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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崎丰子 女系家族

_9 山崎丰子(日)

  “哎呀,原来是你呀,吓我一跳。找我有什么事吗?”
  雏子的声音很高,因为平时她也是这个样子的。宇市把他那绿豆大的眼睛眯了
起来,有种不屑一顾的感觉。他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难得今天你也变得这么安静了?是不是脑子里又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其实也没什么,我现在正在数天棚上那些小孔的个数呢!”
  “什么?你在数天棚上的那些小孔?别开玩笑了,那么多,数得过来吗?”宇
市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同时也对她的这一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嗯,是的。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很闷的,总想干点什么,可是又因
为藤代和千寿姐姐的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也不敢弄出一些大的动静来。所以从
早上开始,我就一直在数那些孔,到现在为止都数过三遍了。哎,真希望今天快点
过去,不用今天,只要会议快点结束就可以了。我也能出去玩会儿,不用一个人待
在这个静得让我感到无聊的屋子里了。你说是不是呀?”说完这些话,雏子又凑到
他跟前神神秘秘地说,“离开会的时间不远了吧?”
  “大概还有十五六分钟吧,我想你应该准备一下了,等一会儿今桥那里的姨母
到了就可以开会了,抓紧时间吧。”
  说完这些的时候,他用眼角瞥了一眼放在雏子膝盖上的报纸,正好看见了上面
印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他想应该是股票吧。宇市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雏子。
  “三姑娘当真是在数天棚上的那些孔吗?我看不像,是不是那些股票的事也让
你心烦了?”
  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只是出于试探。雏子那圆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当然还有两
个深深的酒窝显现出来。
  “可能有点这个原因吧。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突然有种想多赚点钱的想法…
…”她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
  从最后一位小姐的房间出来以后,宇市一改往日去店里的习惯,径直走到了客
厅。可能是由于会议的缘故,偌大个客厅里竟空无一人。他在客厅里挑了一个比较
昏暗的地方坐了下来,点了支烟,把眼睛闭上沉思着刚才在三个小姐房间里巡视的
情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把矢岛嘉藏的遗书拿了出来,还是一个月前宣
读过的那份,并把它放在席子上面。
  几页纸上,记录着矢岛嘉藏的遗言,他是经过仔细考虑才写下对长女藤代、次
女千寿、小女雏子的财产分配问题的。长女藤代离婚以后住在家里,并没有把让祖
传的商业交给她来掌管,只是把那些不好经营的不动产给了她;继承矢岛家商店则
是招婿入门的次女千寿;至于小女雏子,也许是考虑到她没有谈及婚嫁,所以就把
一些股票和古董给了她,这样她还可以在结婚时把它们都兑成现金。这是一份多么
周详的遗嘱啊!考虑事情的多面性,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是合理的。可是三姐妹却不
这么想,她们都觉得自己分得的那些比对方少,虽然在表面上大家都不动声色,但
是暗地里却精打细算,时时刻刻都提高着警惕。这时宇市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
他觉得今天的家族会不可能顺利通过,会有一些分歧产生。“希望它能开得顺利一
些吧。”宇市的心里这样想道。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后,就传来了喧闹声。是今桥那边的姨母进了客厅,只见她
拖着长长的和服,走在丈夫米治朗的前边。
  “哎哟哟,你瞧瞧,今天的场面和上个月的家族会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今
天请过来的人好像就有我一个,看起来这次我是身负重任呐!”
  她迟到了,却没有想要道歉的意思。而是用眼横扫了一下客厅,就径直走到佛
坛前面,点灯,烧香。做完这些以后,又赶紧转过身来坐到自己上面的位置上。也
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观察了周围的人,并且看到了身着那件庄重和服的藤代。
  “姐妹几个就属你衣服最多了,今天又换了一件,连家徽都绣上了……其实也
没必要,只不过是家族会,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庄重,这样不免显得有些拘谨了,
还是随便一些吧,你们觉得呢……”
  说着,她把头转向了坐在下边的宇市那里。而宇市看起来等待了很久了似的。
他把已经放在茶几上的矢岛嘉藏的遗书打开,说道:
  “在上个月的家族会上,对于遗嘱中写到的遗产分配的问题我也读过了。今天
又把今桥的姨母请了过来,让她作为家族中的代表,跟三位小姐一起商量继承的问
题。”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大小姐,就从你这里开始吧,说说你对遗产分配
的意见吧……”
  宇市慢悠悠地把视线移到坐在右侧的藤代那里,而藤代因为今天身上穿着那件
绣有家徽的和服,所以她也就把腰板向上挺了挺,用质问的口气说道:
  “现在我还不想谈自己的意见,只是想问二姑娘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所继承的
那部分一共值多少钱,可以说出来给我听听吗?”
