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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笑的数学家》作者 [日]森博嗣

_5 森博嗣(日)
“嗯,我知道了。还有其他要求吗?”荻原的期待神情尽失。
“建议警方可以调查一下十二年前天王寺宗太郎意外死亡的案件。如果有车祸事故的纪录,请借我看一下。”
“那跟这次的命案有关系吗?”荻原把犀川的话记在记事本上。
“这个嘛……”犀川只是微笑。
“还有吗?”
“就这些了。”
“好的,我们会针对此事故从新调查,今晚我也会继续留在此地。另外,我们交谈的事情,请您不要跟其他人提起。”荻原点头致意后离开了房间。
“这人还真不错呢!难得碰到这么单纯的刑警。”萌绘绷着一张脸。
“你是想说纯朴吗?”
“没错,我没有损人的意思哟!”萌绘淡淡地微笑着说, “老师,纯朴和单纯的差别是什么?”
“我觉得都差不多,只是每个人的主观意识不同吧。”犀川的回答让萌绘笑出声来。

原本因为睡意而回房的犀川此时又清醒了,萌绘也说要出去走走,犀川又回到会客厅抽烟。还不到早上九点钟,通常这个时间是犀川每天上班的时间。
先前敞开的一号房门现在是紧闭的,室内好像没有警方搜查的声响,其他地方也看不到警察的踪影。
有人从其他房间里走了出来,犀川回头一看,是片山志保。
“你没睡吗?”
志保走到会客厅坐在沙发上,仍穿着和昨天一样的毛衣配长裙。犀川问她要不要抽烟,她谢绝了。
“很想睡但是睡不着。”志保说。
“在想数学的问题吗?”犀川点起烟。
志保惊讶地看着犀川。
“怎么可能!”她微笑着说,“老师,您真是和常人不同!这种时候谁还会记得我外公出了什么问题呢?”
“铜像消失的事情也是一样吧?”犀川叼着烟说。
“嗯,满脑子都是律子舅母和俊一的事情。我真想赶快离开这里。”
“我觉得还是想一下比较好哟!”犀川淡淡地说,“想想数学问题与铜像消失的问题比较好,至少这是两个可以解决的问题。”
“我舅母跟表哥的死可不是小事情!”
“啊,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烟灰掉落在地上,犀川调整了一下坐姿,很认真地说,“对了,片山小姐,我问过你十二年前目睹的铜像消失的经过吗?”
“老师真是个怪人。”志保笑出声来,用手拨了拨长发说,“您就是用这种方法安慰别人的吗?”
“是的。”犀川微笑。
“那时候我还是初中生,初中三年级。哎呀!我泄漏年龄了!”
“你跟俊一同年吗?真看不出来,我以为你只比和树大两岁呢。”犀州惊讶地说。
“老师真会讲话啊!”
“嗯,这是我鼓励人的方法。”
“我明白。”志保微笑着,但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十二年前那天,你们全家人都曾来到这里吗?”
“全家人都有来……啊,不对,我父亲没来。只有妈妈、弟弟和我过来而已。父亲好像一次都没来过。”
“你的父亲片山基生先生,就是设计三星馆的人吧?”
“嗯,不过,我父亲似乎对他完成后的作品不感兴趣。可能是工作太忙吧,我们一家人很少能聚在一起。”
“所以十二年前那天你家就只有三个人出席?那你还记得天王寺家来了几个人吗?”
“他们那边在舅舅过世之前,每年都是一起来的。”
“你舅舅是在十二年前的圣诞节过世的吗,”
“是的。”志保回答,并把手伸向犀川:“老师,您还是给我一根烟吧。”
犀川将烟递给志保,并用他随身携带的廉价打火机帮她点燃。犀川看着志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感觉她好像很久都没有抽了。
“抱歉,刚才讲到哪里了?”
“十二年前看到铜像消失的人一共有几位?”犀川继续提出问题。
“我想想……我家二个人、天王寺家三个人,还有铃木家三个人……所以一共是……九个人吧?嗯,应该是了。”
“铃木家二个人?除了铃木君枝和铃木升之外,还有另一位吗?”
“还有君枝阿姨的先生铃木彰,他很早开始就在外公手底下做事了。”
“那位铃木彰先生现在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
“这个……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志保有些神经质地又吸了几了]烟。
“铃木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在铜像消失后的第二天早晨就离开了。老师,我是因为信任你才会说这些的。”志保把烟掐灭,看着犀川说。
“从那时起,就和铃木先生失去联络了吗?”
