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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寺凉子怪奇事件簿17

_50 田中芳树(日)
  他经手制作的作品《神曲·地狱篇》、《Cream Hilt》、《火烧迦太基》(译者注:Carthage,腓尼基人在非洲北岸建立的殖民地,公元前六世纪时以地中海为中心,是相当繁荣的城市。146年因为在战争中败给罗马人而灭亡,在罗马帝政时期曾经重建,成为非洲地区的中心。最终遭到伊斯兰教徒的袭击而衰微)等等,全都是使用了最新特技技术、耗资上亿的超大制作电影。这些作品不仅倍受电影评论家的吹捧,票房盈利也相当客观,因而不光电影界,在艺术界、各种媒体上都占有压倒性的威势。他本人还是政界保守派的主要赞助人,有「Spectacle Gregry」、「一亿元大加农(Hundred Million Dollor Canon)」等种种外号,不过在表现力贫乏的日本媒体上被称为「好莱坞之王」。据说他的个人总资产有百亿以上,什么比佛利山的豪宅之类早就不在话下了。
  「这位加农炮先生(Mister Canon)为什么想监视您的行动呢?」
  --当然,总不可能是监视我的行动的。光知道加长车的主人是谁,并不等于只有加农本人会坐在车上。
  凉子立刻回答:
  「选拔喽。」
  我眨眨眼,愣愣地看着上司大人。
  至今为止,加农在自己的作品里采用过很多女演员。可想而知,她们都享有举世盛名和巨万财富。很多兼有美貌和才能又野心勃勃的女子纷纷聚到加农身边,说是全世界范围的选美也毫不夸张--大概只有戒律森严的伊斯兰教国家除外吧。当然大部分的女性都无法从激烈的竞争中胜出,最终只是奉献给了「一亿元大加农」一时的欲望而已。
  她说「选拔」,肯定是开玩笑罢了。我正想着,又看了我上司一眼,不由觉得,就算真是那也毫不出奇。格利高里·加农二世到现在为止起用过的女演员里,还没有一个真能比得上凉子的美貌的。当然,并不是光凭美貌就能当演员,但是以凉子而言,行动能力压倒性地远远超出她的存在本身,美貌反而不那么突出了。她的射击本事近乎神技,剑道上是天才;手里只要有一根台球杆,两分钟内能撂到一打壮汉;要说体态轻盈,大概只有在月球上的宇航员才能跟她分庭抗礼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问道:
  「他为什么会在温哥华呢?」
  「温哥华有「北好莱坞」之称啊。这里是电影制片厂和相关制作人员投石探路的必经之地嘛。」
  「啊,是这样啊。」
  「而且加农好像在这儿附近的维多利亚市有别墅。」
  「是非常豪华的别墅吧。」
  我在脑海里翻开地图册。维多利亚市是温哥华向西南跨海约100公里,位于温哥华岛南端的小城市。温哥华市和温哥华岛是不同的地方,很容易弄混--但这个问题可不能怪我。
  原来,在这周边地区进行勘探开发的船长姓「温哥华」,这个岛就是以他命名的。后来加拿大大陆横断铁路完工,以铁路终点站为中心建立起了都市圈,又被称为「温哥华」--当初要是起个不一样的名字,就不至于把后人弄糊涂了。不过命名的是某个铁路公司的董事长,而他似乎并没有考虑到会给学地理的少男少女带来什么麻烦问题。
  听说维多利亚市有很多美国大富豪的别墅。那个地方气候温和,风景迷人,处处是鲜花绿叶,堪称园艺爱好者的圣地。眼下是北国的四月,还不是花草繁盛的季节--不过凉子要去那里的话,目的当然不是赏花。
  「您想去维多利亚吗?」
  「你怎么知道?」
  「按您的性格,肯定再不想跟总领事馆这种肮脏的地方打交道了吧?」
  「看来你也懂得一点我的心思了嘛。既然知道,就跟我一起去。」
  估计日本方面接下来也不会再协助加拿大调查案件了。就加拿大方面来说,本来又不是本国国民被杀,不大可能在日本不协助的情况下追根究底的搜查,最多只是过过形式,结局自然变成死案罢了。
  应该已经分别联系过西崎阳平和井尾育子的家人了,据我所知都还没有回应。连提出领取遗体的人都没有,说不定两人都没有其他家属,孤身一人罢了。这两人漂泊海外挣扎求生,却落得这样的结局,也是挺可怜的。不过他们生前过得不干不净,老实说也很难让人深深同情。