  “什么?你是我说所继承的那一部分,这个……”她的这一问让坐在藤代旁边
的千寿着实吃了一惊,她只是眼巴巴地望着藤代。
  “是的,遗嘱中写到把矢岛商店的所在房地产、营业权都让你继承,我现在只
是想初步地了解一下这些一共值多少钱。”
  “我,在这方面我也不懂,所以这个我恐怕,我家的……”
  正当她要往下说的时候,身边的良吉往前探了探身子,接着说了起来:
  “关于这一点,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由我来回答……”
  藤代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制止他说下去,良吉又探了探身子,继续说了下去:
  “那我们就从矢岛商店目前正在使用着的土地和建筑谈起吧。门脸十间,进深
二十四间,加起来有二百四十坪。按照遗嘱上面的规定,要以中门为界,我们所继
承的是外边的八十坪,至于其他的那些呢,就是由大家共同继承的。八十坪的商店,
如果按每坪四十万计算的话,总共是三千二百万。根据账目上的数据来看,库中存
有的商品一共是三千三百二十万;三辆运输车算是半旧的,一台大概可以折算成十
五万,总共四十五万;至于那些金库、桌子、椅子、货架等办公用品嘛,都已经很
陈旧了,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就是这些了。”良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稍微顿了顿,
“接下来就谈谈商店营业权的问题吧,也就是说给财产的定价问题。如果把商店的
土地和建房用同样的价钱来计算的话,四十万一坪,有八十坪,一共价值三千二百
万。”
  “三千二百万……你确定把所有的东西都加进去了吗?就只有这么点?”藤代
的语气中不仅夹杂着怀疑,还有些指责。
  “所有的东西?”良吉听到以后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马上反问道。
  “嗯,其实对于商人来说,营业权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拥有了营业权,再加上
自己合理的经营,那么就可以把营业额增加。这只是对于一般的店铺来说,如果是
一家老店铺的话,那么它的价值也就不用我详细地说明了,我想这也应该是人人都
明白的常识。对于商店的地产和营业权的估价,就现在的市面来看应该是四比六。”
  “你说什么?四比六?”良吉闻言色变,紧张地问道。
  “是,如果对于这样一家老字号店铺的营业权来说,四比六并不是很贵。再说
了,现在你是这里的入门女婿,你怎么能这样不把商店的营业权放在眼里,又怎么
能把它看得那么不值钱?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藤代向来都是以大女儿的身份来对待别人的,当然在这次会议中也不会例外,
她对良吉的话毫不留情地予以责备。刹那间,屋内静悄悄的,只听到大家的呼吸声,
一种异样的感觉笼罩在大家的心头。只见千寿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而且身体还
有些向前摇晃。
2
  “姐姐,你,你怎么可以说他不把矢岛家商店的字号放在眼里呢……”
  她的眼里充满了委曲的泪花,不停地在眼里打转,原本她是想忍住的,可是现
在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眼泪夺眶而出,并且开始小声地抽泣起来。藤代对于她的这
一举动却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对着她说:
  “二姑娘,怎么又开始在这哭天喊地的呢?那我在这也就不客气地说你几句吧,
你还是别再装老实人了,就知道用眼泪骗人。”
  她的这句话就好像给了千寿一记重重的耳光,说完这些她并没有想停止的意思,
反而把矛头对准了良吉,又说道:
  “我这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不得不问清楚的。遗书的内容大概你也都了解了,
它的意思是让你们继承店铺,不过呢,你们要在继承商店以后每个月从利润中取出
百分之五十来分给我们姐妹三人。对于这件事我就有些不太明白了,每个月的纯利
润究竟有多少呢?现在你是不是能给我解释一下。”
  她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口气中却夹杂着不容拒绝的生硬,让在座的每个人都认
为她是在步步地逼问。这时良吉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僵硬起来,但是又不能拒绝,回
答说:
  “从大致上说每个月的营业额为四千万元,但是还要从里面抽掉毛利的百分之
十,还有一些劳务费等,最后我们能得到的也只有三成利润,也就是一百二十万。
再从这里面取出百分之五十——六十万,平均分给你们姐妹三人,每人可以拿到二
十万左右。”
  “一个月才能分到二十万?那岂不是太少了点儿吗?我看这只是从表面上说的
利润,如果再加上那些不分开的利润呢?”
