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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新月格格

_8 琼瑶(当代)
就不去,你怎么一天到晚往那儿跑?跑出问题来,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会有什么问题呢?”塞雅喜孜孜的说,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你不知道,那新月好
迷人啊!她每次看到我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又拿吃的又拿喝的给我们!她那么热情,那么
真挚,对我又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让我好感动啊!她还常常跟我问起你来呢!”
“问我?”骥远心中,怦然一跳,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问我什么?”他努力维持著
声音的平稳。
“问得可多啦!你好不好呀?快不快乐呀?上朝忙不忙呀?和我处得好不好呀?合不合
得来呀?还一直追问我,是不是很喜欢你呀……问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那……”骥远咽了口气:“你怎么回答呢?”
“我啊……”塞雅羞答答的。“我都是实话实说嘛!我告诉她你挺好的,就是……就
是……”她悄眼看他,嘟了嘟嘴。“不说了!”“说啊!”他情不自禁的追问著:“我最讨
厌人话说一半,吞吞吐吐的!”“就是脾气有些古怪!”塞雅冲口而出了:“有的时候好得
不得了,有时,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我都摸不清你呢!新月就跟我说……”她又咽住了。
“唉!你会不会把话一口气说完呢?”
“好嘛好嘛!新月就说,你是个非常热情,非常正直,非常善良,非常坦率的人,而且
好有才华有思想的,出身于富贵之家,也没有骄气,实在是很难得的。像你这样的人,一定
有自己的个性,有自己的脾气。所以,要我对你温柔一些,忍让一些,千万千万不要和你发
脾气!”
骥远的脸绷著,分不出自己听了这番话,是安慰还是痛苦。而塞雅,越说越高兴了,就
继续说了下去:
“我觉得,新月实在是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女子!你看咱们家的女人,可以说个个都不平
凡,奶奶那么高贵体面,额娘那么雍容华贵,珞琳那么活泼大方,只有我差一点……嘻
嘻……”她又笑了:“可是,新月不一样,她真的不一样,说美丽吧,她并不算顶美丽的,
我觉得咱们家最美丽的人不是新月,是额娘呢!但是,新月是千变万化的!时而娇媚,时而
纯真,时而一片坦荡,时而又风情万种。她给我的感觉好复杂,说都说不清楚……”“静如
处子,动如脱兔。”骥远不知不觉的接了口:“柔弱时是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坚强时是个无
惧无畏的勇者,有一个年轻的躯体,有一颗成熟的心!”“对啦!”塞雅欢呼的说:“你说
得比我好!新月就是这样的,总之,她好迷人,我就被她迷住了嘛!没有办法嘛!”
骥远不说话了,心里充满了一种难绘难描的情绪,有一些儿失落,有一些儿惆怅,有一
些儿悲哀,还有一些儿心痛。那种对新月的憧憬和幻想,又被再度勾引了出来。他注视著塞
雅,就觉得塞雅太单纯了,太孩子气了。
塞雅是真的“迷”上了新月,不知道怎样才能讨新月的喜欢,她开始把自己的一些“家
当”都往新月房里搬。翻箱倒柜的,每天都找一些新鲜玩意去送给新月。今天送扇子,明天
送花瓶,后天送发簪,再后天送珍珠……简直送不完。新月是又感激又感动,在塞雅进门以
前,望月小筑早已成了新月和努达海的“监牢”,虽然牢房里有著春天,但是,监牢仍然是
监牢。缺乏生气,缺乏欢笑,缺乏自由,也缺乏友谊。现在,塞雅把所有的“缺乏”都给填
满了。新月对塞雅,真是从内心深处喜欢她,也不知道要怎样讨塞雅的喜欢才好。
望月小筑里的欢笑,是带著传染性的。很快的,就传染给了老夫人。于是,老夫人也经
常去望月小筑,跟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谈谈笑笑了。雁姬并不知道,忧郁和仇恨会把身边的
每一个人都赶走。忽然间,她就发现,自己完全被孤立了。这天,当望月小筑的笑声已经关
不住了,穿墙越户的传到雁姬的耳朵里去的时候,雁姬整个人都被惊惧和悲愤给击倒了。
“去给我把珞琳和塞雅都叫来!”她对甘珠说。
珞琳和塞雅匆匆忙忙的赶来了。只见雁姬脂粉未施,眼神涣散,衣衫不整,发丝零乱。
珞琳一看,就吓了一跳,急忙问:“额娘,你怎么了?生病了吗?那儿不舒服吗?”