  但是这件事还有几个小小的芥蒂,无声地敲打着我的神经。我正想着有必要整理一下思维,突然听见叮当一响。凉子动了一下--叉子掉到地上了。她微微地抬了一下手,制止了正要去捡叉子的玛丽安和露西安,反而看着我说:
  「泉田君,捡一下。」
  「啊,是。」
  理所当然的命令,我心理上都没有任何抵触的空间--钻到桌子下面才想起来,她自己捡不就好了么--银色的叉子正好掉在凉子脚边。
  飞入我视野的是凉子的腿。她双腿充分地舒舒服服交叉着,连拖鞋都没穿,赤着一双白足。外形上真是美到极致,不光腿线无可厚非,连脚趾甲都是珍珠色的,肌肤白皙生辉。这双腿价值足有一亿元吧……但是,要把男人踢成飞灰碎片的时候,这双腿也是能把除了她以外的所有恶人踏得无影无踪的恐怖武器。
  我捡起叉子,迅速但是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出,免得脑袋撞上桌子出丑。我站起来之后行了个礼,把叉子递给她。
  「哼,这家伙真无趣。」
  嘟囔了这一句,凉子也站起身来。
  「那,泉田君,走吧。」
  「我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你先喝着咖啡等一下,我去化个妆。」
  「啊,我知道了。」
  我这才注意到凉子没有化妆。真是废话,就算不化妆,凉子也是美貌绝伦。哪怕她能稍微压制一点--只要一点点--破坏欲和好战性,作为受她驱遣的人,我也感激不尽了。不过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真这样的话不免有点无聊。
  我突然想到,对玛丽安和露西安来说,最理想的女主人是什么样的呢?就是现在这样的吗?
  凉子去了化妆间,过了十分钟左右又回来了。她身着奶油色的职业套装,下装是紧身迷你裙,胸前系着丝巾。
  她用法语向两位侍女下了什么指示。
  「我让玛丽安和露西安午饭叫客房服务什么的。」--凉子向我说明的只有这些,实际上指示的内容就显得太长了些。她肯定下了什么不妥的命令,但以我可怜的法语能力完全不能理解。反正早晚能想出来吧--在生死攸关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可能也会遭到不幸啊,因为你们的主人专门喜欢在薄冰上与恶魔共舞。」--我温柔地忠告她们,但这两位侍女似乎并不懂我能说的、只在亚洲大陆边界上通行的语言,笑眯眯地把我和凉子送出门。
  英属哥伦比亚州(British Columbia),简称BC,翻译成日语就是「北美的英国领地」的意思吧。这是加拿大西部,唯一面对太平洋的州。在加拿大还是英国殖民地的时候,这里被称作「大英帝国的西海岸」。
  这个州的总面积差不多等于英国、德国和日本三国的总和,人口却只有三国的七十分之一,大半都集中在温哥华。不过,州政府的所在地是维多利亚市。
  「我包了一架水上飞机,十一点起。」
  「那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哪。」
  「天气不错,在这附近转转吧。」
  「不用等吴警部的联络吗?」
  「真有急事的话无论如何也会联系上的。让玛丽安和露西安等着就好了嘛。」
  就这样,我们在街边漫步起来。
  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温哥华一直有相当大规模的日本人街区,移民到加拿大的日本人大半都住在这周边。
  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也就是明治时期刚开始的时候,日本人刚刚踏上加拿大的土地。他们从事林业、渔业、商业、土木工程等等,到一九零九年增加到近八千人。在这样的规模下,不仅是从事正业的人口,流氓黑帮和流莺暗娼也慢慢涌进来,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日本社会的缩影。