  很显然,她对于良吉的话持怀疑态度,所以才会这样反问他。这时良吉的脸上
也开始有些不满意了。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是不相信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些数字都是我从账本上计算出来的,不相信就可以直接去
查看账本。”
  对于这样的回答,藤代一时语塞,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了,于是又转向了宇市
那边:
  “那么宇市先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自从家父去世以后,这些日子以来商店
是如何经营的?”
  “要说这个嘛,当然是跟老店主在世时一样了,我负责整理进货的账目,新店
主则是整理发货票以及工资表等,除了这些,他还做一些其他的琐碎的小事。”
  “那么,在我父亲生前他掌管些什么事情呢?”
  “你是说老店主啊,他主要掌管进出货和支票。”
  “照你的意思来看,自从我父亲去世以后,是宇市先生一个人在掌管进货了?
看来你比良吉更了解我家商店的一些情况。”
  藤代一本正经地向宇市发问,对于她的提问宇市竟一时难以回答,只是灰白眉
毛下的双眼在不停闪动着。藤代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于是又趁机问了一句

  “宇市先生,我家的商店怎么样?我只想让你按照你的看法来说。”
  对于她这样穷追不舍地提问,宇市想到如果就这样不回答的话,她肯定还要问,
他把眼向良吉那里扫了一下,便开口说道:
  “至于这个嘛,如果是让我来看的话,那就和刚才新店主说的是一样的,每个
月的营业额是四千万,毛利为百分之十,纯利润也就是其中的三成。”
  这时的藤代感到非常吃惊。对于平时并不理睬良吉的宇市,现在却随声附和着
他的话,这不是太出乎意料了吗?
  藤代顿时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并且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这时回响在耳边的则
是梅村芳三郎的话:“……你必须要经过仔细核算才行,三姐妹中你分的最少。”
多么温柔的声音啊!这时也就只能这样听他的话继续做下去了。
  藤代突然把脸抬起来,很沉着地望着坐在姨父身边的雏子,因为她的下一个目
标就是她。
  “接下来呢,我就想问问三姑娘雏子了。”
  “问我……问我些什么?”对于她的突然提问她感到有些吃惊,但是她早就感
觉到大姐是不会忘记她的,所以她的脸上又现出了那两个迷人的酒窝。
  “我想知道你继承的那些股票和古董一共值多少钱?你应该已经算过了吧。”
  “我的吗,股票是东洋汽车公司、京孤神电车铁路公司、关西电力公司、松下
电器公司、旭化成公司和日立制造公司的,有六万五千股共值二千四百万。还有就
是八十六件古董,价值七千二百三十万。”
  “算得真够快的,真是聪明得很呀!”她用一种讽刺的口气说着,嘴角上又掠
过一丝阴冷的笑。
  “我怎么聪明了?”让她这么一说,雏子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价值二千四百万元的六万五千股股票,这可跟我那些不动产大不相同。你可
以在交换名字时,用无数个假名字,然后再化整为零。如果你这样做的话,那些什
么乱七八糟的继承税就不用上了,有可能的话还可以不公开实际股票的数字。这样
一来,那你岂不就等于拥有十万股股票的价值了吗?还有那些古董,让那个叫什么
京雅堂的来给你做鉴定,也不知道是谁给你推荐的,他们根本就不懂价格,只是胡
乱地说……”
  说到这儿的时候,姨母芳子把她那发胖的身体向前探了探,开始说道:
  “藤代,你刚才所说的话我都听清楚了。而且全都是由你在说,你总是问别人,
问个没完没了地,那么现在我就想问问你了,你所继承的那部分呢,应该你也作出
估算了吧,说说吧,它们究竟值多少钱?”
