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落洼物语

_2 佚名(日)
典药助撒了一裤子屎,狼狈得很,把色情等事丢在一边,忙着洗刷,疲劳之极,就此睡着了。
天已经亮了,带刀连忙回去伺候少将。少将问他情况,他一五一十地报告了。其中说到那个典药助,少将觉得特别可恶,太不成话。他只是推想小姐心中何等痛苦,焦灼不堪。
他对带刀说:“这样吧,我暂时开这里,住到二条的别墅里去。你到那边去把门窗打开,扫除一下。”立刻派带刀去做准备。
少将胸中充满了欢乐的感情,甚至镇静不下来。阿漕也兴奋得很,瞒着人做一切准备。
舞会于午刻举行。中纳言家开出两辆车子,三小姐、四小姐和夫人,乘坐着去观赏。
在混乱之中,夫人来向典药助要钥匙,她说:“我担心在我出门期间有人来开门。”就带着钥匙上车去了。阿漕看到夫人这种举动,觉得可恶。
中纳言要看女婿舞蹈,也一同去了。
阿漕看见一大批人扰扰嚷嚷地出去了,立刻派人去通知带刀。
少将的车子在门前暂时停下,带刀从边门进去,问阿漕:“车子来了,停在哪里好呢?”阿漕说:“一直开进来吧。”车子开进来时,有一个留下管家的男子问道:“还有什么车子?大家都已出去了呢。”带刀说:“没有什么,是侍女们的车子。”不理睬他,只管让车子进来。
留下的侍女,都在自己房里歇息,周围肃静无声。阿漕说:“好,快点下车吧。”少将就下车了。
贮藏室的门锁着。少将一看,原来就关在这样的地方,觉得心痛欲裂。他悄悄地走近去,把锁一扭,动也不动,便叫带刀来,把钉在柱上的木条劈掉,门就开了。带刀知趣,立刻退下。
少将看到了小姐可怜的模样,忍耐不住,立刻抱了她上车。他说:“阿漕,你也上车。”
阿漕想起,夫人料想典药助已经把小姐弄到手,觉得可恶之极。她把典药助的两封情书卷起来,放在室中最容易看到的地方,然后提着梳头箱上车了。
轻车飞一般夺门而出,谁都心中充满欢乐的感情。出门之后,就有许多卫兵拥护着走,不久就到达了二条别墅。
这别墅里没有人,毫无顾虑。少将和小姐立刻躺下来休息。二人互相诉说别后的情况,有时哭,有时笑。其中说到下痢的事,少将捧腹大笑。他说:“哈哈,这真是一个莫名其妙得登徒子啊!将来那夫人知道了,不知何等吃惊。”谈了一会,放心地睡觉了。
带刀和阿漕去睡了。大家说,今后不必担心了。
傍晚时候,送出晚饭来,带刀殷勤地照料一切。
中纳言看了舞蹈回来,立刻去看落洼的贮藏室,但见门已经倒坏,门框的木头也脱落了。大家吃了一惊。贮藏室里,人影也没有。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上上下下骚动起来。
中纳言骂道:“这屋子里管家的人一个也没有么?这样地深入内室,打坏门窗,如此横行不法,难道没有人来阻挡?”便查问管家的是谁。夫人更加懊恼,她气得不知所云。
他们寻找阿漕,不知道哪里去了。打开落洼的房间来看看,原有的帷帘、屏风都不见了。
夫人埋怨三小姐:“是阿漕这个贼,趁人们不在家的时候把她偷出去的。那时候我原想立刻把她赶出去,就因为你说她什么好、什么好,留住了她,以致遭了她的毒手。这几天,你在无理地使用一个毫无诚意而欺骗主人的女仆!……”
中纳言把管家的人找来,探问情况。那些人答道:“啊呀,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大家出门之后,就有一辆挂下门帘的大车子开进来,一会就开出去了。”
中纳言说:“一定是这辆车子了。女人不会这样地打坏门窗,一定是男人干的行径。到底是哪里的胆大妄为的人,敢在白昼闯进我家来,闹了一场,走掉了?”他痛恨地骂人,然而无补于事了。
夫人看了阿漕留着的典药助的情书,知道典药助还没有和落洼发生关系,愈加动怒了,便把典药助叫来,对他说道:“女儿逃走了!我把她托付给你,全无用处,她管自逃走了。而且,你还没有搭上她呢。”说着,把那两封情书给他看,责问他:“你看,怎么写这样的情书?”