“你真关心我吗?”雁姬怒气冲冲的说:“我死了你们不是皆大欢喜吗?求之不得
吗?”
“额娘怎么这样说呢?”珞琳不禁变色。
“那你要我怎么说呢?”雁姬尖锐的问:“你们在望月小筑里,笑得那么高兴,那儿还
有心思来管我是生是死?望月小筑里多好玩呀,有青春,有欢笑,有故事,有你们那伟大的
阿玛,和烟视媚行的新月……你们眼里心里,还有我吗?有吗?有吗?”塞雅惊讶得张口结
舌,愣愣的看著失神落魄的雁姬,什么话都不敢说。珞琳却扑向雁姬,急急的解释著:
“不是咱们不想陪你,你不知道,有时候咱们陪著你,你也是郁郁寡欢,一声不吭的,
我们都不知道找什么话来跟你说才好!你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常常乱发脾气,我们实在
是有些怕你呀!”“怕我?”雁姬一唬的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直问到珞琳脸上去:“你
为什么怕我?咱们是母女呀!所谓的母女连心,我的苦,我的痛,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
就算不了解,你也不至于要去推波助澜呀!你这样倒向新月,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呢?”
“不是不是!”塞雅插进嘴来,急于帮珞琳解围。“额娘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是我老拉著珞琳陪我去望月小筑,是我闲不住,喜欢逛嘛!额娘如果不喜欢,咱们以后少去
就是了!”“你不要以为你也是一个格格,就和新月一个鼻孔出气!”雁姬的怒火蔓延到了
塞雅身上:“你好歹是我的儿媳妇,别在那儿弄不清楚状况……”“额娘!”珞琳心里一
酸,扑过去抓住雁姬,摇撼著她,迫切而哀恳的喊:“停止吧!停止这场战争吧!我忍了好
久好久,一直想跟你说这句话,原谅了新月和阿玛吧!这样充满了仇恨的日子,你过得还不
够?为什么不试试宽恕以后,会是怎样一种局面?说不定会柳暗花明呢?”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雁姬激动的一把抓起了珞琳的衣襟,吼著说:“这是谁教你说
的?是谁让你来说的?”
“没有人教我,这是我心里的话!”珞琳喊著。
“你心里的话?”雁姬悲痛莫名的嚷:“你还有‘心’吗?你的心早被狗吃了!你居然
要我宽恕他们,要我向他们求和?那等于是向所有的人宣告我认输,我投降,然后呢?让新
月的地位扶摇直上,堂而皇之的坐上第一把交椅,让我在失去丈夫之外,还要失去地位,失
去尊严,是不是?是不是?你怕我失去的还不够多,还要逼我再多失去一些,你……你这个
叛徒,你居然这样子来糟蹋你的母亲!”
“我不是要逼你失去任何东西,是为了你好!巴望你恢复原来的样子啊!”珞琳一边喊
著,一边拉了雁姬,就把她拖到妆台前的镜子前面:“看看你自己,额娘,看看你自己
吧!”她痛喊著:“我那个美丽端庄,亲切可人的额娘到哪里去了?你把自己弄得邋里邋
遢,面黄肌瘦,用这种虐待自己的方式来争取关心,争取同情,这样就很有自尊吗?”“住
口!住口!”雁姬挣扎著,像一只困兽。“不要再说了!”
“我要说!我要说!”珞琳更激烈的摇著雁姬:“你已经变成一个想法怪异,说话不可
理喻,行为乖张,叫人难以亲近,甚至会害怕躲避的怪人了,你知不知道?”
雁姬盛怒之下,扬起手来,“啪”的一声,给了珞琳一个清脆的耳光。珞琳住了口,用
手抚著面颊,不敢相信的看著雁姬,眼中盛满了惊愕和痛楚。然后,泪水就滴滴答答的滚
落,她放开了雁姬,身子一直往后退,嘴里喃喃的,委屈而伤心的说:
“不是我背叛你,是你拒绝我,推开我,现在,更打了我!这样的额娘,我根本不认
得,不认得呀!”
