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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sh life

_19 伊坂幸太郎(日)
对方没有花太多时间就认定河原崎精神异常,然后快速离开了。河原崎叹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我杀了人,但我不能转移焦点,不能逃避。”
已经没办法重新来过了吗?在街上闲晃的河原崎,问着早已不存在的父亲。
“我到底做了什么?”他一边流泪一边想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父亲那个人生的失败者。“你要当个画家啊。”父亲欣喜的脸孔在他眼前浮现,说不定他是真心地在为自己加油。
“我已经没救了吗?”
河原崎这才惊觉,原来到头来能够依赖的对象不是高桥,不是宗教,不是神,而是那个没用的父亲啊。
他看到父亲得意扬扬的笑脸似乎在说“是吧?”,多少觉得轻松了一点,虽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从口袋里拉出帽子,将帽檐折成高耸的山峰状,学着父亲的样子把帽檐压得低低的。
走到了车站,发现那只流浪狗还是一脸迷茫地走着。
或许是单纯的心血来潮,连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他走进商店街内一家刚开始营业的宠物店,买了一副项圈。
他回到狗待着的地方,将项圈系在狗脖子上。流浪狗非常温顺,一点都没有排斥的模样,仿佛换好服装的女演员一样,一脸习以为常地坐着。
“很适合你。”河原崎拍了拍狗的背,便离开了那里a
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展望台,上面垂挂着写有“给某个特别的日子”的标语。
或许今天就是个特别的日子,河原崎抬头看着像高塔般的展望台,对着早已不存在的父亲问道:“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吗?”“也许吧。”他仿佛听到了父亲这么回答。
他茫然地看着埃舍尔画展的海报,有很多士兵在城堡上行走。不过,他曾经听说,那不是城堡和士兵,而是修道院和修士。但是他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城堡和士兵。看了一会儿,他发现在城堡入口有个抱膝而坐的士兵,好像是因为自己被留下来了而在闹脾气。河原崎有种心酸的感觉,那个士兵看起来也像在等着某个人。
那个士兵就是我。
河原崎越看越这么觉得,我一定是在那个入口等着父亲的到来,等着和他一起回到人生的循环中。
河原崎一边等着电梯,一边想象着早上碰到的那个姓黑泽的邻居此刻正在做什么?
*
四十八号国道穿过车辆专用隧道,通往仙台市区。京子整个晚上都在隧道里走着,在电动自行车都禁行的隧道内,每辆车子都以高速经过京子身边。途中,京子被按了好多次喇叭。
京子像个幽灵似的摸着隧道墙壁前进,拼命地走向不知何时才会抵达的目的地。
尸体变成一块一块,人的身体变成一块一块又黏起来,手脚变成一截一截的。
她一边像是念着咒语,一边走着。走进隧道之前,她确认了手机有信号之后,打电话报了警。她报上青山家的街名,“那对夫妻很奇怪哦,他们在后备箱里藏了尸体。”然后立刻挂断电话。
接下来会变成怎样,那就看警察了。京子拼命地把青山的事赶出脑海。
她不愿相信青山和他老婆联手设下陷阱,打算杀死她。自己会被青山的妻子杀掉这种事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她现在脑袋里只剩下尸体在后备箱被切割,不知什么时候又黏在一起,然后开始走路的事情。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噩梦,但又太过现实。
走出隧道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京子毫无睡意,虽然脑袋昏沉,但她一点都不想睡。
她在途中的便利商店买了一瓶瓶装水和一把剪刀。她冲动地买下了那把作为文具而言尺寸过大并且充满一股暴戾之气的剪刀。
“我要把你切成一块一块。”京子拿着剪刀说着。
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京子不禁怒气上升。尸块为什么会黏起来?明明就是被切断的东西,为什么又会接在一起?到底是谁想骗我?到底是谁要抢先一步?到底是谁自以为比我聪明?
