们的使者和代表,神应无方,感而遂通,怎么可能有特定的人作为佛菩萨的代表?虽然有佛菩萨的力量通过不同的人及物而表现,此人此物亦不可自视为佛菩萨的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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