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有一个人值得怀疑,他便是弦间康夫。他的出生地在相模市。”
负责调查弦间的刑警本间谈了自己的想法后,专案组紧张了。大家认为:凶手应是个对龙栖塘很熟悉的人。既然弦间出生在相模市,理所当然地应该知道有这个池塘。
“另外,他不光是当地出身,而且住家紧靠池塘附近,他父母仍健在。”
“弦间这个人现在做什么工作?”
组长探过身子来问道。当他听了本间的报告后,不无感慨地说:“什么,他还跟墨仓财阀寨主的女儿结婚了?可真是个了不起的‘灰小伙’①啊!”
①此处系借用格林童话《灰姑娘》的故事。
“可不是嘛!这就让人觉得弦间的状况更可疑了。他与三泽佐枝子暗中恋爱,当三泽佐枝子怀孕了,他又被墨仓家的公主看中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弦间是绝不会放弃的。但是,三泽佐枝子怀有身孕,并据此不愿与弦间分手。如果墨仓的女儿得知弦间还有一位女人,肯定会离他而去,弦间的这个良机便会转眼即逝。于是,弦间就可能产生出干掉佐枝子的犯罪念头。”
“先入为主虽然是我们的大忌,但你的推断却是可能性很高的设想。那么,就重点盯着他仔细查一查吧!”
专案组长下了结论。
4
刑警的来访给弦间不小的打击。他本来已高枕无忧地认为警察不至于查到自己这儿来的。难道他们真的冲破了自己构筑的堡垒来到自己身边了吗?
然而,他们确确实实来向他调查三泽佐枝子被杀案了。但是,当弦间听刑警问了几个问题以后,他又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因为他感到对方并未掌握佐枝子与自己的关系。
他暗忖:这只是警方得知佐枝子曾往美国寄过信,从而对她周围凡在那段时间去过美国的人进行排查的例行公事。
如今,到美国去并不稀奇。学生放暑假或职员发了奖金都能轻而易举地成行,还有因公出差、贸易洽谈的人也为数不少。若仅仅因为自己去过美国而受调查,那就毫不值得担忧了。正当弦间开始松一口气时,刑警突然又劈头盖脑地问道:“弦间先生家住龙栖塘附近,小时候常在那儿游玩吧!”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附近好像是有个池塘。但那时父母都叮嘱我那儿危险,不让我靠近,所以我不大去。”
弦间本想推说从未去过,但又想到假若事后被戳穿是假话反倒不利,于是将话说得含蓄些。
“这么说,您是知道那儿有池塘的喽?”
“那是因为离我家近。”弦间很不情愿地承认了。
“您原来工作过的那家饭店有位女子被杀,尸体被沉入到了那个池塘,您知道吗?”
“在报纸上看到过。”
“您是怎么想的?”
“我想:世上居然有人干这么残忍的事。”
“您认识佐枝子吗?”
“听说曾同我在一家饭店工作过,但我不记得了。因为那饭店有400来名职工,而且我与她又不属一个部门……”
“既然在一家饭店工作过,见了面能想不起来吗?”
“噢,如果见面,或许能想起来的。”
“三泽佐枝子的照片在报纸上登出来了,并且还散发了一些布告,您见过吗?”
“谈起看报,我一贯只是浏览标题,而那复原照片与本人又有些差异,所以我看漏了。”
“对了,您怎么知道照片与本人有差异?”
“我只是说也许有差异。你为什么非得纠缠着我问这事?”弦间面带愠色地反问。
在这种情况下,若不表示气愤,反而更会引起对方怀疑。
“您还不明白吗?您呀,曾跟三泽佐枝子在同一饭店工作过,而且她给在美国的情人寄信时您又正巧在美国,更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您老家就在她被沉尸的那个池塘附近。
仅凭这些,我们就不得不向您询问事由。“
“真是祸从天降。如今连小学生都能去美国,碰巧从我老家附近的古池塘中捞出了一个以前跟我在一家饭店工作过的女人的尸体——尽管我在那家饭店只呆过很短一段时期,那个女人又与我毫不相干——我若因此而受怀疑,那真是冤枉啊!或许你们要例行公事,但像我这样的人只要被警察来询问几次就有大麻烦了。”
“我们了解您的情况,听人讲弦间太太与墨仓财团有关系。”
刑警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
“这有什么关系?”
弦间尽管自诫勿失冷静,可声音仍禁不住高了起来。
“不,我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而对此非常羡慕而已。跟我们这些毫无仕途的刑警相比,锦绣前程在等着您哪!”
“如果询问完了,就请回吧。我手头有好多工作要做。”
弦间故意把椅子弄得嘎嘎作响。两位刑警站起来正要离去时,像是这里职员的一对男女从外面回来了。
本间刑警无意中与他俩打个照面,顿时惊叫道:“水野,木田!”
“啊,本间!”
三人霎时间都凝然盯住对方的脸。
“二位都在这儿工作?”
“本间,你来这儿有什么事?”
互相提出了问题,又像都难以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手足无措地呆在那里。
“你们认识?”
弦间像似感到很意外,不由自主地作为“第三者”插足进来。刑警乘机说了声“下次再谈”,便匆匆扬长而去。
5
“你认识刚才二位?”
走出一会儿,丹羽刑警问道。
“我也大吃一惊啊!看来他俩在弦间手下供职。”
本间似乎还没从惊讶中清醒过来。
“他们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还是在你调来之前,那位水野博志是在侦查二股供职的高手,被人称为‘水鬼’,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汉子。那女的叫本田三千子,是交通科执行股的女警察。水野虽有妻儿,但又同本田缠在一起了,前年春天不辞而别,双双私奔。”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现在才看到那事件的主角。”
“是啊,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因为从前还没有现任警察双双私奔的。那时有人指责这是县警察局前所未有的丑闻,但也有人对他俩表示同情,认为警察也是血肉之躯,为什么不能相爱呢?两派都固执己见,最后警署以‘长期旷工’为由,给他俩来了个‘惩戒性免职’。说来也巧,想不到他俩跑到弦间手下了。”
“弦间若成了主要嫌疑人,你认为他俩的存在对破案有何影响?”