别开玩笑了!京子想着,下腹部的疼痛已消失,也没有了尿意。膀胱炎不知何时已不再发作,不过她一点也不高兴。
她在街上转来转去,也不管脚底磨出了水泡又破掉。
时间慢慢流逝,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京子突然想到,非得去拿那把手枪不可,于是转身走向车站。
在走向一楼车站大厅入口处的途中,她看到一只流浪狗。既肮脏又不可爱的流浪狗,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
她怒火中烧,怒火在五脏六腑内翻腾不已。她无法忍受那只老狗悠哉度日的模样,我烦恼到这种地步,它居然一脸悠哉,这算什么。
我要把你切成一块一块,她拿出剪刀,右手拿着它发出咔嚓咔嚓声。她不停耍弄剪刀,一听到剪刀发出的声音,忧郁的气氛就立马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要剪断项圈之后,再把你的脑袋剪断,她笔直地朝老狗走去。
此时,有个中年男人靠了过来。
对方是个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京子认为他一定是被裁员的失业男。
“你想干什么?”男人对京子说道。京子烦躁得不得了,这男人还莫名其妙地一直对她说,“这是我的狗。”京子越听越火大。
最后,两人争执不下,中年男子带着那只脏狗,就这么走远了。京子对于对方竟然无视于她,肝火上升地高声叫骂。然而,周围的行人只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周遭充满着无视、冷笑与敬而远之的气氛。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了画展的海报。
那是一张愚蠢士兵们埋头走来走去的画,里面的人物什么都不想,傻傻地活着的模样,让她极为不快。如果能走进画里,她一定要拿剪刀把这些士兵的头通通剪下来。她想破坏一切,毁灭所有事物。
她站在展望台前,展望台高高地耸立着,令京子心情恶劣。
上头垂挂着一条“给某个特别的日子”的标语。
什么特别的日子啊?京子不由得想破口大骂,她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几乎快要冒烟了。早上,丈夫突然跟她提离婚,接着她去杀人,途中撞到了陌生人,然后那具尸体在后备箱被切成一块块,后来居然又黏在一起,在深夜四处走动。这样的一天,可以称为特别的日子吗?
我要跳下去,京子突然想到这件事。
我要去展望台,只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就可以从这愚蠢的一天解脱了。我怎么可能输?我的人生是由自己控制的,她一边想一边握紧了右拳。
京子也等着电梯,一边想象着刚才碰到的那个把狗带走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做什么?
*
丰田坐在拉下铁门的咖啡厅门口,老狗在他身旁蜷缩着。它吐了一口气像是叹息,然后把头搁在前腿上睡着了。
虽然破西装很难看,不过他并不在意,这身打扮最适合现在失业的自己。被妻儿抛弃、被公司赶出来的男人找不到容身之地,与其穿着崭新西装,还不如穿着袖子被撕裂的破烂西装。脸颊、背部和腹部两侧都是淤青,好像没有骨折,不过瘀血严重,暂时不能洗澡了。再过一阵子,说不定伤处会变得更肿。
他从口袋里掏出咖啡店的优惠券,原本早上打算使用的,却被店家拒绝了。仔细一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原来是期限已经过了。
开幕三天内的限定服务,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今天早上,因为被害妄想症,以为只有失业的自己被歧视了,等到弄清楚之后,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车站大厅内没什么人,绿色窗口前有几个年轻人躺在背包上睡着了,礼品店和零售店也都打烊了。
丰田打算在车站里睡一晚。
这时,他看见从新干线自动检票口走出一对男女,那个组合非常不搭调。
男人看起来年过五十,或许更老一些,不过抬头挺胸的姿势,让他显得年轻。身上的花哨毛衣很醒目,倒也不算不合适。
丰田一开始以为对方是政治家,因为他脸上散发着强烈的自信和威严,异常大的耳朵和鼻子相当显目。
丰田愣愣地看着对方,心想,那就是人生的赢家啊,和失业又浑身是伤的自己完全是住在不同的维度。光看就知道了,那个大方的男人和自己的人生水准完全不一样。
他想起以前儿子很着迷的电玩游戏,在游戏开始前有“初级”、“高级”的难度选项。那个从检票口出来的男人一定很顺利地以“高级”身份度过人生这个关卡,与之相比,自己则是在“初级”阶段就已经要告别游戏了。
走在男人身边,提着行李的是一名高个美女,一头乌黑的长发,外型非常亮丽。是男人的秘书吧,看起来不像情人,虽然两人年纪看起来像父女,但彼此之间的气氛看起来更露骨,是情妇吗?说是情妇,那女人一点也没有被疼爱的模样,不如说她是提行李的跟班。女人毫不隐藏自己的坏心情,通通表现在脸上。
两人似乎在找人,在扶梯前四处张望。
男人和丰田四目相接,丰田慌忙别过脸,人生的赢家不可能有事找他。