“对了,我母亲曾经收到了一封他寄过来的信。”
“关于这一点,可以说的更详细一些吗?”犀川重新调整坐姿。
“呃……”志保犹豫了一下才开始说,“十二年前的平安夜,爷爷提出了铜像是如何消失的问题,而且还说能够回答出来的人,可以继承三星馆。宗太郎舅舅为此还发了脾气,第二天一早就离升了三星馆,结果在离开的途中便出了车祸。不过,不管有没有人能解开谜题,大家都认为三星馆的继承人就是舅舅。”
“三星馆价值多少?”
“至少有数十亿吧,或许比这还要多。”志保继续说,“话说回来,铃木叔叔也在那天早上失踪了,不过当时大家都忙着处理舅舅的后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车祸中死亡的人确定是天王寺宗太郎吗?”犀川很在意这一点。
“什么?”志保吃惊地问,“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昵?当然是了。’'
“对不起,我一直打断你说话,请继续。”
“好,当时舅舅的车子跌落山谷并燃烧起来,车内还有一份他刚完成的两千页小说原稿。这应该是舅舅的遗作吧!好像是八年前出版的《醒后的思慕》。老师,您听说过这本书吗?去年还拍成电影了呢。您看过吗?”
“抱歉,我从来不看电影的。听你这么说,原稿没有被火烧到了?”
“不,车子里的原稿几乎被烧光。大家也觉得舅舅应该会将原稿备份,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哪里。从书名和前言就可以看得出来,《醒后的思慕》算是舅舅如梦幻般的遗作。”
“既然不知道副本在哪里,后来又是怎么出版呢'”
“舅舅过世后四年的某一天,我母亲接到—个铃木叔叔寄来的包裹,里面没有信,只有《醒后的思慕》的副本。有可能是舅舅过世前就交代过铃木叔叔把这部作品交给出版社,而铃木叔叔四年来一直带着备份的稿子……”
“所以铃木先生是在四年后才将原稿的备份还给你们?”
“是的。”
“为什么时隔这么久才还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而且,为什么是寄给片山亮子呢?
因为意识到这里面或许有更复杂的关系,犀川并没有提出这点疑惑。
“老师,您也是建筑师吗?”过了一会儿,志保问。
“不是,我的个性不适合做这个。”犀川拿着还没点上的烟说。
“为什么呢 ?”
“你呢?你不是也从事设计这个行业吗?”
“嗯,跟建筑设计比起来服装设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志保收拢了双脚。“不过,我最近开始尝试向室内设计发展。”
志保聊起她的工作,犀川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眼前的这位美女,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犀川回到房间,刚刚躺下便听见外面传来类似飞机引擎的声音。本以为是有飞机飞过,可声音却越来越大。
他打开窗户看看天宅,没有看到任何的飞行物,奇怪的引擎声仍然持续,这时他才发觉声音是来自北方的。
犀川走出房间来到北侧的出入口,门开着。他走出去,看到一架白色的直升机停在地而卜,而萌绘就站在附近。犀川走向萌绘。
螺旋桨慢慢地停止了转动,声响也逐滞消失。犀川回过头,看到出入口多了几个人,其中还有几名警察,
舱门打开,走出一位身穿黑色衣服的老人。
“诹访野!你怎么会来?”萌绘大叫。
“小姐,我是来接您回去的。”老人走到萌绘面前,机械地缓缓鞠躬。
“这架直升机真气派!该不会是西之园同学家的私人飞机吧?”犀川走进直升机仔细端详,机舱里,坐着一位年轻的驾驶员。
“我不回去。”犀川听到萌绘如是说,她跟诹访野两个人好像在争执,于是犀川默默地走到远一点儿的地方。
犀川在直升机周围绕一圈后,看到萌绘往三星馆的方向走去,只剩下诹访野一个人留在原地。他长年在西之园家做管家的工作,而这个职称对于他来说也是最适合不过的吧。
“西之园同学答应跟你回去了吗?”犀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心的神情。
“没有,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让小姐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老师您可以帮我说服她吗?”诹访野说话字字清晰,态度彬彬有礼。
“我也没办法,而且警察不会放人的。”犀川摇头道。
“我已经会过警方了。”诹访野面无表情地说。
“是啊……设想真周到。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吧!警方会一直留在这里,不然我去问问看,西之园同学明天要不要回去,反正我也只想待到明天。”
“明天吗……”诹访野想了一想。“可以麻烦您吗?”