  “噢,你要问的就是这个问题啊……”她一脸的不在乎,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想在我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有个问题要请教宇市先生。”说着,她把脸转
向了宇市那边,“我去看过樱宫小学后边的那些房子了,是排两栋六间长的房屋,
我记得当时你告诉我的时候好像是说每户有三十坪,可是我看到的实际情况却不一
样,每间都少了四坪,这就是我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把眉毛向上挑
了一下,两眼直盯着宇市。
  “什么?每间都少了四坪……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的……”宇市含糊地搪塞道。
  “那你这么说就是认为我在说谎了?那我们明天就一起到那个地方去测量一下
好了。那两栋住房后侧,不是有一条狭长的空地吗?”她严厉地质问道,可以听出
她的心中充满了怒火。
  “噢,对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疏忽……战争的时候在强行扩大空地面积,所
以就把每间都削掉了四坪。”说完,也许是出于愧疚吧,他深深地低下了头。
  “对于这次继承遗产的问题,请你最好不要马马虎虎的,这些说不定是我终生
相依为命的财产。现在每间都少了四坪,十二间就少了四十八坪。我已经委托人把
东野田町的三十间和北堀江六段的二十间都做了估价,土地和住房加在一起,一共
是八千五百万。”
  对于这一数字,要比芳三郎请来的经纪人估算的少得多了。
  “现在初步估算的是八千五百万,但是我继承的是不动产,这里面就会有不动
产的继承税。八千万以上的情况,要上税的话就要百分之五十左右。如果把税钱再
从里面除去,我所继承的至多有五千万。其余那些少着的钱,我想还是只能请各位
考虑一下了。”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姨母芳子表情严肃地问道。
  “您不清楚我的意思吗?再说得直接一些,就是我上税的这部分,必须由她们
两个人想办法补给我。”
  屋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紧张了。千寿和良吉两个人显得异常激动,雏子也露
出了惊讶的目光。因为对于藤代的这一想法,大大地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你们准备怎么办?”
  藤代正在催着她们表态。良吉动了动双腿,把两手扶在席子上说道:
  “至于上税呢,不仅仅是不动产要上,就是连继承的营业权,三姑娘的那些股
票和古董也都是要上的,如果像姐姐刚才说到那上税的部分也让我们来分担的话,
恐怕是有些不合情理了……”
  藤代听完,沉着地应付着:
  “这么说的话,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条不错的理由。你说得也对,商店、股票、
古董等都是要缴纳继承税的。可是,营业权上税的多少主要看它是如何估价的;股
票也很好说,它可以不上税,如果非要上的话可以在交换名义的时候做一些手脚,
就可以不把它公布于众了;至于古董呢,那就更好说了,价格很随意,也可以说都
是些不值钱的赝品,这都可以逃税。再说说我那些不动产吧,几坪几合,都被登记
得清清楚楚,想要逃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不论怎么说,三个人当中我也是最吃
亏的一个。身为妹妹,我想你们应该不会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吃亏吧?”
  她给自己说了那么多理由,只是想多分得一些财产罢了。整个屋子又陷入了沉
闷当中。这时千寿那张苍白的脸突然转向姐姐,说:
  “姐姐刚才提到了上税的问题,还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吃亏什么的,既然是这样,
我现在也有话要说了。”这时她的话不再像以前那样低沉了,而是非常清脆。
  “你,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你继承了营业权,也就是拥有了一个聚宝盆,
你还想在这里说什么?”
