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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笑的数学家》作者 [日]森博嗣

_9 森博嗣(日)
“嗯,有点儿事。反正比起你的推理要重要很多。”
“会有这种事?算了。故事讲的是一场飞机事故,幸存的少年在山中遇见了一位老人,他好像神仙一样,后来少年就和老人一起生活,然后……总之还发生了许多事……最后少年好像也成仙了。故事大概就是这样吧。”
冈部不知道萌绘的双亲在飞机事故中遇难的,萌绘在大学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有杀人的场面吗?”萌绘问。
“也没有太意想不到的桥段,只有结局是长大成人的少年把老人给杀了。”
“那老人死了吗?”
“这个……书给我再看一下。”冈部说着翻开了书。
“嗯嗯,后来老人不知去向。真的好无聊啊!”
“这本书还有其他人物吗?”
“没,就少年跟老人之间复杂的纠葛而已啦,这本小说真的很无聊的。西之园,你是不是真的要交作业用啊?谁要你们拿这本书写感想啊?这是哪堂课需要的?西之园你不会又去念文学院了吧?”
“这本书真的这么无聊?”
“应该是吧。可能研究它的人不会这么觉得,有些内容还是很精彩的,对于天王寺宗太郎的忠实书迷来说,对于他们也许有些吃不消吧。话说回来,这本书评价的确很高。可能因为这是本遗作的关系,评论家们也不好说什么坏话。不然根本挤不上畅销书的行列吧!当初发现原稿时,还造成媒体不小的骚动呢!所以书的销售成绩也很抢眼。不过,全部看完的人估计连半都不到。”
“谢了!”萌绘拿回书站起来。
“对了,新年聚会你去吗?”冈部指着黑板上写的讯息问。
“我现在说不好。”
“你来或不来都会影响到参加的人数哦!确定之后记得早点告诉我。”说完,他又把脚翘在了桌上。
萌绘在关上门前,回头说:“冈部,我说了好几遍了……我是工学院的。”

犀川回到研究室,冲了一杯咖啡,再次开始了他的工作。短暂的散步使犀川全心集中在工作上。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天色也黑了。犀川喝着有点煮过头的咖啡。因为室内有点儿闷,他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抬头看看今晚的星空,但天上乌云密布。犀川的研究室在四楼,往下看,便是摩托车来同穿梭的街景。
为什么凶手需要那辆摩托车呢?
他稍微想了一下,竟理出了一点点头绪。发生杀人事件的那天晚上,铃木升的摩托车也不见了。第二天,警方在津市车站前发现了这辆车。据警方说,凶手正是骑着它逃走的,但是为什么凶手只有逃跑的时候才骑摩托呢?那凶手是怎么来到三星馆的呢?警方又说,凶手也许是步行上来的。其实还有许多疑点,但是无法联系在一起。
天王寺律子是如何被搬出房间以外的,或者她又是何时被谁带到屋外的?凶手又是如何回到一号房的呢?
为什么天王寺俊一会在一号房被杀?
凶手又是基于何种理由藏匿在一号房里的,
为何凶手的凶器是花瓶?
凶手为什么把躺在床上的俊一搬到了地上?
为什么被害者是天王寺律子和天王寺俊一?
铃木升为什么遭人袭击?
这些疑点现在还搞不清楚,或许有点儿详细过头了,但不像是铜像消失这种完全理不出头绪的谜题。
没错,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可以说是凶手行为的反复无常吗?那也未免太夸张了。将许多细微的角度拼凑在一起,就变成一个多角形,或许有其单纯美丽之处。不过,如果拼凑不起来,剩下的也就只有分歧而已。
因为这次的事件……或许要说因为铜像消失的事,一些关于天王寺家与片山家的事情也浮出了水面。
天王寺宗太郎是否死于十二年前的那场车祸?如果确实是他杀,那策划者又是谁?
铃木彰为什么消失?
为什么铃木彰带着小说原稿一起消失?
在森林中发现的那具白骨,是铃木彰吗?
为什么森林里会有白骨?
片山基生是否还活着?如果他还括着的话,又会在哪里呢?
