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

_16 马克·吐温(美)
得我。不过算了——随它去吧。
我看啊,说了也不管什么用。”
这样,他就自言自语上了梯子,我们也就走开了。他可是个老好人啊。他从来如此。
汤姆为了再找一把调羹,可费了不少事。不过他说,我们非得找把调羹,便开动了脑
筋。等他一想出了办法,他就把我们该怎么办的路子对我说了。随后我们在放调羹的篮子边
上等着,等到萨莉阿姨走过来。汤姆走过去数数调羹,随后把调羹放在一边,我呢,乘机偷
偷地拿了一把,放在袖口里。汤姆说:
“啊,萨莉阿姨,只有九把啊。”
她说:
“玩你的去吧,别打搅我,我有数,我亲自数了的。”
“嗯,我数了两遍了,阿姨,我数来数去只有九把。”
她那神气显得很不耐烦。不过,她当然走过来又重数了一遍。谁都会这么做嘛。
“我向老天爷声明,只有九把啦”她说。“啊,天啊,——倒底是怎么回事啊,——是
瘟神拿走啦。让我再点一遍。”
我把我刚拿走的一把偷偷放了回去。她点完以后说道:“这些破烂货,尽捣蛋,滚它
的,如今明明是十把啊。”她显得又气又烦恼。不过汤姆说:
“啊,阿姨,我看不是十把。”
“你这糊涂虫,你刚才不是看着我数的么?”
“我知道,不过——”
“好吧,我再数一遍。”
我又偷掉了一把。结果是九把,跟刚才的一回一个样。啊,这一下她可真火了——简直
浑身直抖。她气痛了。不过她还是数了又数,数得头昏眼花,甚至把那只篮子也数作一把调
羹,数来数去,有三回数对了,另外三回却又数得不对了。随后她伸手抓起那只篮子,往屋
子对面一扔,正好扔在那只猫身上,打得它魂飞魄散。她叫我们走开去,让她安静一会儿。
要是从现在这一刻到吃饭这段时间里,我们敢来打搅她,她要剥我们的皮。这样,我们就得
了那把作怪的调羹,趁她给我们发出开路的命令时,把调羹放进了她围裙口袋里。杰姆也就
在中午以前得了调羹,还连同那只小钉。这一次的事叫我们非常满意。汤姆认为再花一倍的
麻烦也值得,因为他说,如今啊,她为了自己保命起见,从此再也不会数调羹啦。即使再数
吧,她也不会相信自己是数对了。往后三天里,她还会再数,数得自己晕头转向,从此便不
会再数了。谁要是叫她再数调羹,那她非要跟这人拼命不可。
所以我们就在那天夜里,把床单放回晒衣绳子上,另外在衣柜里偷了一条,就这样放放
偷偷,有好几天之久。到后来,她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有几条床单,还说反正她也不操这份心
了,也不想为了这个白费劲啦。为了多活几天,也不愿再数啦,不然的话,她宁愿死了拉倒。
这样,我们如今就太平无事啦。衬衫啊,床单啊,调羹啊,还有蜡烛啊什么的,靠了牛
犊子、耗子和点数目的一笔胡涂账,就这样全都混过去了。至于蜡烛台,那无关紧要,慢慢
也会混过去的。
不过馅饼的事倒是个难题。为了馅饼,我们可受累无穷。我们在下边老远的树林子里做
好了,随后在那里烘焙,最后终算做成了,并且叫人非常满意。不过,并非一日之功就能做
成的。我们用了满满三面盆面粉才做成的,并且烤得我们伤痕累累,眼睛几乎给浓烟熏瞎。
因为,你知道,我们要用的只是那张酥皮,可是这酥皮总是撑不起来,老是往下陷。不过,
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把绳梯放在馅饼里一块儿烘。于是在第二天晚上,
我们到了杰姆的屋里,把床单全撕成一小条一小条,搓在一起,远在天亮前就搞出了一根美
美的绳索,用来绞死一个人也行。我们“只当是”花了九个月时间才做成了的。
在上午,我们把这个带到了下边的树林子里,不过馅饼包不住这绳索。既然是用整整一
张床单做的,绳索就够四十个馅饼用的,如果我们真要做那么多的话。此外还有大量剩余
的,可以用来做汤、做香肠或者别的你爱吃的东西都成。总之足够一顿筵席用的了。