典药助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前夜她胸中疼痛的时候,非常苦恼,身边也近不得。阿漕也帮着她说,说是禁忌日子,今夜就这样过去吧。啊呀!这是特别困难的事,叫我毫无办法。我只得悄悄躺着睡觉了。第二天晚上,我鼓起勇气,想去劝导。岂知那门里面闩着,我想推开,总不成功。我站在檐下这样那样地推敲,直到更深,身体受了风寒,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起来。起初一两次我还忍耐,无论如何总要打开这门。哪晓得这肚子竟肆无忌惮起来。我弄得昏头昏脑,连忙逃出来洗裤子,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完全不是我不会办事的缘故!”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辩解。夫人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对他毫无办法。听见他说这番话的侍女们,肚子都笑痛了。
夫人说:“算了算了!你到那边去吧。一点事情也托你不得,真是糟糕。我当初托别人就好了。”
典药助也生气了,咕哝地说:“你的话没有道理。我心中想怎样办,着急得很,无奈上了年纪,容易露出丑相来,不料变成了下痢,叫我怎么办呢!我这么大的年纪,还极力忍耐,拼命想打开那扇门呢。”又引起一阵笑声。
那个三郎君对夫人说:“妈妈的办法不好。为什么把姐姐关进贮藏室里,而且要把她嫁给这个笨头笨脑的老头子呢?姐姐心里多么难过啊!这里有许多女孩子,我们未来的日子正长,自然要同落洼姐姐互相往来,常常见面的。你这办法太过分了。”这完全是大人模样的口气。
夫人答道:“说哪里的话!这种人,无论逃到什么地方,会做出好事情来么?今后即使碰到了她,会叫孩子们去睬她么?”
这夫人有三个儿子,长子在当越前守,次子已入僧籍,这童子是第三个儿子。
这样地骚扰了一会,毫无办法,大家去睡觉了。
且说二条的别墅里,点起灯来,少将对阿漕说:“你把近日来的生活更详细地说给我听听吧。小姐一点也不肯说呢。”阿漕把夫人的性格照实地告诉他,少将觉得这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他又对阿漕说:“这里人手太少,很不方便。阿漕,你去找几个好一点的女仆来吧。我本想脚本邸里的侍女到这里来,但那些都是看惯了的,不大有趣。所以,你要出点力才好。因为你年纪轻,人又靠得住。”说着躺下休息了。
少将常常有这样好意的吩咐。谁也安心乐意,睡到日上三竿。
上午,少将要到本邸去的时候,对带刀说:“你暂时住在这里,我马上回来的。”说着出去了。
阿漕写信给那个姨母:“因有要事,两三日不通问了。今天有事相烦:请你在一两日之内,物色几个漂亮一点的童子和壮丁。你身边倘有好看的仆役,请暂借一二人,详情面谈。劳驾劳驾。”她这样地拜托了她。
少将未到本邸,知道有人正在谈中纳言家四小姐的婚事:“有事奉告:以前所谈的一件事,前日对方又复提及,说年内务必完婚,故请早日送求婚书去。催促甚急。”
少将的母亲在旁,说道:“女方催促求婚书,颠倒过来了。不过,以前既已说过,还是答应了的好。如果谢绝,使对方太难堪了。到了像你的年龄,还是独身,也是不成样子的。”
少将说:“母亲既然如此盼望,就快些给我娶了吧。如果邀请书,现在立刻可以写出来。不过,免除了这种情书往来的麻烦,就去招亲,倒是新式的呢。”他一笑就走开了。来到自己的房间里,叫人把日常使用的器具及橱子等物,统统搬运到二条别墅去。
他写一封信给小姐:“你此刻正在做什么?我竟如此地关怀你呢。我入宫回来,立刻到你那里。
卿家欢乐多如许,
广袖包来亦绽开。
今日反而小心谨慎了。”
小姐回信说:“在我是:
艰难苦恨多如许,
广袖虽宽不可包。”
带刀尽忠竭力地照管一切。
姨母给阿漕的回信是:“我因久不见你,昨天派使者去看你。岂知那家里的人说,你做了坏事,逃走了。那人的态度异常凶狠,几乎要打我那使者,好容易逃脱了。我很担心,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很放心。你托我找佣人,让我立刻去物色吧。我身边的侍女,没有能干的。只有我丈夫和泉守的堂妹,现在住在这里,我想此人正好。”
天色已暮,少将回来了。对小姐说:“那边四小姐的婚事,今天又有人来说了。他们要我,我想另找一个人去招亲呢。”
落洼说:“这样做是不可以的。你如果不要,就该婉言地回绝他们。对方多么失望,多么懊恨啊。”
少将说:“我是想对那夫人报仇呀。”小姐说:“这种事,请你忘记了吧。那四小姐不是毫无可恨之处的么?”少将说:“你真是个柔弱的人。怨恨在你身上不会生根的。这样,我也就舒畅了。”说过就睡觉了。
且说那媒人到中纳言府上去说,婚事已经同意了。全家大喜,忙忙碌碌地准备一切。夫人想:那个落洼姑娘如果在这里,所有的缝纫工作都可以交给她,多方便呢。“唉,佛菩萨,她如果活着,请引导她回来吧。”她一相情愿地希望。她的三女婿藏人少将,常嫌衣装缝得不好,样子难看。此时夫人就意气消沉,到处寻找裁缝。
中纳言很着急,说道:“说过同意了,应该立刻成婚。日子久了,恐要变卦呢。”
终于决定了十二月初五日。十一月底忙于做准备。
三小姐的夫婿问道:“新女婿是谁?”三小姐说:“听说是左大将的儿子左近卫少将呢。”“这个人真是出色的了。我也常常和他会面。他在这里出入,非常适当。”他表示赞成。夫人觉得很有面子,十分高兴。
少将因为那夫人实在可恶,总要设法叫她碰个钉子。他仔细考虑,胸有成竹,就故意答应了这件婚事。
二条别墅里,已经住了十多天了。新任的侍女和仆役,来了十几人,真是繁荣幸福。
和泉守的堂妹,得知了情况,就来服务。大家称呼她为兵库。
阿漕升作侍女领导,改名为卫门。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可爱的青年侍女。她愉快地来往照料。少将夫妇无限地宠爱这个卫门,是理之当然。
少将的母亲问道:“据说有一个人住在二条别墅里,是真的么?如果这样,怎么又答应到中纳言家去招婿呢?”