说完,她掉转身子,飞奔而去。
塞雅看得目瞪口呆,吓得魂飞魄散,呆呆的站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雁姬站在那
儿,好半天动都不动。甘珠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扶她走到床边,搀著她坐下来,她就被动的
坐著,两眼直直的看著前方,眼神空洞得吓人。过了好久,她才骤然间仆倒在床,痛哭失
声。这一哭,像野兽垂死的干嚎,嚎尽了心中的每一滴血。塞雅被这样强烈的感情,惊得连
思想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天晚上,塞雅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骥远。骥远的脸色难看极了,对塞雅冷冷的
说:
“你学一个乖,别再去望月小筑了,要不然,下次挨打的人,就轮到你了!懂吗?”
塞雅不懂。她不懂人生怎么有这么复杂的感情,在家里,她的父亲有四个姨太太,她的
额娘很认命,说男人都是这样的,家里偶然也有争风吃醋的事发生,都很快就结束了。真不
懂一个新月,怎会把努达海家,搅得天翻地覆?她问骥远,骥远却叹了口长长的气,也不跟
她解释,一个人跑到书房去练字。把她留在那儿,想来想去想不通。
然后,珞琳来找她,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
“咱们以后,不能再去望月小筑了。”珞琳悲哀的说:“最起码,我不去了,要去你一
个人去!不过,我劝你也是不去的好!”塞雅点了点头,眼中盛满不舍和难过。
“额娘怎样了?还在跟你生气吗?”她小声问。
珞琳摇了摇头。“刚刚她来了我房里,又说又哭的讲了好半天,她毕竟是我亲生的娘
呀!我好难过,觉得自己很不孝,把她弄得那么伤心……”她说著,又掉下泪来。“结果,
她也哭,我也哭,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哭了好久。所以,我现在决定,我不要再惹她伤心
了!”“怎会这样子呢?”她困惑而悲哀的。“额娘为什么不看开一点呢?”“如果有一
天,骥远爱上了另一个女子,你会看得开吗?”珞琳忍不住问。“你能接受吗?”
新月格格24/32
塞雅茫然了。她还在新婚燕尔,她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我想,人和人都不一样,问题只出在,我额娘爱我阿玛,爱得太多了!不知道可不可
能,咱们人类,将来有一天,变成一夫一妻制,那就天下太平了!”
“如果真的那样,”塞雅迷惘的说:“新月怎么办?你阿玛碰到新月这样的女子,他又
要怎么办?”
是啊!那样的天下,也不一定太平。或者,有人类,就不能太平吧!珞琳想不动了,头
好痛。塞雅也想不动了,心好乱。珞琳走了之后,塞雅去书房看骥远练字。骥远在好几张宣
纸上,写满了相同的两个句子:
“本待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骥远一看到塞雅进来,就把所有的宣纸都揉成了一团,丢进字纸篓里。他的脸色凝重,
眼神阴郁。身上心上,都好像沉甸甸的压著某种无形的重担。在这一刻,他距离她好遥远
啊!实在不像一个甜甜蜜蜜的新郎倌啊!塞雅迷迷糊糊的站著,有点儿神思恍惚。今天发生
了太多的事,她真的想不动了。第二天的午后,塞雅一个人到了望月小筑。
新月一如往常的迎上前来,很惊讶的四面张望著: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珞琳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塞雅握住了新月的手,眼中,已凝聚了泪。新月立刻就变色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对
不对?”
塞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昨晚额娘大发了一顿脾气,我……我真没想到,咱们之间的友好,会让她那么反
感……更糟的是,珞琳冲动的顶撞她,被打了一个耳光!”新月咽了口气,整颗心沉进了地
底。她知道,望月小筑中的欢笑已逝,好景不再。听到珞琳挨打,她更是惊怔莫名。
“她们母女闹得不可收拾吗?”她睁大眼睛问。
“是啊!闹得好凶,我从没看过母女之间这样吵法,把我吓坏了!不过,珞琳说,现在
已经没事了,只是,她不能再来这儿了!至于我……恐怕以后也不能来了!”