不过我们并不需要这些。我们所需要的,就光只是放在馅饼里的,所以我们把多余的都
扔掉了。我们并没有在洗衣盆里烘饼,深怕盆的焊锡见火会化。西拉斯姨父有一把珍贵的铜
暖炉,是他珍爱之物,因为这有木头长把子的炉,是他的一个祖先随着征服者威廉坐“五月
花”之类早先的船只从英格兰带来的,他一直把它和其它珍贵的古物藏在顶楼上。珍藏的原
因倒不是因为有什么价值,它们并无什么价值,但却是因为这些是古董。我们把它偷偷弄了
出来,带到下边的树林子里。烘开头几次馅饼时失败了,因为我们开头不得法,不过最后还
是成功了。我们先把炉底和炉边铺了一层生面团,把炉子放在煤火上,再放上一团布索子在
里面,上面加一层面团,把它罩住,盖上炉盖子,上面放一层滚烫的煤炭。我们站在五英尺
之外,握着长长的木把子,既凉快,又舒服。十五分钟以后,馅饼就成了,看起来也叫人挺
舒服。不过嘛,吃这个馅饼的人得带好几桶牙签才行,因为要不是馅饼会把他的牙缝塞得结
结实实,那就是说我是在胡说八道了。再说,一吃以后,准会叫他肚子疼得止不住。
我们把魔法般的馅饼放进杰姆的锅里时,纳特并没有看一眼。我们又把三只白铁盘子放
在锅底上饭食下面。这样,这一切杰姆都拿到了手。当只剩他一个大的时候,他立刻把馅饼
掰开了,把绳梯塞在草垫子里。还在洋铁皮盘子底上划了一些记号,随后从窗洞里扔了出去。
第三十八章
英文
做笔可是苦不堪言的活儿。做锯子也一样。杰姆说,刻字的活儿,那就是苦上加苦了。
这是指囚犯需得刻在墙上的字。不过我们非得有这样的字不可。汤姆说,我们非有不可。一
个国事犯不留下字,不留下他的纹章,那是闻所未闻的。“看看珍妮·格雷夫人吧;”他
说,“看看基尔福特·杜特雷吧;看看老诺森伯兰吧①!啊,哈克,就算这是挺难办的事
吧,——你又有什么办法?——你能绕过它么?杰姆非得留下字和纹章。非留不可。”
  ①诺顿版注:珍妮·格雷夫人(1537—1554)自称有权继承英国王位,因
此和她的丈夫基尔福特·杜特雷,及其父诺瑟伯雷公爵同囚伦敦塔中,后均被斩首。
②纹章这个词组,其中第一个词可作“上衣”解释,杰姆只懂这个词义,故误解了。
杰姆说:
“啊,汤姆少爷,我可没有上衣②啊。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的这件旧衬衫。你知道,
我得在上面写下日记。”
“哦,杰姆,那是你不懂,一个纹章可大不一样。”“啊,”我说,“反正杰姆说的是
对的。他说他没有纹章,因为他就是没有嘛。”
“我看,这一点我还知道吧,”汤姆说,“不过,你不妨打赌,在他从这里出去以前,
他会有一个纹章的——因为他要堂堂正正地出去,决不能在有关他事迹的记录上留下污点。”
这样,我和杰姆各自用碎砖头磨笔,杰姆磨的是一截铜烛台,我磨的是调羹。这时,汤
姆就为了纹章在开动脑筋。后来他说,他已想出了好多图样,不知道挑中哪一个,不过其中
有一个他可能选中,他说:
“在这盾形纹章的右侧下方,画一道金黄斜带,在紫色中带之上,刻一个斜形十字,再
加上一条扬着脑袋蹲着的小狗,当做通常的标记。狗的脚下是一条城垛形的链子代表奴役。
在盾的上部成波纹的图案中是一个绿色山形符号。在天蓝底色上有三条瓦棱形的线。纹章中
心稍下的脐点左高右低,下面是一道锯齿形饰纹。顶部是一个浑身漆黑的逃跑的黑奴。在左
横格上,是他肩扛着的行李卷儿。横线下是两根朱红支柱,它们代表你和我①。纹章的箴言
是Maggiorefrettaminoreatto。这是我在一本书上找到的——意思是‘欲速则不达’。”
  ①诺顿版注:一般盾形纹章分为上部、中横带和底部。汤姆的设计更复杂些,有许
多横线,六种颜色,又有狗和黑奴。
“我的老天爷,”我说,“那么其余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现在顾不上这个,”他说,“别人越狱,都得拼命地干,我们也得拼命地干。”
“那好吧,”我说,“你多少得说一些嘛。中带是什么?”