犀川的大脑中出现了一块黑板,黑板上写满了这些疑问。
晚上七点半电话响了,犀川接起电话看了下手表。
“我是犀川。”
“您好,我是三重县警局的荻原。打扰了。”
“晚上好,你在东京吗?”
“我刚回来,现在古野车站呢,正想过找您一下,不知道是否方便?”
“现在吗?”
“啊,是不是太晚了?”
“哦无所谓的。我本来今天就打算在研究室的。”
“嗯好的,我大概半小时后到您这,您看行吗’”
“嗯,8点钟吧,您坐地铁会快一些。”
“非常感谢,那我们一会见。”荻原挂上电话。
犀川将工作停了下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由于太热衷于工作,桌面上很是杂乱不堪的。
“打扰了。”萌绘这时来了。“老师,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去吃比萨吧!”
“嗯,想法不错,我也饿了……不过等一下荻原警官要来。”
“是吗,来这里吗?那就没办法喽。”萌绘说着,将背包放下脱下外套。她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裤。
萌绘在犀川的研究室里,放了自己的杯子。在柜子里拿出杯子也去冲咖啡。
“今天做了什么?”犀川问。
“这个……我呼吸了整天。老师呢?工作了一整天吗?”萌绘微笑的表情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一直在工作。”
“然后现在是在整理书桌?”萌绘看到桌上四处散落的书。
“是呀。对了,今天我借来了片山基生的作品集。嗯,在这里。”犀川在桌上抽出来。那本书已被桌上杂乱不堪的书本淹没了。
“我这里也有一本书。”萌绘从包里拿出《醒后的思慕》。
“啊,这本书你看过了吗?”犀川接过书。
“汉字太多了,有些接受不了。”
“那你给我看看吧?”
“当然。”
他们看着彼此的书。犀川看了一会,向萌绘那边看去。萌绘这时正翻到了三星馆介绍那里,
“书上没有铜像的照片,图片上也没有,地下室也是。”萌绘说。
“看到片山基生的照片了吗?”
“有啊,可是没有比较能看的照片吗?”萌绘找出有片山基生照片的那一页。
“片山基生没死。”犀川说着点上了一支烟。
萌绘抬起头看着犀川。
“荻原臀官在电话里这么说的。”
“嗯,所以和树他们说了谎?”
“这就不清楚了。荻原只说片山基生没有死亡证明。”

“老师,现在的情况可能有点儿复杂,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首先,片山基生是天王寺翔藏妹妹的儿子,就是宗太郎与亮子的表兄弟。片山基生和亮子属于近亲结婚,而且片山基生与大王寺宗太郎同年,生日也只差两天。天王寺宗太郎生于东京,片山基生则是山梨县。他们年轻时的照片我这里也有。”荻原从包垦拿出了两张照片影印本。“一张是高中时期的宗太郎,另外一张是在京都念艺大的片山基生。“您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很相像?”
虽然影本不如原照片清晰,但还是能看到两个人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在这以后的照片,天王寺宗太郎留了胡子,片山基生则是蓄了长发,单从外型上看就不一样了。”
“难道是双胞胎?”曲绘小声地说。
“这很有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宗太郎其实是天王寺家的养子,也难怪不知情的亮子会选择和基生结婚。”荻原回答。
“也就是说,天王寺宗太郎不是天王寺的亲生儿子。”萌绘说。
“这也不一定,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他们也可能只是表兄弟,也就是多少长得有点儿像。到且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可以证实他们真正的关系。”
犀川默默地抽着烟。他拿起照片再一次仔细比对,发现天王寺宗太郎和片山基生,都跟天王寺博士长得有点儿像。
“片山基生还活着吗?”犀川将照片放回桌上。萌绘一边伸手去拿,一边偷看着荻原的表情。
“我们去片山基生曾经住的医院调查过,确定他是五年前因为癌症住院,住了半年。住了几个星期就动了手术,我们确定这半年来他都待在医院里。”
“那他到底死了吗?”犀川又问了一次。
“不这时他还没有死,手术很成功,但在他出院后的一个星期,片山家居然举行了他的葬礼,这个消息曾经在报纸上刊登过。”
“跟片山夫人确认过吗?”