“可能会给破案带来困难。弦间的后台肯定是墨仓,否则,一个不久前还在饭店当服务员的家伙,是不可能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购买写字间的。那对私奔的情人大概是好容易才找到这个避风港的。”
“那我们大概就要捣毁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避风港了。”
“弦间确实形迹可疑,他一见到我们就相当惊慌。”
“也许他没料到我们会找到他这儿来。”
“看来,他还挺自信哩!他认为自己与三泽佐枝子的关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事实上,我们确实还没发现任何具体线索。”
“是的,弦间虽然可疑,但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是凶手。首先,如果证明不了他与死者的关系,就无法对他下手。”
虽然两位刑警将弦间列入了重点嫌疑对象之列,但他周围却有一道深深的防护沟。
6
“刚才那两位刑警你们认识?”
两位刑警回去后,弦间向水野和本田投去追问的目光。看来他觉得仅有的两个部下若是警察的熟人,可就岌岌可危了。
“只是面熟而已。”
水野含糊其辞地说。他不大想多讲。他在从事交通调查股的工作的时候,曾放走过违反交通法规的墨仓高道,就靠这个缘份,他与本田三千子携手来到了高道的庇护伞下。
但他不希望见到了解他历史的人,也不希望有人打听他的过去。
“好像他与你们二位都认识?”
“还是先谈谈他们到底是来调查什么的吧。”水野触到了弦间的痛处。
“嘿,没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下又轮到弦间含糊其辞了。
“我所认识的那个本间,当时是相模警察署侦查一股的出色刑警。刑警一般是不大外出的,本间到底在查什么呢?”水野的最后那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说我原来工作过的那家饭店里有个女子被杀了,于是,他们就到处打听取证,巡回调查。”
弦间觉得秘而不宣反倒会引起怀疑,于是,便将警方的来意简单叙说了一遍。
“难道他们因为这事怀疑上您了?”
“胡说!我不会干那种事的。他们说:不管有多少线索,只要与死者有一丝联系,都必须走访。”
“若是这样,倒也没有什么了。不过,那个姓本间的家伙一旦盯上谁,就咬住不放。
别人都管他叫‘鬼难缠’、‘龟本’①,若所长稍有一点令他怀疑之处,事情就麻烦了。“ ①据说乌龟、老鳖之类咬住物体后就不松口,此处为借喻。
水野流露出探究的神情,那目光好像在说:你弦间肯定有可疑之处。
7
警察走访弦间的消息很快就被山岸知道了。刑警为什么调查弦间?山岸的触角开始了搜索。虽然还没弄清是哪个警署的刑警,但看来好像是弦间身边发生了值得刑警去的案子。山岸钻进了报纸堆,从中寻找可能与弦间有关的案件报道。
一条有龙栖塘女尸案的报道引起了山岸的注意。相模市郊一个古池塘中,发现了一具被杀后沉入塘底的女尸。而相模市正是弦间的老家。
山岸又进一步发现了一个疑点:死者曾与弦间在同一饭店供职过,并在时间上有相互重合的部分。刑警肯定是为这起案件而来的。
——这里面似乎有问题。
山岸嗅到了猎物的气味,他感觉:在萨森的合作项目问题上,自己虽然功亏一篑,但只要跟着这股气味追下去,就可以捕捉到一只大猎物。
第17章 过敏源遗物
1
伊朗动乱的形势正在不断扩展,一般民众和宗教界对巴列维国王以石油货币为基础的现代化、工业化治国政策持反对态度,他们心中积蓄了对政府的反感和不满情绪。依靠石油货币迅速推进的现代化抛弃了一般民众,受益者只不过是极少的一小撮官僚、军人等上层阶级而已。
迅速发展的现代化伴随着激烈的通货膨胀,这笔账却转嫁到了全体国民头上。处在这种土壤中的国民、宗教界,以及推行社会主义的民族阵线、共产党等等,团结一致,掀起了打倒王权的浪潮。
导火索是1月初的官方报纸的一篇文章,它指责了伊斯兰教最高导师霍梅尼。信徒们抗议政府的这种行为,举行了示威游行,警方开枪,打死打伤多人。
官方的这种举动触怒了民众,全国各地陆续发生了暴动。8月,号称“石油城”的阿巴丹电影院被烧毁,导致了死亡477人的惨案。
进入9月,全国出现了55万人至100万人的总罢工,主要城市颁布了戒严令,全国处于非常状态。10月末,号称中东地区最大规模的阿巴丹炼油厂几乎瘫痪,输油系统也被迫停产。
11月份危机更加严重。4日,首都德黑兰展开了大规模的反政府游行,过激行动也不断升级。5日,一部分游行队伍发生了暴乱,砸毁、焚烧了银行、饭店、商店、电影院等。德黑兰的中心街道一片火海,各处燃起的黑烟弥漫着整个城市,伊朗完全陷入了无政府状态。
伊朗的原油出口也全面停止了。可以预见,即使罢工结束后恢复生产,也很难达到罢工前的生产水平。退一步来说,即使生产水平恢复如初,但因罢工引起的生产停滞,也不能像罢工前有那么多原油出口,因为他们首先要满足国内需求。
产油大国的政治危机和生产停滞,当然要影响原油价格,根据油种不同,价格已经上涨了4%~10%。
这种暴涨的大气候,正好给最近在阿布扎比召开的OPEC(石油输出国机构)总会关于石油定价大幅度上扬的结论提供了绝好的借口。其他产油国见此情景,也企图控制石油出口,工业国对此十分担忧。如今石油公司为购得原油竞争激烈,想不到前两年还因经济长期低迷处于买方市场的石油行业,正逐渐转变为卖方市场了。