“中带是——中带是——你不必知道中带是什么。等到他画的时候,我会教给他的。”
“去你的,汤姆,”我说,“我看你讲一讲也可以嘛。什么是左横①带啊?”
  ①黑恩详注本注:左横带在贵族纹章中暗指有私生子女。“所有的贵族都有”,是
作者对贵族的讥刺。
“哦,我也不知道。反正他非有不可。凡是贵族都有嘛。”
汤姆就是这么个章法。要是他认为不必向你解释一件事情的原委,那他就怎么也不会解
释。你哪怕钉着他问上一个星期也没有用。
他已经把纹章的事都定下了,所以如今便开始要把其余的事干完。那就是设计好一句伤
感的题词——他说,杰姆非得留下一句,人家全都如此嘛。他定下了不少的留言,都写在一
张纸上。他逐个念道:
1.一颗被幽囚的心在这里破碎了。
2.一个不幸的囚犯,遭到了人世和朋友们的背弃,熬过了他悲苦的一生。
3.这里是一颗孤单的心破碎了,一颗困乏的心终于得到了安息,在三十七个年头单身
囚禁以后。
4.在这里,一个无家室、无亲友的高贵的陌生人,经过三十七年辛酸的幽囚终于死去
了。他原本是路易十四的私生子。①
  ①黑恩详注本注:一说,大仲马笔下的铁面人是路易十四的私丝子。
汤姆在念的时候,声音在颤抖。差点儿要哭起来。他念过以后,?
杰姆刻在墙上。每句都好得很嘛。杰姆说,要他用一根钉子把这么多的玩意儿刻在圆木上,
得用一年的工夫才行。再说他又并不会写字母啊。汤姆说,他可以替他画个底子,杰姆不用
干别的,只消照着描画就是了。随后他接着说:
“想起来,这木头可不行。地牢里不会有木头的墙嘛。我们得刻在石头上才行。我们得
弄一块石头来。”
杰姆说石头比木头更糟。他说在石头上刻字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行,那他就不用想出去
啦。不过汤姆说,他会叫我帮他把这事做好的。随后他看了一下我和杰姆磨笔磨得怎样了。
这实在是又累又苦又慢的活儿,我的两只手,泡一直没有消过,看情况,简直难有什么进
展。所以汤姆说:
“好,我有办法了。为了刻纹章和刻伤感的遗言,我们得弄一块石头来,这样,我们可
以利用这块石头来个一举两得。锯木厂那儿有一块又大又棒的磨刀石,我们可以去把它偷
来,在上面刻东西,另一方面又可以在上面磨笔和锯子。”
这个主意不能说是糟主意,只是要搬动磨刀石,那可是够糟的了。但是我们还是决定要
干。天还没有到午夜,我们就出发往锯木厂去,留下杰姆干他那份活儿。我们偷出磨刀石,
开始住家滚,可是这活儿多艰难啊,有的时候,尽管我们使出了全身的劲,还是阻止不住磨
刀石往后滚,差点儿把我们给压扁了。汤姆说,在推到家以前,我们两人中,看来有一个准
定会吃它的亏哩。我们滚了一半的路,就筋疲力竭,出的汗简直能把我们淹死。我们眼看不
行了,便去把杰姆给找来。他就把床一提,从床脚下脱出了脚镣,把脚镣一圈又一圈地套在
脖子上。随后我们从洞口爬了出来,到了下面。杰姆和我把磨刀石一推,毫不费力,就叫它
滚动着往前①。汤姆呢,他在场督导。他督导起来,就我所知,能胜过任何一个孩子。不论
什么事,都能十分来得。
  ①诺顿版注:在这些结尾的几章中,一再进行的恶作剧,看来是对杰姆的一种残酷
的行为。另一方面,诚如前面所提到的,这些也是在彼此相知的孩子们中间干的滑稽可笑的
事,有人如果要躲掉,也是不难做到的。作者在这里用的是喜剧性的夸张笔法,这在当时边
疆地区也是习以为常的。不过在这里也表现了作者对人性理解得非常透彻。
我们挖的洞,本来已经够大的了。不过要把磨刀石给滚进去,就不够大了。杰姆举起了
铲子挖起来,一会儿就挖大了,能容磨刀石滚过。随后汤姆用钉子把那些东西画在磨刀石
上,让杰姆照着干起来,用钉子当钻凿,用从披间废料堆里捡到的一只铁螺栓当鎯头刻。还
叮嘱他干到蜡烛熄灭为止,就可以上床睡了,临了得把磨刀石藏在床垫下面,人就睡在上
面。随后我们帮着把杰姆的脚镣放回床腿上。我们自己也准备睡觉去了。不过汤姆又动起了
什么念头。他说:
“你这里有蜘蛛么,杰姆?”
