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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崎丰子 女系家族

_10 山崎丰子(日)
  野村信托公司三百万元;
  山一信托公司二百五十万元。
  △股票
  日立制作公司二万股;
  住友银行三万股;
  大日本纺织公司二万股;
  日本水泥公司一万五千股;
  伊藤忠商事一万股。上面这些,就是本人调查出来的需要共同继承的遗产目录
了。”
  宇市读完这些之后,就把目录交给了藤代,以便让每个人都检查一下。
  藤代表情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她在心里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计算着记载的这些
东西的价值。山林、农田、有价证券还有那些存款,这些里面只有山林能够卖出最
高的价钱。而且那些山上的树木,根本就不用管,每年都会长,只要在能够采伐的
季节把它采下来拿去卖就可以了。然后再种植,只要山还在,它就是可再生资源,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又想起春秋时前去巡视那片广阔的森林时的情景,给她带来
了极大的满足,这时藤代心中的欲望也随之强烈起来。她的心里虽然高兴得不得了,
但是此时却不动声色,看完之后她就把目录转交给了坐在一边的千寿。
  千寿接过目录,并没有放在自己的前面,而是把它斜着放在了膝盖上,她这样
做的目的是为了也让良吉看见。对于不动产和动产两项,与良吉估算的差不多,让
她感到吃惊的是银行上的存款数额,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如此之少,这些钱难道都
花在商店的经营上面了?她不得不产生怀疑,因为这一数字跟良吉估算的差着一千
万元,这着实让她感到不安。她转头看着良吉,只见他的脸上也出现了异样,她看
了良吉许久,好像是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良吉注意到她在看自己,给她一个制止
的眼神。千寿领会到了,立刻把头低了下去,随之把目录递给了雏子。
  雏子把目录接过来以后,并没有像她们那样看得那么仔细,只是胡乱地翻了翻。
因为她就是再怎么看也不会看懂这些东西的价格。现在她可以依赖的人也只有姨母
了,所以在她看完一遍以后,就把目录放在了姨母的面前,让她给自己提出意见。
  这时姨母芳子则是从她身边的小包里取出一个金丝边的眼镜,不慌不忙地戴在
她那双大眼睛上,然后慢慢地翻看着目录。她看得很仔细,而且是一边看一边计算,
有时还会停下来思考一会儿。她低着头看目录的时候,抬起眼皮扫了一下在座的所
有人。然后把目光停在了宇市那边。
  “宇市先生,所有的都在这里了吗?”
  “啊?你说什么……”宇市把手放在耳朵边,好像是没听清似的。
  “我是说矢岛家留下来的所有遗产就只有这些吗?实在是太少了。”她把头抬
起来大声地说道。
  “什么?太少了……是啊,本来就只有这些。”
  宇市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芳子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宇市。
  “本来就只有这些?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身为矢岛家的大管家,怎么能说出
这样的话?”
  这时的芳子也有些生气了,而藤代则发出了冷峻的目光。
  “宇市先生,奈良那边的山林,要比这上面记载的多一些才对吧?”
  “噢,是吗?可是根据我的调查,在你家的金库中并没有记载。那么大小姐说
的那个地方在奈良的哪边呀?”他有些迷惑地问着。
  “山林当然是在有山的地方了,从奈良车站大概要乘半个小时的汽车吧。那是
我和母亲从吉野看樱花回来的路上,母亲告诉我说:那片山林,它们都是我们家的,
以那条河为界线……‘看看朝北的’我想那应该是我出嫁的前一年吧,到今天我还
清楚地记得她的话呢。”
  她两眼注视着宇市,可是宇市的脸上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对于她的话有些
吃惊,还一个劲地摇着头。
  “这就怪了,怎么这件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呢?会不会是大小姐当时听错了或
是记错了什么的?”
