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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酷童話

_3 倉橋由美子(日)
  「阿波羅知道自己一定會受指派,今天一早便推說頭痛,把自己關在宮裏,一步也不肯出門。我看,他也怕得很。」
  就在眾神與宙斯商討半天仍苦無結論時,不巧這件事被躲在一旁的阿雷斯聽見了。
  阿雷斯在眾神中是以粗暴聞名,他與主張正義的雅典娜長久以來向來處於交惡狀態。尤其是過去一次他與黛奧米達斯交手時,雅典娜竟然多管閒事出手協助黛奧米達斯,使得阿雷斯受傷戰敗,這筆帳教阿雷斯怎麼也忘不了,老早就想找機會好好修理雅典娜一頓。今天聽得這消息,阿雷斯報復心理又油然而生。
  既然雅典娜有墨杜莎的頭顱,為了能與她抗衡,想必也要有墨杜莎兩個姊姊的頭顱才行。可是,偏偏墨杜莎的兩個姊姊又是金剛不壞之身,怎麼殺也殺不死,若是貿然前往,恐怕屆時頭顱還没取成,自己已被變成石頭了。這可怎麼辦才好?想到這裏,教阿雷斯莫名地焦急了起來。
  「既然蛇髮女妖有此強大魔力,能讓看見她的容貌的人全都變成石頭,則想必變成石頭的人身上必定還殘留有一部分的魔力。反正取不到墨杜莎兩個姊姊的首級,不如我們就來蒐集這些石頭,用它來對抗雅典娜。只怕到時就算雅典娜能躲過變成石頭的威脅,光被這些石頭砸就夠她受的了。」
  見阿雷斯為這件事煩惱不已,他的情婦艾莉絲一天主動獻上這麼一計。
  就這樣,接下來的阿雷斯和艾莉絲,每天忙著「製造」這些石頭人。
  他倆先是威嚇著一大群人,把人們驅趕到蛇髮女妖面前,讓他們一個個變成石頭人。接著,再把這堆石頭人用大袋子裝起,搬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向人群投擲,果然,又有一大群人變成了石頭。
  「我們要趕緊增加石頭人的數量,一定不能再輸給雅典娜那傢伙了!」一邊將石頭人裝入袋中,阿雷斯一邊這樣自我督促著。
  由於受阿雷斯殘害變成石頭人的人數實在太多了,許多人老遠一看見阿雷斯,趕忙拔腿就跑,深怕下一個受害的就是自己;來不及逃跑的人只有雙膝跪地,苦苦哀求阿雷斯。只可惜,阿雷斯的狠心也是出了名的,面對人類的哀求,他根本無動於衷,照樣對他們下毒手。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成天躲躲藏藏,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們都快瘋了。」
  「這一切都是雅典娜闖的禍。要不是她激怒阿雷斯,阿雷斯也不會對我們這樣趕盡殺絕。」
  「對!都是雅典娜。我們應該叫她交出嵌入盾牌裏的墨杜莎頭顱,只要她肯交出來,就能平息阿雷斯的怒火了。」
  為了免除生活上的恐懼,漸漸地,要求雅典娜向阿雷斯示好的聲音此起彼落,人人都認為眼前最快速又有效的解決方法莫過於此。可惜,這樣的想法並不為雅典娜所接受。在自認為正義、和平使者的想法下,雅典娜不但不肯拔除盾牌中的墨杜莎頭顱,甚至還有欲藉盾牌的魔力和阿雷斯奮戰到底的打算。就這樣,在一場雅典娜與阿雷斯的對決中,傷及許多無辜,有更多的人們被無情的魔法波及,活活變成石頭人。
  這使得人們憤慨的聲音更大了,要求雅典娜即刻放下武器以平息戰爭的人數也愈加多了起來。
  面對來自人們的責難,雅典娜也相當為自己抱屈,同時更痛恨人們為何是非不分。
  「錯在阿雷斯,為何要我屈服?我手持盾牌,不肯摘除盾牌上的魔力,是為了保護大家,和阿雷斯相抗衡。為何大家反而不肯站在正義的一邊?」