“没有,汤姆少爷,我这尔(儿)没有,谢天谢地。”
“那好,我们给你弄一些来。”
“多谢你啦,老弟,我可是一个也不要。我拍(怕)蜘蛛。我还不如要响尾蛇,也不要
蜘蛛。”
汤姆想了一两分钟,随后说:
“这是个好主意。依我看,人家也干过的,必须干过,因为这符合理性。是啊,这是个
出色的主意。你养在哪里呢?”
“养什么啊,汤姆少爷?”
“怎么啦,一条响尾蛇啊。”
“天啊,汤姆少爷。要是这里来了一条响尾蛇,我就立刻把脑袋往圆木墙上撞去,我会
这么干的。”
“啊,杰姆,隔不多久,你就不会害怕它了。你能驯服它嘛。”
“驯服它!”
“是啊——容易得很嘛。动物嘛,只要对它和善,对它亲热,它总是感恩的。凡是对它
亲热的,它是不会想到要加害于他的。任何一本书上都会把这层道理告诉你的。你不妨试一
试——我要求你的,不过如此而已。只要试它个两三天就行了。啊,不用多久,你就能养熟
了,它就会爱上你了,就会跟你一起睡了,会一时一刻也离不得你了,会让你把它在你脖上
围成一圈又一圈,还能把它的脑袋伸进你的嘴巴里哩。”
“求求你,汤姆少爷——别这么说!我可收(受)不了啊。它会让我把它的头塞进我的
嘴巴里——作为对我的情意,是么?我敢说,它就是等上一辈子,我也不会这么请它。再
说,我根本不愿意它跟我睡啊。”
“杰姆,别这么傻嘛。一个囚犯嘛,就得有个不会说话的心爱的宠物。要是说过去还没
有人养过响尾蛇,那你就是破天荒第一个,能在其它的方法以外,用这样的方法搭救自己的
人,那就更加光荣啦。”
“啊,汤姆少爷,我可不要这样的光用(荣)啊。蛇一进来,就会把杰姆的下巴给咬
掉,那还说什么光用(荣)?不,我不愿意这么干。”
“真该死,你试一试不行么?我只是要你试一试嘛——要是试得不灵,你就不用养下去
嘛。”
“不过嘛,我刚一试养它的当儿,蛇就咬我一口,那我不就遭养(殃)了么?汤姆少
爷,不论什么事,只要不是不合情理的,全都愿干。不过,如果你和哈克把一条响尾蛇弄到
这里来,我便利克(离开)这里,这是一定的。”
“那好吧,那就算了吧,那就算了吧,要是你这么死心眼儿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弄几条
花蛇来,你可以在蛇尾巴上绑上几个扣子,只当是响尾蛇,我看这该行了吧。”
“这样的蛇我深受得了,汤姆少爷。不过我跟你说,要是说没有这些玩意儿,我就会活
不下去的话,那才是怪事一桩呢。做一个囚犯,麻烦事、灾祸事可真不少啊。”
“嗯,按照规矩,总是如此这般的嘛。你这里有耗子么?”
“没有。我没有见到过一只耗子。”
“好吧,我们给你弄几只耗子来。”
“怎么啦,汤姆少爷,我根本不需要耗子啊。这些东西最讨厌。你想睡觉,它就在你身
边转来转去,咬你的脚,我见到的都是这样。不,要是非有不可的话,我宁要花蛇,也不要
耗子。耗子对我一点儿涌(用)处也没有。”
“不过杰姆,你总得有耗子啊——人家都有嘛。凡是囚犯,没有耗子,那是没有的。过
去没有这样的先例。人家就驯养耗子,对耗子亲亲热热的,教耗子各种各样的把戏。耗子变
得象苍蝇那样随和。不过你需得为它们奏起音乐来。你有什么乐器能奏乐么?”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粗木梳子,一张纸和一只口拨近(琴)①。不过依我看,这
口拨近(琴)嘛,它们是看不中的啰。”
  ①一种简单的乐器,奏时用嘴咬住琴身,用手指弹拨铁簧发声。
“不,它们会看中的。它们并不在乎是哪一种的音乐。对一只耗子来?