最受这场伊朗危机影响的是SIC公司,因为他们炼油厂的原油供给全部委托给了伊朗石油公司。与SIC公司订有原油购入合同的英国大宗国际石油资本——英格兰石油EP公司,此时运用了不可抗拒的原油自动涨价之条款,发出了削减供给并涨价20%的通告。
因为原油不足,现在必须高价购买。
这对保证原油购入款的安中商事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如今的燃眉之急是,随着原油价格的上涨,必须扩大对SIC的信用投资。以前的事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当初安中商事操办这么巨大的海外项目时,确实丝毫没有考虑到伊朗的形势。与其说是没有觉察,倒不如说是熟视无睹。这同墨仓高道毫无二致。当初高道之所以废弃与SIC的合作计划,并不是考虑了伊朗形势会对项目产生影响,而是基于高道的“感情判断”。正是这场经营阵容中的内部派别之争,客观上拯救了墨仓财团。对安中商事公司来说,最为惨重的是如今桑托斯炼油厂的生产流水线又发生了故障,生产效率极为低下。SIC说这是生产厂家安装工程的结果,而厂家则反驳说那是不懂操作规程的工程师误操作破坏了机器。
这官司一直打到法院,可丝毫没有解决当前的恢复生产问题。
2
在搜索线上虽然捕捉到了弦间康夫这个人物,但侦查工作到此就停滞不前了。只要不能证明弦间与被害者的关系,就无法抓到显示他犯罪的任何证据。
好像是对这搁浅的侦查工作的嘲弄似的,不断地传来弦间春风得意的消息。其根本原因据说是弦间把墨仓财团从危险项目中拯救出来,目前深受墨仓高道的青睐。
“现在你可以得意忘形,我总有一天要收拾你的!”听到弦间得势的消息,本间气得咬牙切齿。他的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收藏在新东京饭店杂品仓库中那织了一半的婴儿衣服被熊熊大火吞噬的情景。为使自己出人头地,他竟草菅人命,将恋人与胎儿一起杀死沉入塘底。
本间至今仍清晰记得被绑上石头沉入池底的三泽佐枝子那副惨相:全身蜷缩屈弯,头部几乎被压挤在双膝间了。那是在冰冷的水中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才这样做的呀!一颗慈母之心,直到她死后仍保留和体现在她惨不忍睹的姿态中。即使尸身腐朽殆尽,那种竭力守护自己孩子的母爱,仍将成为化石而永远留在塘底。
悲惨绝伦的遗物就在眼前,若不能抓到罪犯,刑警的遗憾也将会成为化石而终生留在心底。但是,仅靠决心和这种怨恨是不能破案的。本间整日在弦间设置的防护濠周围打转,以寻找突破口。
终日怏快不乐。案情讨论会开了好几次,但每次都没有实质性的突破。每天早晨听了组长的布置后就分头去调查,但大家心中仍都沮丧,暗忖:“今天肯定又是白忙”。
这种沮丧心理对侦查网来说是一个危险的破洞,一旦让罪犯钻过这个沮丧的破洞,过去的努力以及以过去的努力为基础而将要进行的努力都将变得毫无意义。组长也很担心大家泄气,便鼓励大家说:“现在是紧要关头,希望大家千万别松劲。收网时网最重。大鱼就在网中,再加把劲吧!”
这个时候,一位刚从外勤调来专案组帮忙的年轻巡查①多川突然说: ①巡查:日本最低的一种警职。
“我调到这个组里以后,脸和手脚都出现皮肤过敏,奇痒难忍。”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抓挠裸露在外的皮肤。大家一看,他的手背和脖子周围都出现了瘆人的红肿。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本间问道。
“从办这个案子开始。”多川一面说,一面继续搔痒。
“痒得这么厉害吗?”
“是啊。我不搔不要紧,一搔浑身都发痒。”
“我们小组内部有什么让你过敏的东西吗?”
“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是不是在其他地方接触到什么引起过敏的东西了?”
“我想很可能。我历来就对一些植物过敏,一定是在执勤的时候碰到什么过敏源植物了。”
多川自调到这个专案组以后,执勤的路线当然与以前不同了。
“你对哪种植物过敏?”
“漆树,其次还有无花果树和野漆树。”
“你常因漆树皮肤过敏?”
“即使闻到点气味,也都浑身不自在。”
“那确实是过于敏感了。”
“对不起。”
“这又不是错误,有什么对不起的。可是,漆树都长在哪些地方呢?”
“日本到处都有,既有人工栽植的,也有野生在山林中的。池塘畔,水堤,山沟等潮湿而肥沃的土地上比较多。据说它特别适宜生长在经常被水浸没、掺有小石子的黑土壤中。”
“你了解得这么透!”
“因为漆树是我的天敌嘛!”
“你刚才提到池畔?”本间的提问显得漫不经心,但却掩饰不住他那紧张的心情。
“是啊,我刚才这么说过,怎么啦?”
多川的表情好像在说:我刚才的话对您有什么冒犯吗?
“龙栖塘畔有漆树吗?”
本间嘟囔道,视线却直勾勾地对着空中。他听说漆树极易引起皮肤过敏。专案组的侦查员对龙栖塘周围做过仔细搜查,连每一根草都拨开看过,所以说,如果池畔长有漆树,发生过敏症状也就不足为奇了。奇怪的是,只有一人得了皮肤病,而其他四十几名警察居然都毫无反应,从理论上讲,这种偶然性是很小的。
这么看来,龙栖塘畔是没有漆树的。
多川的过敏源不在他执勤的地方,而可能在专案组的办公室中。多川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过敏,所以仅能使他一人发病的过敏源也还是有的。如果过敏源就在这办公室中,那到底是什么呢?是本来就在这里的,还是从别处带来的呢?