  激憤之下,雅典娜不知不覺地將盾牌愈舉愈高了。隨著盾牌的高舉,魔力不但遍布人間,更直達天庭。受到魔法的波及,漸漸地,住在天庭的諸神開始有關節疼痛的毛病;經過數百年後,關節部位逐漸像是得了關節炎似地變得僵硬起來;再過幾千年,眾神一個個竟都變成了石頭。
  就這樣,天神面臨了絕種的問題,反倒是人類,仗著數量眾多的優勢,即使一部分的人們變成了石頭,靠剩下的倖免於難的人一番努力,馬上又恢復以往的熱鬧的景象。
  「儘管天神們都變成了石頭,但是,被魔法變成的石頭,本身還是具有魔力呀!」或許你要說。
  只可惜,這些附著的殘餘魔力是會隨著歲月逐漸消失的。就像那些成了石頭的天神們,不久後,變成真的只是塊單純的石頭了。
  教訓:即使是神靈也不免為病痛所擾。
  故鄉
  從前從前,在一處貧脊的村落裏,一戶窮苦人家生了一個男孩。男孩慢慢地長大,當他愈來愈認識什麼叫做貧窮後,愈來愈不願接受自己竟然是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他堅信,一定是當初送子鳥送錯了孩子,自己根本不該降臨在這個家。所以,他選擇了離家出走,遠渡重洋到另一個遙遠的城市奮鬥。就這樣經過了二十年,當初的男孩如今已是個富有的男人,有錢又有權,還討了個富家千金當老婆,生活可說過得錦衣玉食,和孩提時代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一日,男人的妻子從一名阿拉伯商人手中買了一面神奇的鏡子。聽那個賣鏡子的人說,每個人背後都有尊元神,白人的神是白色的,黑人的神是黑色的,換句話說,每個人背後的元神,會依當事人生長的土地及身上流的血脈的不同而不同,顯現在各人身後。
  男人聽了感到相當不可思議,立即找來妻子做實驗。當他把鏡子往妻子面前一擺,果然就照出妻子的身後站了一名婦人,那位婦人看來雍容華貴,年紀約莫和岳母相仿。
  男人看了直呼神奇,忍不住也照照自己。這一照,鏡裏出現的是一名衣衫襤褸的中年男人,憂愁著臉,一副為貧窮所惱的樣子。
  鏡中洩露出自己最不想提起的一面,男人顯得有些顏面盡失的感覺,倒是他的妻子,因為從前曾聽過丈夫輕描淡寫地提起自幼家貧的事,此時反倒一點也不以為意。
  見到自己的元神,不禁教男人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由於已離家數十載,父親的模樣老實說他早已不復記得,不過,應該是和鏡中出現的這位中年人的模樣相似吧!他想。
  將這句話告訴妻子後,妻子表情甚為嚴肅地對他說:
  「再怎麼樣也不能放著父親及妹妹不管呀!找個時間回去吧!」
  故鄉的父親如今應該已年邁了吧!還有妹妹,離家出走時她還在襁褓中,現在想必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和妻子再三討論後,男人終於有了「來個衣錦還鄉也不錯」的想法,於是準備偕同妻子走一趟闊別二十餘年的故鄉。
  在回鄉的路上,男人不斷地搜尋記憶裏故鄉的面貌,將貧苦的情形一一地告訴妻子,以縮短屆時妻子可能產生的失望差距。不過,當他踏上故鄉村落的土地時,眼見四處一片荒蕪,隨處可見崩裂的屋舍,不用說妻子,連他自己心都涼了半截。
  向蹲坐在路旁的一名瘸子打聲招呼後,瘸子直愣著空洞的雙眼,語氣詭異地回答:
  「你要找那個死老頭呀?他早就不幹活兒了,每天吃睡等死吶!現在靠他的女兒安蘭開旅店吃飯。不過,當然啦!那間破屋子也沒啥客人上門。老頭兒還有個兒子叫克兒,那傢伙進監牢了!現在只剩安蘭在家,和她生的兩個兒子……。呵!提起那兩個討債的,也不曉得父親是誰,反正不是他們的爺爺,就是克兒的種,不會錯的!」