错了。凡是动物,都是爱好音乐的——在牢房里,它们爱音乐爱得入了迷。尤其爱悲怆的音
乐,而口拨琴呢,除了这个,别的音乐它也奏不出来。耗子对这个兴趣挺大,它们便喜欢出
来看一看你究竟是怎么了。是啊,你是一切好好的啦,你给一切安排得妥妥贴贴的嘛。在夜
晚,你想要上床去了。而在你睡以前,以及一清早,你想玩玩你的口拨琴。奏一曲《最后一
个连环断了》——这曲子挺能打动耗子的心,比什么都奏效更快。你只消奏它个两分钟左
右,你就会见到耗子啦、蛇啦、蜘蛛啦、还有其它等等的,都会开始为你发起愁来,会走拢
来。它们简直全都围拢着你,快快活活地玩上一阵子。”
“是的,汤姆少爷,我看它们是会这样的。不过,杰姆怎么样呢?我要是能懂得其中的
笃里(道理)才怪呢。不过如果必要的话,我会干的。依我看,我得设法叫这些动物开开新
新(心心)的免得在屋子里惹事生非。”
汤姆等了一下,想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事要解决。
没多久,他便说:
“哦——有一件事我可忘了。你能不能在这里种一株花,你看呢?”
“我不知道,不过也许能吧,汤姆少爷。不过这尔(儿)挺黑的。再说,我养花也没有
什么用,见了叫人家刺眼,会惹出麻饭(烦)来。”
“嗯,反正你不妨试一下嘛。别的囚犯也有种过的嘛。”
“有一种象猫尾巴的大毛蕊花,我看在这尔(儿)大概忽(活)得了,汤姆少爷。不过
养起来,得化(花)很大力气,怕花(划)不来。”
“别信这一套。我们会给你弄一株小的。你就栽在那边角落里,把它养起来。也别叫它
毛蕊花,就叫它毕巧拉就行了——这是在牢房里叫的名字①。并且你得用眼泪来灌溉它。”
  ①诺顿版注:博尼法斯的《毕巧拉》(1836)中即写一个贵族囚徒在狱中养
花。藉此得以维持生命。
“怎么啦,我有的是丰富的泉水嘛,汤姆少爷?”
“你用你的眼泪浇花的时候,泉水就用不上啦。人家都是这样的一个路子嘛。”
“啊,汤姆少爷,别的人里眼泪浇毛蕊花,我却能用泉水浇,还能长得比他快一贝
(倍)呢。”
“这个路子不对。你得用眼泪浇嘛。”
“花就会撕(死)在我手里,汤姆少爷,必撕(死)无疑,因为我从来难得哭上一回。”
这一下子可把汤姆给难倒啦。不过他考虑了一下,随后说,杰姆只好用一只洋葱头来对
付着挤出眼泪来。他答应要到黑奴的房间里去,在早上偷偷把一只洋葱头放到杰姆的咖啡壶
里。杰姆说他宁愿在他咖啡壶里放点儿烟叶子的。随后他牢骚一大串,说又要栽毛蕊花,又
要给耗子奏口拨琴,又要对蛇、蜘蛛之类献殷勤。并且作为囚徒,论麻烦、论烦恼、论责
任,难上加难的,而在这些活儿以外,还得磨笔、题词、写日记、如此等等,没有料想到做
囚徒须得干这么多事。这么一说,汤姆可火了,对他失去了耐性。他说,杰姆空有这么好的
机会,能比世上任何一个囚徒扬名天下,却不知好歹,眼看这些好机会正在他手里给白白错
过了。于是杰姆急忙赔不是,说他要从此改正。我和汤姆便回屋睡觉去了。
第三十九章
英文
到早上,我们到林里买了一只铁丝编的耗子笼子,拿了回来,又把最好的一个耗子洞重
新挖开了。才只个把钟头,就捉到了十五只顶呱呱的大耗子。我们把笼子放到了萨莉阿姨床
底下一个最安全可靠的地方。可是啊,我们去捉蜘蛛的当儿,给小汤姆斯·佛兰克林·朋杰
明·杰佛逊·费尔贝斯①发现了。他打开了笼子,看看耗子会不会出来,而耗子果然出来
了。萨莉阿姨走了进来。当我们走回家时,只见她正站在床头大叫大喊,而耗子正在表现它
们的拿手好戏给她解解闷。所以她一见我们,便抄起木棍,揍了我们一顿。我们不得不重新
花了两个钟头才另外搞到了十五六只。那个爱淘气的小鬼就是这么跟我们捣乱。而且这回捉
到的又不象样。赶不上第一批那种精英之辈。象第一批那么棒的,我还没见过哩。
  ①当时普通人家给儿子取名,经常取历史上大人物的姓作为名字,几乎每家都有叫
华盛顿的,还有从拜伦或司各特作品中人物取名字的。
我们又弄到了挺棒的一大批各式各样的蜘蛛、屎壳郎、毛毛虫、癞蛤蟆,还有许多别的