专案组办公室中没有植物。这里已与鲜花和观叶植物等一切风韵情调绝缘,只是在森严的气氛中布下逮捕犯人的天罗地网。这里也没有漆器。若谈起什么办公用品,那则太简陋了,只有几只旧茶碗。那么,多川的过敏源在哪里呢?还是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吧!假若是在办公室里,就会出现照射本间脑细胞的新构思的源泉。如今,那光线所勾画出的造形轮廓尚未定型。与其说以前的视线都没跳出死圈子,倒不如说,在那光线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受到了照射而产生出了新的形象。这当中肯定看漏了什么。
龙栖塘畔没有漆树,也找不出使多川过敏的办公室用品,而多川确确实实在这儿过敏了……
难道是从外面搬到办公室里来的什么东西诱发他过敏吗?专案组办公室设在相模警察署的二楼,原来是署员训示室。成立专案组时,新搬进了一些新桌椅和几床供临时值班用的被子,增装了电话机,给每人备了一个豁牙缺口的茶杯。
此外还有什么呢?对了,还有在发案现场保存下来的资料,其中有死者身上穿的衣物,裹尸体的帆布以及扎尸布用的麻绳。其中会不会有能引起多川过敏的刺激性物质呢?
“多川君,你过来一下!”本间说,“怎么样,你觉得这些物品之中有没有能引起你过敏的漆味?”
“这里面?”
多川流露出惊奇的目光。
“请帮我确认一下吧!”
其他同事也都感到好奇,看着多川将这些东西重新检查一遍。
“我明白了,果然是这个。这些物品中有漆味,虽然只有一点点。就是这种气味引起我过敏的。”
“这样看来,死尸是从有漆树的地方搬来的。”
本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终于找到了这百思不解的难题的答案。
“到底是怎么回事?”
组长问道。
“多川君是新调来我们组的,到这之后他才出现皮肤过敏。我设想过敏源可能就在这间屋里,而且刚才已判明死者身上的衣物沾上了一点漆液。虽然死尸在水中泡了好长时间,但衣服上的漆味仍留了一点下来。这可能是因为被防水性能很好的帆布包裹着的缘故吧。但我同时也想,或许是因为死者被害之前身上的漆味相当浓重的缘故。然而,龙栖塘畔并无漆树,所以说,尸体有可能是从有漆树的地方搬运过来的。”
“那一带的山野中长有很多漆树。”
“死者是死后不久被沉入池底的,解剖验尸业已确认了这一点。因此,我估计杀人现场离池塘不会太远。”
“对。池塘附近有漆树吗?”
“对凶手来说,究竟是将尸体搬到池边方便呢,还是将活人引诱到池塘边方便?”
“移尸方便,但途中的危险却较大。”
“若在死者活着的时候用花言巧语将她骗来,则不会有这种危险性,因此我现在考虑会不会是先将被害人带到池塘附近,就地杀死后再沉到池中的。”
“是在池塘附近有漆树的地方下手的?”
“对。我们最初的搜查只是以池塘为中心的周边地区为对象进行的,所以有可能漏掉了杀人现场。”
“搜索范围还应扩大。”
专案组长下了结论。
3
在本间的建议下,警方再次对龙栖塘周围进行了搜索。考虑到罪犯是先到池塘附近,在那里作案后再往池塘去的,所以便以池塘为中心,先在周围3公里的范围进行搜索,如果没有任何发现,再一点点扩大搜索圈。
搜索的焦点是那种适合漆树生长的湿润、肥沃的土地,特别是带有小石子的黑土地。
在松树、橡树、柞树、枹树等大树下,长着茂密的矮竹和菝葜丛。拨开这些密丛,便可看到匍匍于地面的苔藓和羊齿类植物,还有各种缠脚裹足的蔓藤植物。刑警们依照指示,将草根都扒开检查,看看初期搜查时遗漏的作案现场是否有罪犯遗留下的物品。
哪怕是一点点碎片、一丝丝犯人疏漏形成的盲点也是好的,因为那也许就会成为通向罪犯的线索。
他们摸爬滚打,身上的衣服被荆棘扯得稀巴烂,浑身沾满了蜘蛛网,却仍未发现漆树。
在池塘附近,找不到能开进车子、长有漆树的地方。“恐怕还是杀死后再移尸过来的吧!”
刑警们中有的人很快就丧失了信心。
“多川君,还没有什么感觉吗?”
被当作漆树感应器的多川巡查不时被人催问,可他一点也没觉出反应。时间在流逝,疲惫感在加重,夕阳西下,树林中渐渐暗淡下来。
突然,多川大叫一声:“这儿有漆树!”
在多川所指的方向,有一棵七八米高、树皮呈灰色的阔叶树,叶长5至10公分,每枚叶片又派生7至11片小叶,叶状呈椭圆形,前端短而尖。
“这是漆树吗?”
“是的,一碰就会过敏,所以必须小心。”
对漆树特别敏感的多川已是一副浑身发痒的表情了。
“并不一定这儿才有漆树吧!”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异议。
“这儿勉强可以开进车子,周围又没有人家,离池塘也不远。我们既然搜到如此地步,到了这儿也只找到这一棵漆树,所以暂且就在这儿集中搜查一下吧。”
专案组长下了最恰当的指示。全部侦查员都集中到漆树下,以这里为中心进行重点搜索。正在搜寻时,太阳下山了,林中顿时变得一片黑暗。正当难以继续搜查时,丹羽刑警捡起一样奇怪的物品。因为看起来像是埋进了土里,所以以前搜索时从眼皮底下疏漏了。
“找到什么了吗?”
本间注视着丹羽手里拿的东西。一张小小的纸片包在一张沾满泥土的塑料薄膜中间。
“像是邮票,不是日本的。”
“盖过邮戳了。”
“邮戳不清楚,头几个字母是LOS ANG……后面就模糊不清了。”
“日期是前年的,还有U.S.A.几个字母,大概是洛杉矶吧!”