新月咬紧了嘴唇,勉强的点了点头。面庞上的阳光,全体隐没了。“对不起!”塞雅的
眼眶,迅速的潮湿了。“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望月小筑的这段日子,也是我有生以来,
最快乐的时光。演变成这样子,我……我实在太难过了!”说著说著,她的泪水就无法控制
的滚落下来了。
新月被她这样一哭,立即就热泪盈眶了。她一手握紧了塞雅的手,另一手抓起手绢给她
拭泪。哽咽的说: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一丁点的错。这是我的命运,上天赐给了我努达海,收走
了我和其他人的缘分,孤寂之苦,是我注定该受的!由于你的善良跟热情,已经让我额外享
受了一段欢乐时光,我真应该好好谢你才是!”
“新月!”塞雅喊了一声,一时间,热情迸发,不可自已,扑在新月肩上,就“哇”的
一声,大哭起来了。
新月又激动,又伤心,又舍不得,又难过……抱著塞雅,也哭了。两个女孩哭了好半
天,才在云娃的安抚下勉强拭泪。两人泪眼相看,都是那样的依依不舍,真是越看越伤心。
然后,新月一低头,瞥见自己胸前垂挂的项链,一个冲动之下,便伸手将项链取了下来。
“塞雅,这段日子以来,你送给我许多东西,有形的,无形的,丰富得让我无以为报,偏偏
现在又变成这种情况,往后相聚的时候不多,我更无从回报了!那么,让我把这条新月项链
送给你吧!”塞雅吓了一跳,慌忙推辞。
“不不不!这条项链,我看见你天天戴著,可见它是你最珍贵最重视的东西,这我怎么
能收呢?”
“你说的不错,它确实是我最珍贵最重视的东西,它包含了许多人的心意,也牵系过深
刻的感情,它对我来说,是意义重大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想把它送给你。而且,我有一种
奇妙的感觉,觉得这条项链应该属于你!我把心爱的东西送给心爱的人,正是让它适得其
所!请你不要拒绝我吧!”
新月说得那么诚恳,塞雅感动万分,就由著新月,把项链给她戴上了。
新月格格25/3214
黄皆时候,塞雅刻意的换上一件和新月十分类似的红色衣裳,梳了一个新月最爱梳的凤
尾髻,再簪上一对新月常常簪的凤尾簪。这对凤尾簪是翠蓝色的,垂著长长的银流苏,煞是
好看。当初塞雅看新月戴著,太喜欢了,偷偷的去仿造著打制的。再戴上了新月的那条项
链,对著镜子,她自己觉得,颇有几分新月的味道了。等骥远回来,会吓骥远一跳。她想
著。为什么要刻意模仿新月,她自己也不太明白。主要是太崇拜新月了,太喜欢新月了。再
来,也是有点淘气。或者,还想用这个模仿,冲淡一些和新月分开的哀愁吧!总之,她把自
己打扮成了新月,连眉毛的形状,都照新月的眉型来画。口红的颜色,都是新月常用的颜
色。然后,她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等骥远回家。塞雅想吓骥远一跳,她确实达到了目
的。但是,她却不知道这场模仿的后果,竟是那么严重!如果她事先知道,恐怕打死她,她
也不会去模仿新月!
当骥远回到家里,在朦胧的暮色中,乍然看到塞雅时,他的心脏就怦然一跳,几乎从口
腔中跳了出来。他不敢相信的呆在那儿,嘴里低低的,喃喃的,念叨著说:
“新月?新月?”塞雅故意低垂著头,骥远只看得到那凤尾簪上垂下的银流苏,和她胸
前那条新月项链。他忽然就感到一阵晕眩,呼吸急促。他心跳的声音,自己都听得见。他的
手心冒出了冷汗,整个人顿时陷进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慌乱里。因为,她那样静静的坐
著,那样低垂著头,那样绕著小手绢,那样欲语还休……不!他心中蓦然发出一声狂叫:这
不是新月!新月只有在他梦中,才会以这种姿态出现!他心里尽管这样狂叫著,他嘴里吐出
的却是怯怯的声音:
“新月?为什么你在这儿?”
塞雅突然抬起头来,笑了。
“哈!”她说:“我骗过了你!我是塞雅呀!”
骥远大大的一震,眼睛都直了。
“你……你是塞雅?”他呆呆的问,神思恍惚。
“是呀!”她欢声的说,站了起来,在骥远面前转了一个圈子,完全没有心机的问:
“我像不像新月?像不像?”
