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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童话-恩田陆

_3 恩田陆(日)
秒露出微笑,是非常天真無邪的笑容。
「昨天,我想我母親真的回來了。」
秒的語氣充滿自信,靦腆地緩緩轉向我。
他那猶如孩童般純淨的眼神令我毛骨悚然。
他發現了,他已經發現了。他發現我昨天在會場看到了什麼。
「你當時不停地喊著剪刀!剪刀!你記得嗎?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你告訴我,昨天你看到了什麼?」
我的身體僵硬如石頭。
冷汗流過我的頸部。
儘管如此,我依舊無法將目光移離秒的注視。
秒緩緩開口。
「我的母親,是被一把裁布的剪刀刺死的。」
第一卷 第二章 往海邊的道路,漫長且曲折
1
裝了食物的大盤子被端上桌,教授的目光立刻緊盯著不放。
烤扇貝與蝦子的香氣撲鼻,即使是原本沒食慾的人,聞到這香味也會胃口大開。
「聽了那個男人講的話,你有什麼感想?」
教授一邊將大量的橄欖油淋在食物上,一邊問道。
「感想是吧……」
我無力地笑了笑,喝下一口早已沒了泡沫的啤酒。
「老實說我好害怕。我真的覺得有把剪刀刺進了我的脖子。那種感覺非常鮮明,我甚至覺得血已經噴出來了。」
「真的嗎?你該不會和那個男的聯手捉弄我吧?」
教授有點認真地在考慮這個可能性。
我相當氣憤。
「開什麼玩笑啊!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啊啊!早知道就不該去看什麼畫展!我應該乖乖留下來打字才對!」
我奮力將叉子往盤中的蝦子一插,但是隨即便厭惡起自己的行為。
耳邊傳來別桌客人的嬉笑喧嘩聲。
看著服務生們在溫暖的橘色燈光照明下勤奮工作,一時之間我有種錯覺,彷彿剛才在下落合的公寓裡上演的戲碼不過是場噩夢罷了。那名男子的故事詭異到令人無法置信。
「那麼,如果教授是我會怎麼做?如果有個剛認識的陌生人對你說,你是家母的轉世投胎,請你幫忙回想她遇害當時的狀況,你會怎麼做呢?」
「當然願意,我最喜歡這種事了。」
教授挺起胸膛。
「這有什麼好得意,真是的。」
是我問錯人了,真想哭。
「那個男的到底有什麼目的?就我們目前知道的信息來判斷,除非他真的是認真的,否則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就是認真才麻煩呀。」
教授完全不願體諒感到困擾的我,自顧自地聊了起來,讓我不禁想潑他冷水。
「嗯,他的確是認真的。人家可是大企業M電器公司的工程師,在工作日特地請假來找我,做出這樣的舉動,對一般上班族而言需要相當大的決心呢。他來是為了說出這麼異想天開的故事,這表示他真的是認真的。不過,其實名片可以隨便偽造,我們最好還是調查一下他的底細。」
教授掏出男子的名片仔細瞧了瞧,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堆。
「那當然嘍。」
我開始鬧彆扭。教授揮了揮手,隨口敷衍我兩句。這讓我知道他對目前的狀況感到好奇,我更加火大了。
「不要太快下定論嘛。也許他另有動機也說不定。或許這是某種高明的推銷手法,也或許是他對萬由子一見鍾情,企圖接近你。對了!也有另一種可能,或許他不希望我留在那棟公寓裡,因此企圖讓我離開房間。有可能是我收藏的古書中有一本價值不菲的書,只是我不知道罷了。又或許他在我樓下的房間印製偽鈔……嗯,可能的解答有無限多種哦。」