  甚至还出现了日语报纸,而且不止一份。据说,在日本人街区有权有势的人发生对立的时候,各个报社还会为支持的一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呢。
  二战的发生以及后来产生的强制收容日本人的规则,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导致日本人街区的消亡,最终留在加拿大的日本人住在多伦多的也比温哥华的多。
  「先去斯坦雷公园吧。」
  凉子并不介意步行。她走路的步态就好像由宝石组成的百合花一样美。尽管这女人可能从头到脚连影子都有毒,但无论是巴黎还是温哥华,她在街头漫步时的飒爽和优雅都足以让擦肩而过的人为之一振。
  「好像卖哈瓦那雪茄的店格外多呀。」
  「因为美国人会跨越国境过来买呢。」
  「原来如此。」
  哈瓦那雪茄是古巴的名产,而古巴从革命以后就遭到美国的经济封锁。加拿大倒是跟古巴之间建立了理性的关系,可以进口哈瓦那雪茄。
  进入斯坦雷公园,迎接我们的是七座图腾柱,漂亮得让人忍不住赞叹不绝。
  其实没必要多加说明,图腾柱是北美大陆西岸原著民文化的象征。当地土地肥沃,居民们生活丰足,因此有暇余从事艺术创造--也就是说,他们有当艺术家的经济基础。
  「不管有多少钱,完全不关心文化和艺术的人可是在泡沫经济里越来越多了呢。」
  「那是,猴子也懂得搂钱嘛。」
  「这座图腾柱上的金属片是什么?」
  「圣鸟(Santa Bird),是从天界降下来的怪鸟,原著民的守护神,文化的传播者。」
  图腾柱周围有好几只乌鸦,比日本的乌鸦个头小一些。乌鸦和青蛙被本地原著民认为是神的使者和幸福的象征,非常受重视和爱护,和屡屡遭遇灭绝战的东京乌鸦可大不一样了。
  我正欣赏嘴里叼着鲸鱼的圣鸟的雄姿,最高的图腾柱旁突然出现人影。
  是东方人,以人口比率来说是中国人的可能性比较高,但并不能断定。那副与其说是魁伟,感觉更像是怪异的容貌……
  「咦,看见了吗,泉田君?有个粗制滥造的图腾柱会走耶……」
  虽然是凉子不留口德,但是这男人身高将近两米,圆柱似的体型,肤色偏黑,眼睛和嘴都格外的大--凉子的形容相当别致,只是我笑不出来。
  「那个人是日本人哦。」
  「你见过他?」
  「嗯,不过名字想不起来了……啊!」
  刚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一瞬间就被凉子用手捂住嘴:
  「不要太大声!想起来了?」
  我点了点头,远离那魅惑的触感。北国的空气扫着我的脸颊和嘴。
  「嗯,是谁?」
  鬼鬼祟祟似的,我悄悄地跟凉子说:
  「是吉野内,吉野内守。」
  「是谁啊?」
  「哎呀,就是三人组成员之一呀。吉野内,还有……嗯……对,加户和井关吧。」
  「……啊,是那家伙!」
  凉子好像也想起来了。
  差不多三年前,发生了一件对警方来说很不光彩的事件。丢人的是,不光彩的事件年年有,这件可是特别糟。吉野内守、加户直彦、井关光行三个人都是警视厅内以格斗技知名的巡查部长。在举办全国警官格斗技大会的时候,这三个人也真是胆子不小,跟暴力团联手组织赌博,操纵设计假比赛,分别牟利一千万日元以上。被发现后他们都受到革职惩戒,后来先后出了国,下落不明了。这件事跟Career阶层也有不少瓜葛,但是只有几个干部受到训诫警告的处分,逮捕了一些暴力团成员,然后就不了了之。
  「泉田君,你把那家伙抓起来。」
  「啊?他还什么都没干啊。」
  「没关系,硬抓来就是了,他要敢反抗就以妨害公务的理由痛扁一顿。这就是日本的文化嘛!哪,快去!」
  接受了这种暴虐无道的命令,我看了看吉野内--「行走的图腾柱」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掉头就跑。接下来的瞬间,为了追上「跑步的图腾柱」,我也拔腿猛跑。
  在林间道路上绕了两次弯,吉野内突然不见了。
  我巡视了一下周围。深暗的北美杉树林,旁边是青灰色的海面,对面是现代都市的摩天楼,简直像电影画面似的。我无奈只有返回来,畏畏缩缩地向上司报告:
  「对不起,追丢了。」
  凉子并没有生气。
  「那算了吧。如果他有什么目的,还会再来接近我们的吧。到时候再抓住,严刑拷打一番,他肯定会招供的。」
  「没有「好好说服」这个选项吗?」
  「这么软弱的说辞,我才不用呢!」
  她明快地放出女版拿破仑似的宣言。
  「斯坦雷公园逛够了,接下来去罗伯逊大街吧。」
  她说的好像是提议,我却没有据否权。
  罗伯逊大街是温哥华最繁华的街道,各种皮肤、头发、眼睛颜色不同的人往来穿梭不绝。著名的温哥华美术馆就在这里,希腊神殿风格的圆柱和宽阔的台阶非常引人注目。台阶上有对似乎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女正在用手机拍照。
  凉子要去药草茶的专卖店。我跟在她后面,却因为有个带着导盲犬的老太太挡在前面,只能停下来等着。耽误了几秒后正想迈出步伐的时候,我身旁突然冒出来一个巨大的纸袋,巨大的纸袋旁边露出个地球人的脸,地球人的脸张口说话,说的还是日语……
  「哎呀,这不是泉田兄嘛!」
  岸本明。比我小十岁,级别却跟我一样是警部补。他从属于警视厅警备部,不用说当然是Career阶层。
  太出乎意料的缘故,我的反应相当迟钝:
  「喂喂,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泉田兄,你不知道啊。」
  「什么?」
  「这个店呀--「二次元王国」(The Kingdom for the Second Dimension),简称KSD.这个店被称为西半球的日本漫画动画文化殿堂呢!」
  「总之就是Otaku的巢穴对吧。」
  「什么巢穴,不能带着这样的偏见来形容嘛。请称之为「圣地」不然Otaku纤细的心灵会受到伤害的。」
  岸本说得一本正经,同时却在从大书「KSD」的纸袋口上往里瞄动画美少女的手办。
  不管什么圣地不圣地,我问岸本的是另一码事。他来加拿大总得有理由;既然他在这里,另一位熟人很可能也在。
  「你本来就是日本人,何必专门跑到这里来买呢?」
  岸本很悲哀似的看着我:
  「入门者就是不懂啊。」
  「你说谁入门?」
  「哎呀哎呀,反正啊,这个店里有很多只在加拿大和美国发售的、日本没有的周边产品呀。比如……喏,这个。」
  岸本得意洋洋地给我看的,是封面上画着颇受欢迎的动画「紧身衣战士」里的人物的杂志。
  「英语版吗,也没什么稀奇嘛。」
  「不不,内容可大不一样呢。是加拿大、美国两国的十个著名绘图作者……」
  这个男人也想「在加拿大讨论日本文化」吗?正要滔滔不绝地解释下去的岸本,被一个女性的声音封住了嘴。
  「岸本警部补,你去哪了?手机也不接。」
  声音的主人是岸本的上司,名叫室町由纪子,年龄二十七岁,衔级是警视,职位是警视厅警备部参事官。她一把乌黑长发束在脑后,眼镜后面的眸子闪烁着知性的光芒。虽然跟凉子不同类型,仍然是让人觉得当警察官僚十分可惜的少见美女。
  她发现了我,轻轻眨了眨漆黑的眼眸:
  「呀,泉田警部补。」
  「您好。没想到在这里遇上您呀。」
  「既然你在这里,凉子也在这儿了?」
  我真想说「那倒不一定」,但社交词令完全被事实粉碎了。伴随着高跟鞋声,一个冷冰冰、含着恶意的声音响起:
  「哎呀,由纪,你不好好呆在日本,又窜到这儿来干什么?」
  在由纪子反唇回答之前,凉子又射出了第二支毒箭。
  「你不是在尾行我吧?」
  「哪有?!」
  「那,巴黎呀,去香港的客船呀,这里呀,怎么总是我一到哪你就尾随到哪?」
  「我有我的公务在身。什么「尾随」,太没礼貌了。是你自己太乏味了才幻想有人尾行的吧!」
  凉子全然不在意由纪子的愤慨。
  「什么公务?」
  「我没必要告诉你。」
  「是不能说吧。反正你只会做些说不出口的下等工作,我很清楚的啦,哦呵呵呵呵。」
  「你的笑声才下等呢!」
  虽然很不合身份,我还是觉得自己有调停的义务,因为突然想起来:凉子和我决定出差之前,我跟由纪子说过几句话,得知她也要出差。