  “不会错的……”这时千寿突然冒出来一句,“大概一个月以前,宇市先生正
好有事出去了,有一个电话从奈良那边打来,说是想要问一下山林的事情……”
  “什么?他们说要问些什么事情?……”这时宇市又把那只手贴在了耳边,好
像没听清楚千寿刚才说的话一样。
  让他这么一问,千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抬头看了一下宇市,回答说:
  “他们打电话过来说是想问一下那些采伐下来的木材数量和价格要怎么算。”
  听到这些话时宇市的眼睛突然一亮,又接着问道:
  “那么请问,那个电话是二姑娘接到的吗?”
  “这倒不是,是他接的,后来才告诉我的……”
  “噢,新店主接的?”说着,他把脸转向了良吉那边,“其实你应该早一些告
诉我的,这样一来我也可以跟他们取得联系,调查详细以后就可以写在目录上面了,
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把它忘记了……”他表面上虽然说得很诚恳,但是实际上却是
在责怪良吉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那么,这个电话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打过来的呢?”
  “是奈良那边的……鹫家登记所。”良吉稍微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鹫家……奈良县那边的鹫家在……”宇市假装在那思考着,想了半天,突然
好像记起什么似的,猛地把头抬起来,拍了一下大腿,“对了,对了,刚才你这么
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鹫家,就是四乡村下边的那个地方,一个山里面的小村子,
没有什么名气,所以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宇市把头低下去,取过笔砚,把“奈良县鹫家”写在了不动产那一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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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尽快查清这片山林的具体面积的,并登记在上面。唉,自从店主过世以
后,我的脑子好像突然不中用了。”
  他后面的这句话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以后自己干笑了几声。可是藤代却没
什么反应,脸部表情还是那么僵硬。
  “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重要的项目没记在上面吗?”
  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宇市好像早就知道她要问似的,慢条斯理地回答:
  “噢,除了这些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在你们三个之外还有一份遗书。”
  “你说的是那份嘉藏留给另外那个女人的东西吧。”听到这个的时候姨母芳子
开口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我想上次家族会结束以后宇市已经去过她
那里了吧,她看了遗书的内容了吗,她是怎么个态度啊?”她这回是非得从宇市那
里得到一个答案。
  “她人长得还算是漂亮,脾气也很好,而且还很重感情。”
  “那么听你的意思她还是个有容貌讲感情的人喽,倒是很完美。”
  姨母芳子不时地冷笑着。藤代的脸上也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
  “要说重不重感情,是见过一次就能了解到的吗?恐怕你已经跟她见过很多次
了吧。”
  “我倒是去拜访过她,看见她时她正在佛坛前祈祷着店主,坛前并没有放灵位。
她把店主生前用过的碗筷都摆在了上面,还准备了一些酒菜。看见她的时候地还在
流泪呢。再者说了,店主在遗书里面也没有说过要把遗产分给她多少,当她听说遗
嘱上还说到她的时候,早就感动得泣不成声了。”
  “你刚才说她长得很漂亮对吗?那她跟我死去的妈妈比起来哪个更好呢?”雏
子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她怎么能和夫人相提并论呢?夫人是名门闺秀,身上具有的是一种雍容华贵
的美,而她呀,总是文文静静的,还带有一脸的忧愁,让男人们见了都会产生一种
想保护她的欲望。”
  “那你还说她很客气,那她是怎么个客气法,你倒是说说看?”
  类似于这样的问题,也只有一向文静的千寿才能问得出来。宇市没有很快回答,
沉思了一会儿才说:
  “我找到她的时候,就对她说,店主在遗书中提到了她,并且还要把遗产分给
她一些。小姐们也都知道了,她们通情达理,也会照着上面的意思办的。她却说不
要因为她给家里人再添一些麻烦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那你有没有想到,这只不过是她想要收买人心的一个小手段而已?这样一来
还可以博得我们的同情。”藤代突然在这时接过他的话,“那依你看应该分给她多
少呢? ”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在打发一个乞丐似的。
  “这个就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了,因为上面没有写清到底给多少,只能看看小姐
们商量出来以后的意思了。”
  “现在这么看来,事情很难办了,上面又没写清到底给多少。其实死去的父亲
故意不写得很清楚,目的是想让我们多分给她一些。从这一点上来看,父亲还是比
较狡猾的。”
  藤代用尖酸刻薄的话说着,语气中带有不满。而坐在一边的千寿只是眨了眨眼
睛,跟着就是一声叹息:
  “那照这么一来,给得少了就会觉得丢了自家的脸面,现在有什么办法才能两
全齐美呢……”
  “现在还有时间考虑脸面不脸面吗,如果让我们把自己的一部分遗产拿出来分
给他的那个情妇,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没有这样的道理。这种思想是什
么时候的,明治、大正?简直就跟傻子没什么区别!”
