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ci,Mademoiselle(谢谢你,小姐。)」
玛丽安笑答道:
「不客气。」
比起我的法语,她的日语发音字正腔圆。
地板上的北冈呻吟不已,玛丽安抹去微笑,再次把枪口指向北冈,我立刻摆手叫道:Non,Non(不行)!」玛丽安纳闷地略侧着头,但仍然乖顺地放下枪口。
北冈无法自行站立,他的右手也瘫软无力,既然敌人已经丧失战斗力,只要不予理会就成了。玛丽安在紧要关头救了我一命,虽说是正当防卫,但我并不希望看到有人死在这个女孩手下,另一方面我也想知道带头与花园堇对峙的凉子现在的情形。我不认为凉子会吃败仗,不过敌人也自有一套,很难说球最后会滚到哪一边。
我和黑发的玛丽安一起走进门扉,来到研究室禁地。
大概是许多物品都被搬走了,研究室找不到一件像样的设备与办公家俱,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比较接近像我这种毫无科学慧根的人所能笼统想象的感觉。
凉子与露西安面向墙壁站立,墙面上的萤幕里映出花园堇的脸,比原尺寸扩大了十倍,我可不想一直盯着画面瞧。
耳边传来煞气极重的声音:
「小姐,你不回去看看吗?搞不好你最宝贝的刑警先生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哦。」
「我听你信口开河、废话连篇,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吗?」
「口气可真大。」
「泉田是不可能死的,因为我没有开口允许他死。既然没有我的批准,他就不能比我先死!」
原来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死在北冈男爵的枪下,我不自觉意会地点了点头,总之必须先向凉子通报我平安无事的消息。
「久等了。」
我投出一句与现场气氛不太搭调的问候语,凉子回过头,表情略显松动,不过转瞬便露出严厉的目光。
「你不跟紧一点,这样怎么行!」
「很抱歉,是这个女孩救了我。」
「玛丽安是个灵巧的女孩。那你为什么还拖了这么久才跟来?」
「我遇到北冈伸行。」
「北冈?我们公司的职员?他怎么会来这里?」
「北冈是这个老太太的儿子,而且他就是男爵。」
我的说明略嫌简单,不过凉子只花了一秒钟就理清一切来龙去脉,她也是大表意外,接着发出轻叹。
「原来是北冈那家伙,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样是再好也不过了。」
「这话怎么说?」
「这还用问!因为这下既能痛扁北冈那种讨厌的橡皮糖,还能铲奸除恶,又不会被人说三道四。只要是我看不顺眼的家伙,我就巴不得对方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奸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一步一步好好折磨、细细玩弄!」
「你不要危言耸听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又不是去陷害无辜的善良人。」
「我的儿子发生了什么事?高个子刑警。」
萤幕里的花园堇提高音量,双眼有如炽热的熔炉一般,看来她是认同我的报告了,于是我再度精简作答:
「他的脚受伤,倒在研究室外头。」
花园堇用力砸了一声嘴,似乎对我以及她的窝囊废儿子气愤难当,凉子则不满意地询问我:
「你没有给他致命的一击?」
「我特别留给你。」
这不是谎言,而是一种权宜之计,就让她当个无知的魔女吧。
凉子闻言则是心情愉悦地颔首。
「很好,你似乎已经开始习惯我的做事方式了。」
纤长的玉指戳向花园堇所在的画面。
「好,现在你听到了,你已经孤立无援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立刻投降吧。」
花园堇吊起嘴唇两端,没错,笑法就跟她的儿子一模二样。
「真是个爱逞强的小姐。只不过让一个具有犹太血统的老头子早一点归天罢了,你就闹成这副德性,潘德罗那种老废物的性命真有这么重要吗?」
「至少比你的命重要。」
凉宁的答复辣得呛人。
「接着我们要逮捕你,让你接受应得的制裁。有胆反抗的话,就把你那只不成气候的怪物喊出来对付我们,不过派不上多少用场就是了。」
「不要老叫它怪物,至少得说它是人造生物,多少也和炼金术的历史沾了点边,对吧?」