“没关系。”
“我明白了,那就拜托老师了。”诹访野点了点头说,“有劳您了。”
“别担心,而且西之园同学跟我住在一个房间。”
“一个房间?”老人睁大了眼睛。
“啊……我、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房间就在隔壁而已。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那么就麻烦您多照顾我家小姐,明天我再过来接她。”诹访野望着建筑物想了一下,回过头跟犀川说道,
“明天你不用过来了,其实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回程的车票。”
“这样啊……”
诹访野又鞠了几个躬,说完“一切就拜托了”之后,想想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这才搭上直升机,等到犀川走远后,直升机才驶离地面。
真想坐坐看……
犀川看着消失在东北方向的直升机,心里有些后悔。回到三星馆,铃木升走来告诉他午餐准备好了。
看来觉已经睡不成了。
犀川一边想着,一边向主厅走去。一进去就发现片山姐弟、汤川和萌绘已经到了。犀川坐在第五个位子上。
听汤川说,片山亮子还在房间休息。铃木母子从厨房端来一道道料理,午餐也是简单的西餐。犀川感到庆幸,他喜欢简单,或者说“朴素”的饮食,萌绘则看起来闷闷不乐地吃着午餐。
用餐完毕,犀川端着咖啡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他想要抽烟。不一会儿,萌绘也坐到他旁边来。
“中午好。”萌绘说,但是她的视线在别的地方。
“中午好。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啊。”犀川吐着烟说。
“嗯……没事了,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萌绘挑着眉说。
“诹访野好像很担心你。”
“我到中庭去看了一下,什么也没发现。”萌绘没有理会犀川的关心.仍接着说,“去了正门外的停车场,还去后门走了一趟,只看到警察,什么收获也没有。”
“后门有什么?”犀川掐灭香烟。桌旁用餐的人已经全都离开了主厅。
“有条小路好像可以一直通到山下。我沿着小路走,发现路窄到只容得下摩托车通过。从这里到山下,走路大概要花三个小时左右。”
“正门外的停车场有车子停在那儿吗?”
“嗯,只有昨天我们坐过的两货车还有片山家的车子,原本升的摩托车也停在那里。今天除了升的摩托车已经不见了之外,还多了十辆警车。”
“升的摩托车是多大排量的呢?”犀川司。
“是90C.C的。”
“那应该是不能开上来三星馆的”犀川喃喃自语。
“对啊,只能开到停车场。听升说,在建三里馆之前就已经有这条路了,后来这条路两旁种满了树。从我们现在这个位置来看,大概就是西侧那边的森林。”
“明明中庭的一大片空地也可以种,不过种在这里的话就完全没有路。设计这栋建筑的人还真奢侈啊!为什么要特地宅出这么大一片水泥地?从南到北至少有一百多米,差不多和是球场一样大了吧?”
“就算是当成停机坪也太大了。”萌绘说完,又想起诹访野特地来接她回去的事情,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犀川起身,萌绘则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正要从正门走出去时,荻原刑警从天文馆走出来。
“啊,犀川老师。我现在有事要回警局一趟,傍晚会再回来的。”荻原四下巡视了一番后,向犀川鞠躬。
“你要回去了吗?搜查已经告一个段落了吗?”萌绘问。
“怎么可能!监视的工作的确快结束了,但仍会在这里部署警力。”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萌绘再问。
“目前还没有新的进展,不过我想傍晚前就会有一些突破。”荻原先一步走出玄关,犀川与萌绘跟在后面。
“对厂,今晚可以见到天王寺博士。”荻原回头对犀川说,接着他便从正门离开。
天气很好,也没什么风。犀川与萌绘很自然地朝铜像走过去,铜像附近没有其他人在。
犀川靠在铜像的脚边,点了一根烟。离铜像不远处,有个用粉笔画的人形。萌绘在犀川附近来回走着。
犀川把昨晚从铃木君枝那里听来的,还有今天早上与片山志保的对话,全部告诉了萌绘。有些地方虽然说不清楚,不过犀川还是尽可能地把状况叙述完整。
“升的父亲应该还活着吧!总觉得事情可能会有些复杂。”萌绘说。
“会直复杂下去。”犀川说。
“为什么?”