  雏子这时对于那份遗书也有些不满了:
  “宇市先生,你会执行那份遗书上的遗嘱吗?”
  她一脸的认真,宇市让她这么一问反而感到有点惊讶。
  “这还用说吗,死者既然在生前写下了这样的要求,那么我们就必须要分给她,
如果不给她的话,那女人就可以告你们不履行死者遗愿,这样一闹就会对这里不利,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经过仔细的考虑,最好还是分给她一些……”
  宇市对她们是极力劝说,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效。而姨母芳子好像又想起什么
似的,把身子向前探了探:
  “现在还是把这个问题往后推推吧,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她本人叫到这里来。
嘉藏的遗书里面并没说清楚给她多少,这足以说明在他生前的时候已经给过她了,
只是死后还要给一些罢了。”
  现在她的心里有些好奇了,然后又接着说了起来:
  “尽快把她叫来吧,没准还能从她那里问出点雪村轴画的眉目呢。那就等你们
见了她的面再谈这些怎么分配吧。”
  姨母的时机抓得很准,她利用这件事情巧妙地把家族会结束了。
  街道两旁的人很少,宇市一筹莫展,歪着嘴、皱着眉头,很木讷地朝神木方向
走去。
  本以为今天的家族会就可以把遗产分配的问题解决掉,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
空,现在看来只能在一个星期以后开第三次家族会了。还要把浜田文乃叫过去,这
不是更麻烦了吗?不只是这样,还可能把雪村轴画也牵扯进去,这件事到现在又出
现这么多问题,真是出人意料啊。
  在把财产目录公布了以后,山林的数目差一点就露馅了,好容易把这事对付过
去了吧,今桥那边的姨母偏偏借着这个机会结束了家族会。
  宇市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咂了咂那张干瘪的嘴,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了。
他来到一家粮食加工场拐角的地方,穿过小路,从一家香烟兼药店的铺子里穿了过
去,这里就是文乃的家了。以前来的时候这里都是关着门的,可是这个时候院门却
开着,而且房门也开着一条小缝。
  宇市以为这时候里面有客人呢,便按了按门铃,他把头从门缝里伸进去,左右
看了看。现在都六点多了,屋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这时的小院显得有些凄凉。
宇市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他看见一个消瘦的身影走进门厅里面,脚
步放得很轻,还可以听见屋里面水烧开时的嗞嗞声。
  “打搅了,有人在家吗?”他这时才跟里面打了个招呼。
  “哪位呀……”
  屋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宇市听见了赶紧把身子直了起来。
  “矢岛商店的宇市。”
  “噢,是大管家呀……什么时候到这儿的,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呢……”
里面的人故意把说话的语调放得很轻松。
  “院门是敞开着的,所以我没敲门就进来了,没什么不方便的吧?”宇市在说
话的时候正从门缝处向里面看。
  “那就请进吧……”
  文乃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到门口迎接他,只是在茶室里做了回答,接着就把房间
里的灯打开了。
  宇市看见茶室里火盆上的水已经开了,正在发出一阵阵响声,火盆旁边还放着
一个叠成枕头状的坐垫。
  他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当他看到火盆边只有一个喝过茶的杯子的
时候,才觉得刚才没有别人来过。
  “怎么,躺着来着,是不是身体哪不舒服啊?”