  這些話頓時讓男人的臉僵得像顆石頭一樣。長久以來,他一直瞞著妻子,浚敢讓她知道自己有個無惡不作的哥哥,更別說是妹妹生子的事了。瘸子的話簡直教他無地自容到了極點,他只能低頭快快把妻子帶開。
  當天晚上,男人將妻子及隨從安排在鎮上的一處旅店休息,獨自一人默默地來到父親和妹妹的住所。望著丈夫出發時一臉沉重的表情,男人的妻子很是擔心。
  夕陽下山後的村落,四面一片黑暗和沉寂,宛若死城一般。遠處僅見一戶人家隔著窗戶,裏頭透著微光,那正是男人的家。走近一些還可隱約聽到從屋裏傳出孩童的哭鬧聲。
  「有人在嗎?」推門進去,往裏頭喊了一聲,一個女人從屋裏走了出來,一臉狐疑地直盯著男人瞧。男人並未明白表示身分,只說自己是迷了路的過路人,想來這裏借住一宿。
  女人聽了先是露出一臉親切的笑容,殷勤地招呼著男人,實際上心裏隨即掀起一股邪念。
  往屋裏望去,漆黑的角落裏還坐著一個身穿粗布的黑衣老人,想必是父親吧!男人突然不敢正眼瞧他,急忙轉身背過去,蹲下來做脫鞋狀。脫下鞋子,從背包裏拿出那面鏡子,假裝在整理頭髮。從鏡子裏,他想看清站在父親和妹妹背後的元神究竟是什麼模樣。
  「但願和自己元神的模樣不同。」男人在心裏暗暗祈禱著。打從前他就希望自己和這個家真的一點兒關係也没有,他的出生一切都只是個誤會。
  鏡中漸漸浮出父親和妹妹元神的模樣了。那半分像人半分像猿的樣子,天啊!竟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樣,他強忍著此刻內心巨大的衝擊,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要不是父親和妹妹還在身後,他真想抓狂地用盡全身氣力徹徹底底地嘶吼一番。
  用過簡單的飯菜後,男人走進二樓的房間,此時的他自然是一點睡意也沒有。漆黑的夜裏,樓下的父親和妹妹似乎也忙得很,嘰嘰喳喳地不知在商討著什麼大事。男人好奇地躲在門縫邊瞧,看父親和妹妹的表情,彷彿有著些許邪惡的味道,而從他們的交談中,也隱約聽到「錢」和「鏡子」兩個字眼。
  突然,父親手邊閃過一道亮光,男人定眼一看,是菜刀!
  他急忙躲回被窩裏假裝熟睡的樣子,不久,樓梯方向果然傳來有人上樓的聲音。
  門被打開了。走進來的是妹妹,她兩手空空並未帶刀。男人於是坐起身來,向她問明來意。
  只見對方只是一個勁兒地笑,什麼也不說地繼續往自己床邊走近。突然間,她敞開了上衣,露出豐滿的胸部,接著又撩起裙子直往他的身上靠去。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骯髒、醜陋感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發了瘋似地大叫起來。他狠狠地推開妹妹,不料此時父親卻持著菜刀也闖了進來。父親毫不留情地往他這邊揮刀,他機靈一躲勉強閃了過去,無奈父親又再度逼了過來。
  正在騷動的同時,突然聽見樓下大門有人敲門的聲音。趁著父親及妹妹分神未注意時,男人打開窗戶縱身躍下,之後便失去了知覺。
  天亮了。清醒後的男人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舒適的臥床上,身旁的妻子則是淚眼婆娑地哭紅了雙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原來,男人在安置妻子下榻,獨自一人出發後,身在旅店的妻子愈想愈不妥,於是趕忙透過關係尋找地方上有力人士協助,差請衙門的人走一趟,没想到果真發生事情。
  男人和妻子返家後數日,衙門寄來一份通知,通告審判終結,犯罪的父親及妹妹將被處以絞刑的消息。更令人驚訝的是,從兩人的自白書中發現,這兩人過去不但已幹下數起類似的強盜殺人案件,且在當晚襲擊男人時,兩人早就認出男人就是他們闊別二十多年的兒子、哥哥。