“这很自然啊,越想知道事情真相的话就越会如此。”犀川吐着烟。
“总之,这次的事件很不单纯。”萌绘靠在铜像的另外一只脚边。“是谁来到这里杀害了两个人后,骑摩托车逃逸……已经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是啊。”
“为什么要特意跑过来杀人呢,”
“你听说过天王寺宗太郎的作品《醒后的思慕》吗?”犀川换了话题。
“没听说过。我对文学是没有耐心的……”萌绘笑着回答,一脸嫌恶的样子。“唯一看的书只有推理小说吧!《醒后的思慕》啊……好像被拍成电影了呢,老师你知道吗?”
“我也没看过这本书,那些所谓的畅销书和我是绝缘的啊!”
“话说回来,铃木……彰先生?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啊?是怎么样的人呢?”
“他不一定活着呢!”
“哈,我也想体验一次说这种台词的感觉呢!”萌绘微笑道。

两个刑警又把犀川和萌绘叫过去问了三十分钟左右的话。问题的内容很无聊,都是一些当时状况的确认。两个都戴着眼镜的刑警看起来像双胞胎,面对这两个人,就好像是看着同一个人。谈话过程中,萌绘几乎没有开口说话。
下午两点左右,他们回到了房间。萌绘对犀川说要小睡一下,犀川便拿出与建筑相关的书籍,坐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占看,不一会儿也打起瞌睡来。
犀川意识到已经到了下午四点,透过天窗的光线也变弱了。会客厅没有人,犀川起身往主厅走去。走近主厅,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主厅里比走廊要明亮而且温暖。片山和树与铃木升正在打台球,两个人看见犀川朝他们走来,于是向他打招呼。
“谁打得比较好啊?”犀川问。
“和树比我厉害多了。老师,您也一起玩吧。”铃木说。
“不了,我在旁边看你们打就好。”犀川向他摇了摇手。
犀川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点起烟,把要读的书放在一旁。现在天花板的颜色说不上是粉红色还是乳白色,总之是一种近似于白色的沉稳色调。
天文馆中间圆柱形的台座和上面放置的黑色巨型精密机械,像是纪念碑一样伫立在此。犀川注意到圆柱形台座的侧面墙上,有个像门一样的方形物体,不过这扇门没有把手。他想起昨晚君枝曾说天王寺博士住在地下室,该不会这扇门后面就是地下室的通道吧,至少就犀川的观察,也没有其他更吻合的地方了。
和树与升继续打着球。片山和树与铃木升有着相类似的身材,铃木比片山稍高一些,两个人都是身体消瘦,皮肤白皙,而且都戴着眼镜。他们现在很专心地在打台球,室内只有球与球碰撞所发山来的声音。
犀川不禁回忆起学生时代住在京都的时候,他常跑到一家位在今出川町附近的旧书店。好像叫做和田书店吧。那里的一楼就有张台球桌,老板跟他娇小的老婆常忙碌地穿梭在两层楼间,走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通常二楼没什么人在,只有犀川跟他的一个颇爱装模作样的朋友喜多常来往于此。喜多是犀川中学时代的朋友,现在跟犀川一样在N大任教。有时楼下生意不好了的时候,老板娘就会上来看看他们打台球。不仅如北,如果给她瞧见打得不好,还会把球放回原来的位置,叫犀川他们再重来一次,两个人只有闭嘴乖乖照做。有一次,犀川一个人过来打,老板娘就变成他的对手,那时才知道,原来她也很厉害。直到现在想起来,脊背还会阵阵发凉。不知道老板娘现在怎么样了……犀川不禁微笑着回忆过去,已经十多年了吧。
犀川起身走近旁边的空台球桌。
“你们最近见到过天王寺博士吗,”犀川问和树他们。
“昨天晚上不是才见过面?”和树看着白球说。
“不,我是说面对面的见到。”犀川对于和树竟能误会自己的意思感到差异。昨晚也算是见到面了吗,或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博士的声音,所以只听到声音就好像见到面一样吧。
“如果是面对面的话,就是两年前了!我考上大学的时候,曾到地下室去见外公。”
“升呢,你长住在这儿,应该会经常见到博士吧,”
“可以这么说,但是一个月也不过见到一到两次而已,我母亲可能比我多吧。”铃木一手撑在球台上。
“博士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住在地下室不出来了呢?”犀川问他们两个。
“这个嘛……外公搬过来的时候,还帮他在蓝色会客厅里厨房的旁边辟了一间书房,可是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待在地下室。以前他还会偶尔上来走走,最近是完全待在地下室里了。”和树回答。
“博士都在地下室做些什么呢,”犀川继续问。
“数学研究之类的吧!最近好像在学电脑,想要玩游戏的样子。是不是这样啊,升?”和树说。
“嗯,我还帮他买了游戏软件,最近博士的兴趣是跟电脑下西洋棋。”铃木笑着说。
“哦!”犀川感到佩服。没想到一位朝杖之年的老人能对学习新鲜事物如此感兴趣。
犀川想到另外一件事情,犹豫了一下。
“升.你的父亲现在在哪里?”犀川还是问了。
“我不知道。”铃木很干脆地回答。
“你们没有联络过吗,”
“完全没有,至少我没有……”铃木看着他击出去的白球。
“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老师,我没见过我父亲。”铃木表情有些木然。
“也是。在你看得见之后,你父亲刚好也消失了,不过总看过照片吧?”