东西。我们本想弄到一个马蜂窝,后来没有弄成。那一家子正在窝里呢。我们并没有就此罢
休,而是跟它们比一比耐性的劲儿,因为我们知道,在耗时间上不是它们把我们轰跑,就是
我们把它们轰跑,结果是它们胜了。我们找了点草药,在给蜂子蜇过的地方擦了擦,就好得
差不多了,不过坐下来的时候还不怎么灵便。于是我们去捉蛇,捉到了二三十来条花蛇和家
蛇,放进了一只袋子里,随后放到了我们的房间里。这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忙忙碌碌干了
一整天,肚子饿不饿呢?——哦,不,我看是不饿!等到我们回来,一看,一条蛇都不见了
——我们没有把袋口扎紧,蛇就溜跑了。不过问题还不大,因为它们总还在这房子里嘛。因
此我们认为,总能把一部分捉回来吧。不,有好一阵子,这间屋里可真是闹起了蛇的天下。
时不时的,你能看见房椽子上等处地方突然掉下一条蛇来,往往掉到了你的菜盘子里,或是
掉到了你的背上,你的脖子上,而且多半总是在你不愿见到它的时间里掉下来。说起来,这
些蛇还长得挺漂亮,身上一条条花纹。这些蛇,即便是一百万条吧,也害不了人。可是在萨
莉阿姨眼里,蛇就没有什么好歹之分。她讨厌蛇,不管它是哪一种、哪一类。不管你怎么
说,只要是蛇,她就受不了。每逢有一条蛇跌到她身上,不论她正在干着什么,她就一概丢
下活儿往外跑。这样的女人我真没见过。而且你能听到她大声叫喊。你就是告诉她用火钳就
能把蛇给夹住,她也不干。要是她睡时一翻身,看见了床上盘着一条蛇,那她就马上滚下床
来,拼命嚎叫,仿佛房子着了火。她还把那位老人吵得六神无主,弄得他只好说,他但愿上
帝创造万物时能没有创造蛇才好。啊,即便最后一条蛇在屋里消失了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对
萨莉阿姨来说,这事还未了结,还谈不到快了结这样的话。只要她坐着想些什么,你用一根
羽毛在她颈背后轻轻一拂,她会立时立刻跳将起来,吓得魂不附体。这也真怪。不过据汤姆
说,女人一概如此。他说,她们这是生来便是如此,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每次有蛇惊了她,我们就得挨一回揍。还说,要是下次还是搞得满屋是蛇,她会揍得叫
我们觉得这一回的挨揍简直就算不上什么。我并不在乎挨揍,因为那实在算不上什么,我怕
的是再去捉一批蛇,那可是麻烦事。不过我们还是去捉了蛇,还捉了其它别的东西。每逢这
些东西在杰姆的小间里挤在一起听着杰姆的音乐,围着杰姆打转,那个热闹啊,可是从来没
有见过的。杰姆呢,他不喜欢蜘蛛;蜘蛛呢,也不喜欢杰姆。所以它们和杰姆打起交道时,
弄得杰姆真是够受的。他还说,他这样在在耗子、蛇和磨刀石的中间,在他那张床上,他简
直没有容身之地了。他说,即便是可以容身的时候吧,他也睡不成觉,因为在那个时候,这
儿可闹得欢呢。而且这里老是这么闹得欢,因为这些东西从来不是在同一个时候入睡的,而
是轮流着睡的。蛇睡的时候,耗子出来上班。耗子睡了,蛇就出来上班。因此,这么一来,
他身子下面总有一群东西,而这时另一群则在他身上开演其马戏。要是他起身寻觅一处新的
地方,蜘蛛就会在他跨过去的时候,找个机会蜇他一下。他说,要是这一回他能出得去,他
再也不愿当一个囚犯了,即便发给他薪水,他也不干了。
这样,一直到第三个星期的末了,一切进行得非常有条有理。衬衫早就放在馅饼里送了
进来。每一回耗子咬他一口,杰姆便起身,趁血水未干,在日记上写点儿什么。笔也磨好
了,题词等等已经刻在磨刀石上了。床腿已经一锯为二。锯下的木屑,我们已经吃了,结果
肚子痛得要命。我们原以为这下子要送命了,可是倒并没有。这种木屑之难于消化,是我见
所未见的了。汤姆也是这么个说法。不过,正如我说的,这些活儿如今都终于完成了。我们
