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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鸮与夜之王

_5 红玉伊月(日)
角鸮愈思考就愈糊涂了。说不出口的话,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口,没有办法。她轻轻地继续说:
「那个啊,我今天能不能睡在这里~?」
角鸮心想,如果能在这间漂亮的房间里,被猫头鹰的绘画所围绕而入眠,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呀。所以她提出了如此的要求。猫头鹰则对角鸮的要求似乎充耳不闻一般,又从角鸮身上移开了目光,转而面向画布。
但感觉得出来,那绝对不是拒绝的反应;为此角鸮感到万分欣喜,觉得非常幸福。她觉得猫头鹰仿佛在对她说「随你便」。因此角鸮在猫头鹰的脚边蜷起身体,静静地发出了微弱的鼻息声。猫头鹰仅仅瞥了一眼这样的角鸮,接着又为了作画,将指头驰骋在画布上。
面对粗暴地打开执务室的门并将身体沉在房间里沙发之中的人影,国王不禁停下签写文书的手,皱起眉头。
「骑士的礼仪到哪儿去了?」
「大概在另一颗星球的彼端吧。」
安多克随便敷衍地作答,继续摊在沙发上提高了声音说:
「真是的,这样的做法真是太姑息了。」
「你说的是哪一件事呢?」
面对国王的反问,安多克丝毫不见动摇之处;他像装了弹簧似地爬起来,浅坐在沙发上,和国王相对而谈。
「讨伐魔王的准备似乎进行得很顺利嘛。」
「……」
国王沉默以对。安多克带着几分认真的表情说着:
「城里的人们想法都倾向于讨伐魔王。至今为止不曾带来多大灾害的魔王,正对孩子们形成威胁。而且,对于遭囚禁的少女,人们投以大量的同情票。更何况,听说王室直属的魔法师团准备得颇为稳当嘛。」
一切都出乎圣骑士的理解之外。安多克并没有要追究责备的意思。圣骑士虽然是骑士团的象徵,却不是至高无上的:他并没有政治的手腕,他的技术以及能力完全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他选择了如此的生存方式,并且选择成为不轻易出马的骑士。国王以一副沉稳的口吻对安多克说道:
「你说得没错,只缺担任讨伐前锋的圣骑士号令了。」
然后国王抬起了脸庞。
「你要怎么做?」
安多克直视着国王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对外宣称是为了拯救被囚禁的少女,然而讨伐魔王的真正目的是?」
安多克低声问道。国王稍稍移开了视线,回答说:
「是为了这个国家和国民。」
其实,安多克不用国王说也明白这一切。现任国王是位非常优秀的国王。他将原本为他国所侵略的这个国家,在他这一任之内中兴复国;并且活用魔力强大的当地特色,编成魔法师团作为武力。他让农耕与商业繁盛,增强了国力。
而这个国家自古相传的传说中的圣剑,也在相隔百年之久后选出了主人,(圣骑士)也成为列德亚克王国独立的象徵。尽管尚有不足之处。然而只要能打倒魔王,其中有几样就能到手。
安多克明白国王的企图。他被选为圣骑士已经将近有十年的岁月了。对于很早就死了父亲的安多克而言,国王对他的存在就像他的父亲、伙伴、朋友一样。但是,他不会为了国王而轻易动用圣剑。不管对手是人类,亦或是人类以外的生物,安多克并不喜好无谓的杀生。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那把圣剑并不是装饰品;只要握了这把剑,必然会有生命因此而消失。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我也会去的。」
尽管如此,安多克还是轻轻地耸了耸肩,脸上浮现出稍感困惑、遗憾的笑容。他苦笑着说:
「我还被太座骂了一顿呢,说什么『连一个在受苦的少女都救不出来的话,辞掉圣骑士的头衔吧?』」
安多克知道这大概也是国王所谓的善用战略吧。这名不轻易出兵的圣骑士,唯独在妻子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国王深知这一点。
「对、对了,让欧莉叶特也加入队伍好了。」
对于自己这个天外飞来一笔的主意,国王容光焕发地说道:
「没有比圣剑的圣女更能提振魔法师团士气的了!将她在神殿所培养成的魔力……」
「喂,国王。」
微微一笑,安多克岔开了国王的话。
「喂,国王,我可事先说清楚。」
安多克若无其事地说道。若无其事地,不过,却用了比平常更低的声音说道。国王毫无理由地屏气凝神。是的,毫无理由地。
「你要如何运用圣骑士是你的自由,想要拿来做装饰的话绰绰有余了。如果不是无谓的杀生,我也愿意赴沙场一战。」
这时,安多克蓝色的眼睛怱地消失了笑意。
「但是,今后若有要欧莉叶特勉强上战场的这等事情,我就要舍弃圣剑,带着她离开这个国家。」
他的声音清楚宏亮,说话毫不犹豫。国王恨恨地皱起眉头。
为了自己的国家,将妨碍者予以斩首——他不是没有这等觉悟的国王。正因为他兼具了冷静而犀利的一面,因此能支撑住这个国家。然而,他无法强迫违背他的安多克;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象徵」。
「……你想要胁本王吗?」
对于国王的话,安多克微微一笑。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角鸮在黎明之际,因为小鸟的振翅声醒了过来。从巨大的窗户射入了光芒:由光线的强度她判定那是朝阳,角鸮缓缓地闭上眼睛,准备再继续睡回笼觉。冰冷的地板让她感到舒适,似乎在诱惑她立刻进入睡眠。
「角鸮啊。」
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角鸮跳也似的起身。她挺直了上半身,这时房间内已经不见屋主的身影,只见库罗停在窗棂上。
「库罗!」
角鸮眼睛发亮,看着库罗;库罗则静静地待在一旁。角鸮心想,朝阳的逆光看起来真是漂亮。
「看看你!角鸮,你脸颊上有地板的纹路呀。」
库罗的话里透着些许温柔,角鸮一边擦抹着脸颊,「嘿嘿」地笑了。
「库罗,你是怎么啦?库罗很少自己来到这宅邸吧?」
「嗯。」
库罗轻轻地点了点头。
「角鸮啊,我有话要告诉汝才前来此处。」
「有话要对我说?什么事啊—?」
角鸮拖拉着身体,靠近窗口。库罗直视着角鸮往上看的眼睛,在稍作犹豫的沉默之后开口说道:
「我从今天起要离开森林一阵子,短则数日,长则约一个月左右。」
「要离开森林~?」
角鸮歪着头,库罗则点了点头。
「奉夜之王之命,我将暂时离开这座森林,前往人类的世界巡游。于此期间,你即使呼唤我之名,也无法传到我耳里。因此角鸮,你必须在这段期间内自行处理自己的事情。做得到吧?」
「是~!」
角鸮高高地举起手臂,精神饱满地做了回答。但是又立刻向上翻起眼珠歪着头说:
「不过,夜之王之命是什么啊!?」
「那是……」
库罗闭上了才刚要开口的嘴。
「……恕不奉出口。」
「这样啊—」
角鸮又笑了起来。她对此没有任何的不满;像这样,库罗在离开森林之前来到自己身边,让她感到欣喜。库罗看着微笑的角鸮,很快地开口说道:
「对了,角鸮,在我离开森林前,说个故事给你听吧。」
「故事—?」
「对,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角鸮虽然无法判别库罗突然说出这些话的真意,然而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想说的话。
「我要听!」
角鸮规规矩矩地在地板上坐好,等待库罗开口。库罗在稍稍犹豫之后,做出了用右手在脸颊上搔痒的动作,然后缓缓地开口。
「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相对于时光无情地流逝,更能确切感受到比起原本的距离还要更加遥远的故事。」
库罗大声、清朗地说着。就好比叙述英雄故事的吟游诗人一般,藉由他的破锣嗓子流泄而出。
「这是一个古早以前灭亡的小国,和在那里生存、逝去的王子的故事。」
「王子?」
角鸮歪着头说。她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库罗毫不停歇地诉说着这个故事。