这时候,他发现那个男的一边转向女的,一边指着他坐着的方向。丰田惊讶地环顾四周,但是附近没有其他人。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心跳开始加速。
丰田脑中浮现出小小的期待,莫非那个很有威严、看似富有的男人要给他工作机会?他偷偷地期待着。
“打扰一下。”眼前的男人以沉稳的语气对丰田说道。丰田全身紧张不已,对方太过强势,他只觉得自己快被压垮了。对方近看年纪更大,却有一张极为不协调、精力充沛的脸孔,脸上也没什么皱纹。
“什… …什么事?”丰田以嘶哑的声音回答。
“你的工作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丰田吓了一大跳,他吞了一口口水,老实地招认:“我现在失业。”
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逼着他老实回答。
女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丰田注意到她的眼眶隐隐抽动,不知道她是紧张还是不高兴。
“是吗?你没有工作啊!”男人高兴地说着,丰田甚至听到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太好了。对方从高级西装里掏出名片,“我姓户田。”
丰田收下名片,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头衔,果然是胜利者啊。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舟木这样的井底之蛙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知道你现在最想要什么吗?”
男人的说法很迂回。
“嗯… …这个嘛。”丰田断断续续地含糊回应道。
“你最需要的是工作。”
丰田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他说不出话,浑身根本动弹不得。
你最需要的是工作,能够让你每天安心生活的工作。
他很想立刻回答,没错,您说得是。然而就是说不出口。
因为他有点在意那女人悲哀的眼神。
“那么,你现在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男人再次提出意外的问题,丰田环顾四周,最重要的东西?若真要说的话,其实什么都没有。西装早就破了,一整叠履历表也帮不了自己,家人也早就离开他了。“非要说的话……”丰田半开玩笑地说,“就是这只狗了。”他摸了摸老狗的头。
女人似乎快哭出来了,丰田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绝望地移开视线,似乎冷静不下来。
“是吗?”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其实我想请你把狗让给我,我正想养只狗。”
“你说什么?”
“我要那只狗,当然我不会白要的,我会给你回报。”
丰田吞了吞口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介绍你到我公司上班。失业中那正好,绝对不是空口说白话,我现在就可以跟你签约。”
丰田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样?我有很多家公司,可以立刻介绍给你。”
“真…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现在答应我,绝对没问题。”
男人自信满满的模样,看起来不像骗子。
得救了,丰田用力闭上双眼,然后睁眼看着老狗。我今天早上才碰到它的,其实它根本不是我养的狗。
他不觉得男人会骗他,对方要求的是一文不值的老狗,这一点让他相信了对方。就算出现骗钱的诈欺师,也不会有人故意演一出戏来骗走一只狗吧。这个好消息来得太妙了,他又看了老狗一眼。
“怎么样?我想这还挺划算的。”男人把手伸了过来。
的确很划算。岂止划算,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丰田再次摸了摸老狗的头,说了声“好!”便打算把狗交出去。
为了下定决心,他再次闭上双眼。
就这样放弃唾手可得的工作机会吗?当然不行。
“反正不过是只狗嘛。”脑海中传来这样的低语。毫无疑问的,那是自己的声音。这一瞬间,他想起了白天的某个场面。
他突然想起,老狗勇敢面对攻击他的年轻人的模样。
当丰田无助地倒在地上时,娇小的老狗勇敢地扑咬对方的模样,虽然有勇无谋,却令他感动不己。
它一脸超然地望着下沉的夕阳,“别害怕,然后,不要离开我。”
“怎么样?”男人再次问道。
丰田并没有伸手去抓男人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我不怕。”他小声地说着。他下定决心向对方深深一鞠躬。
“很感谢您的提议,不过我要拒绝。”
说完之后,连丰田自己都吓一跳,很惊讶自己竟然说出这种话。双方表情僵硬地动也不动。对方只是“咦”了一声,便陷入沉默,丰田也跟着“咦”了一声。
“为什么?”过了一会儿,女人第一次开口,“你为什么拒绝?”
