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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公寓

_20 香月日轮(日)
「但是你啊~稻叶,你却面对近在眼前的现实,努力奋战——不过你是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努力着啦!」
「……后面那句是多余的吧!」
在黑暗中,长谷嘻嘻笑着。
「我很喜欢那样的你。」
「……」
「面对完全束手无策的现实,你拼命去思考、去烦恼,感到绝望甚至愤怒;可是你都能咬着牙撑过来。那种散发人性之美的感觉,我很喜欢。我在你身上看到人类的本质,很率直、很动人。」
长谷坐起来,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身边。另一个我从没看过的长谷的表情,距离我好近。
「看着这样的你,我心里才能得到平衡,所以我从来不曾邀请你到我的王国来。其实……我最希望你能待在我的身边,当我的左右手……」
「……」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种「表白」。我一直觉得长谷总是自信满满、丝毫不差地过着计划中的人生。对他而言,我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我们之问的关系也只是单纯的死党而已。
不过,似乎不是如此呢!当然,对我来说也不是这样。
我笑了,不过看起来一定像是在哭吧!
「别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啦!连我爸妈都没这么对我说过……太害羞了吧!」
长谷也笑了出来,然后他说:
「可是……」
「可是?」
「你住在妖怪公寓里,每天跟怪物在一起,还变成了魔法师。这是怎样?要脱离现实也该有个限度吧!」
长谷推开我,用力躺了下去。
「啊~啊,真是太无聊了!现实这种东西真是越想越无趣——」
「……」
长谷瞪了我一眼,接着他翻过身,和我面对面。
「我还是会坚持我的梦想,稻叶。」
「长谷……」
「你的身边竟然发生了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相较之下,我深深地觉得自己的梦想还算相当现实。」
他的表情终于豁然开朗了。
「嗯。」
「一定会实现的。」
他的语气感觉更坚定了。
「嗯。」
我们用力握住彼此的手,小圆就夹在我们之间。我感觉到一股崭新的力量充满了我的体内,空气似乎也和以前不同了。我打从心底觉得高兴又满足,一点也不想放开手。
「嗯,稻叶……」
「嗯?」
长谷迟疑了一下。可能还在想该用什么话表达吧?还是根本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呢?我很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们啊……」
「嗯?」
长谷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然后他摸摸小圆的头,说:
「感觉很像一家人吧?」
「……」
这句话让我典名地觉得感动,莫名地。接下来,长谷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是爸爸,你是妈妈。」
「……」
我用手指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记。
「少说这种无聊的话!」
我们安抚着吓得跳起来放声大哭的小圆,直到天亮才哄他入睡。
早上五点整,秋音便来到房间,亳不留情地为我进行晨练。这段期间,长谷和小圆都在甜甜的梦乡中沉睡。
就在我进行午间修行、只能吃一片吐司面包的时候,长谷又吃了美味的中餐,然后还在起居室里瞎混,和诗人他们聊天打诨,过着欢乐的时光。到了晚上,又是一顿让人食指大动的晚餐,并且泡了极乐温泉。
长谷尽兴地(那是一定的吧!)度过了在妖怪公寓的这五天。(竟然给我待了五天!)
长谷发动摩托车的引擎。
「幸好小圆不在。」
他一边戴上安全帽,一边惋惜地这么说。
新学年要开始了。我们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大概又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吧!
不过,我们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紧张不安了。
虽然我们的人生都有所转变,但我们是一起体验这一切的,这也加深了我们之间的羁绊。虽然无法想象未来会怎么样,但我身边有可以百分之百信赖的伙伴们。长谷也亲身感受到了。所以,没问题的。
「我会再来的。」
「嗯。」
「……加油哦!」
长谷用拳头槌了我的胸口一记,我也打了回去。
长谷的摩托车扬长而去,只剩引擎声还回荡在我耳边。目送着他离去,感觉这一路上又添了几分春天的气息,洒下来的阳光似乎还散发着花朵的芬芳。
这还是我第一次以这么开朗的心情目送你离开呢!长谷。
我们见面的时候总是那么快乐,每次你不着痕迹地替我着想,都让我觉得很开心,还会骂我、鼓励我……然而,每当和你离别时,寂寞和不安都会占据我的心。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如果能够继续维持现状,那我应该可以平凡地毕业、平凡地工作、平凡地过生活吧!
我也会想,不知道下次和你见面将是什么时候?还是再也无法见到你了?