“洛杉矶?那可是弦间去过的地方!”
大家顿时紧张起来。
丹羽打开塑料薄膜包中的纸片,发现是从信封上剪下来的一块,上面贴着两张邮票,邮票上是气球浮在空中的图案,但左边的一张由于将天地方向印倒了,结果使那气球像倒栽葱一样吊在空中。
“这图案真怪!”
“大概是印刷错误。”
“它怎么会流落在这里呢?”
“邮戳上的日期是前年的11月,想必是在那以后掉在这里的。”
“是弦间扔掉的吧!”
“难说。但是,将邮票扔在这么荒僻的地方的人,想必不是很多的。”
“如果能确认这封信是寄给弦间的,就能掐住那小子的脖子了。”
“但仅仅根据两张邮票来寻找美国的寄信人,这可是大海捞针哟!”
一堵墙壁后又出现了新的墙壁。本以为凿通了的屏障突破口,其方向是否正确呢?
目前谁也无法保证。
第18章 错版邮票的告发
1
伊朗的政治危机给弦间带来了意外的影响。依照契约,SIC只可通过英格兰石油公司购买伊朗石油,现在不得不购买最高价的石油,形势十分严峻。于是,他们企图把这笔损失全部转嫁给安中商事。就像给RCE炼油厂出现机器故障助威似的,工人们举行了要求增加工资的罢工等事件。曾奇迹般出现在托多斯——桑托斯湾的炼油厂,如今像是挨了一连串重击的拳手,已经陷于全身瘫痪的状态。在气息奄奄的状态下生产的产品,也因找不到可靠的销售渠道而积压。
10年期无担保的3600万美元的融资很快就见了底。SIC的财政状况极端恶化,支票兑换已呈一再延期的窘况。即使到了支票支付期,也因没有资金而不能决算。安中商事就像拖着一条濒临沉没的巨轮,在风浪中苦苦挣扎着。一旦巨轮沉没,安中商事也不得不与之同归于尽。
安中的命运差一点就是墨仓的命运。如果当初不早早下马而幸免于难,真的与SIC签了合同,墨仓如今将会替代安中商事,在那巨轮的前面的阵阵巨浪中沉没。
高道好不得意,是他的先见之明使墨仓的事业免遭危难,他作为总帅的地位和威信也因此而坚不可撼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弦间作为高道的密探而行动的消息不胫而走,被墨仓财团的头头脑脑们所共知。作为直属董事会长指挥的秘密调查机关的头子,弦间已为墨仓财团的大人物们所畏惧。
集邮爱好者们纷纷打听龙栖塘附近发现的“气球邮票”,此事也被公开报道了。这事当然也逃脱不了山岸的视线。山岸一见这张邮票的图案,就觉得以前似乎在哪儿听说过,而且时间相距并不太远。后来看到新闻报道说根据邮戳推测这封信很可能来自洛杉矶,于是山岸的记忆被触发了。
果然如此。山岸曾跟踪萨森夫人到洛杉矶“小东京”街的一家餐馆里,在那儿,一个与萨森夫人会面的南希女士提到曾给弦间去过信,还说当时随手拿了一张邮票就贴上去,却不知那是她家先生的珍宝——那是一张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珍稀邮票,丈夫因此而威胁说若找不回来,就同她离婚。
那时弦间说是因为将邮票送人了而暂时无法讨还,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是将邮票送给了佐枝子。也许佐枝子是位集邮爱好者,深知这枚邮票的价值,不肯返还给弦间。另一种情况就是她把这张邮票作为弦间惟一的赠物而用塑料薄膜包着,一时不离地放在身边。
她带着这张邮票,被弦间骗到准备杀害她的地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有可能将这枚邮票作为日后使弦间落入法网的证据而故意留放在漆树旁,也有可能是在做徒劳的抵抗时失落的。总之,由于是用塑料薄膜包裹的,所以邮票保存良好,因此肯定将成为致弦间于死地的证据。这段时间山岸一直在弦间周围打转,这下总算按住他的脖子了。
山岸暗忖:自己抓住了一个反败为胜的大好时机。
2
“萨森战役”结束了,弦间又找到了第二个猎物,并悄悄向前靠近。高明、高义在SIC合资项目上失利后,就大踏步地后退,高守似乎成了墨仓的副帅。从外表看,高守不像高明那样风流潇洒,但他性情果断,只要认准目标,就大胆付诸实践,故备受高道青睐。高道将财团中的娇宠产业——原子能产业委托给他主管,也显示了父亲对他非同一般的厚望。
与美国原子能公司合办核燃料成型加工厂的合同业已签约,工程也已启动了。如果把高守搞下台,其余的皆不在话下。
高明和高守都是高道的儿子,弦间是不会像对待金森那样,利用他们的失策而将他们打入永久的冷宫,但是,只要使高道的儿子个个失宠,弦间就有可能向上爬。
对待高守的方法更不能像对待金森那样,充分利用水野和本田的技能,因为这二人是高道派来的,弦间虽然领略了他们高超的侦探功夫,但还未搞透他们与高道的关系。
所以,若让他们知道弦间已开始在高道的次子身上打主意,难保不会传到高道耳中。高道有个习惯:若他看中什么人,便主动去与他结织。水野和本田也许就是他用这套手法从什么地方物色来的。总而言之,他俩是高道亲选的“家臣”,千万得留神。
对高道来说,虽然弦间是自己任命的墨仓内部的秘密警察署长,但若知道弦间正在自己儿子身边搞小动作,想必是不高兴的。
高道只需弦间替他看管“三金会”中的那些非嫡系成员。
弦间之所以将高守作为第二个攻击目标,不仅仅因为高守成了墨仓副帅,还因为自己抓住了一条可作为攻击武器的线索。