骥远蓦然间,有一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在这种感觉中,还混杂著失望,失意,和
失落。他像是被什么重重的东西当头敲到,敲得头晕眼花,简直不辨东南西北了。然后,他
就不能控制的狂怒起来。
“谁教你打扮成这样?谁教你冒充新月?”他对著塞雅大吼。塞雅吓得惊跳起来,从没
看过骥远如此凶恶和狰狞,她慌乱得手足无措。“这……这……这是我……我……”她一紧
张,竟结舌起来。“谁给你的衣裳?谁给你的发簪?谁给你的项链?”他吼到她的脸上去:
“是新月,是不是?是不是?她要你打扮成这样,是不是?”“不是!不是!”塞雅吓哭
了:“是我自己打扮的,只是为了好玩……”“好玩?”骥远咆哮的打断她:“你疯了!这
有什么好玩?你什么人不好模仿,你要去模仿新月?”他抓起她胸前的衣服,给了她一阵惊
天动地的摇撼。“你这个无知的笨蛋!这有什么好玩?你告诉我!告诉我……”
“我现在知道不好玩了,不好玩了嘛!”塞雅哭著喊。
“你从哪里弄来的项链?你说!”
“项链是新月送我的!衣服是我自己的,发簪是我订做的……”“新月给你项链?胡
说!”他怒骂著:“新月怎么可能把她的项链送给你?她怎么可能把这条项链送给你……”
“是真的!是真的!”塞雅边哭边说:“她说这条项链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但她愿意送
给我,我也知道不大好,但她一定要给我,我只好收下嘛……我和新月,东西送来送去,是
常常有的事,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嘛!”
骥远的两眼,直勾勾的看著那条项链,那块新月形的古玉,那垂挂著的一弯弯小月
亮……是的,这是新月那条独一无二的项链!他心中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更加怒发如狂了。
“你给我拿下来!拿下来!”他嘶吼著,就伸手去摘那项链,拉拉扯扯之下,项链勾住
了塞雅的头发,塞雅又痛又怕,哭著叫:“你弄痛我了……为什么要这样嘛?”
“我弄痛你又怎样?谁教你让我这么生气?家里的人那个你不好学?你可以学额娘,可
以学珞琳,甚至可以学甘珠,学砚儿,学乌苏嬷嬷……你就是不能学新月!我不准!我不
准!我不准!我不准……”“我知道了,知道了……”塞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拚命点著
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呀!我谁谁谁……都不敢学了呀!”骥远终于夺下了那条项链,他
红著双眼,瞪视著手里的项链。恨意在他的体内扩散。涨满了他整颗心,涨满了他整个人。
“啊……”他发出一声狂叫,好像体内聚集了一股火山熔浆,非要喷发出去不可。他握紧了
项链,掉头就冲出了房间,一口气冲向了望月小筑。像一只被激怒的斗牛,骥远撞开了望月
小筑的院门,一直冲进了望月小筑的大厅。努达海还没有回家,新月和云娃正拉著克善量
身,要给他做新衣服,因为他最近长高了好多。被骥远这样狂暴的冲进来,三个人都吓了好
大的一跳。还来不及反应,骥远已直冲到新月的面前,用力的把手往前一伸,手指上缠绕著
那条项链。他咬著牙,喘著气,死死的瞪著她问:“这是你送给塞雅的吗?你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把它送给塞雅?”新月被他的其势汹汹给吓住了,吃惊的睁大眼睛:
“你怎么这样问?我……我没有恶意呀!我只是要表示我的一番心意啊!”“心意?”
骥远受伤的怒吼:“你根本没有心才送得出手,如果你我之间,还有什么称得上是美好的,
大概就剩下这条项链了!它代表还有一段纯真岁月是值得记取的,结果你却把它送人,连这
一丁点儿你都把它抹煞了,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新月太震惊了,到了此时,才知道骥
远对自己用情竟如此之深!她张口结舌,一时间,答不出话来。骥远恨恨的声音,继续的响
著:“我知道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经过这么多不痛快的事以后,你甚至讨厌我,痛
恨我,那么,你大可把这条项链扔掉,就像你弃我如敝屣一样!”他把项链“啪”的一声放
在桌上,命令的大吼:“你现在就这么做,你摔了它,扔了它,砸了它,毁了它……你要怎
么处理它都可以,就是别让它在另一个女人胸前出现!”克善被这样的状况又吓得脸色发白
了,他缩在云娃怀里,惊慌的说:“这条项链是咱们买的呀!为什么要砸了它,毁了它
呢……”“是呀!”云娃立刻接口:“少爷你别忘了,这条项链不是你送的,是克善送的
呀!格格要送谁就送谁,你这样东拉西扯的,太过分了!”新月急忙把云娃和克善往里面房
间推去。
“云娃,你给我看著克善,不要搅和进来!这儿我能应付,让我跟他慢慢的说!你们快
走,快走!”