少将答道:“关于这件事,本想预先奉告,并且把这人带来拜见。但因二条别墅里无人照管,所以暂时不来,真是失礼了。至于所谈中纳言家的婚事,人们都说:一个男子不限定要一个妻子。听说那个中纳言,特别是个多妻主义者。女人有同辈谈谈话,也是好的吧。”他笑着说。
母亲说:“唉,这样地娶许多夫人,会发生风波。而且自己也太辛苦。这种事情还是不做的好。住在二条别墅里的人如果合意,就这样好了。我日内想看看呢。”此后母亲常常送东西来,互相通问。
有一次母亲对少将说:“二条那个人似乎很好呢。文章、书法,都很擅长。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呀?你就拿这个人作为终身伴侣吧。我也是有女儿的,所以懂得做父母的心情。女儿被人遗弃是很可怜的。”她这样劝谏。
少将说:“二条那个人,我绝不遗弃。我是此外还要一个。”他笑着回答。
母亲也笑了,说道:“啊呀!你说的什么话!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的。”
少将的母亲心底善良,相貌也很端正。
匆匆地过了一个月。
女方来通知:“招亲的日子是后天,想必是知道的。为慎重起见,再来奉告。”少将回答说:“知道了,一定来。”但他心中想,这真好玩了。
少将的母亲的一个兄弟,本来做治部卿的,但世人都把他看作脾气古怪而不明事理的人,和他交往的人一个也没有。这人的长子名叫兵部少辅,是一个白痴。
少将去访问,问道:“少辅在家吗?”
他的父亲说:“在房间里吧。他走出去人家要笑他,所以他不出门。希望你们引导他,把世故人情教教他。我这个人,年轻时也是这样的。被人家笑,只要能够忍受,也可以去当差的。”
少将笑着安慰他:“别说这话。我决不会抛弃他的。”他走进房间里,看见少辅还睡着。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喊他起来:“喂喂!起来吧!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呢。”
少辅伸一伸手脚,打一个大哈欠,然后起身去洗手。
少将对他说:“你为什么一向不到我那里去?”
少辅答道:“我去,人都嗤嗤地笑我,我觉得难为情。”
少将说:“在陌生人家,是难为情的。在我家有什么关系呢。”
接着又说:“你为么到现在还不娶亲?独身人睡觉,不开心的。”
少辅说:“谁也不来照顾我。独个人睡觉,也无所谓。”
少将说:“那么,你准备永远不娶亲么?”
少辅说:“现在我在等待,看有谁来照顾我。”
少将说:“那么,我来做个媒人吧。有一个好姑娘呢。”
少辅果然欢喜了,脸上显出笑容来。他的面色异样地白,简直同雪一样。脖子非常长。面孔正是一只马面。鼻子喘气的样子,竟同马一样。哼地一声,把缰绳一拉,立刻就会飞奔出去似的。同这个人面对面,实在不能不笑出来。
他问道:“这便好极了。是谁家的女儿?”