「应该说,你才是不折不扣的怪物,让我郑重复述一遍,你声称发现了人造生物的制作方法,到底你把这个方法记录在何处?」
「其中一处是在这部电脑里。」
「意思是还有另外一处啰?」
「另一处在我的脑子里。」
「很好,这样我就有理由拷问你了。」
实在无法想象这会是一个维护法制与正义的公务员说出来的话。
「真是个精力充沛的小姐,我很欣赏你,就这样被艾斯塔美诺斯一口吞掉还真有点可惜,不过既然已经制造出来了我也无能为力,你的生命只剩五分钟到十分钟而已,祝你有个充实的一天。」
留下宛若吹奏着破笛子一般的笑声,花园堇的影像从画面消失,同一时间传来撼动腹部的重响,接着地板摇晃起来。
刹那间以为是地震,思绪一转才想起法国应该是没有地震才对。
凉子浮现兴味正浓的表情。
「没想到花园堇这老太婆真有这份能耐。」
「什么能耐!?」
「根据「索西摩斯秘术」制造出炼金术怪物--艾斯塔美诺斯。」
整座建筑物剧烈摇晃,头顶传来怪异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啃咬薄饼干的细碎声,我一面提防着这个声响,一面继续问道:
「那是什么样的怪物?」
「你刚才不是一直盯着它吗?」
「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人类的肉眼是看不见那个怪物的,它吃起东西可是生冷不忌,荤素不拘。」
头顶的声响这次更为清晰地传进我的耳里,应该是那个叫艾斯塔美诺斯的怪物吃东西的声音吧。
「看样子它是从屋顶开始按顺序吃起。」
「按照你的说法,那它很快就会吃到这里来了。」
「那个怪物真要把整座藤城馆邸吃得一干二净,到时连一砖一瓦都不会剩下,成为史上最完美无缺、也是最天衣无缝的湮灭证据手段,见识到日本人的厉害了吧,噢呵呵呵呵!」
「你还有心情笑!」
「哭又无济于事,况已聪明的成年人处理事情必须懂得一笑置之的技巧。」
「现在这种情形怎么可以一笑置之,这个肉眼看不见的怪物要是闯到巴黎街道上怎么办?」
「啊,那一定很好玩,到时候法国人会纳闷:「巴黎消失了吗?」」
很久以前有一部电影名为「巴黎战火」,直译片名为「巴黎在燃烧吗?」(译注:Paris Brule.T.Il又名Is Paris Burining?法国战争电影1966年出品),现在不是讨论电影话题的时候,不过在这部电影里,面对战败那一刻的阿道夫·希特勒将巴黎化为一片火海,准备同归于尽,凉子该不会想仿效疯狂的独裁者吧!?
「听清楚了,我从不打没有胜算的仗。」
「这点我铭记于心。」
「那你早该猜到才对,我是故意向花园堇挑衅,引诱她制造出艾斯塔美诺斯这只怪物的,懂了没?」
驽钝如我总算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你知道如何解决肉眼看不见的怪物,对吧?」
「没错,我可是下过苦功的,来,夸奖我吧。」
「厉害厉害。」
「讲一遍就够了!」
「可是你又不懂制造怪物的方法,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哪有什么不对劲?猎人不会制造熊或狮子,却懂得如何宰掉它们。」
是这样吗?再继续追究也不会有所结果,于是我转移话题。
「关于北冈该怎么处理?」
虽说不知者无罪,既然雇用连续杀人犯成为职员,事关JACES这家公司的声誉,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只有视而不见,尽可能三缄其口,这件事并不难办,条件是藤城馆邸必须消失。」
「你不想探究真相吗?」
「制造真相的人就是我,接着只需取得世人认可,便能永留青史。」
经由Career官僚之手出炉的正式记录成形过程大概就是这样吧!?我还傻傻地把真相、正义这种名号挂在嘴边,简直可笑至极。想想其实我几乎了解整个真相,或许应该模仿凉子把嘴巴缝紧一点。
「那我问你,你认为哪一边比较重要?」
「你是指什么?」
「JACES的声誉跟炼金术的秘密。」
凉子并未立即作答,她略表不解地盯着我。于是我不急不徐加以说明:
「一旦我改变主意,我随时可以抖出对JACES不利的消息。」
「慢着,你该不会是想泄露北冈的事情吧?」
本采是猜想凉子会威胁我如果胆敢泄密小心没命,不过她并未这么做,这表示我还有商量的余地。
「如何?要不要来做个交易?」
「交易?」
「没错。」
「什么交易?」
「杀人狂男爵就是JACES职员北冈伸行这件事,我会向警方与媒体全面封锁稍息,不但不会走露风声,更会销毁证据;相对地请你放弃炼金术。那东西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间,所以才会走上灭绝之路。」