「是的,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事了。从这座森林越过好几座山,连人们肤色都不一样的北方那头,有一个小小的王国。这个国家的作物结不出果实,也无法狩猎;然而,这个国家却绝非是一个贫穷的国家。因为,这个国家的山里蕴藏着美丽丰富的矿脉。人们采掘那些矿物,加工、买卖,筑起亿万财富。国王的生活更是充足富有,他得以雇用佣兵,储备武力。到了冬天,土地都为深厚的皑皑白雪所覆盖,但正因如此,短暂的春天之美就更显得弥足珍贵。」
「雪啊……」
角鸮从来没有将雪拿在手上端详过。她动员仅有的知识,想像出美丽的白色粉末。
「人们丰衣足食,皇室也富裕充足……直到愚蠢的人们将山林中的财富完全采尽为止。」
说到这里,库罗压低了声音。
「有形之物终有一天会毁灭,此乃确切且必然的道理。但人们有时会很轻易地就忘却这个道理。矿物被开采殆尽,全国上下为了所剩不多的资源开始起了斗争。若要说皇室为了紊乱失序的民间做了什么,也不过是利用权力从旁抢夺剩余的矿物罢了。国王曾过着极为繁华富贵的生活,已无法从如此的生活中自拔了。」
库罗的用字对角鸮来说艰深难解,角鸮为此感到苦恼。然而她努力想办法跟上库罗所说的话,咬紧牙关默默地聆听。
「话说皇室有一位王子,他是恰好在矿物开始告罄之时出生的王子。因此,人们对他投以冷淡的眼光。尽管矿物的存量告罄乃自然而然且理所当然的变迁结果,人们却希望能将原因硬推给自己之外的人身上,因此王子一出生便惨遭迫害。尽管作为一个王子,他受到该有的礼遇——不愁吃穿;然而包括生下他的王妃以及国王,都不爱这位王子。」
角鸮缓慢地思考。所谓的爱,是怎么一回事呢?
「王子生而孤独,但并未放弃生存下去的念头。人们虽然都对他不友善,然而这个国家的景色对他来说实在太美了。不久之后,这位王子开始尝试着让映入他眼帘的美丽景色留下形迹。为此,小王子拿起画笔——他开始作画。」
「啊……」
库罗话及至此,角鸮便突然明白过来他到底在述说什么。她突然领悟过来他到底在说着「谁」的故事。库罗不做任何回应,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这个国家终究发生了革命。不堪皇室劣质统治的饥民们在王城之内放火;被遗放远处的王子也被拖出来示众。王子所画的绘画也被视为放浪形骸的象徵,人们将他的画拿到广场烧毁。但事实并非如此;对王子来说,他所剩下的只有绘画了啊。」
角鸮愣愣地看着库罗。仿佛藉由这样做,就能目睹库罗所描述的光景似的。
「直到被处决之日,人们将王子幽禁于高塔之中。在只镶嵌着小铁窗的牢房里,王子被锁链束缚于墙壁:被斩首的日子一刻刻接近,即便如此,王子仍继续画着。」
「颜料呢?画笔呢?」
角鸮觉得不可思议而问库罗。
「没有颜料,也没有画笔。王子咬破自己的手指,用渗出来的血在墙壁上画画,仿佛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也许他早已疯了,看着人类丑恶的一面长大的王子——」
是啊,角鸮内心里这么想。像是感叹,像是四肢无力……也像是深深的理解。
「那是比红色更红的画,拥有壮绝的美和动人的魔力。是人类这样微小的存在,切削灵魂而画出的;那力量强大无比。」
库罗曾经说过:
「最美丽的,是使用了红色颜料的画作。」
到底在哪里看过呢?角鸮并没有察觉出其中的矛盾;然而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全然领悟这一切。
「他的画甚至吸引了魔物。我造访那里,然后看到受了太多伤害的王子。他身而为人,却有着那般的心灵和那样的魔力。我问他,是否依然希望活下去?是否还不厌倦身为一个人类?王子对这两个问题,都回以肯定的答案。」
当然是这样,角鸮心想。不用说,当然会是这样的答案吧。
「恰巧的是,这座森林里开始了夜之王的王位传承。夜之王也是有寿命的,在寿命到达尽头之时,他的魔力会归于尘土,然后又创造出新的夜之王。此外,还有另一个传承方式。那就是由上一代的夜之王选出下一代的夜之王;如此一来,不论何者都能成为夜之王,都能得到月之瞳。我要王子到森林里去,叫他去见夜之王。我要他去见不是人类,而是王之所以为王的夜之王。之后,夜之王选择了他。」
说到这里,库罗又再重新说了一次:
「就这样,世界选择了夜之王。」
库罗常常提起「世界」这两个字。夜之王的选择,以及允许——这一切就是「世界」的选择,以及允许。魔物的世界,确实是如此运转着。
「我的故事说完了。」
库罗缓缓地结束了他述说的故事。到底是为什么呢?角鸮心想。为什么库罗要对她说这样的故事呢……?