  「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您出差不去的范围?不然如果最后妨碍到您的工作就更对不起了。」
  我说得很拙劣,不过由纪子似乎也不想深究。她考虑的一下,做了一点妥协:「这样啊……好吧。」
  今年夏天,维多利亚市要召开环太平洋十国的通商问题首脑会议。一如既往,因为怕出现反对经济全球化的游行或者反美过激派恐怖分子,警备相关人员都要集中起来协商对策。日本警察厅和警视厅的头脑人物也要参加,在此之前,室町由纪子警视被赋予先行视察的任务。
  「那可不容易啊。」
  「泉田君你不用担心啦。说是先行视察,其实也差不多就是看看上头的人下榻的宾馆之类的。」
  由纪子白瓷一般的肌肤泛上红潮,抿了抿秀丽的嘴唇不说话了。总之凉子的暴言只是接近正确答案罢了。
  「算了,都是听人调遣的人,我也会有事情不能跟同事说明的。呆回我们要坐包下来的水上飞机去维多利亚,你们也一起吗?反正还有空位。」
  「水上飞机……」
  「你怕呀?」
  这一句话就把由纪子的犹豫轰飞到木星轨道:
  「我才不怕呢!」
  公平地说,室町由纪子是富有理性和常识的模范年轻官员,只是一跟凉子较上劲就变得像女中学生似的。可见凉子是问题儿童病毒,通过空气就能四处传染。
  抱着二次元王国巨大纸袋的岸本在最后,我们四个人向海岸港口走去。海潮味在周围泛起,长长的木制堤岸突出到海面上,尽头就是水上飞机的起降场。
  登上差不多四段阶梯,我们进入水上飞机的机身内部。里面有六个坐席,前后一共三列。飞行员是个脸色红润的中年男子,他跟凉子并排坐在最前列,第二列是由纪子和我,最后排是岸本。除了凉子以外的三名乘客都是头一次乘坐水上飞机,带着好奇心在机内到处看。飞机内装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简直跟马车内部差不多。不过天花板上贴着好多栗鼠、野狼之类的加拿大特有的野生动物彩色照片。
  起飞之前,飞行员发给我们每人一个一次性使用的耳塞。我们系上安全带,塞上耳塞,好像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水上飞机开始滑行……说来老套,海湾港口的水面平滑似镜。渐渐地,水上飞机的浮筒在水面上漾起波澜,这种震动会传到身上,可以直接感受得到。岸本在后座上很没出息地叫着。
  过了五分钟左右,机体逃脱了重力的牵引,迅速浮升起来。感觉比喷气式客机起飞时的重力感要轻快些,好像乘着无形巨人的气息上升似的。又过了五分钟,飞机变得像流淌一样的水平飞行。
  ……的确有必要带耳塞。即使带上了,冲破空气的爆破音也非常强,完全不可能在飞机里对话。
  由纪子把脸转向我,似乎在说什么,但我完全听不到。见我摇了摇头,由纪子想去取手机,后来又意识到正在飞机里而作罢。最后她拿出一个小笔记本,疾笔写了些东西给我看:
  「去维多利亚干什么?」
  我拿过笔记本,同样用笔写到:
  「我也很想知道。」
  凉子从驾驶副座上侧过肩,用怀疑的视线扫过我们身上。我们就好像被老师抓住的中学生似的,停止了笔记本通信的方法。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自然界孕育的瑰宝,湛蓝的海面上点缀着一座座宝石绿色的岛屿。其中一半的岛上只有茂密的森林,另一半好像有人居住,能看见岛上仿佛伸手可及的果树园和芳草地,还有潇洒的红色屋顶农舍风格的房屋,往来行驶的航船在海面上划下的鲜明的白色航迹。
  视线微抬,覆盖着雪冠的白色山岳装点着北面的天空,纯净的颜色中甚至透出一点微微的紫色。我要是写作导游书籍的话,一定会把它形容成「充满神秘性的连绵山脉」。
  飞行时速一百公里,高度一千米。这可能是正合适观赏地面风景的数值吧。
  我突然发现,海面上的光环是移动的。也不知道实际上有多大,但从飞机里看上去只有两手拇指和食指在一起环成的那么大一圈。光环闪烁着红绿蓝色变幻不定的绚烂色彩,不管我们飞到哪里都如影随形。迟钝如我,好半天才想明白这是水上飞机的机体反射阳光,在海面上形成圆形的虹彩。这时候水上飞机已经开始降低高度了。