“是的所以我特地去了一趟东京,不过他们很是含糊。”荻原眉头紧皱。
“但是……”萌绘欲言又止。
“这是一出真正的骗局,片山家的人都在说谎,片山基生根木没有死,却又帮他举行葬礼。没有死亡,就不会有死亡证明,因为片山基生没有在一般的公司上班,所以没有退休金和保险金。帮他办葬礼只是一种仪式,很难适用于诈欺罪的条件。他接手的工作,也在住院前都取消了。虽然他从社会上消失,但片山基生肯定在某个地方。”犀川说。
“我们从他夫人口中根本问不到什么真实情况。这位女士装出一脸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真是厉害。我们还向邻居调查.他们也没看见片山基生再出入过片山家,但是他也本来就很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工作室里。我们还想调查他的银行账户……”
萌绘又拿起片山基生的作品集,看着那张不清楚的单人照。
“这是一张很模糊的照片。片山基生好像很少照相,就连建筑学会也没有他的照片。”荻原在一旁看着。
“确实很复杂。当大家都在猜测铃木彰的行踪时,结果却发现了一具白骨。而这次虽然证实片山基生还活着,但行踪不明。”犀川说。
荻原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点头。
“老帅,您认为这次的事件是片山基生精心设计的吗?包括五年前的葬礼,也是他本人的主意。为了将自己完美的伪装起来,他说服了家人,为自己举办了葬礼。潜伏在暗处的片山基生为了片山家着想,杀了天王寺律子和天王寺俊一。等到天王寺博士过世之后,他的妻子片山亮子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笔的遗产。”荻原信心十是的直抒了己见。
“不过你说的这些情况,只要深入调查就可以找出真相。就像是你们搜集一下资料,就可以发现片山基生原来没死一样。说是杀人计划,却感觉手段粗糙,像是没经过深思熟虑一样。”犀川说。
“而且还有铃木升。如果天王寺宗太郎和片山基生是孪生兄弟,他们都是天王寺博士的外甥。而铃木升就成为博士的独生子了。”萌绘说。
“铃木升在户籍上跟天王寺家没有任何关系,天王寺博士也还没立遗嘱,所以无法证明。看来博士好像并没有立遗嘱的打算啊。”荻原提出不同的见解。
“如果你的推测全部成立,那为什幺片山基生还要追杀铃木升呢?”萌绘问。
“或许是怕博士哪天改变心意想要立遗嘱吧。片山也许会担心哪天铃木升渐渐变成有为青年,博士就很有可能立下遗嘱将财产全部由他来继承。所以片山跟天王寺家一样,想要除掉铃木升这颗眼中钉。”荻原回答道。
“嗯,这个说法虽然有些天真,不过倒还可以说得通。”犀川认同荻原的看法。
“这只是我刚开始的想法……”荻原得到了犀川的认可,一脸愉悦的表情。
“我只能说,片山基生是为了完成这次杀人计划,潜入了三星馆。片山是三星馆的设计者,对室内的构造了如指掌。说不定他手中还有一把三星馆的万能钥匙,才能如此轻易出入,不受限制。对了,还包括铜像消失之谜,可能片山也知道其中的奥秘呢!”