我总是渴求着某些东西。
这个「某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我还不知道。虽然现在还看不见未来的路上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不过我却感到心满意足。
能够这么平静地目送着你的背影,真的让我觉得很高兴哦!长谷。
被贞子吓得发抖的你,套用一句你的说法——那种「散发人性之美」的感觉,我很喜欢哦!
你告诉了我对于未来的不安。但是透过我和这栋妖怪公寓,你决定要拥有更大的梦想,这也让我开心得不得了。
我总觉得我们两个人,现在都站在崭新的起跑点上了。
「要再来玩哦!小圆也会等你回来。」
我的喃喃自语乘着春天的温暖空气,彷佛花瓣一般在蓝天中飞舞。
回到公寓,我看见秋音抱着小圆坐在缘廊上。小白则紧紧黏在他们身边,用鼻子发出吁吁的声音。
「他一直在闹别扭,好不容易才睡着。小圆宝贝超级喜欢长谷呢!」
「哈哈!」
我轻轻地摸着小圆的头。
「放心,小圆,他一定很快就会再来的——因为爸爸也说他很喜欢你哦!」
「爸爸?」
「啊?没有……哈哈哈!不是啦!长谷说自己很像假日的爸爸。哈哈哈!」
「啊哈哈!那夕士就是妈妈啰!」
「……」
这个女魔头竟然心平气和地给我笑着说出这种话。
「富尔。」
我一呼唤,代表0的富尔便在《小•希洛佐异魂》上方现身。
「您叫我吗?主人。」
他还是做了那个周到得要命的敬礼动作。富尔抬起头,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哎呀呀!您又变得更可靠了。虽然小,可是本书也是不折不扣的魔法书,您越来越有主人的样子,我们全都感到骄傲。」
「那还真是谢谢了。」
我露出苦笑。
「今天就要开学了。」
「哦哦,真是令人期待呢!」
「我把话先说在前头哦!富尔,你可别像上次长谷在场的时候一样,又突然跑出来。要是被学校那些家伙看到,可是会引起无法收拾的大骚动的。」
「我知道了。」
虽然富尔做了一个更夸张的敬礼动作,但是我觉得他根本是故意的,完全不可信任。不过,我还是将《小•希洛佐异魂》放进一书包——反正就算不带,它还是会跟过来。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条东商校二年级的学生了。
和一年前比起来,我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昨天和许久未见的伯父家的惠理子见面时,她惊讶地看着我。
「你好像……变帅了呢!夕士。啊!我知道了。你交女朋友了吗?」
惠理子这么说完之后便笑了出来。我也笑了。我现在已经可以和伯父家的人笑着说话了。
我改变了。自从第一次踏进妖怪公寓开始,我就一直不断地在改变。
然后,崭新的我出现了。
在春假期问,我竟然在做魔法师的修行,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要是学校那些家伙知道的话,不知道会说什么——光是这么想象着,我就忍不住想笑。
锻炼灵力的集训生活,就先暂时告一段落。
「早。」
我站在妖怪公寓的餐厅门口,深深低下头。
「早啊!」
「早啊!新人魔法师。今天就开学了嘛?小心不要暴露身份哦!」
隐藏了真实身份在公司上班的佐藤先生这么说。大家都笑了。
「遵命。」
「我想情况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总而言之,你就好好做吧!师弟。」
「是的,师兄。」
吃完琉璃子做的超级好吃的早餐之后,准备上学。
就像旧书商说的,这又不是卡通或是漫画,不太可能突然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我还是无法抑制满腔的热血沸腾。
嗯。
心情真好。
第三卷 常有的事
台版 转自 狂奔@轻之国度
“早,夕士!”
今天早上,久贺秋音精神饱满的声音依旧响彻了走廊。
“早啊!秋音。”
我还没睡饱——昨天太晚睡了。
话说回来,现在也才早上五点。会这么早起的高中生,只有打工送报的而已。
“那我们就开始啰~”
“请多指教!”