少将说:“是源中纳言家的四小姐。本来说是要嫁给我的。但我因为有一个不能断绝的人,所以想把此人让给你。招婿的日期是后天,请你准备。”
少辅说:“我去代你,对方看出不对,又要笑了。”
少将心中想:这个人真是个笨蛋。但他生怕人笑,这心情是可怜的,又是很可笑的。他故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他说道:“有什么可笑呢。你只要去对他们说:‘今年秋天我曾经和四小姐私通过。此次听说她要招左近未少将为婿,此人是我的亲戚,我同他直接谈过了。他说他不能去。免得他们另外找别人做女婿,还不如由你代我去招亲吧,’你只要这样说,他们就不会说是道非。谁会笑你呢?以后你只要天天去,对方就会重视你了。”
少辅说:“那么这样也好。”
少将说:“你懂了么?是后天。夜深后前往。”他叮嘱过后就回去了。
少将想想四小姐的心情,也觉得可怜。但是想起他母亲的行径,觉得几十倍的可恶。
少将回到二条别墅,看见落洼姑娘正在观赏雪景。她靠在火炉上,随手拨弄炉中的灰,凝神若有所思。这姿态实在非常美丽。少将便在她面前坐下,但见她在灰上写道:
“当时若果徒然死,”
少将便接着写下一句:
“不得通情梦想劳。”
少将又吟一诗:
“炉中埋火常温暖,
汝入我怀爱永深。”
说着,就抱着她睡觉了。小姐笑道:“呀!你真了不起,会抱炉火。”
且说中纳言家中,到了结婚的那一天,一切准备尽善尽美。到了当天,少将又到少辅那里,对他说道:“事情就在今天了。戌时你必须到那边去。”少辅答道:“我也准备这样。”少辅的父亲也如此这般地说了些话。这个顽固的治部卿,绝想不到别人会讨厌他的儿子,说道:“你的头脑不灵敏,不会受人称赞的。还是早点去吧。”便替他准备装束,少辅打扮好了就出门。
中纳言家许多人盛装华服,在那里等待。新女婿一进门,立刻被引导到内室里。
第一天,不和众人见面,此人的缺点不被发现。在幽暗的灯光中,反觉得神态高尚优美。侍女们早闻少将英俊,便互相走告道:“啊!身长腰细的,神气真好呢!”夫人脸上装出怪相,说道:“我好容易招进了这样出色的女婿!我是幸福者。每个女儿都有如意称心的女婿。喂,现在这新女婿,不久就会升做大臣呢。”她的气焰冲天,听者也都认为的确如此。四小姐不知道他是那么一个呆子,和他一同睡觉了。
天一亮,少辅就回去了。
少将相像昨夜的情形,觉得好笑,对小姐说:“中纳言家里昨夜招女婿呢。”小姐问:“是谁?”少将说:“是我的舅父治部卿的儿子,名叫兵部少辅,是个好男子,特别是鼻子生得漂亮而被选做女婿的。”小姐笑道:“不大有人称赞鼻子漂亮的呢。”少将说:“哪里!我称赞这是最漂亮的一点,将来你可以看到。”
他就走到外室里,写信给少甫:“怎么样?结婚第二天的情书已经送去了么?如果没有,可以这样写:
一夜夫妻恩爱笃,
原来毕竟是空言。”
正好少辅在那里考虑情书如何写法,少将教他,正用得着,就照样写了送去。
少辅给少将一封信,说道:“昨夜十分顺利。谁也不笑我,我很高兴。详情见面时奉告。情书还没有送去,蒙你教我,好极,已照样写好送去了。”
少将看了信,觉得好笑得不得了。他想起那女子倒霉,也觉得可怜。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复仇,现在如愿以偿,只觉得痛快。落洼也担心这件事,觉得很可怜,但她对少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自己心中觉得好笑,悄悄地对带刀说:“这件事做得真好。”带刀心满意足。
中纳言邸内正在等待情书,使者送来了,连忙接了给四小姐看。四小姐一看,是这样的两句,觉得羞耻难堪,不及放下手中的信,便把它团皱了。
夫人在旁,问道:“手迹怎么样?”拿起信来一看,面孔立刻变色,气得要死。她这时候的心情,比较起以前小姐被少将听到了落洼这个名字而感到羞耻时的心情来,痛苦得多吧。
夫人镇静下来,仔细看看,觉得此信和以前每次招婿时所收到的情书完全不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弄得莫名其妙。
中纳言排开众人走来,拿信来看。看是看了。但因眼睛不好,读不出来。他说:“好色有名的人,总是用淡墨来写,你们读给我听吧。”夫人把信夺过来,她暗记着从前藏人少将写来的信,便照那样读给他听。中纳言莞尔一笑,说道:“啊,这是个风流男子,说得委婉动听,赶快好好地写回信给他吧。”说过之后就回去了。
四小姐见人怕羞,懊恼得很,只是躺着。