高守能从父亲那儿得到墨仓企业中最有前途的原子能产业的经营权,正说明他作为一个经营者,其素质确实优于兄长。
高守会打小算盘,但眼光也远大。高道有些武断,情绪不稳定,过于偏重直观;高守注重人和,任何事情都三思而后行。他认为:像墨仓这么大的家业,不应依赖于一个优秀领导人的直观性经营,而必须依靠完整的组织机构来进行管理。
所以,他对高明与金森不同“三金会”商量就擅自与萨森进行的交易持批判态度,当金森托他向高道说情时,他也义正严词地加以拒绝。
这位过去一直隐于高义、高明身后,甘居四号人物的高守一跃成为副帅,仅此一点,即足以使人感受到他那稳健踏实的步伐中所含有的强韧和活力。比起老成的高义和不通世故的高明来,他是一个重要的强敌。
面对这样的强手,只能窥其弱点突然攻打,切不可进行正面攻击。
清枝以外,高道还另养了两个女人,她们分别住在南青山和六本木的高级公寓中。
住南青山的叫垣内初枝,曾在银座当过女招待,今年28岁;住在六本木的叫高井邦子,以前在柳桥做过艺伎,今年33岁。
从“松涛”搬出来的清枝已经坐上了正妻的位子,所以,如今的高道只有两位情妇了。
弦间准备作为武器使用的那条线索,是以前清枝悄悄透露给他的。
“垣内初枝这个女人,貌似慈善,其实是一肚子坏水。”
——怎么个坏法?弦间无意打听女人之间的议论,只是无所谓地听着。
“她同高守暗地里很可能有一手,据说她在银座当女招待时,高守也同她打得火热,常到她那里去,直到董事长将她安顿在南青山以后,两人好像还保持着关系,常常偷着幽会。”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可真是‘母子盖浇饭’①了。”弦间忘记了自己与清枝的关系,说道。 ①是以鸡肉和鸡蛋作汤菜的盖浇饭。
“哟,那母子盖浇饭说的是娘儿俩呀!”
清枝也好像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从哪里得知这些事的?”
“在我这种位置,各种各样的情报都会源源不断地传来,不过,这仅仅是传说而已,当然是没经过核实的哟!”
清枝神秘地一笑,就把弦间兴头上的提问岔开了。
当时清枝的戏言若是事实,倒也许能成为对高守的一个决定性打击。垣内初枝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仿佛就是为了做男人玩物而来到人世似的。弦间在一次晚会上仅远远地看过她一眼,便发现她即使与人简单问候时,也总显示出勾人的媚态来。她全身散发出性的魅力,周围似乎始终笼罩着一种粉红色的雾霭。
因为她有点近视,常常以含情脉脉的媚眼盯视对方,所以被她盯过的男人往往产生一种错觉而飘飘欲仙。另外,她的身子也具有挑逗性,能引导男子展开遐想的翅膀。
只要看一眼她那丰盈的体态,男人肯定会为之倾倒,而与此对应的杨柳细腰,却像引出甘甜的咸味一样相辅相成,勾勒出几近完美的女体曲线。
高道最宠爱的女人就是这位初枝。清枝之所以被立为正妻,是因为她生下了那美,而不是因为她受宠爱。
首先必须弄清高守与初枝私通之说是否属实,只要抓到一定程度的具体材料,就可派水野和本田来深挖细找了。
弦间给清枝打去了电话。如今二人已是冠冕堂皇的岳母与女婿的关系,来往比以前方便多了。
“阿贞在你身边吗?她可是金森的间谍呀。”
弦间念念不忘确保安全。
“不在,又有什么事?”
清枝的腔调显得惴惴不安,因为弦间打来的电话,大都是发生了不顺心的事。
“请放心,我们一家三口都平安无事。”
“你劝劝那美,让她有空带孩子来玩玩。她父亲也想他们呢!”
“外婆也应该时常来看看外孙呀!”
“这是什么话!”
“生气了吗?”
“当然要生气,我还没到你所说的那个年龄嘛。”
“你若不高兴那么叫,我以后改正就是喽!”
“好了好了,今天一本正经地来联系,又有什么事啦?”
“实际上,我想弄清一件事。以前妈妈说过高守跟垣内初枝私通,是吧?”
“不要叫我‘妈妈’,我听了不舒服。”
“不这样叫又怎么叫呢?总不能再叫‘清枝’吧?”
“照原先的叫法就行,只要没有其他人在场。”
“好,好,就按您说的叫,话又说回来,夫人是从哪里听说垣内初枝的事的?”
“你怎么没完没了地问这些?”
“这可不是轻易拉倒的,我跟您说,高明和高义在跟萨森国际公司的合作问题上失败后,剩下的强敌就是高守了。如果我们让高守栽倒,不就变成那美一个人了吗?”
“你这个人,比我想像的还要坏得多。你是想把高守搞下去,自己作为那美的丈夫而夺取墨仓的家业吧!”
“即使搞掉高守,我也得不到墨仓的家业。准确地说来,那时那美和高光的日子就会好多了。”
“还有你的处境,那才是最重要的吧!”
“既然您什么都明白,就请助上一臂之力吧!我的势力若能扩大,对您来说也肯定有利。好不容易爬到这个地步,难道就不能再攀高一些吗?”
“我不想把那事告诉你。”
“为什么?将高守和初枝之间的私情一张扬出去,就能把我们最大的敌手扳倒。”
“我忘记是谁告诉我的了。”
“您刚才还说是不想告诉我,现在怎么又说忘掉了?是因为说出来对您不利吗?”
“请别为难我。”
“要想打击高守,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请记住:我们俩现在已经捆绑在一条船上了。您告诉我就行了,如果我觉得张扬出去对夫人不利,就会放弃这条路的,请您放心说吧!”