  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文乃的脸显得有些苍白,这些宇市已经看在眼里了。文
乃听了以后赶紧摇了摇头。
  “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想清扫一下院子的,可是没多一会儿就有点不
舒服,可能是有点感冒吧……所以就没关院门,进来歇一会儿。”
  一边说着,又从火盆边的茶具柜里把茶壶和茶碗拿了出来。她的表情看起来很
平和,没有一丝异样,那些干枯的头发直垂到颈部。
  “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文乃继续往壶里倒着水。
  “请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的。对了,本家那里怎么样了?”
  她只是想问问矢岛家的三个姐妹而已。现在还没有跟她说今天在家族会上发生
的事情,所以宇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
  “托您的福,她们姐妹三个都很好。今天刚开过家族会,是第二次了,可是遗
产分配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说着,宇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结果?你的意思是……”文乃有些迷惑了。
  “大家都在为分得的多少相互竞争呢!”
  “你的意思是她们在争夺遗产……”文乃听到这个消息显然有些吃惊,瞪大了
眼睛问道。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啊,说出去的话也叫人脸红。她们姐妹三个人都把自己分
到的那些财产做了估价,但今天又把估价压得很低,她们互不相让,都想占点便宜,
所以也就没结果。”
  “可她们都是些有教养的名门闺秀啊,现在竟然为了这些遗产争得面红耳赤,
可真让人不解……还记得葬礼那天,她们三个人都站在那里,长得跟几朵花一样,
即使是穿着白色的葬礼服,还是那么优雅,当时那场面,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文乃一脸的不相信。宇市端起刚倒上的茶水咂了一小口。
  “是啊,大家闺秀往往都是这样,她们从小被宠着、惯着,只要是自己喜欢的
东西,就会想方设法地据为己有,根本就不会考虑到别人,所以说她们的欲望也就
更强烈。这回就是个例子,从刚开始分配遗产的时候,她们几个的争斗就展开了。”
  “可是无论如何,她们几个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啊……”文乃还是不
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她们才会如此地争斗。不过也难怪了,所有的家产价值
几个亿呢,谁都不愿意吃亏,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分清楚。她们三个连根毫毛都要争,
让人看了都觉得败家,如果是两姓旁人的话情况也许就不这样了。这就是连续四代
的女系家族啊,让人感到有些发指。”
  宇市在说每一个字的时候语气都很沉重,这也使文乃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停止
了喘息,两眼直直地看着宇市。
  “还有就是那张雪村的山水画,她们今天提起来了,谁也不相信谁。”
  “什么?你说的是那张雪村的山水画?”文乃听了以后显得非常吃惊。
  “是啊,放在库房里就这么不见了。就是这件事今天在家族会上还成了一个大
问题呢,她们为这个争论了很长时间。”
  “你说的那张画不是先放在我这里了吗……”文乃脸上惊讶的表情依然没有退
去。
  “在那种情况下我要是说那张画在你这里,不是明摆着给过世的店主找麻烦嘛?”
  “对于本家来说,那张画是不是很珍贵呢?”
  对于文乃的突然提问,宇市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谈起了别的事情。
  “其实老店主在把这画拿到你这儿来的时候家里人并不知道,就算是你现在告
诉她们画在你这里,她们也会觉得是老店主把它送给妾的。她们还会用这个当话题
想得更多,连山水画都送了,那以前会不会还送过更值钱的东西呢?”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在店主刚去世的时候,我还跟你说过要把它送回
去,你说不用了,可是现在……”
  文乃的情绪激动了起来,而且嘴唇有些颤抖,她的话里带有责备。可是宇市却
装着没听见,很平静地说道: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是再把画还回去,对老店主和你都不会有利。
所以,你就把画交给我好了,我会选一个适当的时候把它还回去的。”
  这次宇市把这个责任主动承担了下来,他稍作停顿又说道:
  “不过呢,这个月请你到本家去一次。”
  “什么?去本家,这个月吗?”