凉子凝视着我,大约花了二秒钟思考,终于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就是:
「再加价。」
「耶?你扯到哪里去了?又不是在骨董拍卖会场上。」
「我放弃征服世界,这是多么重大的牺牲啊,当然有理由要求多一些。」
「就算不靠炼金术,你也有办法征服世界。」
「真的吗?」
「我怎么会骗你。」
「你会帮我吧?」
「当然、当然。」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弃炼金术,所以你非得助我一臂之力不可。」
「嗯,没问题,我可以发誓。」
「这可是你说的哦。」
怎么谈着谈着好像有点偏离主题,不过最后。至少让药师寺凉子放弃炼金术了。至于征服世界,只不过是在说笑,说笑罢了,不管怎么样只要把它当作说笑听听就算。
就在我暗自下定决心的同时,头顶突然一片明亮。
我抬眼仰望,原本映人眼帘的应该是天花板,但事实上我所见到的却是在大白天依旧灰蒙蒙一片的冬季巴黎天空,天花板不见了,上方的阁楼跟屋顶也跟着消失得一干二净。
「艾斯塔美诺斯准备开始享用主菜了。」
凉子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明现况。
栗发的露西安低喊一声以引起我们的注意。
花园堇不在萤幕画面,而是出现在研究室门口,正好位于与我们先前走进来的房门对面。只见她双眼间着鬼火,那是已经超越正常与疯狂边界的人才会显露的眼神。
「你们最好被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身着和服的疯狂科学家手上捏着一个套着软木塞的烧瓶,烧瓶里的粉红色液体不断摇曳。
「这瓶液体是艾斯塔美诺斯最喜欢的……」
接下来的句子只能凭空想象。花园堇应该是打算把那瓶液体泼洒到我们身上,以确保艾斯塔美诺斯绝对会把我们当成食物吃掉,只不过她忘了凉子是个杀无赦的女战士。
她右手的贝雷塔冷不防吐出火焰,烧瓶被打碎,传来刺耳的爆裂声,粉红色的液体溅湿了花园堇的右半身,她随即发出充满恐惧与狼狈的惨叫。
「啊、啊、你这臭丫头,瞧你干了什么好事……!」
下一瞬间花园堇的头不见了。
肉眼看不见的怪物艾斯塔美诺斯吞掉了年老的女科学家头颅,缺少头部的躯体,四肢不停目动,画面看起来很诡异。紧接着花园堇的上半身消失,下半身浮在半空,艾斯塔美诺斯一口咬住牺牲者的腰部直接举起。
如果我们看得见艾斯塔美诺斯的模样,就会目睹怪物生吞人类的画面,不用想也知道那必定是一幅血淋淋的凄惨光景。不过这时呈现在眼前的是,距离地板有二公尺高的空中浮着一个穿着和服的人类下半身,而且逐渐消失当中,感觉好像在观赏电视画面一样,诡异又不带情绪,完全欠缺现实感。
经过二、三秒,只剩左右短布袜在半空蠕动,然后一眨眼便消失了,企图借由炼金术统冶全世界的疯狂科学家老妇人,已经被扔进异次元怪物无形的消化器官当中。
对于花园堇的死感到哀伤是一种伪善,她那叫死有余辜,不过这种事只要放在心里想就够了,没有必要特地说出口,可就是有个人总爱挑这种场合多嘴,那便是药师寺凉子。
「死得好、死得妙。」
祸从口出的报应现下灵验,墙壁与地板在眼前一块块消失,艾斯塔美诺斯正逐步逼近。
「往右!前进!」
凉子下令道。一旦战况不利我方,识时务的名将往往采取撤退行动。不、我并没有夸奖凉子是名将,在现在这种场合之下没有其他战术比这来得更好。
玛丽安、露西安、凉子与我一群违法搜查队员依序跑着,后方传来细碎的声响,想必是艾斯塔美诺斯享用建筑物的咀嚼声吧。不过我们的脚步声很快就把咀嚼声淹没,因为我们急于拉开与笨重怪物的距离,正准备笔直冲进研究室,眼前蓦地冒出一个人影拦下了我们的脚步。
是北冈伸行。如同字面所形容,他就像幽灵一样右手无力地垂挂着,左手扶住墙壁,左脚沾满了深黑色的鲜血;一路走来,地面上处处散布着颜色恶心的斑点。
「你们把我母亲怎样了?」
不顾自己身受重伤,一心挂念着母亲的安危,真是一段感人肺腑的母子亲情。文部科学省(译注:相当于教育部)真应该表彰这个孝子才对。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母亲一周年忌日。」
凉子冷淡宣告。
老实说,我面对北冈时的心情相当复杂,照理说应该让他被巴黎司法警察局活逮,在法国接受制裁才对,然而如此一来,JACES职员犯下连续杀人案件一事就会曝光。不过我答应过凉子要帮忙为这件事保密,到底要如何应对这个男人才好?