“看来是非说不可了,真拿你没办法。我是听高冈久野说的,喏,就是把你介绍给我的那个老太婆。”
“从高冈久野那里?”弦间也为这意外人物的重新出现而惊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难以启齿嘛。只有那老太婆知道我俩的秘密,接近她是十分危险的。”
“高冈久野是怎么知道的?”
“似乎是她给他俩牵的线。”
“高冈久野是知道您的身份后将这情报透露给您的吗?”
弦间回想起高冈第一次将他介绍给清枝时,曾对他说过这是一笔“大生意”。如果高冈已知道清枝的身份,再接近高冈久野的确是非常危险的。
“我的身份怎么会让她知道呢!”清枝说。
“不过,听那老太婆的口气,好像她已觉察您是一个大人物了。”
“我是大人物?那一定是因为她想多从你那儿拿点谢礼。”
“那么,高冈久野是在不知道你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我觉得大概如此,那个老太婆素常守口如瓶,但那次好像是初枝想赖掉介绍费或想讨价还价,于是老太婆便大发牢骚,说漏了嘴,但也有可能是旁敲侧击地警告我:‘若忘了给封嘴钱,我可不负责保密’。”
“若是听高冈久野说的,那倒确实不能同她接触。”弦间在电话前陷入了沉思。
“是吧,若让那老太婆知道你我现在的关系和身份,那可就倒霉透顶了!还是别去管什么高守和初枝的私情吧!”
“不过,正因为这消息来自高冈久野,所以才具有可信性。”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根本不同高冈久野接触,只要摸清高守和初枝幽会的现场证据,就能掌握主动。”
“真希望你一切顺利,也希望我们同心协力,不断壮大,但我不愿同你捆绑在同一条船上。”
“夫人可比我险恶哟!”
“哪里的话,这不是险恶,而是谨慎。”
因为确认了传说的出处,所以弦间信心倍增。高守和初枝是有私情的,如今惟一待查的,是他们的关系是否仍在持续。
弦间断定他们还保持着关系,这是根据他自己的女性交往史而产生的直感。垣内初枝如今正处于女性的鼎盛时期,她那全身活跃着情欲细胞的肉体是依靠充足的性关系耕耘出来的,这与高道的年龄并不对应。高道除了初枝以外,还有清枝和六本木的高井邦子。若将他那衰老的精力一一分配,初枝能得到的就更少了。这种老残的配给,是不可能使每一个女性细胞都达到充满活力的成熟程度。
不能满足欲望的成熟是会枯竭的。初枝如今是朵水份充足的花朵,肯定有人补充高道那老朽之躯所供给不足的部分,那人就是高守。
弦间认为肯定如此。
回想起来,弦间的一切成功都是来源于女人。从与那美结婚后走运,到事前捕捉到与萨森国际公司合作项目,直至发现高守和初枝的私通,都是依仗女人。除了女人,他一无所专。但这也是优秀男人的才能,幸运的要素就包含在这才能之中。
弦间如今对自己的“才能”充满自信。现在做任何事情,幸运之神都会偏向自己。
幸运,才是男人才能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弦间增强了自信心,并在这自信的基础上决定使用两名部下。“因为高守和初枝有私通的严重嫌疑,所以要调查跟踪这两人的行动。”当接到这个命令后,就连长着豹子胆的水野都流露出吃惊的样子。弦间对他们说:“就我个人而言,也不想去打听董事长家的私事,但如果这是事实,就不能视而不见。倘若是毫无根据的谣传,那则是众望所归,但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两人搞上了。我也知道你俩也难办,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拜托了。”
“明白了。”
“对董事长那边,在没查清是否为事实之前什么也不要说。”
“我是这里的职员,所以,我不会直接向董事长报告。”
“那就好,你俩的工作表现,我会充分向董事长美言的,今后可要加油干啊!”
虽然还有不能完全信赖之处,但这两名部下确实干得不错。他俩似乎有不可告人的历史,但若如此,则正好和弦间同类。弦间准备等自己坐上人间雅座以后,就好好报答他俩。
水野和本田雷厉风行,一星期后,水野便来向弦间报告:“哎呀,真让我们大吃一惊!两人确实有关系啊。昨天,本田和我分别盯着初枝和高守,傍晚6点钟左右,初枝开着自己的汽车从南青山公寓出来,高守则驾着公司的车子,从位于大手町的总公司出发,到了赤坂东急饭店门口后换乘出租车,两人先后进入了目黑站附近的情人旅馆——‘平安朝’旅馆。”
“然而,仅凭这一点,并不能断言两人进了同一个房间呀。”
“幸运的很,大概是他们出来时太大意了,两人在旅馆里一起待了两个半钟头后,又一起从旅馆出来乘上初枝的车,我们立刻把这个场面拍了下来。”
水野递来的照片上,以一幢宫殿式旅馆为背景,高守和初枝同乘在一部汽车中。好像是远距离拍摄,照片有点模糊,但他俩的特征清晰可辨。
“干得漂亮!这可是赖不掉的证据哟!”
“我真不明白,那高守竟会染指董事长的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男女私情,不能用常理评论。对了,你们用闪光灯了吗?”
“没有。因为当时光线还可以,而且用的是高感度胶卷。”
“那么,他们二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尾巴被人揪住喽!”