“不… …不行吗?”
“不是,你不满意这个条件吗?”
“怎么可能,这可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的条件了。”
“你不相信他吗?”
“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认为你们是在骗我。”
“那到底为什么?”
丰田不知道这个美女为什么要这样追根究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拒绝。
“只是,我想大概是因为… …”丰田抱着睡着的狗说道,“我不能离开它,你应该也有不能让给别人的东西吧。”
丰田听到一个声音,喝斥自己居然白白放掉送上门的大好机会,但是他随即甩开那个声音,再次低头。
“等一下,我付你钱吧。”男人的声音还是很冷静,那威严的声音仿佛牢牢扎根于大地。“只要你说多少钱,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或是汇款也行。”
这次,丰田没有多想,脑子里有个声音萦绕着,“失业没什么不好,不是吗?你想一想,今天从这只脏狗身上学到了什么?”
“对不起。”他低下头,“我还是拒绝。”
此时,男人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并没有面露慌张的神色,但是用拔尖的声音吼道,“等等,你以为你能拒绝我吗?”
丰田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不敢动。
“你会后悔的。”男人低声说道,“我可不知道你接下来的人生会变成怎么样。”听起来不像是单纯的威胁。
听到这里,丰田不禁苦笑,原本用力的肩膀此时垮了下来。“不,我的人生已经没救了。”
他无意识地拿出手枪,毫不顾虑周围地朝着对方,“请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停下动作。
“对不起,难得您给我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充满绅士风度地说道。
他不是怕自己会改变想法,不过还是将手枪收进公文包,迅速离开了现场。男人一脸不敢相信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站在不远处的两名体型高大的男子似乎发现了丰田方才的举动,跑了过来。丰田径自离开,无视他们的存在。
“祝您幸福。”在与那女人擦身而过时,他听见她小声地这么说。
他惊讶地回过头,明明是个美人,却一直苦着一张脸。
丰田搭上下行的电扶梯时,老狗醒了。由于已近深夜,站内没什么人,他把老狗放到地上,拎起牵绳,开始往前走。
他走到出租车招呼站附近。
在那里和一名白人女孩擦身而过,她右手抱着一大本素描簿。丰田经过时,才发现她是早上碰到过的那个外国人。
丰田从后面叫住了她。
“有什么事吗?”她不解地侧着头,绑在脑后的马尾非常适合她,十分可爱。
“你还有那个纸吗?就是写着‘请把你喜欢的日文告诉我’。”
她露齿一笑,那是一排非常漂亮的牙齿。她将手上的素描簿递给丰田,“你要帮我写吗?”
“不,我今天早上已经写过了。”丰田说完,慎重地解开素描簿的绳子,逐一翻着内页。
他看到了“力量”,那笔迹不太漂亮,往右上方倾斜。
“那是三天前写的。”她告诉丰田,底下的确记载着日期,“是个年轻男人写的。”
他又翻了几页,这次是笔迹非常漂亮的“夜晚”,这一定是男人写的,十分端整、笔画利落。
“这是两天前写的。”她的日语非常流利。
接着,他看到了“心”,这一定是女人写的,笔迹像书法字帖一样漂亮。“那是一天前,就是昨天写的。”
他立刻发现自己今天早上写的小小的“无色”二字,看起来十分脆弱。
这笔迹是失去自我的人才会写的。
丰田避免让今天早上的不安和孤独再次苏醒,用力地闭上双眼,然后立刻睁开。
“这是我写的。”
“是吗?”她不停地眨眼,似乎真的很困扰。是因为本来就记不住日本人的脸孔?还是因为现在的丰田和写这个词的时候差太多?