  藤代说的话尖酸刻薄,这让千寿难以接受,她那薄薄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着。
  “姐姐出嫁时带走的现金,衣服和衣料,还有一些茶道用具,这些东西也值不
少钱吧,现在姐姐既然提出要把纳税部分抽掉,那么我就想提出把当时姐姐出嫁时
的陪嫁物品都拿出来进行估价。”
  “什么?要我把嫁妆也拿出来进行估价?我记不清我曾经带走过什么东西了。”
  对于千寿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就胡乱回答了一句,反而让千寿不知如何应
对了。
  “你现在当然会说不记得,你带走的东西多得很,我简直就没法跟你相提并论。”
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多得很,是吗?如果你计算过的话,那么就在这里说出来给我听听好了。”
  藤代说话的时候两眼发出凶恶的光,看到她这样,千寿犹豫了起来,于是便扫
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良吉,经过思想斗争以后,她咬了咬牙说道:
  “姐姐从家带走的现金有五百万元,衣服和衣料的价值也是五百万元,还有珍
贵的茶具。根据法律的规定,在继承遗产之前,个人得到的开业资金、结婚资金和
带走的现款,都必须从个人所继承的那一部分中扣除出去。希望姐姐也能够照这样
计算。”她脸色发白地说了这席话。
  “对,结婚的时候花了那么多钱,现在不扣出去不合理。还有上次,我清点古
董的时候,你还抱走了一套野外饮茶的茶具呢,也要从里面扣除出去。”听到千寿
那席话的雏子也大声地说了起来。
  “雏子,你给我闭嘴!”藤代大声地呵斥着,又把脸转向千寿和良吉那边,
“这是不是你和你丈夫合计出来的我的私房价格呀?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了,别
人的私房,你们是怎么估算出来的?那么这样算的依据又是什么呢?”
  她慢慢地说着,话中充满了针对性。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千寿,脸上顿时失去了
血色,而且痉挛般地抽搐着。再看藤代的脸上,却泛起了阴冷的笑容。
  “现在你不好意思开口了?那么就让我替你说好了!”说着,她把手伸进了衣
带当中,并掏出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白纸,“怎么样?你应该还记得这个吧!”
  说完以后,她就把那张纸放在了桌子上。这时她的脸上显出了得意的笑容。
  保证书
  藤代姐姐:
  保证不再动姐姐藤代放在服装室以及收藏室内的衣柜、衣箱、文件箱和其他所
有的家具。
  千寿
  三月七日
  当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呆了,宇市看起来也显得有些紧张,
姨母芳子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纸。
  “这,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藤代冷笑一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恐怕要从父亲故去的时候说起
了,那时刚过二七忌日不久,有一次我突然听到平时极少进人的服装室内有响动,
出于好奇,我就打开窗户看了看,我看见二姑娘在朝北的那间昏暗的服装室里打开
我的衣柜抽屉,一件件地查看着,就连衣服里子和坎肩都不放过,仔细地翻了一遍
……”
  藤代越说越激动,好像是眼前又浮现了当时的情景一样。她的眼里充满了怒火,
静静的大厅里,仿佛一股寒流包围着大家,让人不禁打寒战。姨母芳子简直不敢相
信,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襟,然后用关切的口吻问道:
  “这听起来简直是让人不可思议,二姑娘,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她把头转向千寿那里,只见她把头压得很低,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似的。
  “把这样的事情说出来,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不敢相信。当时如果不是我亲眼看
见,我也不会相信二姑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事实确是如此,是不是让大家觉
得不可思议呀?为了让大家相信我说的是事实,我便让她当场写下了这份保证书。”
她以骄傲的口气说完这些话,又用眼睛扫视着大家。
  “真傻!二姐,你怎么能写下这个呢?”雏子突然失声叫了起来。
  “她怎么傻了?”一句责怪的声音传了过来。
  “如果是我的话,就绝对不写!”
  正说着,雏子就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起那张纸。
  “三姑娘,你要做什么?”
  藤代反射般跳了起来并高声地叫着,但是已经晚了,只能看着千寿写下的保证
书被雏子撕碎,然后又一点一点地撕成碎块,雏子随手一扔,把纸屑扔出了窗外。
一瞬间,窗外的纸屑像白雪一样满天飞舞,最后飘飘荡荡落在院子里潮湿的青苔上
面。
  “三姑娘!你,你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这时藤代更加激动了,她急促地喘息着,两眼怒视着雏子。雏子做完这一切以
后猛地转向了她。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两姐妹之间有必要写保证书吗?抓什么证据呀?现在
这样围绕着遗产争斗,实在有些过分不是吗?我很同情二姐,但绝不是她的同伙,
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我对二姐的看法也跟以前不同了!”
