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黄金的季节啊
当穷苦的人在渔港里领取工钱
我的七月萦绕着我，像那条爱我的孤单的蛇
——她将在痛楚苦涩的海水里度过一生　
1987.7草稿
1988.3改
70 乳　房
乳　房
在城外荒山野岭之上
四季之风常吹的地方
柔和甘美的蜜形成
1988.4
71 夜　色
夜　色
在夜色中
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
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
1988.2.28.夜
72 星
星
我死于语言和诉说的旷野
是的，这些我全都听见了。虽然
草原神秘异常
秋天，美丽处女是竖起风暴的花纹
虽说一个断臂的人
不能用手
却可以用牙齿
和嘴唇　打开我的诗集——
那是在大火中
那就是星
是——他是你们的哥哥。
诗人高喊
带火者，上山来！
牵着骆驼
的鬼魂
出现在黄昏
星
我是多么爱你
不爱那些鬼魂
1988.5
73 跳伞塔
跳伞塔
我在一个北方的寂寞的上午
一个北方的上午
思念着一个人
我是一些诗歌草稿
你是一首诗
我想抱着满山火红的杜鹃花
走入静静的跳伞塔
我清楚地意识到
前面就是一条大河
和一个广大的北方平原
美丽总是使我沉醉
已经有人
开始照耀我
在那偏僻拥挤的小月台上
你像星星照耀我的路程
在这座山上
为什么我只看见这么一棵
美丽的杜鹃？
我只看见过这么一棵
果然火红而美丽
我在这个夜晚
我住在山腰
房子里
我的面前充满了泉水
或溪涧之水的声音
静静的跳伞塔
心醉的屋子　你打开门
让我永远在这幸福的门中
北方　那片起伏的山峰
远远的
只有九棵树
1988.4.23
74 生　日
生　日
起风了
太阳的音乐　太阳的马
你坐在近处　坐在远方
像鱼群跟着渔夫　长出了乳房
葡萄牙村庄　长出了乳房
牧羊人的皮鞭　长出了乳房
当我们住在秋天
大地上刮起了秋风
秋天的雨　一阵又一阵
你坐在近处　坐在远方
那时我们多么寂寞
多么遥远啊？
而现在是生日
我电亮烛火点亮新娘的两只耳朵
其他的人和马的耳朵
竖在北方——那一夜的屋顶
1988.5删
75 太阳和野花
太阳和野花
——给ＡＰ
太阳是他自己的头
野花是她自己的诗
我对你说
你的母亲不像我的母亲
在月光照耀下
你的母亲是樱桃
我的母亲是血泪
我对天空说
月亮，她是你篮子里纯洁的露水
太阳，我是你场院上发疯的钢铁
太阳是他自己的头
野花是她自己的诗
在一株老榆树底下
平原上
流过我的骨头
在猎人夫妻的眼中　在山地
那自由的尸首
淌向何方
两位母亲在不同的地方梦着我
两位女儿在不同的地方变成了母亲
当田野还有百合，天空还有鸟群
当你还有一张大弓、满袋好箭
该忘记的早就忘记
该留下的永远留下
太阳是他自己的头
野花是她自己的诗
总是有寂寞的日子
总是有痛苦的日子
总是有孤独的日子
总是有幸福的日子
然后再度孤独
是谁这么告诉过你：
答应我
忍住你的痛苦
不发一言
穿过整座城市
远远地走来
去看看他　去看看海子
他可能更加痛苦
他在写一首孤独而绝望的诗歌
　　死亡的诗歌
他写道：
平原上
流过我的骨头
当高原的人　在榆树底下休息
当猎人和众神
或起或坐，时而相视，时而相忘
当牛羊和牛羊在草上
看见一座悬崖上
牧羊人堕下，额角流血
再也救不活他了——
他写道：
平原上
流过我的骨头
这时，你要
去看看他
答应我
忍住你的痛苦
不发一言
穿过整座城市
那个牧羊人
也许会被你救活
你们还可以成亲
在一对大红蜡烛下
这时他就变成了我
我会在我自己的胸脯找到一切幸福
红色荷包、羊角、蜂巢、嘴唇
和一对白羊儿般的乳房
我会给你念诗：
太阳是他自己的头
野花是她自己的诗
到那时　到那一夜
也可以换句话说：
太阳是野花的头
野花是太阳的诗
他们只有一颗心
他们只有一颗心
1988.5.16夜
删86年以来许多旧诗稿而得
76 在一个阿拉伯沙漠的村镇上
在一个阿拉伯沙漠的村镇上
镇子
而今我一无是处
坐在镇子的一头
这是一个不守诺言的时刻
头巾上星光璀璨
阿拉伯沙漠的村镇已是茫茫黄昏
东面一万里是大海
西边一万里是雪山
镇子
三月过去了
四月过去了
上一个秋天的谈话过去了
请在这个日子光临做我的客人
镇子上——天刚蒙蒙亮
草原上——夜的马很大
少言寡语，见一面，短一日
镇子
你坐在
小山坡上
你坐在小山坡上
一个人住在旧粮仓里写诗
又是生日。一匹
多年的
马
飞来了
一匹多年的
旧布包不好伤口
镇子
点亮一根蜡烛
我们死后相聚在湖上
宛如生前。“俄狄普斯——烛光也曾照你杀父娶母。”
烛火静静叫喊
绿汪汪的水静静叫喊
看见草原和女人的一位盲人
——在烛火静静叫喊
镇子
生日中
你像一位美丽的
女俘虏
坐在故乡的
打麦场上
夜深在村庄摸门
我的什么
遗忘在山上
浪子　你怎么了　你打算用什么办法
将那水中明月
戴在头上
暮色中的马头
斜靠在小镇上
姐妹们早已睡下
打谷场上　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天亮
守夜人
走到神秘的村子
1988.5删
77 酒杯：情诗一束
酒杯：情诗一束
1.火热的嘴唇
两万只酒杯从你诞生
万物的疾病从你诞生
2.月　亮
沉默的活着的镰刀形的火光
似一颗焚烧的头颅在荒野滚动
沉默的活着的镰刀形的牧场
神秘、寒冷而宁静
3.乳　房
埃及的河水
在埃及的子夜
——这黑夜的酒
这黑夜的酒　变成我的双手
4.盲　目
手在果园里
就不再孤单
两只自己的手
在怀孕别的手
5.火热的嘴唇
那是花朵　那是头颅做成的酒杯
酒杯在草原上轻轻碰撞
盛满酒精的头颅空空荡荡
火苗熏黑的山梁
帐篷诞生又死亡
火灾中升起的灯光　把大地照亮
78 两行诗
两行诗
1.
海水点亮我
垂死的头颅
2.
我是黄昏安放的灵床：车轮填满我耻辱的形象
落日染红的河水如阵阵鲜血涌来（86.87.88）
3.
起风了
太阳的音乐　太阳的马
4.
在远远被雪山围住的亲人中央
为他画一果实　画两只乳房
5.
疾病中的酒精
是一对黑眼睛
6.
妹妹瞎了　但她有六根手指
她被荷马抱在怀中
7.
寂静太喜爱
闪电中的猎人
79 四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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