夫人愁眉苦脸地对三小姐说:“他怎么会说这种话呢?”三小姐答道:“无论怎样不称心,总不该说得那么厉害。大概是因为现今一般的恋爱已经陈腐,所以想变一种方式也未可知,不可思议。”夫人自作聪明地说:“的确如此。好色的人喜欢做一般人所不做的事。”又说:“那么,快点写回信。”
四小姐看见母亲和姊妹们替她焦灼叹气的样子,没有起身的勇气,只管躺着。
夫人说:“那么,我来代笔吧。”便写道:
“若非老耄无情者,
不解今朝抚慰心。”
送了使者贺仪,叫他回去。
四小姐只管躺着,整天不起身。
天色一暮,新女婿立刻来了。夫人说:“你看,如果他是不称心的,不会来得这么早。那封信的确是变一种格式。”她兴高采烈地迎接。四小姐虽然怕羞,但是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起来迎接。
新女婿的言谈举止,都不太清楚,有些恍恍惚惚的样子。四小姐回想姐夫藏人少将所说的传闻,百思不得其解,竟想断绝这门亲事。
第三夜的祝宴非常盛大,大厨房里办了各种酒肴,等待贺客来临。
同辈的伴侣藏人少将,早已来到,在那里等待。还有当代受到特殊恩宠的贵公子们也都来了,所以中纳言亲自出来招待。不久新女婿来到了。
大家起身迎接,新女婿飘飘然地走进来,占据了上座。在辉煌的灯光中,仔细看看,脖子以上十分细小,面孔像敷粉一般雪白,鼻孔朝天张开,这姿态教人看了吃惊。大家知道这就是那个兵部少辅,扑哧扑哧地笑出来。其中藏人少将是个爱笑的人,竟捧腹大笑起来。说道:“啊,我道是谁,原来是一匹白面的名驹!”他滑稽地敲敲扇子,站起身来走了。
近日宫中也在嘲笑少辅。他们说:“那匹白面的名驹摆脱了缰绳,飞奔出来了。”大家都笑了。所以藏人少将走到内室,说道:“怎么会闹出这样的笑话来!”没有说完就又笑了。
中纳言气极了,话也说不出来。他想:是谁在筹划的?不觉怒气冲天。但在许多人面前,只得忍耐着,说道:“怎么会这样突然地进来的?真想不通。”他责问少府,少辅照旧茫茫然。中纳言认为对这家伙没有办法了,也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了。
侍候的仆役不知道有这样的细情,把多余的酒肴吃个干净。厅堂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少辅觉得无聊,便从一间进出的门里走到四小姐的房间里去。
夫人得知了这情况,气得发昏。中纳言垂头丧气地说:“活到了这年纪,还要碰到这种可耻的事情。”便闭居在房间里了。
四小姐躺在帷帘里面。少辅就钻进去,她无法逃出。众侍女都唉声叹气。做媒人的,非仇非敌,正是四小姐最亲近的乳母,所以毫无办法。看到这状态,谁都悲叹。只有少辅一个人若无其事,准备第四天开始来此长住。他天天睡得很熟。
藏人少将说:“有的是人,唉,为什么去托进一只白面的马来?简直是不成话。和这个白痴做同辈的女婿而在屋子里出入,实在吃不消。被称为殿上的白驹而不敢在人前出头露面的傻子,怎么会走进这里来?大概是你们巧妙设计办成的吧。”他肆口嘲笑。
三小姐一向不管闲事,此时只是同情妹妹的不幸而叹息。她私下推想:因为是这样的傻子,所以写出那么怪异的情书来。夫人心中的痛苦自不必说了。
到了近午,谁也不替少辅送盥洗水来,早粥也不拿出来,大家置之不理。四小姐原有许多侍女,但是没有一个肯来服侍这傻子,呼唤她们也不出来。
少辅没有办法,只管茫然地躺着。四小姐仔细看看他,但见面貌很丑陋,鼻孔几乎可以让人出入。他睡着时大声地呼吸,鼻翼子扇动着。她看了这种怪相,意气消沉,便装作有事的样子,悄悄地溜了出去。夫人已经等得心焦。四小姐向她尽情地诉苦。
夫人责备她:“如果你最初就老老实实地把和少辅通奸的事说出来,那么要保守秘密也是可以的。直等到发表婚期,大办喜事,受到说不尽的耻辱,这是什么道理呢?你是由于谁的拉拢而开始和这男子相识的呢?”
四小姐听到这完全意外的话,不堪委屈,哭倒在地。她连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男子都不知道,现在无中生有地冤枉她,使她无法辩解。她不知道姐夫藏人少将作何感想。世间像这女人这样苦恼的人是没有的了。哭也无益。
少辅一直睡着。中纳言说:“怪可怜的。送盥洗水给他,送食物给他吃。四小姐如果被这样的人遗弃了,说出去更加没有面子。凡事都事前定的。现在哭骂,无法挽回了。”
夫人怒气冲冲地说:“可惜!我的女儿为什么要嫁给这种傻子呢?”
“你不要说这种不通道理的话。外人听见我的女儿竟会被这傻子遗弃,多么丢脸啊!”