「怎麼可能!他說他最近就快結婚了,而且這些猜測完全無法解釋我為什麼會在會場看到那些東西啊。」
「嗯,你說得沒錯。」
教授輕易認錯了。他張大了他那細長的雙眼。
「所以這不是騙人,他並沒有撒謊,而是說明了事實。那麼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解釋?」
我躊躇了一下,但還是鼓起勇氣說出我的想法。
「也就是說,我確實是高槻倫子的化身。」
「嗯,的確有這個可能性。萬由子,你過去確實不認識高槻倫子或高槻秒,對吧?」
「是啊。到昨天為止是如此。我很努力地回想,但我是在高槻倫子過世後才出生的啊,我怎樣都想不出我與高槻秒曾有過任何接觸。況且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那些畫作不是首次公開嗎?就連家人都沒看過,我這個陌生人要接觸的可能性近乎零吧。真討厭,不管怎麼想,到最後都是同一個結論嘛!」
「當初萬由子提議要去看那個畫展,有什麼特別的動機嗎?」
教授忽然提起這一點。
關於這一點,我也思索了好久。
教授每天會收到大量郵件。
博物學這個領域的範圍廣闊無邊,牽涉各種莫名其妙的學問,而且世上能引起教授的興趣及好奇心的事物又數不勝數,加上他來者不拒、討人喜歡的個性,無論如何都無法減少收到的郵件數量。
而且教授最近出了本談論博物學的趣味書,原本只是圖好玩才出的,但是卻廣受好評,演講活動的邀約不斷湧來。名聲越大,郵件越只可能有增無減。各種商品型錄、簡介,別墅或不動產的推銷信,金融商品、健康食品的廣告單,這些雜七雜八的廣告信件我都直接銷毀。即使如此,依舊還有一大堆符合教授興趣的郵件,例如出版社的新刊信息、展覽會的邀請函。我會將這些郵件整理出來,丟在房間一角的竹籃裡。
閒暇時,我們便從竹籃中隨意挑出一張邀請函,前往參觀。
這次也是如此。教授最近連續接了幾場演講,事情告一段落之後,我便提議出門去看展覽。我隨意抽出一張邀請函,而那正是高槻倫子的畫展。
「並沒有特別的動機啊。我就跟平常一樣,從竹籃裡隨便翻出幾張邀請函,因為那張印了海景畫的邀請函看起來比較搶眼,便決定去看這個了。我真的沒有其他用意。」
我試圖回想抽出那張卡片時的心情。
完全無意識。我抽出它時,心情確實沒有任何變化。
其他的邀請函都過於樸素,唯有那張畫打動了我。
「看到那張卡片時,你感覺到什麼?」
「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只是想到,好久沒去欣賞畫展了。之後在畫展裡看到的那些東西,當時我完全沒有感受到。」
我聳了聳肩。
瞬間,一個疑問跳進我的腦海。
莫非我在潛意識下感覺到了什麼?
我是否預感到了什麼,才會挑出那張邀請函?
「這麼說來,還真是難得的巧合,或許是高槻倫子在呼喚著萬由子。」
「別說了,好可怕哦!」
我不禁大叫,教授的話令我感到毛骨悚然。
服務生再次出現,這次端來了茄汁意大利面。
我們兩人默默地用餐。咀嚼著美味的意大利面,我卻無法盡興享用。
「……萬由子,你對所謂『轉世投胎』一事瞭解多少?」
半盤意大利面下肚之後,教授又開口了。
「談不上瞭解。我對這方面的瞭解僅限於看過一點電視上關於靈異的節目,例如『我在恐山(位於青森縣的山地,日本三大靈場之一——譯者注)看到我的前世!』之類的節目。」
我謹慎地回答教授的問題。
「關於埃及金字塔的研究,你知道最近出現了新的論點嗎?」
教授大口吞下意大利面,故作輕鬆地說著。
「金字塔?」
怎麼會提起金字塔?