  “嗯,这个月的十七日下午。”宇市回答她说。
  “真的要去吗……”
  文乃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心里有些害怕了,眼里还闪烁着不安。她急促地喘息
着,两眼望着远处,显得有些缥缈。
  “看起来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了,我想你用不着那么紧张……本家那里只
有她们姐妹三个,还有就是今桥那边的姨母。所以你也不用害怕,到时候我会在你
身边帮助你的,这点你不用担心了。”
  “不过,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有点困难,我想……”文乃吞吞吐吐地说。
  “没事,其实你用不着那么难为情,现在的情况跟抗战以前的那个时候大不相
同了,到了本家以后你只要跟她们说对老店主生前的照顾致谢就可以了。如果她们
问到那张画,你说不知道就行了。”
  宇市再三叮嘱她。文乃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她想了一会儿,把头抬起来说道:
  “那好吧,那一切就拜托你了……”说完,她又把头低了下去。
  “一切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对了,那张画呢,我怕她们会到你这里来找,所以
想先替你保管。”
  “交给你……”文乃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这样也行,把它放在这里我总是
怕被别人发现,放在你那里也许就安全多了。”
  说完这些,文乃动作缓慢地站起来,打开里间屋子的门,把一个长长的轴画盒
取了出来,放在席子上。
  “请你检查一下吧。”
  看到画的时候,宇市赶紧把身子弯了下去,把画从里面取了出来,解开绑着画
的线,使画呈现在眼前。
  一道急流而下的瀑布立刻出现在眼前。作者的画法大胆而豪放,使用泼墨效果
一气呵成,深山幽谷分散在瀑布的周围,有种神秘感。看到这个画面,仿佛现在就
置身其中,而且还可以听到急流拍打礁石的声音,让人心旷神怡。
  宇市看着画出了神。
  “这确实是雪村的山水瀑布,就先放在我那里吧。”
  说着,他又把画按照原来的样子包好放了起来。文乃又给了他一个包袱,让他
把画包在里面。见宇市把画包起来以后,文乃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
  “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拿些酒过来。”说着她便起身向外走去。
  “不必麻烦了,今天我还有些事情。再说,如果现在喝多了,这幅画要是丢了
怎么办呀?还是改天再说吧。”
  他赶紧站起来,把画紧紧地抱在怀里,往门外走去。
  走到神木车站的时候,宇市并没有等电车,而是随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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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车以后,他把画平放在了膝盖上,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看见那幅瀑布山水,接
下来他的双眼只是死盯盯地看着计价器。像宇市这么吝啬的人,坐计程车也要算计,
如果乘市内电车只要花十三块钱就可以到,就算是乘上野线电车的话最多也就是二
十块钱,可是现在计价器每跳一下就要加上二十,真是心疼啊。支付这么昂贵的费
用都是因为这幅瀑布山水。
  宇市看了看窗外,赶紧让司机停车,因为现在离椎寺町车站不远了,他左右看
了看,是让他在这等等呢,还是去别的地方呢?宇市坐在车里思考着。
  “请问您想到什么地方?”
  司机从反光镜上看了他一眼,有些着急了。宇市从反光镜里看到了他的神情。
  “石过町。”
  到这里就已经离自己的住处很近了,但是他还是决定不回去,先去君枝那里转
转。
  转过上本町六段,就到君枝家门口了,宇市弯着身子,把计价器上的价格仔细
确认以后,才从兜里掏出三百二十块钱。
  可能是听到屋外有汽车的声音,君枝从屋里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
  “是您来了……”
  当看到宇市是从出租车里面下来的时候,君枝的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
  “现在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对于他现在的到来她有些担心。
  “没有,只是带过来一件东西。”
  宇市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在他的怀里有一个长盒子。包得这么严实,而且还不
坐电车,肯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呀?”