推开了克善和云娃,新月往前迈了一大步,急急的对骥远解释:“请你不要这么生气,
项链是我珍惜之物,绝不是随手可弃的东西,把它送给塞雅,确确实实是一番好意,我真的
没想到这样会激怒你呀!”“你也没想到她会去做了一件和你一样的红色衣裳,打了一副和
你一样的发簪,梳了一个和你一样的发髻,再戴上这条项链,变成了第二个新月!你也不会
想到,当我下朝回家,来迎接我的,竟是一个假新月!你教我做何感想?你教我如何自处?
我已经苦苦压抑,拚命掩饰了,我是这样辛苦的要遗忘,要摆脱,结果和我朝夕相处,同床
共枕的人,却装扮成你的模样……你们两个,是存心联手起来,把我逼疯吗?”
新月太惊愕了。“有这样的事?我真的没有想到啊!”
“她成天在你这儿流连忘返,翻箱倒柜的找宝贝取悦你,满口的新月这样,新月那
样……简直把你奉若神明!你的情奔巫山,对她而言,像是一篇传奇小说,你会不知道你对
她造成多大的影响?我每天每天,必须忍受她说这个,说那个,这还不够吗?我逃也逃不
开,避也避不开你的阴影,这还不够吗?你还要让她装扮成你来打击我!挫败我……”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新月急喊著:“我只是太高兴了,因为她肯跟我做朋
友,我就受宠若惊了!我怎么会要打击你呢?我是这样战战兢兢,唯恐你们生我的气,我都
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大家都高兴,我发誓,我一直是这种心态,我怎么可能要打击你
呢……”
“我不要听!”骥远咆哮著:“你如果为我设身处地的想过,你就应该远远的避开她!
我心中的隐痛,她不了解,难道你也不了解吗?还是你压根儿就不在乎,还是你很乐意看到
我受苦受难……”“不……”新月惶恐的,哀恳的看著骥远:“不是这样,真的不是这样
啊……我以为,塞雅已经治好了你心里的痛……”“啊!不要对我说这种鬼话!”骥远更加
受伤的狂叫:“你对别人的伤痛,是如此的不知不觉,你最少应该知道,这条新月项链,已
经形同你的徽章一样,整个将军府都知道它的来历,它的故事,结果现在叫塞雅戴著到处
跑,向所有的人提醒我的失败,提醒这个家族中发生的故事,你叫塞雅变成一个笑话,叫我
无地自容,你知不知道?”
新月拚命的摇头,越听越惊慌失措,简直百口莫辩。泪水便夺眶而出。“骥远,你简直
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她痛苦的喊。“是我欲加之罪……好,好,是我欲加之
罪!”他抓起桌上的项链,往她手中一塞:“你给我砸了它!你给我摔了它!你砸啊,摔
啊……”“我不!”新月握著项链,转身就逃。“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砸了
它?你不了解我把它送给塞雅的深意,我收回就是了!我不砸!我不砸,我不……”
骥远此时,已失去了理智,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就抓住了新月的手腕,拚命摇撼
著她,嘴里大吼大叫著:
“砸了它!砸了它!砸了它……”
“我不要!我不要……”新月哭喊著:“放开我!放开我……”这样的大闹,把云娃、
克善、砚儿、和丫头们都惊动了,云娃一看这种局面,就冲上去救新月,嘴里十万火急的对
砚儿喊:“快去请老夫人,请小姐,请塞雅格格……找得到谁就请谁,统统请来就是了!”