「其實這是一名業餘研究者提出的論點,學界尚未認同他的說法。那名研究者認為金字塔面對尼羅河的位置,其實是仿照了獵戶星座相對於銀河的位置。在金字塔旁有一條又細又斜的坑道,學者以往都找不出這條坑道設置的用意,長久以來它便成了金字塔最大的謎之一。新的論點認為當時人們就是利用這裡觀星,並在此舉行法老王的再生儀式。由於獵戶星座不常出現,因此它被視為再生的象徵。」
教授用餐巾擦了擦嘴。
「自古以來,世界各地古文化中皆有轉世投胎的思想。描寫死者復活的過程,人們稱之為『亡靈之書』的文字記錄也存在於世界各地。關於這方面的思想,最近藏傳佛教頗出名的。」
「藏傳佛教?自從高中上完世界史之後就再也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教授喝下一口葡萄酒,以授課的口吻說著。
「輪迴轉世的思想滲透在他們心中,他們相信人過世之後,在第四十九天將重獲另一個生命。」
「這怎麼可能!」
我不禁失笑。教授斜眼瞪我。
「真難以置信……」
這個世界真是無奇不有,都已經是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教授拿起酒瓶倒酒。
「這算是比較極端的例子。即使西藏人相信輪迴轉世之說,但這也是少有的奇跡。不過,亞洲國家的多數民眾都信奉佛教,民間自古以來便不乏投胎轉世的故事。佛教各流派的基本思想都相信人將背負生老病死的痛苦,不斷通過輪迴才得以解脫。即使是倡導科學萬能的美國,最近也開始承認轉世現象的存在。沒人知道人死後轉世投胎的起因或是目的,但這種現象已經逐漸被世人承認了。」
「這樣啊……」
教授請服務生拿菜單過來。我們神情凝重地挑選甜點,彷彿適才那個問題的答案就藏在菜單上。
「萬由子,你聽說過臨死體驗嗎?」
「聽過。據說在奄奄一息或是心臟暫停跳動的情況之下再度甦醒的人,其中有不少都經歷了類似的體驗。」
「沒錯。像這樣的故事常聽到吧。某人在漆黑的隧道彼端看見美麗耀眼的光芒,走出隧道看到的是百花齊放的草原,一旁還流著一條小河,那世界實在太舒服,那個人希望能夠永遠留在如此美麗的地方。可是背後有人呼喊著那個人的名字,又或是小河對岸有人不允許那個人渡河,那個人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回走,於是就這樣甦醒了。」
「以前常聽說類似的故事,不過這應該只是做夢吧。」
「疑點就在這裡。據說當肉體遭受強烈痛楚時,人腦會分泌一種類似麻藥的荷爾蒙,學者分析那些景象可能是腦內分泌荷爾蒙所引起的幻覺。目前研究已知,只要刺激人腦的特定部位,被實驗者就會聽見音樂或是重複同樣的動作。但這還不足以證明臨死體驗的真實性。」
一說到這類話題,教授便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
「像是肖斯塔可維奇(Dmitry Shostakovich,1906-1975),俄國作曲家,畢生創作了十五首交響曲,十五首絃樂重奏曲,多首芭蕾舞劇、歌劇與電影等戲劇音樂。由於歷經俄國體制多次轉變,也曾親身從軍,其交響曲深刻思考生命與死亡、和平與戰爭等意義。曾自述其創作《第八號交響曲》時,他的腦中殘留著槍彈的碎片,不時刺激他,使他腦中一天到晚都響徹著音樂聲。他自己也非常清楚這是那塊碎片所引起的,他甚至拜託醫生不要將它取出,因為沒有那塊碎片他也就聽不到音樂了。」
冰淇淋上桌了。
「但是,有一種臨死體驗無法以荷爾蒙分泌說來解釋。」
教授舔著甜點匙,繼續說著。
「哪種?」
「靈魂出竅。」
「靈魂出竅?」
「在各種臨死體驗當中,另一個大家津津樂道的故事就是靈魂出竅。像是靈魂離開了身體,從高處俯瞰著自己的肉體。有人說出竅後能看到正照料著昏睡的自己的醫護人員,也有人能看見待在隔壁房間的家人,甚或是跑到遠處的護理站,看見護士的一舉一動。這類現象無法以荷爾蒙分泌說來解釋。」