  自從知道這個消息後,男人終能忘卻親人及故鄉,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教訓:有些「根」還是不尋的好。
  潘朵拉的盒子
  巨人普羅米修斯偷取天上之火送給凡間人類的事,惹得眾神之父宙斯相當不悅。想報仇嘛,偏偏普羅米修斯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究竟該怎樣才能出這口氣呢?宙斯左思右想,於是決定要從普羅米修斯的弟弟艾皮米修斯下手,讓他和人類永遠沒好日子可過。
  首先,宙斯找來主掌火和打鐵的神——赫凡斯多斯,命令他揑泥做一個名叫潘朵拉的女子,然後賦予潘朵拉美貌及接受各神明賜物的權利,讓她成為最完美的女人。
  儘管宙斯下了這道命令,但智慧女神雅典娜卻不願給予潘朵拉智慧。因為一來,她覺得潘朵拉的形成不過是宙斯意氣用事的結果,無聊得很;二來她認為,女人本身根本不必具備智慧,所以遲遲未把「智慧」賜給潘朵拉。
  而在另一方面,宙斯故意把潘朵拉送給艾皮米修斯。
  艾皮米修斯向來是以「衝動」聞名。雖然長久以來他的哥哥普羅米修斯總是向他再三警告,要他不能接受天神送他的東西,但當他一見到美麗的潘朵拉時,哪兒顧得了哥哥的苦心勸誡,滿心想的只是趕緊娶這個女人為妻。就這樣,艾皮米修斯很快地便和潘朵拉結婚了。
  由於欠缺雅典娜給予的智慧,美麗的潘朵拉始終是個沒頭腦但好奇心卻十足的女人。宙斯明白這一點,於是在命潘朵拉下凡前,故意交給她一個盒子,並囑咐她在到達地面以前,千萬不可以開啟這個盒子。
  當時的潘朵拉雖滿口答應,但在她的內心裏,好奇心卻不許她如此理智,是以,在還未到達地面前,潘朵拉便悄悄地打開盒蓋。
  「不行!」潘朵拉的舉動恰巧被普羅米修斯看見。他幾乎是用威嚇的聲音制止,並衝上前去企圖蓋上盒蓋。
  但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就在潘朵拉開飯盒蓋的那一剎那,「轟!」的一聲,盒內的東西全跑出來了。至於,到底是什麼東西跑出來了呢?
  有一個說法是,從盒內飛出了各式各樣的禍害,只有「希望」在最後普羅米修斯的制止下來不及跑出來,留在盒中;另外還有一個說法是,除了「希望」被關在盒內外,其餘好的東西全部不知去向,只剩禍害在人間散布。
  不管正確的說法為何,可以確定的是,之後人類的世界便禍端四起。
  首先,飛到地面上發生作用的禍害是「嫉妒」。嫉妒在地球上每個女人的心中發芽,她們每個人都認為世上自己最美,不容許別的女人比自己更好,於是時而互相批評、攻擊。
  這種情形看在普羅米修斯的眼中,令他十分痛心。他連忙拿出「自覺」的特效藥,散布到世間,企圖解決這場紛爭。
  結果,孰知這藥性太強了,許多女人在過度明瞭自己的醜陋,自覺自己實在無力與人比較後,沮喪得紛紛想尋求自殺企圖一了百了。頓時世界上的女人掀起一股自殺熱潮。
  眼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自殺風潮再繼續盛行,人間恐怕就要剩下潘朵拉一個女人了。於是,普羅米修斯又急忙拿出「先見之明」的藥撒下,讓人們先懂得學習自我滿足後,最後再拿出當初宙斯交給潘朵拉的盒子,將盒內剩下的「希望」散布到人間。
  終於,女人不再只是一昧地自殺了。她們雖仍會互相嫉妒,但卻不會因此就對自己絕望,而是懂得再為自己發掘另一項優點,找到讓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而在另一方面,從未體恤兄長辛勞的艾皮米修斯,依然無憂無慮地陪著他那没有智慧卻好奇心十足的美麗妻子一同生活,成為人類史上第一對幸福的夫妻。