“如果这个人不来了,那么外人也许会这样想。现在我真想叫他不要来呢。”
到了午后未时左右,谁也不来睬他,少辅忍耐不住,独自走了。
这天晚上,少辅又贸贸然地来了。四小姐一直在哭,不肯出去。她父亲动怒了。骂道:“既然这样嫌恶,为什么和他私通呢?现在已经公开,你准备让你的爹娘和同胞人受到两重的耻辱么?”他的面孔变色。四小姐虽然嫌恶不堪。只得哭哭啼啼地走到少辅那里去了。
少辅看见四小姐哭,觉得奇怪。一声不响地睡觉了。
于是,四小姐一直悲叹,夫人一直想设法把他们分离,只是顾虑到中纳言的话。四小姐有时晚上来到少辅那里,有时晚上不来,只管悲叹自己的命运。这期间早已有了怀孕的征兆。
夫人愤愤不平地说:“藏人少将想生孩子,生不出来,这傻子的种子倒传播了么?”四小姐听了,觉得的确是如此,她只想死。
藏人少将早就预料到,果然殿上的少爷们嘲笑他了:“怎么样?那只白面名驹好么?正月快到了,请你拉他来出席白马节会吧。岳父岳母对你和对她,哪一个宠爱?”丧失了自尊心的藏人少将,觉得难于忍受。
本来他不把三小姐看作理想的妻子。只因岳父岳母非常优待他,情理难却,只得维持着关系。现在他就想以这件事为借口,断绝这门亲事,不来的晚上渐渐多起来了。于是三小姐也忧愁起来。
在另一方面,二条的别邸里,一天比一天幸福。男的无以复加地钟爱女的。
少将说:“你要侍女,任凭多少人也有。邸宅里侍女多,样子好看,而且热闹。”便到处找求好的女子。得人介绍,来了二十多个侍女。
少将夫妇都是心地善良、举止大方的。因此服务的人都快乐。每日的工作很轻松。服装丰富华丽。改名为卫门的阿漕,当了侍女头,照料一切。
带刀把那可笑的白驹的事告诉他的妻子卫门。卫门心中想:那夫人一定气得不堪了。少将要对夫人复仇,现在报应果然来了。她觉得非常痛快。随口回答道:“唉!倒霉了。不知道那位夫人作何感想。她一定迁怒于别人,吃她苦头的人不少吧。”
这时候已是十二月底。大将的本邸里派人来说:“少将的春衣,你们要早些准备起来。此间因为要办理后宫女御的衣装,忙不过来。”送来许多美好的绢、绫等,还有染料茜草、苏芳、红蓝等,不计其数。夫人原是缝纫好手,立刻开始工作。
又有一个乡下的富人,由于少将得提拔而当了右马弁的,送来五十疋绢,作为谢礼。少将把这绢全部赏赐给仆役。由卫门分配,甚是公允。这二条别邸,原是少将母亲的财产。母亲生有两个女儿,长女已经入宫当了女御。儿子三人,长子便是这少将,次子现任侍从,是管弦名手。三子还是小孩,已被准许为殿上童子。
这少将从小受到父亲的宠爱。人们也都称赞他。皇帝陛下也宠爱他。所以他无论怎样任性任意,人们都原谅他。说起这少将,父亲只是开颜大笑。所以邸内的人,上上下下,无不慑服于少将的威势。
渐渐到了新春,新年朝见的服装,色彩配合之美自不必说,这都是夫人一手包办的。少将穿了十分满意,去给母亲看。母亲赞赏道:“啊,好极了!这个人的手真巧啊!将来这里的女御行大事的时候,一定要她来帮忙。那针脚周密得很呢!”
正月升官的时候,少将晋升为中将,爵位是三位,从此威望更加增大。
且说中纳言家三小姐的夫婿藏人少将,派人来像左大将家的二小姐求婚。中将以前常常对母亲说:“这真是个出色的男子。倘要在朝臣之中选女婿,除了此人之外恐怕没有人了。此人前程远大。”
中将心中想:那个继母把这个女婿当作无上之宝。因此之故,虐待他自己的妻子落洼。他想设法破坏他们的关系,让他抛弃三小姐。
中将的母亲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种事情。她想,既然中将如此说,可知一定是个出色的人物。便教自己的女儿常常写回信给这个人。那藏人少将对这心的恋人有了希望,对那三小姐就日渐疏远了。
曾经以缝纫好手出名的落洼姑娘走了之后,藏人少将的衣装大都缝得样子很难看。他心中生气,口出怨言,特地替他新做的衣服,也不要穿。他说:“怎么样了?从前缝得很好的人哪里去了?”三小姐答道:“她有了丈夫,跟丈夫走了。”藏人少将嘲笑道:“为什么跟丈夫走呢?大概是这里的苦头吃得不够,所以出走的吧。这邸宅里有没有看得上眼的人呢?”三小姐答道:“当然是没有的。没有看得上眼的人,只要看你冷酷的心,便可知道。”藏人少将说:“的确,我失礼了。但这里还有那白面的名驹呢。实在是漂亮的人物,我很佩服。”
此后藏人少将再来,总是口出怨言而归。三小姐忧心忡忡,然而毫无办法。
夫人为了落洼失踪,气愤得很。她总想设法叫她碰个钉子。她的怒气冲天。
直到现在,她一向是个幸福者。但她徒然地以招得好女婿自豪。近日来,家中视为至宝的藏人少将,已渐渐地把心移向别处。繁荣幸福的誓愿,变成了世间的笑柄。她这样那样地思索,似觉就要生病了。
正月末日是黄道吉日,烧香很相宜。中纳言家三小姐、四小姐偕同母亲,共乘一辆车子,到清水寺去烧香。
真凑巧,中将和他的夫人,即以前的落洼姑娘,也到清水寺去烧香,在路上相遇了。
中纳言家的车子出发得早,走在前面。因为是微行,所以不用前驱,悄悄地走。
中将家夫妇进香,带着许多随从,非常热闹,开路喝道,威风凛凛地走着。
后面的车子很快,追上了前面的车子。前面车子里的人都觉得讨厌。在微明的火把光中,后面车子里的人从帘子缝里望去,但见前面的车子由于乘坐的人很多,那匹牛喘着气,爬不上坡去。
因此后面的车子受了阻碍,非停下来不可。随从人等都口出怨言。中将在车子里问:“是谁家的车子?”从者答曰:“是中纳言家的夫人微行进香。”中将想:碰得真巧,他心中非常高兴,就命令前驱的侍从:“家人们!叫前面的车子快点走。如果不能走,避到路旁去!”