“看过几张,但是大部分的照片还是我跟我母亲的居多。”
对于失踪的父亲,铃木的态度非常冷淡。犀川想,也许现代的年轻人就是这样吧。
“我跟升一样,对我父亲没有太深印象。他很少在家,直到他因为癌症住院后半年,才偶尔跟他有交谈。”和树说。
“片山基生先生又是怎样的人呢?是偏理性更多,还是充满艺术家的性格?”犀川问和树。
“怎么说呢……他是个低调的人,有点儿神经质,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吧。听母亲说,父亲的个性像小孩子,很少关心我和姐姐,于是我们觉得父亲不喜欢小孩子是因为小孩子会瓜分我母亲对他的爱。不过我尊敬父亲,不管是他说过的话,或是他的上作。我会想成为一名建筑师,大概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吧。”和树的口吻像是对朋友一般。
“嗯,他是你心中理想的父亲吧。”犀川说。
如果“教育”这个词汇存在的话,这些正是片山基生想要传递给和树的讯息,这也是种理想的境界吧。人若没有透过别人,便无法看清自己。一般人说的教育,只是种幻想。
“这么问可能不大得体,你觉得汤川如何,”犀川边抽着烟边问。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要跟谁交往,是母亲的自由。”和树将球杆放下,看着犀川说。
“汤川会和你母亲结婚吗?”
“那也无所谓吧?不过我想可能性不大。”和树拿起球杆,以母球轻敲两颗红球。“母亲以前就交了很多男朋友,汤川只是其中一个。不过我觉得没有人可以比得上我父亲。但话说回来,结婚这种事跟经济层面牵扯较多……”
“经济层面……”犀川嘀咕了一句。
“或者是……社会层面。”
犀川听到和树这么回答,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于是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
“你母亲还在房间休息吗?”
“不,刚才和汤川一起出去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心情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和树回答。
萌绘从房里出来,铃木跟和树看到她之后,同时做了一个拨头发的动作。
“睡了一会儿,精神又回来了。”萌绘倚在台球桌边。“我想出昨天博士问的关于五颗台球排列问题的答案了!”她对犀川说。
“我也想出来了。”铃木一边思考着如何把球打进袋里一边说。
发生杀人事件之后,只有这两个年轻人做了博士布置的作业。
“你们在这时候还可以考虑博士的问题,真是了不起。”和树随着母球移动脚步。“要是我的话,只有打台球,关于台球的作业就放弃了。”
“发生了这种事,今晚的天文秀应该会暂停吧?”犀川说。
“西之园,你会打台球吗?”铃木问。
“会,不过还正在学习,并不打算参加比赛。”
“千万不要小看萌绘,她比我厉害多了!”和树立刻接着说,“今年春天文化节的淘汰赛,她还得了第二名呢。对不对,萌绘?”
“别提了,我觉得很丢脸”萌绘皱起眉头。
“很……丢脸?”铃木看着萌绘问。
“因为没有拿到冠军……”萌绘叹了一口气说,“好了好了,我们换个话题吧。”
“你是凡事要求完美的人吧,”铃木满眼佩服的神情。
“她做菜的时候更是如此哦!”身旁的犀川补充说。
“啊,这个……”萌绘瞪了犀川一眼。
“真的吗?那有机会一定要请你大展厨艺啦!”铃木认真起来。
犀川将脸转到没人的地方,收起了笑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自然的影像。
嗯?