“这或许又言之过早了。荻原先生,设计者毕竟和实际施工人员不同,是无法全盘了解实际情况的。而且我听片山志保说,片山基生好像从来没到过三星馆。”犀川说。
“对了,老师,我还有一件事情没说。片山基生很热衷于摩托车!还参加过越野车赛,我们查到他曾参加过车队。”
“越野车赛……是摩托车在山路上竞速吗?”犀川非常缺乏对于类似这种活动的认知。
“没错。这么说您能明白吧?穿过三星馆的后门就是条山路,只容得下摩托车通过。铃木升遭袭的那晚,片山就是从那条山路骑上来的,然后他将摩托车停在后门外,从森林绕到正面,下台阶的时候正好撞见萌绘与铃木升,后来他再从后门的山路离开,躲开警方的追捕。”荻原说完,得意地等待犀川给他的评论。
“这样无法说正门是如何打开的。”犀川面表情地说。
“这些我们还会继续调查。”荻原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
“为什么片山在第一天的时候没有骑摩托车上来呢?”萌绘问。
“我们推测片山是在午后步行上山的。天气预报说山区会有浓雾对吧!到了晚上,片山溜进三星馆,藏在一号房的窗边,窥探室内的一举一动。之后,天王寺律于因为喝醉被送回了一号房。等你们离开房间后,片山敲窗户引起天王寺律子注意,然后天王寺律子开窗时吓了一跳,说不定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王寺宗太郎的鬼魂。因为之前有开窗的这个动作,所以事后发现窗户并没有上锁。接着,片山将失去意识或是已经昏睡过去的天王寺律子带到铜像旁并杀害……”
“等等,那个时间铜像根本不在那儿啊!”萌绘打断了荻原的话。
“西之园小姐,不管铜像住不在,凶手的手法都是一样的。总之杀人之后,片山从窗户爬回一号房,再将窗户锁上,然后静候剧为担心母亲身体状况的天王寺俊一前来。俊一曾敲过门,但因为片山知道外面还有很多人在,所以他没有采取行动。等到过了一点半,俊一再次敲门,这时正是好机会。片山便开门让俊一进去,并杀了他。”
“用那个花瓶吗?”犀川再次确认。
“当然了。”
“片山又是怎么离开的?”萌绘问。
“首先,片山走出一号房,并使用天王寺律子的钥匙将房门上锁,接着他去敲片山志保的房门。
“这不可能!”犀川说。
“片山志保让父亲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爬出去,片山基生再把钥匙放回已经死去的律子手上,爬出正门,走到停车场骑走铃木升的摩托车。西之园小姐你也说过在十二点半的时候听到了摩扎车的引擎声,跟凶手犯罪的时间不符对吧?那是因为片山太久没看到女儿了,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就能够把事件理清了?”荻原说。
“没有过于矛盾的疑点。”犀川只说了一句话。
“可是仍然没有说明花瓶和床的问题啊!如果是计划行凶,凶器至少也是扳手之类的工具吧,用花瓶当凶器太奇怪了,而且床也是,怎么可能在带走天王寺夫人之后又回到号房,可以把床恢复成原来整齐的样子啊……”萌绘对荻原的推测极为不满。
“抱歉,的确还有很多细节,不过我认为那些接下来都可以一一解决。我现在说的只是大体轮廓,但也有可能我所说的一切,在获得相关物证后,会被完全推翻。”
“如果只是大概,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荻原先生的推论有点儿过于实际……”犀川重新点了一根烟。
“还有哪里不对吗?”萌原担心地问。
“嗯,一些细节问题……片山为了杀人,请家人帮自己办葬礼,还让儿女变成共犯。还有和女儿在房间里说一小时的话,实在是……”犀川说。
“您说的也有道理。”荻原点点头。
“然后……为什么要将天王寺夫人带到屋外,放在一号房里不是最安全的吗?”
“会不会因为接下来还要杀死天王寺俊一,如果房间里已经有了尸体会不好行凶?”
“搬到浴室、柜子,甚至是窗外都可以吧?拖到窗户下面应该就是够安全了。特地把尸体搬到铜像旁,不是要花很大的力气吗?”
“嗯……片山该不会想借此传达某种讯息吧?例如铜像跟杀入事件有关……”荻原喃喃自语。
“的确也只能这样想了。可是片山想传递的讯息又是什么呢?对于铜像旁边躺了尸体,有什么感想吗?”犀川说。
“我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杀人本身就已经脱离了常轨,但是片山就是片山,艺术家的性格总是让人捉摸不定。”荻原皱着眉头说。
“我认为凶手应该还有更单纯的动机。”犀川说。
荻原赶紧将犀川说的话记在了本子上。
“单纯的目的……说得对。不愧是老师啊!我会再朝这个方向仔细想想的。”荻原频频点头称是。
“搬运到铜像旁的原因,是跟天王寺夫人有关,而与天王寺俊一无关。”萌绘说。
“是的。”犀川点点头。
“你们吃过饭了吗?”荻原好像饿了。
犀川与萌绘同时歪头看着荻原。
“如果不嫌弃,我们在这附近找地方一起吃饭吧!虽然请不起太贵的,但这次我做东,算是谢礼,毕竟我今天是两手空空而来的。”荻原说。
“你不用这么客气。不过这附近有间家庭餐馆,走几步就到了。”犀川随即起身。

没多久,他们走到学校附近的家庭餐厅,犀川挑了张圆桌。
“荻原先生,你说你是第一次负责案件,这不是真的吧?”犀川问。
“这、这也被您发现啦?”荻原看着菜单,讲话有些结巴。
“还告诉我们主任出差了,其实你就是主任吧?”