我干劲十足地敬了礼,秋音就用水管在我身上浇水。
虽说已是初夏时分,一大清早就进行水行还是令人受不了。皮肤、肌肉全都紧紧缩在一起,感觉所有的空气都从收缩的肺中跑出来,换了全新的空气进去似的。心脏因为刺激而剧烈地跳动,驱动全身上下的血液循环。
然后,我就开始进行据说可以提高精神力的“诵经”。
我的训练员是久贺秋音,她生来就有灵能力,立志成为专业除灵师。她现在念高三,是个绑着马尾的可爱女生,很有活力,特色是“惊人的超大食量”。
这就是我——“全新的我”——从春天开始的例行活动。
我是稻叶夕士,条东商校二年级的学生。我的目标是在商校学习各种技术,希望能在毕业之后成为公务员、或是拥有实战能力的生意人。撇开爸妈早故、目前一个人住这两点不谈,我是个非常普通的高中生……至少在今年春天之前还是。
在命运巧妙地引导下,我来到“寿庄”居住,我的“生存方式”也因而有了剧烈的改变。
“寿庄”——通称“妖怪公寓”。外表虽然是大正时期的现代西式建筑,历经了岁月,不过却是名副其实的鬼屋。黑坊主、只有一截玉手的幽灵、喜欢打麻将的鬼、大饼脸上只有一张嘴巴的女人,还有其它像是发光的东西、飘浮的东西、匍匐前进的东西等等,齐声高唱着怪物进行曲。在这栋公寓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和属于这个世界的——也就是人类——在此“共存”。
懂了吗?光是这样,已经足以把我至今所累积的常识和思考模式敲得粉碎。更别说这些“人类”了,不是灵能力者,就是往来于别次元的商人,还有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人类的家伙,个个都超有个性。曾经一度离开这里的我,现在已经完全是他们的“伙伴”了。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今天早上两个小时的工作也结束了。现在,我越来越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辛苦啦!”
“谢谢。”
我擦着身体走进公寓之后,看到一个身高约十五公分的小矮人突兀地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你好,主人。今天早上也要工作,真是辛苦你了。”
小矮人夸张地行礼。
“哟!”
这家伙是“富尔”,魔法书《小·希洛佐异魂》的介绍人。真实身份是精灵?妖精?我也搞不清楚,不过总而言之,他是我的“仆人”。
“那我先去洗个澡。”
“请慢走。”
富尔又夸张地敬个礼。
回到这个世间罕见的妖怪公寓后,这年春天,我又有了更罕见的“邂逅”。
就是魔法书《小·希洛佐异魂》。
这是一本用法术封印了二十二个“精灵”、或者说是“妖魔”的魔法书,魔法书的主人可以自由地“使唤”二十二个精灵。
不知道是有什么因果关系还是开玩笑,我竟然被选为魔法书的主人。
在同样拥有自己的魔法书《七贤人之书》,并且能够使用其力量的公寓房客“旧书商”以及秋音等前辈的指导下,我踏上了拥有自在操纵魔法书能力的“魔法师”之路。
……这么一说,好像我即将开始一段充满幻想色彩的大冒险一样,事实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可能性吧——因为这本《小·希洛佐异魂》虽说是魔法书,却也是一本“搞怪”魔法书。
而且,本来就有一本叫做《希洛佐异魂》的大魔法书
(听说这本书里面封印了七十八只妖魔),“小希”只是模仿这本书制作出来的,是哪个人做的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封印在里面的精灵、妖魔全都是一些派不上用场的家伙:有点脱线的介绍人“富尔”;瞬间就用完所有力量,并且短时间之内无法再使用的“万能的精灵”;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的“智慧的猫头鹰”;只会吹牛,一点用处也没有的“穿长统靴的猫”等等。就算我真心想要成为BOOKMASTER,手下的这些使魔也实在让我欲振乏力。
所以,我的目标还是当公务员或商人。
不过,会魔法的公务员很酷吧?不是什么骗人的把戏,而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哦!
我跟着秋音他们修行,就是为了要修练成为魔法师所要具备的最低程度的灵力。听说,魔法师在使用魔法的时候是会缩短寿命的。为了不要折寿,我一定得靠修行提高精神力才行。
平常早上五点到七点进行诵经,休假的时候还要加上诵读般若心经——现在正值季节交替,从春假开始的这些修行已经变成我的“日常生活”了。
我这个平凡的高中生,每天做过“晨间水行”之后才去上学,书包里还放着魔法书……很好笑吧?
由于我是个非常普通的高中生,所以就算是个魔法师、就算随身带着魔法书,当然还是不可能跟妖怪“战斗”——毕竟学校只是一所非常普通的商业学校,我住的地方也只是个非常普通的住宅区。
虽然我住在妖怪公寓里,又是个魔法师,但却过着所谓“非常普通”的日常生活,这让我觉得有点奇妙,“普通”的定义变得有些暧昧不明。
所以我很喜欢这间妖怪公寓。
什么是“特别”?什么又是“普通”呢?
只要待在这里,就会发现无限多的价值观。
也会知道任何事物都隐含着无限多的可能性。
我自己也有无限的可能。我也是“特别”而又“普通”的。
好了,去公寓的地下洞窟天然温泉暖暖冰凉的身子吧!