犀川眉头深锁,他感到一丝不安的气息,这个印象不一会儿却又沉到脑海深处。
到底是什么?
他想不起来,只留下昨晚萌绘做三明治的影像,像是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播放。
嗯……
犀川努力地回忆着,但时间已经太晚了。
第五章 天才数学家之谜
(既然如此我就要问了,不曾发生任何非严密或矛盾事件的历史可能存在吗?)

虽然是圣诞之夜,但晚餐一切从简。片山亮子跟汤川刚好赶在晚餐前买东西回来,全员到齐。晚餐在蓝色会客厅的餐厅进行。
两个长得像双胞胎的刑警,此时正端坐在蓝色会客厅里,之前在这里询问了每个人一些无聊且毫无建设性的问题。晚餐即将开始,他们便起身离去。
天王寺家的丧礼由东京剧团的人筹备,将在本月的二十八日也就是星期四举行,片山家也决定明天午后就回东京。在丧礼的问题上,天王寺家和警察起了争执,不过最后还是警方做出了让步。晚餐时,与丧礼相关的话题结束之后,餐厅的气氛越来越沉重,犀川与萌绘一直没有加入讨论,席间也没有人喝酒。
今晚天王寺博士没有现身,而原本预定的天文秀也因此终止,只留下博士昨天出给大家的一道难题。
犀川与萌绘曾在晚餐的时候针对天王寺博士的题目进行了讨论,博士的问题里出现了五颗台球,不过好像四个的话也可以解出答案。他们还考虑了六个或是N个的情况。
八点钟晚餐结束,犀川与萌绘、片山一家和汤川六个人移步到红色会客厅,铃木母子两人则留在蓝色会客厅收拾碗筷。
双胞胎刑警之前还待住红色会客厅,现在又消失了踪影。当犀川准备抽第二根烟时,铃木君枝叫住了岸川与萌绘,带他们来到了卡厅出入口前,荻原刑警正在跟双胞胎替员说话。
“晚上好,我来迟了。”荻原向犀川他们打招呼。
荻原没有更换自己的服装,还显出一脸疲惫的样子。他朝两个警员点点头,之后警员便走出了玄关。
“铃木女士,麻烦您带我们去见博上。”荻原对君枝说。
君枝默默地点点头把主厅的门打开,荻原、犀川与萌绘先行进入,君枝将门关好并上锁。
天文馆的灯亮着,这个空间还是一样温暖。君枝走向中央的圆柱形台座,犀川等人一边观察着精密的天象仪,一边跟在君枝身后。舞台的另一面,有扇不显眼的小门,君枝按下旁边的门铃。
大约过几分钟,对讲机里夹着杂音传来天王寺博士的声音:“什么事?”
“有几个人想下去拜访您,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
“是西之园小姐和两位警察吗?”博上好像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但他们没有发现监视器的所在。
“博士您好,我是犀川,是西之园的大学老师。”
“我是三重县的刑警,敝姓荻原,想跟博士请教些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谈话?”博士的声音还是没有太大起伏。
“是的,无论如何都想跟您当面谈谈,我记得您曾经答应过。”荻原说。
“我没有跟任何人约定过。”博士的声调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是我跟他们说,晚上可以见到您的。”君枝开口了。
“博士,这是针对杀人事件的例行问话。”荻原的音量提高些。
犀川与萌绘互相对视了一下,萌绘耸耸肩,她觉得荻原性子有些急躁。
“好吧,你们三个人下来吧。”博士说。
对讲机的杂音消失了,小门上发出“滴”的一声,君枝将门推开,这扇门没有把手,门里面一片漆黑。
“昨晚天象仪曾转动过,这样门的位置应该会改变-”萌绘喃喃自语。
“请沿着螺旋梯走卜去,博士就在黄色门的房间里。”君枝说。
“到时候博士会帮我们了吗,”荻原问。
“是的。”
三个人一起走下去,地下室让人感觉一丝寒冷,楼梯旁只有几盏小灯照明,黑色的螺旋梯比想象中宽敞,几乎是沿着建筑的走势建造而成,中间有一条约六十公分长的黑色圆桶型管线向下延伸。
“我还以为有电梯呢!”萌绘又嘟哝着说。
“这里没有多余的空间用来装置电梯。”犀川说。