「那么,我这就要离开森林了。」
库罗怱地飞了上来。
「若能再见面就好了,角鸮啊。」
「如果命运允许的话吗?」
角鸮问道。库罗则
「嘎嘎嘎嘎!」
地笑了。
「正是,若命运允许。再会了,角鸮啊!」
然后,库罗怱地如轻烟一般消失了。角鸮站了起来,从窗户探出身子,唯有在心里头目送库罗。这时,角鸮忽然发现自己的两颊是湿的。
「……咦?」
只要一眨眼,便会落下透明的水滴。
「这到底是什么啊,会不会是生病了呢?」
角鸮慌忙地用力擦拭了水滴。虽然不是头一次这样,然而她也不记得有过这种情形。角鸮心想,这是不是像流汗一样呢?她擦拭了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水滴,朝着太阳升起的森林,从宅邸夺门而出。只为了发现美丽的东西,再次见到猫头鹰。
魔力创造出来的灯光呈现不自然的红色,绽放着仿佛熟透水果一般的橘色光芒。在夜之森入口,聚集了屏气凝神的魔法师们。每个人都将连帽斗篷压低到眼睛的高度,手持老旧的橡木杖。
「没有月亮呢。」
身穿皑甲的安多克动了嘴唇,抱怨似地说道。
「真是遗憾。我听说夜之森升起的月亮很美呢。」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圣骑士殿下。」
从他的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和周围的魔法师们同样披着斗篷,握住魔杖的手满布皱纹,手指上戴着好几只咒术用的戒指。
「我们就是在等候新月的来临,因为夜之王的魔力在新月的夜里会明显地减弱。若欲攻陷,失去如此机会必不得成功。」
「即使是集结了我国引以为傲的魔法师团全力也是吗?利贝尔团长殿下?」
安多克如同往常以淡淡的口吻,脸上甚至浮着笑容,对团长投以如此的问话。
「……恐怕是如此。」
团长并不是在烦恼该如何作答,而是对于要开口回答这件事情,有些许的自傲和自尊心作祟;所以间隔了一会儿才作答。
「恐怕即使圣骑士持以圣剑,也无法匹敌。」
对于被称为利贝尔的男人的话,安多克
「哦」
地做了心不在焉的回答。他仰望着静谧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夜之森。在沉重的静默之后,就像明明不擅长却硬要回话一般,利贝尔提高了声量说:
「但、但是!当我们得以捕捉夜之王,将其魔力到手之际,我国的魔法师团也……」
「我可不想听。」
安多克打断了他的话,发出柔和的声音。
「你们对魔王是要杀要剐,都随你们高兴。不过,我今天之所以前来,是要来救出被囚禁的小女孩。而你们是来捕捉魔王的,对吧?目前就维持这样的关系不就行了?」
安多克的口吻绝不算是强硬的。但是这句话却让利贝尔答不上话来,令他噤若寒蝉。还来不及浸淫于沉默之中,利贝尔身后出现了几个影子。一阵低声耳语之后……
「……结界似乎已经准备好了。」
利贝尔庄严肃穆地禀告。
「是吗。」
安多克轻轻地点了点头。他闭上了眼睛,仿佛一时落入沉睡之中似的。黑暗似乎又稍微加深了,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背后的林木摇曳。
「圣骑士殿下……!」
面对黑暗之中现身的巨大身影,魔法师们高声喊了出来,同时举起魔杖。然而安多克率先一步拔出了剑,回过身朝袭来的魔物一剑劈下。巨大而首当其冲的魔物发出临死前的悲鸣,倒了下去。
魔法师们屏住了呼吸。那一剑劈得锐利而毫不宽容,从他平日温和的言行举止,是绝对无法想像的。在黑暗中,完好无缺的圣剑反射出淡淡光芒。背对着魔法师们,圣骑士开口说道:
「魔法的施术者有几个人?」
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之中仍旧清晰,震动着空气。
「由、由我和年轻的两名来……」
为了捕捉夜之王,直接对他施以魔法的魔法师共有三名。其他团员则负责魔力的增幅以及辅助。
剑柄的触感有如吸附在手掌上一般。安多克心想,只要闭上眼睛,仿佛连声音都听得见——就像那一直被沉睡中的圣剑所呼唤、漫长的少年时代一样。
从剑鞘里拔出剑来的那一瞬间,他的感官便被琢磨得澄静敏锐,世界则冷冰冰地为之变色。对于此次讨伐魔王之行,安多克在心底某处感到幸运。
如果能用只知夺命的此剑来拯救他人——尽管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念头,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安多克开口道:
「挡住去路的野兽,皆斩;绝对不要进入剑路之内,我不是说你们会受伤。」
然后,他稍微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是深深的蓝。
「而是我不保证你们能活命。」
只有利贝尔对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战斗宣告开始,圣骑士拔出了剑。再也无法回头了。原本在树根沉睡的角鸮,觉得好像听见有谁在惨叫,慌忙地一跃而起。
「咦?怎么一回事?」
她感觉得出事情透着些许古怪。尽管如此,她却弄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黑暗在骚动着。森林中的一草一木,都像是在发出悲鸣一般,仿佛在彼此摩擦着。
「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
角鸮抬头望向天空,却完全看不见月亮。她的背脊感到一股冷意驰骋而过。(我必须过去才行啊。)角鸮让锁链作响,迈步前行。
她奔向猫头鹰的宅邸。猫头鹰应该会待在宅邸里的。角鸮今天没有带任何美丽的东西,她心想,就算被赶走也无所谓。只是,角鸮觉得非去一趟不可。
「!」
随着接近宅邸,角鸮的眼睛有了明显的变化。
「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了不成句子的声音。整幢宅邸都燃烧了起来,赤红的火焰仿佛将宅邸包围起来似地燃烧着为什么呢?角鸮心想。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跑了过去,从门扉间略开着的细缝硬挤了进去。火势一分一秒地侵入宅邸之内:仿佛在感受地狱的业火一般,角鸮奔上阶梯。她奔入猫头鹰的房间内夜之王就站在那里,站在房间的中央。
「猫头鹰……!猫头鹰!猫头鹰!」
角鸮喊叫着。猫头鹰缓缓地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如往常一般是冰冷的金色,反射着火焰的红色,仿佛在飘荡摇曳。他的眼里并末浮现任何情感。
「猫头鹰!不要啊!住手、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角鸮大声喊叫。她仿佛要驱赶从墙壁卷起的火焰一般,扑打了好几次;似乎忘记了那样的热,会将自己烧伤。
「住手啊!住手啊!会被烧掉的!猫头鹰的画要被烧掉了呀呀呀呀呀!」
浓烟侵入她的肺里,她用力地咳了几声。尽管如此,角鸮仍然作势要守住绘画,拼命要将画从墙壁上移开。红色黄昏的绘画,快要完成的绘画在火焰中凄惨地燃烧着。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角鸮发出了像野兽一般的咆啸声。猫头鹰及时抓住了差点就要投身于火焰之中的角鸮的手臂。
「够了。」
角鸮的耳里听见猫头鹰冷峻的声音,她回头望去。
「一点也不好!不好啊!」
因为,那幅画原本是那样地美丽。因为,那幅画是你画的呀。
角鸮如此喊叫着。仿佛要盖过她的声音一般,宅邸本身发出不吉祥的声响。只听见仿佛是要发生爆炸一般低沉的声响,然后脚下的地面崩毁了。
「呀啊!」
地面崩毁。由于屋顶已经被刮跑了,所以角鸮他们不至于被压死。而这场爆炸到底是出自于谁之手?由于混乱不堪,角鸮无从得知。
「啊……啊……」
手脚上的锁链仿佛燃烧一般发烫。
这个世界发出声响,就像是快要崩毁一般。在这样的状态之下——是的,在这样的状态之下。角鸮在此时听到有人说:
「这里!」
世界正在燃烧,在一片火红的视界之中,她听到强而有力的声音。
「这里!把手伸过来!」
只见在化为瓦砾的宅邸残骸的那一端,有人站在那里。金头发蓝眼珠的男人,向角鸮伸出了手。他的一只手握着剑,另一只手则伸向角鸮。
「嗄!?」
角鸮发出了怪声。
「我吗!?」
她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和这紧急的场合毫不相称。
「对,就是你!我是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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