都吃尽了苦头,最苦的还是杰姆。那位老人写了好几封信到奥尔良下面的那家农场,要他们
来把逃跑的黑奴领回去。不过信去后没有收到回信。因为根本没有那么一个农场。所以他表
示,要在圣路易和新奥尔良两地的报纸上为招领杰姆登广告。这个消息,我听后全身冰凉得
直发抖。我看,我们再也耽误不得啦。汤姆因此说,写匿名信的时机如今到啦。
“匿名信是什么呀?”我说。
“是警告人家,谨防发生什么意外的。警告的方式有时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有时是用另
外一种方式。不过总会有人暗中察访,知照城堡的长官。当年路易十六准备逃出都勒里宫
时,一个女仆就去报了信。这个办法很好,写匿名信也是个好办法。我们不妨两种方法并
用。通常是囚徒的母亲换穿他的服饰,改扮成他,她留下,而他改穿上她的衣服溜之大吉。
我们不妨照着做。”
“不过你听我说,汤姆,我们为什么要警告什么人,说什么要有意外发生呢?让他们自
己发现不好么,——这原本是他们的事嘛。”
“是啊,这我知道。不过光靠他们是靠不住的。事情从一开始起,他们就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事都得由我们来干。这些人啊,就是喜欢轻信人家的话,死脑筋,根本不注意发生
了什么事。所以嘛,要不是我们给他们提个醒,那就不会有谁来干涉我们。这样一来,尽管
我们吃了千辛万苦,这场越狱,会变得平淡无奇,落得一场空——什么都谈不上。”
“那好啊,拿我来说,汤姆,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嘛。”
“去你的。”他说,仿佛不胜厌恶的样子。我就说:
“不过我不想埋怨什么。只要你认为合适,我都行。那个女仆的事,你有什么打算呢?”
“你就是她,你半夜里溜进去,把那个黄脸丫头的袍子偷出来。”
“怎么啦,汤姆,那样一来,第二天早上便麻烦了。因为那可以断得定,她很可能只有
这么一件嘛。”
“这我知道。不过嘛,你送那封匿名信,把信塞到大门底下,最多十五分钟嘛。”
“那好,我来干。不过我穿自己的上衣,也一样可以送嘛。”
“那样的话,你就不象女仆了,不是么?”
“是不象。不过反正不会有人看见我是个什么模样嘛。”
“问题不在这里。我们该干的是:尽到我们的责任,而不是担心有没有别人看到我们。
难道你丝毫没有原则观念么?”
“好吧,我不说了。我是女仆。那么谁是杰姆的妈妈呢?”
“我是他的妈妈。我要偷萨莉阿姨的一件袍子穿上。”
“那好吧,我和杰姆走了以后,那你就得留在小屋里啰。”
“也留不了多久。我要在杰姆的衣服里塞满稻草,搁在床上,算是他那乔装改扮了的母
亲。杰姆要穿上从我身上脱下来的萨莉阿姨的袍子,我们就一起逃亡。一个有身份的囚徒逃
跑,就称做逃亡①。举例说,一个国王逃走的时候,就称作逃亡。国王的儿子也如此,不论
是否是私生子,一概如此。”
  ①原文为evasion,意为“躲避”。
汤姆就写下了那封匿名信。我呢,按照汤姆的吩咐,在那天晚上,偷了那黄脸皮丫头的
衫子穿上,把那封信塞到了大门下面。信上说:
当心。灾祸快临头。严防为妙。
一位不相识的朋友
第二天晚上,我们把汤姆蘸血画的骷髅底下交叉着白骨的一幅画贴在大门上。再下一个
晚上,把画了一付棺材的画贴在后门口。一家人这么恐慌,我可是第一回见到。他们吓得魂
飞魄散,仿佛他们家到处是鬼,在每一样东西的后面,在床底下,在空气里,隐隐绰绰的,
都是鬼。门砰的一声,萨莉阿姨就跳将起来,喊一声“啊唷!”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她就跳
将起来,喊一声“啊唷!”她没有留意的时候,你偶然碰了她一下,她也会这样子。不论她
的脸朝那个方向,她总是不放心,因为她认为在她身子背后,每一回都有什么妖怪之类——
所以她不停地突然转身,一边说“啊唷”。还没有转到三分之二,就又转回来,又说一声