  教訓:神明賜給女人嫉妒和自負。
  一則戀愛故事
  從前從前,有位國王他有三個女兒,這三個女兒都長得非常漂亮,堪稱得上是世間的絕世美女。尤其是那個名叫賽姬的小女兒,她的美不要說是世間,恐怕就連神話裏主掌「美」的女神——愛芙羅黛蒂也比不上。在她所住的宮殿外,每天擠滿了慕名而來的人潮,大家莫不爭先恐後地想一睹賽姬的美麗風采,反倒是愛芙羅黛蒂的神殿外人煙稀少、門可羅雀,為此女神相當不高興。
  「哼!區區一個人類,憑什麼和我爭風頭?看我怎麼教訓妳!」一天,愛芙羅黛蒂看到自己的神殿外又空無一人時,終於忍無可忍發起脾氣來了。
  她找來兒子愛神,命令他用那足以讓人也好、神靈也罷立刻意亂情迷地墜入愛河的箭,射向賽姬與世間最醜的男人,讓賽姬終其一生都和這男人在一起,她要世人死心、要世人歎息。
  聽到母親允許自己做這般惡作劇似的配對,向來就調皮的愛神這廂好樂,拿著弓箭蹦蹦跳跳就出門,直向賽姬宮中奔去。
  「好呀!一個美女配上一個醜男,真有意思!」當愛神興沖沖地來到賽姬家門前,準備好好開世人一個大玩笑時,突然瞥見當時正倚在窗旁的賽姬,頓時,他呆住了。
  他從來未曾見過這麼美麗動人的女子,渾身上下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和母親相比,她確實是要漂亮上幾千倍、幾萬倍……哦!總之,他沉醉了。
  「咻!」
  沉醉中,他不自覺地將原本手中的箭往自己胸口刺去,剎那間,箭頭上沾滿的戀愛毒液迅速擴散至他的全身,他已無可救藥地愛上賽姬了。
  就這樣,從未有過戀愛經驗的愛神,第一次嚐到了戀愛的滋味。他感覺自己像是個俘虜似的,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跟著賽姬走。只要她笑,他一整天都開心;只要她哭,他做什麼都不順。喜悅、痛苦、害羞、不安、希望數味雜陳,總讓他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做些什麼,甚至也忘了自己是個「神」。
  「奇怪,兒子,怎麼那丫頭還没糗事發生?」日夜等著看賽姬好戲的愛芙羅黛蒂,見已隔一段時日,仍遲遲未見賽姬有任何墜入愛河的醜態出現,不覺心急如焚起來。
  「快了,就快了!」面對母親的質問,愛神每次總是這樣敷衍地回答,然後趁機溜之大吉。事實上,只有他知道,在他的操控下,賽姬是不可能愛上別人的,他要賽姬只屬於他愛神一人。
  而在另一方面,賽姬的父母近來也為賽姬的婚事煩心得很。賽姬的兩個姊姊早就結婚了,只剩下賽姬,年紀最輕、長得最漂亮,可惜怎麼也沒緣份降臨。心想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賽姬的父母一天於是來到阿波羅神殿面前,想要請求神明指點迷津。
  「你們家賽姬註定是要穿著喪服嫁給青鬍子怪物。」阿波羅神說。
  什麼?青鬍子怪物?!賽姬的父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關青鬍子的傳說在坊間甚囂塵上,聽說那青鬍子怪物曾娶了好幾個老婆,結果每個老婆都在婚後不久就失去蹤影。有人說是那些老婆受不了青鬍子怪物的虐待逃到別的地方去了;也有人說是青鬍子怪物把那些女孩給吃了。總而言之,嫁給青鬍子絕對可以想見不是件好事,難怪阿波羅神要賽姬穿著喪服。
  想到這裏,賽姬的父母也就是國王和皇后不禁掩面哭泣,反倒是站在一旁的賽姬,倒是一付不以為意的樣子。