  她边说边把手伸向那个长盒子。
  “别动,还是我自己拿着吧。”宇市抱着盒子,径直走进屋里。
  “难道说还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一张轴画……”
  “轴画?是极品?”听到这个,贪念在君枝的心里滋生蔓延。
  “不,算不上什么宝贝。”
  “可是你今天坐计程车来不就是为了这幅画吗?看起来它的价值不菲呀。把它
打开让我看看。”
  “不行……”一丝不悦划过宇市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怎么了,那么小气干什么,看看都不行吗?我这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出
来让我开开眼吧。”
  说着,君枝又朝客厅的墙上看去,那幅“七福神”还是宇市用半价从今宫戎的
夜店里买回来的呢。
  “行吗?打开让我看一眼……”
  她没有看宇市的脸色就把手向盒子伸去。宇市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
  “别动,现在还不是让你看的时候,以后想看机会多得是,你可别作出让我生
气的事情来。”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霸气,不容抗拒。说着他就把长盒放进了里间,他看了看,
好像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把它往里面塞了塞。
  “包袱上的绳子我有记号,你要是打开我就能看出来,最好是别乱动。”说完
他就把门关得死死的。
  君枝看到这种情形心里有些不痛快了,她闷闷地把准备好的酒菜都端到桌子上。
  “好几天没见你了,是不是很忙啊?”这些日子他没过来,君枝以为他在故意
疏远她。
  “是呀,这几天一直在查财产目录,昨天才整理完。今天刚开完第二次家族会,
然后我又去了一趟文乃那边,想想是忙了点!”
  “你去文乃那里了……”
  “是啊,那些遗产三姐妹都在争,没法定下来,现在还说把文乃也叫过去,这
不是添乱吗?如果那几个女人去请,她肯定不会过去,所以就让我去了。哼,我又
不能这个时候撒手不管……”宇市觉得她们这些事简直是麻烦透顶。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说着,宇市端起酒杯一口干了下去,“事
情发展到现在,我又不能把这个遗嘱执行人的责任推掉……”
  他端着酒杯小声地絮叨着,一抬头发现君枝正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自己,才发现
自己的失态,于是定了定说道:
  “洗澡水还没烧好吗?你去看看,我喝两杯就过去。”
  君枝这才站起来,往上挽了挽袖子,朝浴室走去。宇市看了看她,赶紧从怀里
掏出一个小本子,还有一个大信封。他把笔记本打开——
  ①四十公顷,二百万;有;
  ②十公顷,二百三十万;有;
  ③五公顷,三百万;有;
  ④二十公顷,九百万;没有;
  ⑤一百二十公顷,二百六十万;有。
  宇市目不转睛地盯着笔记本,看完的时候,他又把统计好的财产目录从信封里
取出来,很不情愿地把奈良县鹫家那片山林写了上去,占地二十公顷。其实他是知
道有这片山林的,而且故意没把它写进去,当他把这片山林写进去的时候,还在下
面做了一个“没有”的记号,这样他才算从心里松了一口气。除了这些,当然还有
别的山林他也没有写进去,但是这些早就在他的心里算得一清二楚了。
  这时浴室里传出声音来了,君枝从里面走了出来。宇市看见她出来了就赶紧把
本子装了起来,端起一杯酒。
  “让你等的时间长了一些,现在就可以洗了……”
  这时君枝的脸被水蒸气蒸得红通通的。她从后面给宇市脱下了外套,然后一起
走进浴室,君枝又开始给他烧水。这时的宇市突然觉得心情异常兴奋起来,他开始
让君枝往自己的身上淋水,还满面笑容地说:
  “真是享受啊,这些天忙得我肩膀酸得要命,现在泡泡澡放松多了。今晚我就
不回去了。”
  正说着,他就把手伸向了正在给自己搓背的君枝,在她那结实而又丰满的大腿
上捏了一把。
  河对面的座位上坐着藤代和梅村芳三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用餐。透过玻璃窗
可以看见横堀川的水流在窗外流淌着,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还可以听见潺潺的流
水声。两人虽然在用餐,但是却在讨论着昨天的家族会。
  芳三郎的手纤细白嫩,简直就跟女人的手没什么两样,再加上他把生鱼片放进
嘴里的姿势,就像是一幅美丽的画一样,看到这个情形,藤代不由自主地把筷子放
下,开始欣赏起他来。
  一件蓝色和服,袖口露出双层衬衣,这就是芳三郎今天的打扮。而且坐在那里
的姿势非常优雅。现在的他显得很静,这让藤代想起半个月前,芳三郎带着经纪人
东奔西跑的情景,完全是两个人,这更让藤代的心里泛起涟漪。
  “心里有什么事吗?”