“啊唷”。她又怕上床,可又不敢坐着熬夜。汤姆说,可见我们那套办法很灵验。他说,搞
得这么灵验,他过去还没有过。他说,这表明,事情是做得对的。
于是他说,压轴戏如今该上场啦!所以第二天,天蒙蒙亮,我们把另一封信准备好了,
并且正在考虑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因为我们在吃晚饭时听到,他们说,他们要通宵在前门后
门都派黑奴看守。汤姆呢,他顺着避雷针滑了下去,在四下里侦察了一番。后门口的黑奴睡
着了,他就把信贴在他颈子背后,随后就回来了。这封信是这样写的:
你们别泄露我的秘密,我是有心做你们的朋友的。现下有一帮杀人犯,是从那边印第安
领地来的①,要在今晚盗走你家的黑奴。他们一直在试图吓唬你们,好叫你们待在屋里,不
敢出来阻拦他们。我是这一帮团伙中的一分子,可是由于受到宗教的感化,有心脱离这个团
伙,重新做人,因此愿意揭露这个罪恶阴谋。他们定在半夜整沿着栅栏,从北边偷偷摸进
来,带着私造的钥匙,打开黑奴的小屋,将他盗走。他们要我在稍远处放风,一有危险,便
吹起白铁皮号筒。不过我现在决定不照他们的办,根本不吹白铁皮号筒,而准备他们一进
来,我便学羊的声音,喝喝地叫唤,望你们趁他们在给他打开脚镣时,溜到小屋外,把他们
反锁在里面。一有工夫,就可把他们杀掉。千万要按我的话办,如果不照办,他们就会起疑
心,惹出一场滔天大祸。我不想获得什么报酬,只愿知道自己是做了一桩好事。
一位不相识的朋友
  ①诺顿版注:指当年的俄克拉荷马,当时为印第安人领地,不法之徒不少。
第四十章
英文
吃了早饭以后,我们兴致很高,便坐了我的独木船,往河上钓鱼,还带了中饭,玩得很
开心。我们还看了一下木筏子,见到木筏子好好的。我们很迟才回家吃晚饭,发现他们惶惶
不安,不知道前途吉凶。他们叮嘱我们一吃好晚饭便上床去睡觉,却并没有告诉我们会是什
么样的一种灾难。对那封刚收到的信,他们也一字不提。不过那也是不必要的事了,因为我
们跟不论哪一个人一样肚里清楚。我们走到楼梯半中间,萨莉阿姨一转身,我们就溜进了地
窖,打开食柜,把中上的午餐食品装得满满的,带到了我们的房间里,随后就睡了。到晚上
十一点半左右,我们便起身了。汤姆就穿上了他偷来的萨莉阿姨的衣服,正要带着饭食动
身。他说:
“黄油在哪儿?”
“我弄了一大块,”我说,“搁在一块玉米饼上。”
“那就是你忘了拿搁在那儿啦——这里没有啊。”
“没有,我们也能对付。”我说。
“有,我们也能对付嘛,”他说,“你就溜到下边地窖里去一趟,弄一些来,随后抱着
避雷针下楼,赶上来。我就去,去把稻草塞进杰姆的衣服里,假扮成他妈的模样。等你一
到,我就学羊叫,呣的一声,然后一块儿逃跑。”
于是他就出去了,我也去了地窖。一大块黄油,象拳头般大,正在我刚才忘了拿的地
方。我就拿起搁了黄油的大块玉米饼子,吹灭了我的烛火,偷偷走上楼去,平安无事地到了
地窖上面那一层。不过萨莉阿姨手持蜡烛正在走过来。我赶快把手里的东西往帽子里一塞,
把帽子往头上一扣。再一瞬间,她看到了我。她说:
“你刚才在下面地窖里啊?”
“是的,姨妈。”
“你在下面干什么?”
“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
“没,姨妈。”
“天这么晚了,是什么叫你这个样子下去,是你见了鬼么?”
“我不知道,姨妈。”
“你不知道?汤姆,别这样回答我的问话。我要知道你在下边干了些什么?”
“我什么事都没有干,萨莉姨妈。要是能干过什么那倒好了。”
我以为,这样她会放我走了。要是在平时,她是会放我走的。不过,如今这么多怪事不
断,只要有一点儿小事出了格,她就急得什么似的。所以她斩钉截铁地说:
“你给我到起坐间去,耽在那儿等我回来。你卷进了与你丝毫不相关的事。我决意要把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