  「父王、母后快別為我擔心了,如果我的命真該如此,你們就是難過也没用吶!更何況,我對我自己有信心,就算是嫁給青鬍子怪物,我也可以過得很好的!」
  說完,一面安慰著父母,一面攙扶著他們,離開阿波羅神殿。
  其實、有關賽姬註定要嫁給青鬍子怪物一事,根本是愛神編造出來的。是他在得知賽姬要隨同國王、皇后前來請教太陽神阿波羅,詢問婚姻大事後,趕忙先一步跑來阿波羅前,要阿波羅如此答覆。只是沒想到,在聽到這樣的答案後,賽姬公主非但不害怕,反而鎮定以對,由此可見她不但是個具有美貌的美女,更是個充滿智慧和勇氣的女人,這教愛神對她更加折服,愛她愛得更深了。
  回到皇宮後不久,賽姬的父母果然就接到自稱是青鬍子怪物發函的帖子,信中告知賽姬的父母,他的下一個新娘將會是賽姬。他要賽姬在信中約定的當天,穿著喪服坐在山中一座荒廢的城堡裏等他,屆時他會出現將賽姬帶走。
  「別怕,賽姬,我不會讓他帶走妳的。當天我會派大批軍隊嚴守城門,他要是敢跑來搶親,我們就和他拚了。」看完信函,國王表情嚴肅地告訴愛女賽姬,語氣相當堅決。
  想不到,賽姬聽了只是一個勁兒地笑。
  「父王毋需擔心,阿波羅要我嫁給青鬍子怪物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算神靈們嫉妒我,故意做這樣的安排,我們再怎麼逃也是無濟於事的,不如就逆來順受吧!」
  難得愛女能有這般豁達的想法,國王也不便再說些什麼。只是,看著這麼漂亮的愛女卻要白白送死,他的心裏真是有千萬般的不捨。
  終於,約定結婚的日子來了。這天,賽姬依約穿著喪服來到山上的廢城。到了晚上,青鬍子怪物果真出現了,他凌空而下,拉著賽姬飛到他擺設得富麗堂皇的寢室中。
  青鬍子怪物還真是人如其名,不但臉上長滿了青色的鬍子,胸前和背後更長滿一撮撮青色的渦狀硬毛,模樣看來的確像是個妖怪。只不過,看在賽姬的眼裏,卻是覺得他一點兒也不可怕,不但如此,還覺得他有些可愛呢!至於他動不動就發出的淒涼叫聲,賽姬更覺得,他不過是在虛張聲勢,故意嚇唬人罷了。
  「我可警告妳,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准妳偷看我真正的面貌,否則,妳只有死路一條,知道嗎?」
  突然,青鬍子怪物對著賽姬大吼,表情張牙舞爪的,一付像是要把人吃掉的樣子。
  「真正的面貌?你真正的面貌比你現在的樣子更恐怖囉!」
  「當然!」
  「不,我不這麼認為。我相信你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沒想到賽姬竟會這麼回答,教青鬍子怪物一下子傻了眼,不知怎麼接話。連忙把心情調整回原來嚴肅的樣子,粗著脖子半帶恐嚇地喊:
  「別跟我囉嗦,總之,叫妳不准看就是不准看。尤其是半夜,要是讓我知道妳爬起來偷看,我就宰了妳!」
  當天晚上,賽姬只能在漆黑中摸黑上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接受青鬍子怪物的愛撫。
  奇怪的是,外貌相當粗獷的青鬍子怪物,他愛撫的動作卻是相當溫柔。被他愛撫的感覺,就像是渾身裹著一層軟綿綿的羽毛那樣的輕柔舒適。而他的肌膚,更是細緻柔嫩得宛若嬰兒般的膚觸,抱著他,令賽姬感覺難以言喻的舒服。
  賽姬不禁自口中發出溫柔的回應。希望能引導青鬍子怪物再進一步探索她的身體。
  可是,孰知,先前的動作卻就這樣地結束了。一直靜止,直到天明。
  一覺醒來,看見身邊的青鬍子怪物的模樣,教賽姬直不敢相信昨夜的枕邊人竟會是他。那種愛撫的感覺真是舒服極了,只可惜卻沒能進行到最後。為何昨晚夫婿愛撫後未再有進一步的舉動?賽姬心想,或許是他較累的緣故吧!