  见藤代突然不说话了,芳三郎惊讶地问道。
  “哦,没什么事,只是觉得……”
  藤代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暧昧,然后她又把眼睛向上挑了一下,把话题又
转向了家族会。
  芳三郎一边动着筷子,一边听着藤代说话,对于她说的那些话,芳三郎可谓是
一句不漏地都听了进去。说完,藤代给他倒了一杯酒,这回他却没有以往喝酒那么
优雅,而是一口就干进了肚子里,又听藤代说了一会儿,他才把酒杯放下。
  “照你的意思看来,商店是由二小姐继承了?有各类办公、运输用品一套再加
上八十坪的建筑面积,这里面当然还包括营业权,总共加起来是九千七百六十五万
;三小姐继承了八十六件古董和六万五千股的股票,一共是九千六百三十万,我说
得没错吧?”
  现在芳三郎虽然喝得满脸通红,但是记起这些数字来却是准确无误。
  “没错,但是我觉得她们两个肯定没说实话,在说这些话时一个个倒显得很镇
定。”
  说到这些的时候,藤代的脸上显得很气愤,可是芳三郎的表现却不是那么明显,
只是嘴角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
  “至于这一点,恐怕你们几个都一样吧,你还不是也一样,让我给你找的那个
经纪人把你得到的那部分遗产做了比平时还低的估价。”
  “那是肯定的,可我继承的那部分是不动产,要上税的,她们两个就是上税也
不会上那么多的。虽然我继承的是九千七百万的不动产,可是除去税务就只剩下一
半了!”藤代还是在给自己抱不平。
  “在这一方面你们商量过了吗?”
  “舞蹈师不是让我跟她们说上税的部分由她们两个给我出吗?她们不但不出,
反而让我把结婚时拿走的那些现金、衣服、茶具和结婚费用都算进去,还要让我从
遗产里面把这些都扣出去。”
  “哈哈哈,我都没听说过在分配遗产的时候还要把这些扣出去,看来你在出嫁
的时候用了不少钱呀?”说这话的时候芳三郎的两眼直放光。
  “什么呀,别听她们瞎说,只花了一点儿而已。”藤代在说的时候含糊不清。
  “那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用了多少钱呢?”
  看来芳三郎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了,藤代踌躇了一会儿,说:
  “衣服差不多有五百万,还有五百万的现金,母亲还送我一套茶具。”
  “这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吧。”
  藤代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真是老店铺家的小姐呀,光是结婚就花了那么多钱,那为什么你才嫁出去两
三年就又回来了呢?”
  藤代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的不高兴,芳三郎也是识趣的人,
这一话题就此打住了。
  “看来你家那个二小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竟然能说出让你算出嫁时的费
用。”说着,他又给藤代把酒倒满了。
  “别再给我倒了,我喝不下去了……”藤代的眼睛有些发红了,所以拒绝地说
道。
  “那怎么行呢,现在我可刚喝上瘾,来,再陪我喝上几杯。”芳三郎细声细气
地跟藤代说着,“对了,刚才还听你说到有些是留给你们共同的遗产?那些东西都
是指的什么呀?”
  这时藤代才拿出一叠信纸递给芳三郎看。上面的内容就是昨天家族会上宇市公
布的财产目录。
  纸上的钢笔字写得很规范,芳三郎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来说道:
  “看看吧,这就是在矢岛商店运营状况不好的情况下积攒下来的呀,就这样还
说什么棉布不行了,给你们每个人却留下了将近一个多亿的遗产,还有不少共同遗
产……”
  说着,他脸上带着异样的笑,把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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