三个人的脚步存地下室回响,当走到第二圈的时候,他们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到达了圆形建筑物的中段,墙壁上还多了格子彩绘,犀川仔细观察着四周,一股异样的气氛弥漫其中。三人又继续往下走了两圈。
该怎么形容这里呢?是复杂还是简单?是温暖还是冰冷……没想到地下还有如此宽敞的空间,周围的墙壁与天花板显露出水泥的颜色。地下室约有两米高,好像置身在圆桶里一样,墙壁与高挑的天花板布满了管线。天花板除了管线以外,还有用黑色钢筋组成的多角形,好像是楼上天象仪机械的一部分。犀川一行人继续向下走到螺旋梯尽头,那里是一个共有三圈圆形的空间,每一圈又比前一圈低,环状的通路上有白色的照明,地板是水泥铺成。
红色、橘色、黄色、黄绿色、绿色、蓝绿色、蓝色、紫色,共八个房门等距离分布在周围。上面没有门牌号,无法得知哪间是第一间,哪间又是最后一间,整个空间里只有房门是带色彩的。
较高的墙上装有铝制的通风管,听得见空气流通的声音。天花板上好几层的钢筋结构,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好像还有儿台重型机械装在上面。犀川觉得这里像是某种工厂或是实验室,好像是科幻电影里常出现的特殊设施、基地,还有秘密研究所。
“这里很像太空站……”萌绘小声地说。
“你去过太空站?”犀川说。
“哎呀,老师你没去过吗?”
三个人站在黄色房门前敲了几下,没人应门,只有空调的声音。
“进来吧!”终于有声音传出来。
黄色的房门开启,荻原、犀川和萌绘走了进去。

房间里除了门以外,大概从腰部往上到触手可及的高度都挂了白板,白板上写满了各种方程式,虽然是倾斜着写上去的,但每条算式之间接近于平行。
房间的正前方有一套白色沙发,和中间的白色桌椅为同一色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家具。地面和天花板布满着黑白二色构成的八边或四边的几何图形,房间的照明设备位于每块白板的上方。
“请坐。”博士低声说。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天王寺翔藏个子不高,一头白发已经垂到肩膀,瘦小的身躯加之布满皱纹的脸使他看上去更加的苍老,有一个在一般日本人当中极少见到的鹰钩鼻,下面是雪白的胡须。博士脸上戴着一副黑色镜框、有色镜片的眼镜,所以他的眼神让人无法捉摸,身上穿的也是白色衬衫外面套着白色的大褂。这跟犀川在十几年前见到的天王寺博士毫无变化。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犀川感受到博士投射过来的锐利眼神,不过博士现年已经八十岁了,印象中的他略显消瘦。
“有问题就直说吧!”博士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
“博士,您应该有耳闻昨晚发生的杀人事件吧,”荻原首先丌口说。
“找听说了。”
“您知道是谁被杀了吗?”
“是律子和俊一吧,真可惜。—博士的表情跟音调都没有起伏。
“从君枝女士那里您还得知些什么?”荻原问。
“没有,我只问谁死了。”
“我现在正针对此案进行搜查。”
“不用跟我多说,直接告诉我你的来意就好。”
“想听听看您对此案有何见解。”
“没什么好说的,我对这件事没兴趣。”
“您昨晚一直待在这里吗?”荻原将手放在膝头,身体微微前倾。
“这里是指这个房间?”
“不,是指整间地下室。”
“是的,我没有走出地下室。”
“您一直生活在地下室里吗?”
“没锆。”
“昨晚大概几点就寝?”
“我每天中午起来,晚上上十二点睡觉。按照你们的说法,我的确在地下室待了将近十年没有出去。”博士回答。
犀川理解了博士的话,但荻原听的一头雾水。
“按照我们的说法?这句话的意思是?”荻原问。
“多说无益。这是你们定义出来的说法,并没有错。”
荻原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问:“地下室的出入通道只有螺旋梯而已吗?”
“是的。”博士还是一动也不动。
“昨天有谁曾来过这里?”
“下午一点钟左右,君枝送食物来过。”
“当时您跟她说了什么?”