砚儿飞奔而去。云娃扑向新月,去抓新月的手,要把新月从骥远的掌握下救出来,一面对骥
远大喊:新月格格26/32
“少爷!你放开格格呀!请你不要失了身分呀!少爷,你冷静下来啊……”“我不要冷
静!我也没有身分,我早就没身分可言了!你给我滚开!”骥远的手,仍然牢牢的扣住新月
的手腕,抬起脚来,就对云娃踹了过去,云娃痛叫一声,整个人就飞跌出去,身子撞在桌子
脚上,把一张桌子给撞翻了。这一下,桌子上的茶杯茶壶,书书本本,香炉摆饰,全都唏哩
哗啦的摔碎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都是。就在此时,努达海从外面回来了。他在院子里就听
到了吵闹的声音,依稀是骥远在咆哮,他就大吃了一惊。待得冲进门来,一看到这个局面,
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下就脸色大变,厉声的大吼:“骥远!你在干什么?你反了吗?
快放开新月……”说著,他一把就揪住了骥远肩上的衣服。
骥远看到努达海,也吓了一跳,抓住新月的手就松了松,新月趁此机会,拔脚就跑。骥
远见新月跑了,居然拔脚就追。努达海这一下,气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全都冒烟了。他
扑了过去,对著骥远的下巴就挥了一拳。骥远连退了好几步,还没有站稳,努达海已整个人
扑上去,抓著骥远拳打脚踢。嘴里怒骂著:“你这个逆子,居然敢在望月小筑里作乱行凶,
新月是你的姨娘,你不避嫌,不尊重,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这个混蛋!畜生!”骥远
被努达海这一阵乱打,打得鼻青脸肿,他无从闪避,猛然间使出浑身的力量,振臂狂呼:
“啊……”这一使力,努达海在全无防备之下,竟被振得踉跄而退,差一点摔了一跤。
努达海站稳身子,又惊又怒的瞪著骥远。
“你……你居然还手?”
“我受够了!”骥远再也忍耐不住,狂叫著说:“只因为你是老子,我是儿子,你就永
远压在我头上,那怕你不负责任,薄情寡义,自私自利,不问是非,比我还要混蛋千百倍!
但因为你是老子,就可以对我大吼大叫……”
“放肆!”努达海对著骥远的下巴,又是一拳。“你看!你还是用父亲的地位来压我!
什么叫放肆!你说说看!只有你能对我吼,我不能对你吼吗?你吼是理所当然,我吼就是放
肆吗?你来呀!来呀……”他摆出一副打架的架势来:“今天你有种,就忘掉你是老子,我
是儿子,咱们就是男人对男人的身分来较量较量,我老早就想还手,和你好好的打一架
了!”努达海气炸了。“打就打!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于是,父子二人,就真的大打出手。新月站在旁边,急得泪如雨下。“不要不要啊!”
她紧张的大喊著:“努达海,不可以!你把事情弄清楚再发脾气呀!骥远没有怎样啊……是
我不好……是我不好……骥远,骥远!你住手吧!那好歹是你的阿玛啊……”两个暴怒中的
男人,根本没有一个要听她的话,他们拳来脚往,越打越凶,房间里的桌子椅子,瓶瓶罐
罐,都碎裂了一地。因为房子里施展不开,他们不约而同,都跳进院子里,继续打。努达海
见骥远势如拚命,心里是越来越气,重重的一拳挥去,骥远的嘴角就流出血来了。骥远用手
背一擦嘴角,见到了血渍,就更加怒发如狂了。他大吼一声,一脚踹向努达海的胸口,力气
之大,让努达海整个人都飞跌了出去。新月,云娃,克善和丫头仆人们,惊呼的惊呼,尖叫
的尖叫,乱成一团。就在此时,老夫人,雁姬,珞琳,塞雅,阿山,莽古泰,甘珠,乌苏嬷
嬷,巴图总管,砚儿……还带著其他的丫头家丁们,浩浩荡荡的都赶来了。众人看到这个情
形,都惊讶得目瞪口呆。然后,老夫人就气极败坏的叫了起来:
“天啊!怎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太不像话了!老子和儿子居然
打成一团,我这一辈子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们……你们……咳!咳!咳……”老夫人
一急,就剧烈的咳起嗽来。“你们还不给我停止!停止!咳……咳……”“阿玛啊!骥远
啊!”珞琳也尖叫著:”求求你们别打别打呀……”“骥远!骥远!”塞雅吓得哭了:“为
什么要这样子!你到底怎么了?”“住手住手呀!”新月也哭喊著:“再打下去,你们一定
会两败俱伤,努达海,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喊叫声中,努达海和骥远的打斗仍然在继续,两人都越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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