一听到凉子的宣告,北冈顿时像只野兽咆哮起来,为了克制自己,他一边擦去嘴角滴出的唾液,语气转为迟缓,双眼里疯狂的霓虹灯一明一灭。
「那么、美丽的大小姐,我也让你的忌日订在今天吧!」
「你受了重伤怎么出手?只会让血流得更多罢了,我劝你在救护车抵达之前不要乱动。」
我鸡婆地提出忠告,北冈则是不屑地吐出口水,其中掺着血丝,还不如说是血中搀有唾液来得比较恰当。
「你们杀了我母亲,我要折磨你们到死,马波尼克!」
他的声音宏亮得让人不禁怀疑他这份力气是打哪涌出来的。
一个不算大的黑影从北冈身后跃出,从口中伸缩着细长的棒状舌头,并摆好准备从地板跳起的姿势。
原来这只怪物还活着。这只既不像松鼠也不像猿猴的怪物,能够以一条致命的舌头穿人人类耳道、吸出脑髓。原本被砍断的舌头不知何时再生,恢复了原状。
「去吧,马波尼克!把这群恶棍的头盖骨钻个洞,吸干他们的脑子!」
处在沸腾的憎恨、怨念与执迷之中,北冈高声呐喊。
马波尼克以呜叫回应,仿佛是以砂纸挫平人类听觉神经的叫声。当它准备扑上前之际,凉子的右手取下系在衣襟的领巾顺手一掸。
怪物倏地顿住动作,看得出它正畏惧地盯着凉子的领巾,或许是想起了之前舌头被砍断的感觉吧。接着它再度吼叫,威胁恫吓?不对,显然是虚张声势。因为它不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而是目测凉子的领巾触及不到的可能范围。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干掉他们!」
北冈破口大骂,然而已经被怯懦攫获的马波尼克连一动也不动,泛着黄光的狡狯在双眸闪烁,它的体型虽然远此艾斯塔美诺斯小了许多,城府倒是挺深的。
「没用的臭怪物!」
回头想想,这时的北冈早巳丧失一贯的冷静,他抬起右脚惩罚性地往不服从命令的马波尼克侧腹踢去,全身重心自然不稳,结果横摔在地板发出重响,同时左腿的枪伤喷出鲜血,溅上马波尼克的脸。
怪物第三度吼叫,不知是因为被踹了一脚而火大?还是血的味道令它疯狂?亦或者主仆之情二开始就不存在?只见马波尼克扑上正欲从地板起身的北冈,咬住他头部左侧,—嘴巴紧贴着他的耳朵,北冈全身痉挛乱颤。
「泉田,射击!」
这回完全没有踌躇的理由,我举起刚才从北冈手中抢来的贝雷塔,瞄准怪物的身体开枪,连续扣下三次板机。
倘若怪物能够自由活动,肯定有办法闪过子弹,只不过现在它的身体密贴着北冈,正伸出舌头钻人头盖骨吸食脑髓,想躲也躲不了,就这样怪物直接中了三发子弹。
吸脑怪物马波尼克全身抽搐,却仍然紧黏着北冈的头部不放,三处枪伤的黄绿色血液泪汨流出。
我正打算射出第四枪时,北冈右耳里霎时冒出某个物体,那是一条呈现恶心肉质色泽的棒子,马波尼克的舌钻入北冈的左耳贯穿头盖骨与脑子,从另一侧的耳朵窜出。
露西安与玛丽安按捺不住厌恶感而撇过头去,凉子以自己的贝雷塔枪口瞄准怪物低哝道:
「真不明白它活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准备扣下板机的瞬间--
一切消失殆尽,马波尼克、北冈还有他们所在的地板,原来是肉眼看不见的怪物艾斯塔美诺斯抵达了。
「这么快……!」
凉子提高音量,向我们下令:
「快逃!」