“是啊……才刚上任不久。”
女服务生走了过来,三个人分别点了不同的料理。
“爱知县警局西之园部长打电话来,直接任命我为负责人。”荻原不打自招。“我以前在爱知县待过一段时间,西之园部长非常照顾我。是我自己提出想请老师您协助调查的,没想到被您识破了,呵呵,实在抱歉。”
“我们其实也不习惯去怀疑对方的。”犀川说了些场面话。
“所以你是故意不注意我咯?”萌绘睁大眼睛问。
“真是对不起。是西之园部长建议我这么做的。”荻原急忙向萌绘道歉。
“我叔叔叫你这样做的,为什么?”萌绘不敢相信。
“这样就可以听到你更多的意见……”荻原回答。
“可恶!”萌绘撅起嘴巴。
“看来我们完全落入了你们的掌控之中啊!为了获得铃木与片山的消息而利用我们?”犀川微笑说。
“没有没有。而且事件才刚开始有些眉目,之前我听爱知的同事说您曾协助破获了N大的事件。”荻原慌忙解释说。
“这一点你跟我说过了,那不过是个偶然,我只是个外行人而已。”犀川说。
“请西之园小姐多多包涵。”
“我已经学到很多了。”萌绘斜眼看着荻原。
年底的餐厅没什么人。因为三个人都饿了,料理一送上来,就暂时停止了交谈。
“好像还是不够。”荻原说。
“晚餐吗?”犀川回答。
“我已经吃饱了。我说的是事件,线索还是不是。”
“对啊,不够。”犀川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
“老师应该想到什么了吧?”萌绘看着犀川。
“为什么这么说?”犀川问。
“因为昨天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你在电车上想事情。”
“是吗。啊,没错,是关于铜像的事……”犀川想起来。
“你想通了,”萌绘放下手中的叉子。
“也不完全是……大概发现了一些线索……”
“我知道了,又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荻原问。
“犀川老师很奇怪。每次都说找到线索,可是问他是什么线索又不说出来。”萌绘说明。
“原来如此。”
“总之,铜像面对的方向有问题。”犀川此时竟有些兴奋。
“铜像……面对的方向?”荻原有点摸不着头脑。
“铜像背对正门,也就是面对北方吧。当初就觉得很奇怪……”犀川解释。
“原来是这个呀……我倒认为没多大关系。”
“有时候就算了解现况也不见得可以解开问题。”犀川说。
萌绘和荻原听完都愣住了。
“天王寺博士曾经说过,‘数学解答有时候是很荒诞的’。”犀川自言自语。
“任何事情都不确定,对吧?我们去地下室找他的时候,他说凶手不确定是谁。博士抽着烟,还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儿,最后却说不确定,真是太奇怪了。”萌绘说。
“博士的意思是?”荻原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意思是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例如零除以零的答案就是不确定,因为任何数字都有可能。博士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可能杀人。”犀川解释说。
“这我知道,可是一般人不会说出这种答案的吧。”荻原苦笑着。
“是啊。不过,‘不确定’也是答案的一种啊!数学就是如此。哎,现实果然很可笑。”
“我们还是结束这个话题吧!我从小数学就不好。您这么一提我的头都疼了。为什么要思考这么困难的问题呢?我觉得没有什么意义吧。”荻原说。
“为了把困难的问题简化成简单的问题,数学因此就产生了。可是人类无法满足现状,常常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这次的事件的确很复杂,但不是数学……”荻原说。
“无论哪种问题,只要有对的思维方式就好,这就是线索。”犀川吐了口烟。
晚餐结束后,荻原拿着账单先向犀川和萌绘告别,他说要搭出租车回那占野车站。犀川和萌绘继续留在餐厅里,萌绘又点了冰淇淋。
第九章 遗忘与觉醒之谜