  千寿一直用祈求的眼光看着雏子,希望她也跟自己站在同一个立场,但是听她
说完,又赶紧把头低下了。
  “我们还是把这种儿戏般的保证跟证据都丢开吧!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抓紧
时间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分配遗产吧。”
  雏子的话说得很明了,一直坐在下面没说话的宇市听她这么一说,用手挠了挠
头,也附和着点了点头,把身子向外探了探。
  “私自进服装室是二姑娘的不对,可是大姑娘让她写下保证书,也是有些过分
了。三姑娘刚才说得很对,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姐妹三个应该好好地商量一下,这些
遗产到底该怎么分配。刚才发生的事情呢,就让它过去吧。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要
你们根据自己的情况商量一下分配的问题。”说着,他转向了千寿,“刚才大小姐
已经谈过自己的意见了,不知道二小姐是怎么想的,希望你能谈谈……”
  被宇市这么一说,屋里的气氛才有所缓和,脸上没有血色的千寿也微微地抬起
头,把眼睛转动了一下。
3
  “我家的这位,平时就跟着父亲学习怎样经营商店,这次让我们来继承商店,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有一点要说的,就是他每月都要从纯利润里拿出百分之五十
分给三个人,我想这样的要求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有些过重了。刚才姐姐说商店是个
聚宝盆,可是我们每个月不得不拿出这些钱来。”她用眼扫了一下藤代,挖苦地说
道。
  “那么,三姑娘说说你的意见吧。”
  “我……关于继承股票和古董这一方面我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有一件事情
我必须要查清楚,否则我不能答应任何事情。”
  “啊?是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呢?”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雏子,而且充满着惊讶。雏子则是闪动着她那双水汪汪的
大眼睛。
  “在我继承的古董当中,有的竟然不翼而飞,雪村的那张瀑布山水画就找不到
了。”
  “你说什么?雪村的瀑布山水……”
  听到这个消息千寿很是吃惊,而藤代却冷冷地看着雏子。
  “你不会是搞错了吧?”藤代问道。
  “不会错的,我还是在前几天请京雅堂来估价的时候发现的呢。”
  “咦,这就怪了!那张画在我们家的古董中也可以说是一件珍宝了,父亲去世
前的三四个月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会客的时候把它挂在这间客厅的墙上了呢……现
在怎么会不见了呢?那你有没有看账目,用墨笔画掉了吗?”
  “没有,没被消掉。”
  “就是说现在的账目上还有记载,可是东西却没在库房里对吗?”说着,藤代
把头转向了宇市那边,“宇市先生,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
  宇市的态度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闷声地回答着:
  “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从古至今,只要是从库里面取出过的东西,如
果作为礼物送给亲友,那么就会用墨笔勾掉。但是这件东西留在了账上,可是实物
却不见了,这样的事情倒是很奇怪,难道是让狐仙给拿走了?”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甩了甩头。听了他说的这些话,姨母芳子显得有些坐
不住了。
  “让狐仙给拿走了,这不是些无稽之谈吗。库房的钥匙还有账本不是都在你那
里吗?要不是请京雅堂的人来清理古董,大家还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呢。你说说,这
难道不是怪事吗?”她大声地嚷嚷着。
  “是呀,这都是老朽的无能。葬礼举行完以后,我整天东奔西跑,没有注意过。
直到几天前,三姑娘说要打开仓库进去看一看,我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发生。再说了,在遗产没有分配完以前,我怕擅自打开库房门会让别人产生误会,
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进去过。”
  “可是上次是你跟三姑娘一起进的库房啊,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吗?”
  “因为当时来的那个古董商我并不认识,所以就中途告辞了,这件事真是太大
意了。”
  对于这一点可以说是宇市的粗心大意,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掌管着库房的钥匙。
但是刚才他说从葬礼以后就没单独去过库房,也是实情,所以在这一方面宇市也占
理。
  “如果照这么说的话,那张雪村瀑布山水画应该是在嘉藏去世之前就不在了?”
  姨母芳子考虑了一会儿说道。突然,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用力拍了一下
大腿。
  “哼,雪村的轴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像我这么不会处事的人的,说不定早就
偷偷地送给别人了。现在这件东西却无缘无故失踪了,这可真是件大事啊!”