“是的,很可能不知道。”
王牌还是等到出其不意时打出去效果最好。弦间面对置于俎上的一个大猎物,正舔着舌头思量着如何烹饪呢。
3
伊朗局势更加紧迫了。11月5日,稳健派的国家总理向巴列维国王递交了辞呈。6日,国王任命国家军队总参谋长为新总理,开始了军人参政。评论认为:这种向军人政权的转换,说明国王对民主政权丧失了信心,认为它不能收拾现在的动乱。然而,依靠军人政权对反王判反政府的暴动采取的强行镇压政策,招致了民众的反感,反而将反政府运动的火种撒向了全国,并化作革命的动力,随时有爆发的危险。
伊朗的一天原油生产量为570万桶①,现在却降低为130万桶,出口几乎处于停止状态。如若如此继续下去,势必再度出现1973年时的那种石油危机。
①石油计量单位,约为159公斤。
使安中商事蒙受灭顶之灾的事态发生了。不愿受伊朗动乱波及的下加利福尼亚州政府将所持全部股票转让给了萨森,从与SIC合资企业中脱身而逃了。
安中商事唯一信赖的基础——州立公司,如今成了萨森持有全部股份的一家民间公司。SIC的后台是州政府,后面还有墨西哥合众国政府支撑着——正是这种思想意识,使人对SIC这个项目充满信赖,觉得它是艘能够穿洋越海的不沉之船。
这个支点土崩瓦解了。以前毫不犹豫、无忧无虑接受安中商事开设LC业务的日本各家银行迅速开始冻结了这项业务。倘若不接受开设LC,SIC的资金抽出立即就会停止。
如果继续这种业务,以前注入SIC的巨额贷款就不能回收,成为将安中商事拖入死海的沉重包袱。安中商事觉察到这一危机时,已经陷得过深而不能自拔了。这就像一对连体双胞胎,若强拉硬拽地分开,只会使二者同归于尽。为了拯救一方,另一方就必须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深入下去。
明知对方根本不会来拯救自己,可仍为暂时得到镇痛而注射麻醉剂。这种麻醉药也相当危险,它可使安中商事全身麻醉而一卧不起。
如今任何人都能看出,安中商事就是一条摇摇欲坠的船。它只不过是靠着仅有的平衡浮力,苟延残喘,漂浮在水面。正因为它体积巨大,所以一旦失去平衡,就会顷刻沉没。
看到安中商事的沉重危机,墨仓商事的职工个个搔首挠腮。只有一步之差,自己险些遭受那种厄运!
财团的中坚力量——商事公司的挫折影响着整个财团。对在关键时刻能同萨森一刀两断的墨仓这一英明决断,银行方面给予了高度评价。与安中的悲惨命运截然相反,整个墨仓财团的形象扶摇直上。
在这时期,弦间向高道报告了高守和垣内初枝的私情。高道极其冷静地听完了弦间的报告。可那近乎异常的冷静,正说明这事对高道起了作用,高道正下定一个巨大决心。
表面上风平浪静,一如昨日,但不久弦间便从水野那儿得到报告,说垣内初枝已从南青山的高级公寓搬出去了。
“搬到哪儿去了?”
“搬到中野一带低档公寓去住了,并听说她又出去工作了。”
“还是去银座吗?”
“不,去了新宿。大概因为银座那儿熟人多,不便回去吧。现在那家店的店名我也知道,有空一起去看看吗?”
“我心里还觉得对不住她呢。难道高守对这事无动于衷?”
“他就是想救助也不成啊!因为染指父亲的情人的丑闻暴露了。”
“那种女人,肯定马上又会找到靠山的。”
“谁要是知道她曾是董事长的情妇,恐怕都会敬而远之的。”
“高守那边今后将会如何呢?”
“因为自己的情妇夹在其中,所以高道不会将这事抖出来,但总会有一天以某种方式有所表示。”
4
据邮票收藏家解释:在龙栖塘畔的漆树下发现的“气球”邮票,是集邮迷中称做“错版票”的珍品。它是在制版阶段将拼版图案上下左右倒置而印刷出来的。
“在各国的早期邮票中,这类邮票偶被发现,因它们是在制版、印刷、发行等各个阶段多次严格检查下漏网的,所以极为珍贵。”
“既然是这么珍贵的邮票,那么,使用它的人也是为数不多的喽!”
集邮家的话使刑警充满了希望。
“可是,各国邮政局知道错版票在集邮迷中被视为珍品后,都故意印刷错版票销售。
因为这是两枚一组的邮票,所以比一般的邮票价格高出两倍。大概邮局认为发现了一个新的生财之道吧!“
“这么说,这张气球邮票也是人为的错版票喽?”
刑警的满腔热情顿时凉了半截。
“错版票的种类也很繁多,可‘气球’我们还是头一次看到。从印刷和图案方面来推测,似乎不是多么古老的邮票。世界各国的邮票目录中都没见记载,所以也许是一种尚未为人所知的错版票。”
“那么,能不能查出寄信人呢?”
“这要费点时间,让我们查查介绍外国邮票的期刊杂志吧。如果是故意印制的错版票,那就查不到寄信人了。”
正当专案组被集邮家的消极判断弄得灰心丧气时,突然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专门代理情报搜集业务的“东方资料服务所”所长山岸英光受某主顾委托而去美国调查弦间康夫的经历时,在洛杉矶遇到了一位像是寄出过那枚错版票的人物。
专案组的消沉气氛顿时云消雾散。那位寄信人名叫南希·弗尔,从偷听到的对话片断来推测,她是洛杉矶实业家阿布拉希姆·萨森的前妻琳达的朋友。
山岸受谁委托而去调查弦间经历,又为什么要去偷听萨森前夫人和南希的谈话,这些虽然都是令人深思的问题,但与目前对寄信人的调查并无关系。
在洛杉矶警方的协助下,从琳达那儿得知了南希·弗尔的身份,并从南希处取得证言,证明她确实给弦间康夫寄过一封贴有气球错版邮票的信件,经查,其日期与邮戳亦相符。
世界上屈指可数的错版票掉落在三泽佐枝子被沉尸的龙栖塘附近。更具有决定性的证据是:从邮票上查到了佐枝子的指纹。弦间为犯罪嫌疑人已是不可否认的了。
于是,专案组向检查机关提出申请,要求以杀害三泽佐枝子以及弃尸的嫌疑,下达对弦间康夫的逮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