(难道情感的忘却与知的觉醒同义且同时发生吗?)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犀川趁着没有受人打扰下的平静时光完成了一篇论文。跟以往一样,犀川收到一堆恭贺新年的电子贺卡,看完信后,他毫不犹豫地把它们全部删除。对于他来说,电子贺卡就像是用太空船运送图坦卡蒙的木棺一样,只不过是一个载体。
犀川已经记不清西之园萌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犀川只知道在此之前,三十号的时候,她和朋友一行四人跑到近赤道的小岛度假去了。
三十一号,犀川回到那古野市内的老家看了看。一星期的时间过去了,犀川渐渐地淡忘了发生在三星馆的事。但他的脑海中仍有一块像是被烟熏成阴影的记忆,让他越来越觉得无法释怀。如果要是再年轻一点儿的话,他是决计办不到的,就好像现在的美国和约翰.盛顿时代的美国相去甚远。尽管,犀川在心里这样的安慰自己,但他依然觉得这并不能作为说服自己的理由。
一月四号,星期四上午,犀川接到了荻原打来的电话。
“新年假期过得还好吗,”犀川还是先礼貌的问了好。
“哎呀,发生这种事情怎么能过的好呢?一月二号就开始工作啦!不过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因为政策的一改再改,东京那边已经缩小了调查范围,现在我正忙着写报告书呢。”
“片山基生找到看吗?”
“没有任何线索。片山亮子好像真的不知情,和树跟志保也认为他们的父亲已经死了。看来没什么好调查的了。”
“因为他们心里有既定想法?”犀川想起之前和树的反应。
“既定想法?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荻原有些不明白犀川说的话。
“深信不疑的一家人。”犀川补充道。
“深信不疑?”
“嗯,身为天王寺博士的家人本身就已经不再普通了!”犀川没办法向荻原解释清楚。
“我还是不懂您的意思,按照我的个人理解,您说的应该是某种自我暗示或者催眠吧。对了,我特别留意过片山志保,还重新搜查了她在三星馆所住的房间,连同其他的客房我都彻底清查过了,还向铃木君枝询问了相关的细节,她也只是只言片语。不过都没有什么重大发现,现在要是能有多一点儿的线索就好了,案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停滞不前。”
“铃木升的情况如何?”
“他伤势没有想象中邢么严重,昨天就已经出院了。他也是只字不提。哎,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接下来有什么行动吗,”
“我们还在思考中。”
“思考,他们到底在思考什么?”
“老师,别嘲笑我了。”
“我没有。”
“您现在有什么好点子吗’”荻原'司。
“暂时没有想到,如果想到什么我一定会打电话给你的。”
“那就拜托您了。”
对话在沉重的气氛下结束了。

犀川刚挂上电话.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犀川心想在这时候还有访客真是难得。
“老师……”开门一看,原来是萌绘。
“原来是你啊。”犀川手上拿着还没点着的香烟。
“我还带了朋友来,方便吗?”
“无所谓啊。”
“打扰了。”
“打扰了。”
萌绘身后还有两个女生也跟着走了进来。
“我的朋友小林和富田。”萌绘介绍给犀川认识。
一位是圆脸短发,另一位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留着长发。萌绘跟其他两个女孩儿的脸一样,红通通的,看来有点儿晒伤了。
“你们一起去关岛玩儿了吗?”犀川问。
“是马尔代夫。”萌绘拉张椅子坐在犀川桌前,另外两个女孩儿则坐在旁边。犀川不知道马尔代夫在哪里。
“她们是为了想看看老师才来的。”萌绘说。
“是这样啊……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如果只是为了见到我,任何时候都欢迎!”
两个女孩儿笑了出来,犀川没想到这种程度的笑话也有人笑得卅来。
“你们也是工学院的?”