前驱的人说:“那车子的牛力弱,走不动了。”便喊道:“让路!让我们好走!”中将接着叫道:“如果你们的牛力弱,把你们家里的白面名驹套上去就好了!”他的声音非常神气而又滑稽。
前面车子里的人听了很难堪,叹道:“唉!真讨厌!是谁呀?”然而车子还是停在前面。中将的仆从喊:“为什么不把车子让在一旁?”便拾起小石子来丢过去。中纳言的仆从生气了,骂道:“为什么这样神气活现!倒像是什么大将来了。这里是中纳言家的车子呀!要打,就来打打看!”这里的人说:“怎么,中纳言,我们就吓怕了么?”石子像雨一般丢过去。
终于中将家的随从集合起来,用力把前面的车子推开,顺利地前进了。这方面前驱和随从很多,所以那方面根本不能对敌。中纳言家的车子一个轮子陷入了路旁的大沟里,无可奈何,停在那里不动了。起初和他们吵架的人也叹息:“同他们吵,真是无聊。”车中的夫人等都觉得倒霉,问道:“是谁家去进香?”从人答道:“是左大将的儿子中将去进香。这个人现在威势无比,因此看不起我们了。”夫人说:“有什么怨恨,要如此几次三番地教我们丢脸。那兵部少辅的事,一定是此人策划的。你不肯来,说声不肯就是了。为什么要拖出全无关系的仇敌一般的人来呢?唉,这个人怎么搞的?”她手摸胸膛,懊恼不堪。
陷在深沟里的轮子,一时弄不出来。许多人设法推动,那轮子稍稍裂开了些。好容易把车子抬起,用绳子将轮子绑好。“唉!几乎翻了车。”车子就得得地爬上坡去了。
中将的车子先到达清水寺,在舞台旁边停车。过好一会功夫,中纳言家的车子才慢慢地爬上来。车中人又在嚷了:“唉,这可恶的轮子裂开了。”
今天是吉日,堂前的舞台旁,进香的人群集。夫人准备在后门口下车,就把车子赶过去。
中将叫带刀来,对他说:“去看看车子停下来的地方,夺取他们的席位。”带刀追上去一看,那夫人正在叫出她所熟识的和尚来,对他这样说:“我们很早就动身来进香。岂知碰到了那个中将的车子,发生了这么一回事,车轮裂开了,以致现在才来到。房间还有么?我们就要下车了。真是苦得不堪。”
和尚说:“这真是岂有此理的事!夫人早有关照,我们好好地准备着。看来,一定是那个中将看见别处没有空席,叫那个坏人来把席位占据去了吧。啊呀,今晚真是弄不好了。”他很抱歉地说。
夫人便催促:“那么,快点下车吧。迟了,空席要被抢光了。”一个寺男说:“那么,让我去把席位决定下来。”便走进堂内。带刀就在暗中跟着他进去,看清了那座位,飞奔回来,对中将说:“好,趁他们没有进去时,我们先去。”小姐便下车。升堂时也带着帷帘,中将不离左右。尽心竭力地照顾她。
中纳言的夫人在中将不曾下车以前急急忙忙地走进堂内,此时那边的人早已下车,步声杂沓、威仪堂皇地进去了。带刀站在先头,排开进香的群众。中纳言家的人生怕迟了,但被中将的随从们阻塞了道路,不得进去。没有办法,只得大家聚成一团,茫然地站立着,只听得那边的人冷笑着叫道:“哈哈,进香落后了!只想上前,总是落后。”中纳言家的人听了气得要命。
不能立刻走进去,好容易走到了一处狭窄的地方。起先有一个小和尚在看守这地方。他看见中将家的人进来,以为便是这里的人,就走出去了。
大家就座之后,中将悄悄地向带刀打招呼:“他们来了,你嘲笑他们。”中纳言夫人一点也不知道,以为这里是自己的座位。带刀骂道:“不得无礼!这里是中将家的。”他们呆呆地站住了。中将方面的人看了都好笑。带刀又说:“这些人真奇怪,要占座位,叫和尚引导进来好了,何必这样地东撞西撞。唉,真是难为你们了。你们还不如到山脚下的仁王堂里去吧。那里谁也不去,地方都空着呢。”带刀装作不相识的样子,但恐被他们认出,叫几个年轻而活跃的使者去嘲弄他们。听到的人心中难过,自不必说了。现在回去,不成样子。站着等待,苦不堪言。