长谷和小圆都在那里。
“哟!我先来了。修行辛苦了~啊!早上洗温泉真是太棒了。对吧?小圆。”
“长谷……你真的是……”
长谷泉贵——我的死党,目前就读东京都内有名的升学名校。
其实我原本很害怕。长谷一直支持着失去爸妈的我,所以要对他说出妖怪公寓和这本“小希”的事情时,我很怕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和现况。我不想失去长谷,但是又非得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不可,两难的窘境几乎让我崩溃。
结果昵,长谷相当喜欢妖怪公寓,只要一放假就会骑着机车飞驰而来,小住几天。
“是你害我睡眠不足的,竟然还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先来泡澡。”
“有什么办法嘛!谁叫小圆不肯放我们走。”
长谷摸着小圆的短发。
小圆是有着圆滚滚的脸蛋和骨碌碌双眼的可爱小男孩,遭到生母虐待致死后,和养育他的狗小白一起,在这栋公寓里备受疼爱,等待着投胎转世之日到来。
小圆已经完全习惯了长谷,只要长谷一来,就会一直黏在他身边。长谷也认真地贯彻自己“假日爸爸”的使命。
从昨天进入黄金周开始,长谷就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这里住下来,也和往常一样,带了堆积如山的特产礼物给住在公寓里的每个人。这次他带了电视游戏机,将电视游戏机接在起居室的电视上之后,小圆便热中地看着“超级玛利”的画面。
小圆骨碌碌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坐在最前面看着电玩画面,模样很可爱,让人不禁会心一笑。要我和长谷对战给他看是没问题,不过每当游戏结束,他就会无言地催促我们赶快再开始(小圆不会说话),不让我们罢手。结果,我们就这么玩到半夜两点。
长谷可以跟小圆一起悠悠哉哉地睡到早上,不过我可是要修行诶!修行!不管我是睡眠不足还是根本没睡,秋音根本就不可能饶过我。
话说回来,只要泡在温泉里,所有的疲劳就会消失无踪。
有点暗的安静洞窟里,蒸气袅袅升起。热水的温度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要泡上一辈子都可以。
“吁~~~真是天堂。”
长谷和我异口同声地说。只要泡在热水里,我们就会忍不住这么说。
然后就是早餐!早餐啦!
“早安。”
我在餐厅门口敬了一个礼。
“哟——早啊!”
“早安。”
妖怪公寓的餐厅里总是聚集着一张张性格的面孔。
“昨天你很晚才睡吧?夕士。今天爬得起来啊?电动打太凶对眼睛不好哦!”
长了一张像足涂鸦一般的脸、露出笑容的人,是诗人兼童话作家一色黎明。他专门撰写唯美又诡异的童话故事,是个深受部分狂热书迷支持的作家。
“切!”
诗人的老友——画家深濑明一听到电视游戏机就表现出不满的样子。他的画作属于普普风,作品中蕴含强大的能量,在海外受欢迎的程度更胜于日本,不过他本人倒是比较像暴走族老大,一点也没有画家的样子。实际上,这位重机骑士画家也经常和爱犬西格一起骑机车双载去旅行。
“电视游戏机有什么好玩的?”
“这个问题请你问小圆吧!”
我把小圆抱给画家。
“哎呀!休假的早晨果然不错。”
明明是妖怪,却在大型化妆品公司上班的佐藤先生正优闲地享受假日的早晨。喜欢园艺的山田先生在看体育报,妖怪托儿所的保姆麻里子今天也美得倾国倾城,秋音则是扒着大碗装的白饭——这个早上一如往常。
而今天早上琉璃子的超美味菜单是——
味醂秋刀鱼干和海带芽卤竹笋、牛蒡鹿尾菜和温泉蛋、培根炒芦笋,味噌汤里面加的则是蛤蜊。当然,白饭也充满了光泽。
总记得在长谷来时准备吐司面包的琉璃子,生前梦想成为小餐厅女老板,最后却抱憾而终。只要一想到那一截玉手是凶手杀人分尸的杰作,就不禁令人觉得心酸。在这栋公寓里,包括我和秋音,大家总是一边喊着“好吃好吃”,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琉璃子做的料理,让琉璃子觉得十分幸福,所以她每天都勤快地替我们准备伙食。
“味醂秋刀鱼干超好吃~”
我将带着深刻甜味、肉质浑厚的秋刀鱼从头啃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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