“我们是文学院的,跟西之园同一个社团。”圆脸的小林回答。
犀川知道萌绘参加了推理研究社、漫画社、弓箭社,不过他没问她们到底是参加哪个社团认识的。
“富用是天王寺宗太郎的忠实书迷哟!她觉得《醒后的思慕》最好看了。”
“我也翻了那本书。你看完整本了吗?”犀川问富田。
“他的每一部作品我都拜读过。”富田有礼貌地回答道。
犀川觉得《醒后的思慕》本就是一本不知所云的无聊小说。
“老师,我可以泡咖啡喝吗?”萌绘站起来。
“嗯,也好。”
萌绘拿起咖啡壶,对小林和富田说:“你们看!”两个女生心领神会地笑着。
“有什么不对吗?”犀川点着烟。
“咖啡壶有道裂痕!这个至少有一年了吧。”萌绘说。
“应该是吧,但是这也不耽误使用啊。”犀川回答道。他看到小林跟富田又笑了起来。
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遇到这样的事情,犀川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眼睛要看哪里才好,该说点什么。没有办法,他只好装抽着烟思考事情。
“犀川老师,你有没有注意到西之园的裂痕呢?”小林提高了音量。
“啊?西之园的裂痕?”犀川以为听错了,连忙伸手翻找烟缸。
“心里的裂痕啊!”小林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心里的裂痕是什么?”
“赖子,你不要说了啦。”萌绘微笑道。
“怎么可以!一定要问清楚的。”富田压低声音说,一点儿也不像刚才彬彬有礼的样子。
糟了……
犀川一时语塞。
“不,我早注意到咖啡壶的裂痕了。因为每次用完都会用热水冲洗,遇热膨胀的原理,导致壶身部分歪曲,就会出现裂痕了。但是我没有每天去测量裂痕有多宽,不过看得出来裂缝越来越大了。”
犀川尽可能的在她们发问,前没话找话说,希望以此来转移话题。
“我不是在说咖啡壶!是西之园。老师有什么打算吗?”小林严肃地说。
“我?”
“难道老师不知道吗?西之园内心的裂痕越来越大了。”
“裂痕越来越大指的是?”犀川还是不明白。
这个裂痕是谁去测的啊?犀川本来想这么问,但他没有胆量。现在,他已经紧张的手心出汗了。
“西之园今天去料理学校报名。您知道为什么吗?”小林说。
“因为不会做饭?”犀川不小心火上加油。
“天啊!”小林与富田同时脱口而出。她们彼此互相对视,然后又有默契地一起点点头。
犀川想从这里逃开。
“老师没想过为什么西之园会这么做吗?她去上料理学校,是因为她很苦恼。”
“赖子别说了,我拜托你啦。”萌绘闭上双眼,双手合十的恳求小林。
“我们都听萌绘说了。她做的食物让老师无法下咽,为此老师还说了很难听的话是不是?您知道她很难过吗?您知道她有多为您着想吗?”
她在说什么?怎么感觉怪怪的。
“西之园有给我做过饭吃吗?”
关于做饭的问题,犀川实在想不起来有这件事。他只记得以前曾在萌绘家吃过烤肉,萌绘也烤给他吃过。可是,还说了什么话吗?烤肉不需要什么技巧吧!
“怎么这样!”富田叫道。
“西之园?”犀川看着萌绘。
“赖子,你不知道就不要说啦……”萌绘再一次阻止小林发言。
“西之园好可怜……”小林的眼角居然泛着泪光。“犀川老师!”
“嗯?”犀川很快地回答。
“无论如何,请老师一定要回答我们,如果今天没听到老师的真心话,我们是不会回去的。您到底是怎么看待西之园的呢?我们现在都是证人啊!”
犀川听到萌绘小声地对他说:“老师,我对不起你。”
“萌绘你安静点儿!老师您听清楚了吗?”小林说。
“真是麻烦啊……”犀川挠挠头。“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了,但是你们能让我再仔细考虑一下吗?”
其实,他完全不明白小林到底要他去做什么。
“不行!”小林很坚决地拒绝了。
连思考一下都不行,那要怎么做才可以?