老狗在丰田的脚边搔抓着项圈一带的部位,可能有跳蚤吧。
“啊,有东西卡在里面呢。”她的发音很有气质,丰田也跟着看向那边。
的确有张纸条卡在老狗的项圈里,丰田蹲下身子把纸取了下来。狗虽然一脸厌烦,但还是乖乖让丰田抽出那张纸条,他打开一看。
“这是什么?”白人女孩很感兴趣地凑过来看。
纸张上排列着从没看过的文字,那不是日文,上面还写了一些数字。“这是护身符吧?”
“这是彩票。”凑过脸来的白人女孩说道,“我在电视上见过的。”
丰田把它对着车站的电灯挥舞着。
“彩票?是谁放进去的?”
“说不定是中奖彩票呢。”白人女孩笑着说,那是一张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脸孔。
“是啊,说不定是中奖彩票呢。”
“如果中奖的话,你要做什么?”
“这个嘛。”大概多少金额会让人有现实感呢?他想了一下,一万日元吗?还是十万日元?丰田沉醉在想象中,稍微做一下梦总没问题吧。“我要买狗食给它吃,然后重拍履历表的照片。”
白人女孩似乎没听懂丰田的话,不过还是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再写一次吗?”丰田问道。他以左手将彩票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将牵绳换到左手。
“请,请。”白人女孩将马克笔交给他。
丰田看着眼前的白纸,考虑该写什么。
“那里有展望台呢。”她以流畅的日语说道。
丰田拿着素描簿,抬起头看着站前的展望台。点了灯的最上层在夜幕中浮现出梦幻的光亮。
在展望台的旁边贴着“埃舍尔展”的海报,城堡的屋顶上有许多男人来回走动。
丰田想起了小时候的疑问。
在那幅画中,城堡屋顶上的男人们走来走去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人生遇到了交通阻塞,大家勉强排着队,在拥挤的楼梯上走着。
看着楼梯不停往上攀升的错觉画很有趣,但是他一直在意着其他事情。
在城堡中,有一个男人离开屋顶,抬头望着行进队伍。
他靠在墙上,悠闲地看着城堡的屋顶。
那是谁?小时候,他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从那个宽广的地方眺望着拥挤人生的男人究竟是谁?
我想变成那个男人,或许那是孩提时代的愿望。
他憧憬那个男人充满自信的模样,而不是因为他免于那些拥挤的人生。
现在的自己必定也是这么盼望着。
丰田看着脚边的狗,他想问它,“你是那个男人吗?”
“听说今天早上有个女人想从那里跳下来。”
听到白人女孩这么说,丰田把错觉画的事抛到了脑后。
“跳下来?”
“但是因为有玻璃,所以没办法跳下来。”她笑着说道,“那女人大吵大闹,结果被警察抓走了。”
原来如此,丰田一边回答,一边想着该在素描簿上写什么。
“就它了。”他决定了,拔下了马克笔的笔盖,一口气写完,大大方方地写了一整面。哦,写得真不错,他高兴地想着。他想起了自己做设计的时期,那字看上去很协调。
“It’s all right。”
丰田用片假名写下这句话,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写下之后让他有了更深刻的感受。现在的他有充分的自信说“一切都没问题了”。
“你写了什么?”她拿着素描簿,忽地凑近又拿远,看着纸面上的文字,大概是看不懂片假名,她侧着头一脸不解。
“我写了It’s all right。”
白人女孩睁大了双眼,“咦”了一声。
“怎么了?”
“那不是日文啊。”她差点笑了出来。
“啊,是啊。”丰田这才察觉到,不禁笑了起来,她也跟着笑了。两人就这样笑了一会儿。
丰田一边笑着,再次看着展望台。展望台的电梯外面挂着写有“给某个特别的日子”的标语,不知道能不能带狗上去呢?
丰田一边走向电梯,一边想象着尚未相遇的某个人在屋顶上行走的模样。
Lush Life——华丽人生。(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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