“我问她来三星馆的是哪些人。”
“天王寺夫人昨晚十点钟前后死于中庭的铜像旁。”
“我听说了。”
“她身上仍是晚餐时穿的礼服,她之前原本在房间休息,在大家不知情的状况下来到屋外,可能是被谁带到屋外去。博士您认为她是否被人带到铜像旁然后加以杀害的呢’”荻原拿出记事本。
“我没兴趣,而且律子已经死了。”博士立刻回答,惜字如金。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荻原稍微调整了坐姿。
“我刚才已经说了。”
“那俊一呢.”
“他还年轻,未来大有可为,只能说很可惜。”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正是天王寺翔藏的个性写照。
坐在犀川身旁的萌绘一直看着博士。不可思议的是,仔细观察一下,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又似乎可以看到有细微的变化。
“您认为凶手是谁?”犀川终于在博士面前开口。
博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犀川。
“警方还没查出来吧?”博士说。
“目前还没掌握确切的线索,所以才想询问博士的意见。”荻原马上回答。
博士没有说话。荻原意识到自己应该沉住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请稍等。”说完,博士站起身打开抽屉,拿出香烟与烟灰缸,然后用火柴点上,再深深吸了一口。
博士的举动让犀川等人有些惊讶。天工寺在犀川他们面前来回踱步,他的裤子也是白色的。博士站姿端正,步伐也很稳健,他绕到沙发的后方,又沿着房间走了一圈,然后回到桌边,大概花了一分钟左右。
三个人的视线一直盯着博士,由于紧张,呼吸也略显急促。博士将烟灰挥去,香烟继续叼在嘴边。他没有坐下,将双手放在桌边,像是演说一般站在三个人面前。
“不能肯定。”博士只说了这句话。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不能肯定,”荻原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没锆,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博士说。
萌绘偷笑。荻原对于博士的回答,明显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西之园小姐,有什么奇怪的吗?”博士看着萌绘问。
“没有……抱歉,”萌绘端正坐姿,一本正经地看着博士说,“因为我觉得博士的回答很有趣,所以忍不住……”
“有时候数学的答案实际上是很滑稽的。”博士说。
这次是犀川笑了。这些玩笑般的问答,让荻原失去了耐心,握紧放在膝上的双手。
“您说任何人都有可能,那么‘任何人’的根据来自哪里?”荻原这次很快针对博士的发言提问。犀川不禁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像他这样。
“从物理学角度分析,这是可疑分子的聚集。”
“这我也知道。”荻原说。
“那你想问什么?听着,说话的时候不要带有言外之意,请改用不会招致误解的话来说。我不喜欢间接的说话方式。”
“有谁对天王寺夫人及俊一怀有杀意吗?”荻原问。他好像终于能理解博士说的话了。犀川发现,原来荻原的脑筋转的也不慢。
“我不了解其他人心里在想什么。”博士回答。
“您认为有人憎恨他们吗?”荻原用不同的方式再问一次。
“可能有,不过恨不恨是别人的自由。”
看来再怎么样询问也得不到他期待的答案,荻原不禁叹了一口气。

萌绘第一眼见到天王寺博士的时候就被他吸引住了,她喜欢博士低沉的噪音,像是低频的引擎声。原来昨天在天文馆,透过扩音器听见的是博士真实的声音。萌绘起初实在不敢相信,那声音是从眼前这位身躯瘦小的长者口中发出来的。刚才博士跟荻原刑警对话时,不仅呼吸平稳,言词之间没有间断,还维持着一定的说话频率。萌给觉得博士的说话方式跟犀川有点儿相似。
“您知道十二年前失踪的铃木彰先生现在在哪里吗?”这次轮到犀川发问,一旁的荻原对犀川提出的问题暗自惊讶。
“他是我们的管家。”博士简短地回答。
“管家?”荻原忍不住又重复了一次。
“没错。不过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是君枝的丈夫,你应该问她才对,况且这个问题跟这件事并无关系。”
“是的,您说得对。”犀川对博士微笑。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犀川只好作罢。
“我想请问博士,今天晚上铜像会冉消失吗?”萌绘试探着问。
“有可能,但可能没办法给你们出任何问题,今天就算要出题时间也来不及了。”
“好像每次铜像消失,都会有人死去……十二年前,宗太郎先生就是这么死了。这次是律子夫人和俊一。这些人的死跟博士您的魔术没有任何关联吗?”犀川代替萌绘问了问题。
“两者没有关系,不过你的想法很有趣。”博士回答。
“您曾说过如果有人可以解开铜像消失之谜,就可以继承天王寺家,这是真的吗?”萌绘在一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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