「也就是說,人的靈魂在死亡時將離開原來的肉體,進入別的肉體,這便是人能夠轉世投胎的證明。是這個意思嗎?」
「沒那麼單純,不過大致沒錯。」
「這種說法將來有可能獲得科學證明嗎?」
「誰知道?人類原本就屬於具有靈性的生物,然而科學早已遠遠超越人類。我不知該如何解釋,不過我有一種預感,科學越進步,也將越接近宗教,人類將迎接寧靜且靈性的時代來臨。」
「靈性的,是嗎……」
「是啊。還有,最近的研究發現,母親在生產時,嬰兒的腦部會分泌某種荷爾蒙以緩和出生時的痛苦。這種荷爾蒙具有消除記憶的作用。」
「消除記憶?」
「沒錯,這已被動物實驗證明。將這種荷爾蒙注射在實驗動物身上,它將遺忘過去所學習的一切。因此有一種論點,認為這種荷爾蒙刪除了前世的記憶。」
品嚐美食之後,我的心情好不容易踏實一些,然而此時週遭的氣溫似乎又下降了幾度。
「……難道,難道我真的是高槻倫子的轉世?」
我小聲地嘟囔著,陷入惶恐之中。
「在我看來,你確實符合轉世投胎的典型條件。」
「典型條件?有這種東西嗎?」
我驚訝地反問。
「我舉個例子吧。這是非常出名的英國帕洛克姐妹的案例。1957年5月5日,在英格蘭北部的黑克森,一輛車突然衝向人行道,帕洛剋夫婦的兩個女兒——喬安與傑奎琳兩人當場死亡。當時喬安十一歲,傑奎琳六歲。一年後,帕洛克太太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嬰,取名為珍妮弗和茱莉安。」
「該不會……」
「隨著這對雙胞胎逐漸長大,帕洛剋夫婦漸漸發現她們分別擁有喬安與傑奎琳的記憶。她們各自記得過世姐姐們的握筆方式以及心愛的玩具,也認得第一次造訪的城市、公園或學校,而且兩人身上的胎記分別與喬安、傑奎琳的胎記一模一樣。這個案例符合轉世投胎現象的主要模式。觀察世界上知名的幾個轉世投胎案例可以發現幾個共通點。首先,當事人多半死於非命,例如車禍、天災或兇殺。」
我不禁心頭一震。
離奇死亡,是遭人刺殺的。
「第二點則是,死亡到投胎的間隔大約為一年內。再久也不過兩年,極少出現事隔多年才投胎的案例。」
在我出生前一年。
我的表情逐漸僵硬。
「另外,若是死於意外事故或災害,投胎後將延續前世的恐懼,也就是會對當初造成自己死亡的原因感到害怕,或是在前世的外傷部位出現胎記之類的痕跡。」
忽然發現我的手按壓著自己的頸部,我在不自覺中觸碰了那個地方。
「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請問你脖子上有沒有胎記?」
「胎記?」
那時,秒也提到了胎記。
他大概早就知道這是轉世投胎者常有的特徵了。
「家母的致命傷就是剪刀刺進頸部的那一刀。」
我反射性地伸手按住脖子。
昏厥的前一刻感受到的衝擊。那裡,那裡應該是……
「有,在這裡。從小我頸側就有一塊橢圓形的胎記,為什麼會有這塊胎記我也不知道。」
秒沒再多說什麼,但他的眼神中洩露出興奮的神色。
我早已經忘了自身這個特徵,沒想到竟然讓陌生人說中了。
這並不是一個值得開心的經驗。
我無法,也無意掩飾心中的不悅。
秒突然取出一張紙。
「其實,我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
「重點?」
「是的。我預計在今年秋天結婚,之前將家裡整理了一番。當初就是因為要清理倉庫,將家母的作品做個整理,才會決定舉行畫展。我與親戚以及家母的朋友一起選出適合展出的畫作,結果發現了這樣東西。」
秒攤開一張紙。
我和教授戰戰兢兢地靠近去看。
看來是一張信紙的影印本,上頭的字跡特殊且潦草。
如果我死了,請把指定的作品分送給以下幾位:
伊東澪子  遛狗的女人
矢作英之進 陰天
十和田景子 黃昏
手塚正明  晚夏
一九六九年八月二十九日
高槻倫子
她的字跡看了令人起雞皮疙瘩。
難以想像這是女性的字跡。
寫下的同時,文字彷彿立即解體,四分五裂、毫無完整性。姓名與作品名也沒有對齊,彷彿只是隨意亂寫上的。
「這是令堂……」
教授抬起頭問道。
秒點了點頭。