  飞机在维多利亚湾的海面着水,在水上滑行着驶入内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水上飞机之旅,也没受到空中飞龙的袭击什么的,平安无事的结束了。
  真正生事的时候,从我们上陆以后开始。
  第三章 麻烦乘着马车来
  维多利亚是个很小的城市,本质上可以看出有模仿伦敦的痕迹。面对着内港建立的州议会大楼是座雄伟的青铜屋顶石质建筑,大楼前宽敞的草坪上竖立着一座大英帝国维多利亚女王的铜像。每到夜间,三千盏夜灯将整个建筑映照得满壁生辉,别是一番风情。不过,现在才刚刚正午而已。
  「接下来就不该再一起行动了,你们也该去干自己的正事了吧?」
  在女王铜像前,凉子向由纪子和岸本宣告分头行动,然后抓起我的手转身就走。我能感觉到留在那里的两人射向我们背影的视线,但并没有向上司多问。
  「那两人回去的时候怎么办呢?」
  「喂,我又不是修学旅行的带队老师,随便他们高兴怎么回去嘛,觉得其他办法都无聊的话,游泳回去我也不会制止呀。不说这个,看,那个!」
  凉子的手指着街道一角的某个东西。
  那是一辆没有顶棚的单匹马车,马车的驾驭者一身素净,黑色的礼帽,只有领子是黑色的全白上衣,黑西裤。这副装束的驾车人向我们微微一笑--是位妙龄美女,不逊于除了凉子以外的绝大部分美女。
  「啊,这是观光用的马车吧。怎么了吗?」
  「去坐那个马车吧。」
  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女驾车人又微笑了一下。
  「坐马车在街上跑的话,说话也不怕被人偷听嘛。」
  那倒是--今天我可是大开眼界了,水上飞机是第一次坐,乘马车也是--总不会还有机会坐人力车吧?
  马车的驾驭座后方有左右并排的两人坐席。凉子先坐了,我也跟上去。坐上包着皮革的座椅,凉子用英语命令说:
  「转一圈,再回到这里来。」
  马车左侧靠着内港轻快前行。的确,眼前一片繁花似锦绿树葱郁,空间也宽敞充裕,沿途风景格外优美。现在天还很蓝,吹拂面庞的微风也很惬意。
  有辆卡车紧靠着马车左侧并行,仔细一看车上好像堆满了盆花。女驾车人用英语向我们解释道:
  「在这条街上很常见的。应该是往郊外的布查特花园送花的中途吧。」
  满载鲜花的卡车也蛮风流的嘛。五色缤纷的花朵在车斗上争奇斗艳--我刚要欣赏,「嗵」的一声,突然听到让人不爽的撞击声。那辆卡车的车体紧紧迫近马车,明明速度应该比马车快很多,偏偏故意控制着速度与马车保持接触。
  凉子一声怒喝,她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司机驾驶规范都要求甚严。
  「加拿大的卡车司机都这么乱来吗?!」
  女驾车人很困惑似的回答:
  「不是啊。我从来没见过维多利亚有人这么乱开车。」
  「哼,别看鲜花成堆,一点风趣都不懂!」
  我重新看了一下满载鲜花几乎不堪负荷的卡车。光玫瑰就有红、白、粉、黄、黑五种颜色,还有白色的水仙,除此以外的花我连名字都不知道了。我注意了一下驾驶席,副座是空着的,而司机在另一边看不太清楚。
  猛然间,团花之中出现了一个丑恶的东西--是人类的脑袋。愕然之下再一瞧,脑袋下面也好好地还有身子。只是隐藏在花中的地球人罢了,可这样突然冒出来也非常异样。
  「吉野内……?!」
  这个在斯坦雷公园见过的日本人投出狰狞的目光--受到「先发制人」的诱惑驱使,不管面对的是什么和平主义者也决意攻击的敌意目光。不幸我的上司却是过激的反和平主义者,这下可不是轻易能了事的了。
  「这是表明知道药师寺凉子的宣战吗?有意思,呆在那别动!」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要站到我膝盖上去。我赶紧抱住她:
  「请不要这样,很危险的。」
  「不让我去的话会更危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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