现在不是计较用字遣词恰当与否的时候,这次依序是露西安、玛丽安、凉子与我列队逃跑。
听似啃咬饼干的细响仿佛近在耳边。
我回过头。
早知道就不要回头。
我奔跑过的地板几乎消失不见,放置在地板上的各种设备与家俱也跟着不见了。位于空荡荡的空间另一侧的是巴黎十六区住宅区成排的屋顶,艾菲尔铁塔就矗立在眼前,距离近得令人大吃一惊。
肉眼看不见的怪物艾斯塔美诺斯的食欲似乎永无满足的一刻,无论有机物或无机物它几乎来者不拒,随着速度快得吓人的细声、近似嚼食饼干的碎响,天花板不见了、墙壁不见了、地板不见了,木村、钢铁、玻璃、布料、砖瓦、石块全部遭到吞噬消化,眼前的景象只剩一片虚无。
假如这时有人从艾菲尔铁塔俯瞰十六区这个方位,肯定会被吓得魂不附体。极尽奢华的宅邸从屋顶开始往下逐渐消失,等到宅邸一扫而空,夷为一片平地,接着就轮到四周的住家一户接着一户不见踪影。
就在十五分钟之前,我才向北冈说过:「你比驱魔娘娘更棘手。」其实我错了,在此郑重订正,应该是:相较起「发烧友男爵」,「驱魔娘娘」才是人类社会一大忧患。
玛丽安与露西安倏地煞住脚步,相互从背上的军用背袋当中取出状似大型手枪的武器,迅速确实装填上与其说是子弹、不如说是胶囊的物体。
「这是什么?」
「漆弹与发射装置。」
凉子简短回答我的疑问,想不到违法搜查队会持有并携带这种装备。
肉眼看不见艾斯塔美诺斯的模样,不过却能猜出它目前的所在位置。地板消失,墙壁消失,家俱消失,物品的消失线上就是艾斯塔美诺斯的大嘴。
凉子玉指一弹,玛丽安与露西安毫不迟疑地发射漆弹。
命中目标。
漆弹在原本应该什么也没有的半空粉碎,溅起飞沫。红或蓝的色彩缓缓沿着无形的表面滑落,没错,就是无形的怪物艾斯塔美诺斯的体表。
凉子的战术奏效了,漆弹让艾斯塔美诺斯的体表丧失透明性,轮廓逐渐明显,当然不致于全部展现,但是凭借着想象力,在某种程度也算得上是原形毕露。
枪声接连响起,两名女仆瞄准艾斯塔美诺斯开炮,她们抛掉用过即丢的漆弹发射装置,抡起自动步枪扫射,红与蓝的斑点在半空跳动,斑点周围冒着中弹的白烟,宛如一场街头巷战。
我无法辨认艾斯塔美诺斯的全貌,不过从被漆弹打中而显露的轮廓来想象,感觉它的外型很像是具有大象体积的海狗,而且在填饱肚子的同时,体积也不断增加。
两名女仆的勇气值得赞赏,然而想以自动步枪制住这头庞然巨物根本是异想天开,艾斯塔美诺斯身形不断扩大。虽然把它比喻成海狗,但事实上海狗是种相当聪敏优美的生物。艾斯塔美诺斯的表皮看起来像扭曲的缆绳,好似被泼了硫酸一般狰狞可憎。
玛丽安与露西安丢开自动步枪,子弹全射完了,结果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至少得用反坦克火箭炮或者对战车飞弹才行。」
凉子再怎么神通广大总不至于连这种武器也带在身边吧,除非透过藤城奈澄向法国总统说情,派遣军队出动。总之自动步枪即将湮灭在艾斯塔美诺斯的嘴巴跟胃袋,不会留下非法持有武器的证据。
「艾斯塔美诺斯的表皮会吸收炮弹的破坏力,从外面攻击根本徒劳无功。」
「那应该怎么办才好?有办法从内侧攻击吗?」
「从嘴巴。」
「耶!?」
「要诀是抓准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