犀川有点儿生气,但是他压住了脾气,没有表现出来。
“对我来说,女人并不是要会做饭才可以啊!所以西之园没必要为我去上烹饪课,还是不要去学了吧。”
萌绘脸颊泛红。
“然后……”犀川对小林和富田说,“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再说,吃下难吃的料理就是爱情吗?你们会尊敬那种即使学生犯了滔天大罪,却依然对他很好的老师吗?如果是不熟的人做的菜很难吃,我或许还会忍住吞下去。但是,如果是西之园的话,我不会忍耐,这是我尊敬她的做法。”犀川说着说着脸就变得通红,他没想到会说出这样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

之后的事情,犀川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对她们说了些什么,总之当犀川解释到一半的时候,西之园的两个朋友终于被犀川高超的演技和说词所折服,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最后她们终于肯离开了。当送走了她们后,犀川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立刻开心起来。
关上门,犀川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并不是因为这场谈话很有趣,而是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萌绘也笑了出来。
“吓死我了。她们真是你的‘益友’啊,这就叫做……”
“物以类聚?”萌绘感到抱歉。
“不对不对,是‘耳目一新’。”犀川说。
“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她们会这么……”
“没关系。可是……我吃过你做的菜吗?小林想要跟我说什么啊?”犀川想要确认一下小林说的事情。
“三明治啊!”萌绘的脸又红了。
犀川立刻就想起来了,说:“我记起来了,在三星馆的时候嘛!我记起来了。”犀川点点头。没想到那时候不敢吃下那盘三明治的举动,会计西之园这么在意。这让犀川意识到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的观察力了。
“上次跟她们去关岛玩儿的时候,无意中我在飞机上说了这件事,好像说得太夸张了。还有……那个……我只拿了烹饪班的传单,还没来得及报名呢。老师,你在听吗?”萌绘说。
犀川目不转睛地抬头看着书柜,不,与其说是看着书柜不如说是在看着天花板,并渐渐地想出了神,完全忽视了萌绘说的话。
“你生气了?”
犀川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拿起烟,用便宜的打火机点燃一根。把烟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老师?”萌绘又叫他一次。
“对了!就是三明治!”犀川说。
“三明治怎么了吗?”
曾经从脑中一闪即逝的信息……明明好几次浮现出来却又捕捉不到的信息,现在真真切切地回到了犀川的脑海里。他想起了从三星馆回家途中,在火车上喝的那杯滚烫的咖啡。
犀川将这些信息紧紧攒着。
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犀川不由得汗毛直立。
所以他没注意到烟灰掉在烟缸里。
这件事……
犀川陷入了思考,完全忽视了周围的环境。
在三星馆经历的片段,像漩涡一样在犀川的脑海里旋转。这些片段组合成一幅完整的画面,犀川那个隐藏着,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压抑,最原始的人格开始浮现出来。
根本就没有铜像!
他想起了天千寺博士说过的话,“那是真的。”博士是这么说的。原来博士已经透露了答案……犀川恍然大悟。
“奥利安铜像不存在!”犀川说。
“老师,你怎么了?”萌绘说盯着犀川,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没有焦点。
“奥利安铜像不存在啊……”犀川缓缓地重复了遍。
“对啊,大家都看到铜像不见了。老师,怎么了吗?喂!”萌绘担心地握住了犀川的手。
犀川虽然听到了萌绘的说话,但是大脑中还是思考着不存在的铜像。
为什么没注意……为什么现在才想到……
慢慢地犀川的思绪回到现实中,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格隐匿下去,他这才注意到萌绘的存在。犀川像是一只泄了浑沌气体的气球,变得无精打采。现实让人格压抑到无限小,就像箱子一样不过那么一丁点儿大。
“嗯,铜像不是消失,是根本不存在。”犀川用着平常的语调对萌绘-兑。
“什么意思?”
“大家都以为铜像消失了,其实不是。”
“可是……”
“是相反的。”
“相反?”萌绘更不明白了。
“博士的魔术不是让铜像消失,而是要我们以为看到了铜像。”
“啊?可是,铜像真的在啊!”
犀川熄灭了香烟,拿起电话,按下了一组号码。
“我找荻原先生。”犀川说。
萌绘看着犀川。
“老师,你是不是解开了铜像消失之谜?好厉害!”萌绘一下子露出了赞叹的表情。
“我是犀川,N大学的犀川。荻原先生不在啊?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有急事要跟他说。是的……是的……麻烦帮我转达一下……是……我在学校。谢谢。”犀川挂上了电话,拉了张椅子坐下。
“老师,你明白什么了?跟铜像有关吗?”萌绘还是站着。
“嗯,全部的事。”
“全部?还包括杀人事件?”
“对,也知道凶手是谁了,但是……”犀川又在抽烟。
“谁?凶手是谁?”萌绘双手撑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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