  姨母的吵嚷中夹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而雏子却是默默地看着藤代和千寿,看
看她们会有什么反应。
  “总之,我现在是不会承认自己所继承的那份遗产的,除非搞清那幅轴画的去
向,否则一切免谈。”
  客厅内一片沉寂,只听到雏子气冲冲的说话声。
  正在大家都陷入沉默的时候,坐在姨母身旁的姨父米治郎向前探了探身子,然
后伸出他那又瘦又长的仙鹤般的脖子。
  “雪村轴画的失踪确实是一件大事,但是会议总不能停在这里不进行下去吧!
现在先暂时把这件事情往后放一放,继续谈刚才没有解决的遗产分配的问题吧。”
  从会议开始以来,米治郎始终没有开口,但是现在看着三姐妹争吵下去也不是
办法,所以只好发言了。对于他的发言,藤代她们都感到很吃惊。只见米治郎把两
手平放在膝上,很守礼节。
  “宇市先生,除这些之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话在是提醒着正在争吵着的三姐妹,要她们把那些遗漏的问题再好好地想
一想,等到有思路了再来商量。宇市从最下边的位置看了看米治郎,操着不紧不慢
地话说:
  “剩下的就只有共同继承的问题了,遗书上并没有说清楚给谁多少,只是说让
她们三个协商解决。所以说这部分遗产也要分配,这就要看继承人了,她们可以经
过商量来决定如何分配这些家产。”
  “那么,具体到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做呢?”
  米治郎为了不再让这三姐妹受到更多的刺激,平心静气地问。
  “三个人嘛,就只能把它平均分成三份了。”
  “平分三份……怎么个平均分法?”一提到平均分,藤代显得有点迫不及待了,
“我父亲在遗嘱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说这些家产要三个人协商分配。个人少得的
那一份,理所应当要从共同遗产中补回来,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至于给谁多少和把什么给谁这个问题在遗书中都没有写明。如果写明的话,
就必须按照那上面来执行,就算是不公平也只能那样。法律上有这样的规定,如果
死者没有把共同继承的那一部财产很详细地做出分配的话,那就只能按照继承人的
人数来平分了,这可能有些不尽人意,但是这是法律,是必须要遵守的。”
  宇市在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柔和,但又不缺乏力度,让人不容反对。藤代的脸色
有些难看了,但是她又在短时间内恢复了正常。
  “刚才大家都听到了,你一个劲儿地说平分成三份,平分成三份,可是有些遗
产是不可能平均分成三份的。就拿这个客厅来说吧,它是属于共同继承的那一部分,
三个人都想要的话,你说该怎么分?总不能把客厅分成三份给我们吧……”
  藤代急切地问着,这时姨母芳子从座位上探出头来。
  “还是先让宇市先生把那些共同继承的财产公开一下吧,这样才能把比例确定
下来。然后再商量这些遗产如何分配。现在就公布遗产的目录吧。”她把这句话直
接说了出来,也在催促着宇市快一点公布。
  “那好吧。”这时宇市回答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我作为遗产分配的执行
人,就先把共同继承的一部分遗产的目录公布如下。”
  一边说着,他拿出放在膝盖旁边的一个厚厚的信封,里边放着一个装订成册的
本子,他把本子摊开在席子上。
  “下面是共同继承遗产的目录——”
  现在客厅内鸦雀无声,只听到宇市翻目录本的声音,而大家的目光也都集中在
了他手里的小册子上。
  “一、不动产——
  (1 )房产、土地
  大阪府河北内郡八尾村所属的农田五反;
  大阪市东区的南本町二段二五四号自宅,以中间为界,里面的土地面积为一百
六十坪,还有二层建筑的建筑面积是一百四十坪。
  (2 )山林——
  三重县熊野有山林四十公顷;
  三重县还有木杉谷一百二十公顷;
  京都府丹波有山林十公顷;
  奈良县吉野有山林五公顷。
  二、动产——
  (1 )银行存款
  三和银行定期存款六百五十万元;
  活期存款六百万元。
  住友银行定期存款一千五百万元;
  活期存款七百万元。
  (2 )有价证券
  △信托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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