「是遺書。家母就在這個日期的兩天後遇害。這封信夾在她死前正在繪製的畫作裡,就藏在畫布與畫框之間,之前一直都未被發現。」
「你知道上面寫的這些人是誰嗎?」
「我並不認識他們,這幾位似乎都是家母生前的好友。家母的好惡相當分明,絕對不會將作品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秒說到此便停了下來。
我和教授都猜不透他的用意為何。
先不論事實真假——他相信我是他母親的轉世投胎,我們姑且先瞭解他這個想法。但是,我們與這件事還有新發現的遺書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
「然後呢?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不耐煩地問道。
秒的神情又顯得猶豫了。
你都已經說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我在心中吶喊著。
終於,秒發出幾乎聽不見的細小聲音。
「我想請你回想。」
「回想?」
我疑惑地重述他的話。
「是的。請你回想家母遇害當時的狀況。」
「啊?」
我的身體不由得向後退縮。
「我已經和這些人約了時間送畫,我想請你陪我去見他們。」
「什麼?幹嗎要我做這種事?」
前一刻,秒看來只是個懦弱的青年,這時從他的神情中卻流露出某種激烈的東西,讓人窺探到他堅定的內在。或許他是個工作能幹的人……我忽然想到不相干的事去了。
「過去的我,總是拼了命地為自己打造人生。失去了母親,又失去了父親,我為了保有自己的領域,只能使盡全力為自己奮鬥,所以完全沒有空閒去思索其他事情。這次藉著整理家母的畫作,總算有點餘力回頭看看過去,然後我終於驚醒了。我竟然一無所知?家母被殺,死得那麼淒慘,這到底是為什麼?到底是誰害她那麼慘?我卻一點也不瞭解。她留下這麼多精彩的畫作,而且比誰都美麗動人,為何必須面臨如此暴力的死亡?不只是我,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人想瞭解這起兇殺案的來龍去脈,大家早已遺忘了高槻倫子這個畫家、這個人的存在。然而她卻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母親啊!」
秒的語氣越來越激動。
而我的腦海中卻充滿了「回想」這個詞。
回想!
「求求你!我自己也很清楚這是個無理的要求。但是拜託你,拜託你陪我。我想聽他們談談我的母親。然後,也許能借此喚起你對家母的一絲絲記憶……不,即使你想不起來也無所謂,就當做是安慰我也好。」
秒靠近我,露出苦苦哀求的神情。
我既無奈又困惑。令人錯愕的事實接二連三迎面而來,面對如同拳擊選手揮出的重拳,我感到手足無措。
「請問……」
教授雙手抱胸,以慵懶的語氣說話了。
「我可不可以請問你一個問題。回想,你剛剛說請她回想,對吧?你要她想起你母親遇害當時的狀況。那麼,假使她真的想起來了,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這是什麼意思?」
秒呆滯地望著教授。
「別裝傻了,你不可能不懂我的意思吧?這是一件至今尚未破案的兇殺案啊!如果她想起當時的狀況,必定也會想起兇手的長相。這將變成什麼情況?你要找出兇手嗎?找到了又如何?報警嗎?難道你要告訴警察,這個女孩是被害者的轉世投胎,就讓她當證人吧。或是說,假設你不報警,那你能從此放手不管了嗎?她已經喚起的記憶又該如何處置?兇手的相貌將烙印在她心中,跟隨她一輩子。你剛才說得沒錯,這的確是無理的要求!」
劇烈的恐懼感爬上背脊。
那只……手。
對我揮起剪刀的那隻手。
假使那隻手底下出現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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