暂时站立了一会。群众来往杂沓,几乎被人撞倒。慌慌张张地退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如果势力强大,不妨报复一下才回去。然而没有这般力量。
大家足不履地,做梦一般地乘上车子,懊恼得很,怒气冲天。
“听凭怎样吧!反正只有这一朝,真是千万想不到的。怎么会做出这种样子来呢?他们痛恨中纳言么?今后不知还有什么毒计呢。”一家人聚集着悲叹。就中四小姐因为被提到他的丈夫白面驹,更觉可耻。
寺里的知客和尚对他们说:“到了现在,哪里还有空座呢?有人住着的地方,那些老爷们也要把他们赶走呢。迟到实在是不好的。现在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了。只得请你们忍耐一下,在车子里过一夜吧。前路倘是普通人,不妨同他们商量一下。可是他们现在是高贵无比的人物呀!太政大臣对他也要让三分呢。外家他的妹妹又是皇帝宠爱的女御。天下威势被他独占,同他斗不过的。”他说了就走。这里的人毫无办法。
本来准备借房间的,所以来了六个人。现在要在车子里过夜,局促得很,身体动也动不得。这种痛苦,比较起小姐被关闭在贮藏室里时的痛苦来,厉害得多吧。
好容易过了一夜。“等那些坏人没有回去之前,我们先回去吧。”夫人这样催促。然而,修理车轮期间,中将家的人已经上车了。机会不巧,还不如迟一点走,便站定了。中将想:将来夫人回想出来,一点证据也没有,不大有味道,便唤随车的童子过来,命令他:“你走到那车子的轮子旁边去,喊一声‘知道后悔了么?’”
童子不解其意,走过去喊道:“知道后悔了么?”车子里的人问:“是谁叫你来说的?”童子答道:“是那边车子里的人。”这边车子里的人悄悄地说:“对了,是有来历的了。”夫人便回答:“没有!没有!有什么后悔?”
童子老实地把这话报告了中将。中将笑着说:“可恶的东西!叫她吃点小苦头。小姐在这里她难道不知道么?”再叫童子去喊:“如果再不后悔,在教你碰个钉子。”夫人还想说些话,女儿们阻止她,说不可同他作对,免得没趣。童子便回去了。
小姐听了这件事的经过,劝谏她的丈夫:“唉!你这个人真是不懂情理的古怪人。将来父亲会觉得的,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吧。”中将问:“中纳言也乘在这车子里么?”小姐说:“他自己虽然不在,他的女儿们都在里头,是一样的。”中将顽强地说:“很好,你现在反而要孝敬他,你父亲自然高兴了。直到现在,你也只有这一次想到他。”
且说夫人回到家里,问他的丈夫中纳言:“左大将的儿子中将,对你有怨恨么?”“没有这事。在宫中也常常和我招呼。”夫人说:“那么,有些想不通了。曾经有这样这样……的事情。我那时的愤怒,真是有生以来第一遭呢。回来的时候对我们说的话,竟是岂有此理。我要设法报仇才好。”
中纳言答道:“唉!我已经老迈,势力日渐衰弱了。而那个人威势强盛,看来就要做大臣呢。报仇等事,你想也不要想吧。碰到这样的事,也是命该如此。况且外面传扬出去,总说是我的妻子担这种耻辱,又何必呢。”他说着,摇头叹气。
到了六月里。
中将硬要母亲把妹妹二小姐嫁给藏人少将。中纳言家的人听到了这消息,大家气得死去活来。
“他这办法,分明是欺侮我们。我要做了活鬼,去向他索命!”夫人愤怒之极,两个指头在膝上敲打,耸耸肩膀。
二条别邸里的小姐想:“藏人少将是他们多么器重的女婿,现在他们一定非常痛惜,真是可怜了。”
婚礼第三日之夜给新郎穿的服装,因为二条小姐手段高明。所以托她办理。二条小姐匆忙地染绢,裁缝,回想起了从前苦难日子里的情况,不胜悲戚,不免吟诗述怀:
“穿者仍是君,缝者同是妾。
回忆离家时,悲心何抑郁。”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