  然而,之後一連好幾個晚上,青鬍子怪物仍然只做愛撫動作,做完便呼呼大睡,讓賽姬感到十分懷疑。一天晚上,她再也按捺不下心中的疑惑,決心要查個水落石出。
  當天晚上,一夜激情的愛撫結束後,趁著青鬍子怪物沉沉睡去,賽姬點起燭火靠近他。這一看,她完全明白了。
  原來躺在她身旁的根本不是什麼青鬍子怪物,而是俊俏可愛的少年——愛神。看他蜷著身子呼呼大睡的模樣,簡直跟個孩童沒什麼兩樣。賽姬忍不住彎下腰去在他的臉龐上輕吻了一下。
  「好可愛哦!」賽姬低聲說著。
  回頭瞥見床邊放著一對純白的翅膀,想必這就是愛神的翅膀;再看到旁邊的牆上掛著一副弓箭,可想而知,自是愛神平時嬉弄人類用的工具囉。
  「你這麼調皮,今天也要讓你嚐嚐被人惡作劇的感受。」
  說著,賽姬便故意將愛神的一對翅膀及弓箭藏起,再回到床邊,繼續對著全身赤裸的愛神進行愛撫。
  可惜由於他還是個孩子,再怎麼愛撫他,他還是不會採取進一步的交歡行動。想起這接連幾夜以來的疑惑,教賽姬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撫著摸著,不自覺把愛神給吵醒了。揉著惺忪的雙眼,看見屋內燈火通明,賽姬坐在床前一個勁兒地笑,愛神這才發現詭計被識破了。他脹紅著臉,急忙跳下床想拔腿就跑,可是,環顧四周卻不見翅膀和弓箭。這下子,他更急了,一把抱住賽姬用半耍賴半威脅的口吻喊:
  「我可是堂堂的愛神,是神啊!快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放我走!不然,等我向我母親告狀,妳就完了!」
  想不到,賽姬還是一個勁地笑,不!而且是笑得更大聲。她一面輕撫著愛神的頭髮,一面用滿懷愛憐的口氣說道:
  「啊!愛神啊,你真是可愛。這樣吧,你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要妳也愛我,然後跟我結婚。」
  結婚?跟你這個小不點兒?心裏雖明知不可能,賽姬還是笑著回答;
  「好啊!不過,你母親以及其他神靈們會同意嗎?」
  「除了我母親,其他的我敢說沒問題。」愛神一臉天真的表情,伸出手指數著。「像宙斯啦,阿波羅啦,雅典娜……,他們一定會很高興妳能加入我們的!」
  正在說時,突然,從天空傳來一陣撼動人心的聲音。
  「不行!」啊!被愛芙羅黛蒂發現了。
  「你這小子,居然敢背著我,私通這個女人!」
  從未如此近距離與神靈面對面的賽姬,看見愛芙羅黛蒂從天而降,不禁嚇得花容失色,連忙跪了下來。為了怕母親憤怒之餘傷及心愛的女人,愛神則是勇敢地挺著胸,護衛在賽姬面前。
  「母親大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妳要怪就怪我好了。無論如何,請妳成全我們!」
  說完,愛神也在愛芙羅黛蒂面前跪了下來。
  看到這對小情侶雙雙跪倒在地上,一副誠心有餘的模樣,教向來仁慈的愛芙羅黛蒂不覺地心軟起來。不過,她還是故意繃緊著臉。
  「看在你們兩人那麼誠心的份上,我是可以答應。不過……,賽姬,要想當愛神的妻子,首先得經過我一些嚴格的考驗才行!」低著頭,愛神連忙偷偷向賽姬做了個表情,低聲地安慰她:
  「放心,我會幫妳的!」
  話雖這麼說,但說真的,賽姬打從心底根本没想過要嫁給這個毛頭小孩。只是,眼前這種情況,又不方便讓她表白,於是只有默默地點了點頭,假裝溫順地答應了,再起身拿出先前藏匿起來的愛神的翅膀及弓箭,準備還給愛神。
  就在將要把弓箭拱手交給愛神時,突然間,賽姬的靈機一動,她抓起箭頭,說時遲那時快地,一把就往愛神和愛芙羅黛蒂的屁股刺去。
  「哇!」
  在兩人同時尖叫的那一剎那,眼中儼然已冒出了愛的火花,母子兩人突然深深地為對方著迷,完全無視賽姬的存在,手牽手含情脈脈地便回奧林帕斯山(譯註:奧林帕斯山為希臘神話中,諸神居住的地方)去了。
  從此以後,來自奧林帕斯山的消息眾說紛紜。有一說比較可靠的是,自從愛芙羅黛蒂和愛神攜手回家後,母子兩人便處處以情侶姿態公開出現,惹得諸神一陣嘩然,紛紛要求清理門戶。為恐這樁醜聞在世間公開,眾神之王宙斯在召開諸神大會後,根據會議結果,要愛神和賽姬形式上先結為夫妻,並邀賽姬來到奧林帕斯山,加入諸神行列。不過條件之一是賽姬得先丢棄手中那把愛神的弓箭,以免再帶入諸神所住的山中,製造禍端。
  就這樣,賽姬在進入奧林帕斯山前,依約燒毀了那把弓箭,爾後正式住進奧林帕斯山中。而自從没有了那把弓箭後,諸神的世界總算又恢復了平靜,再也不曾傳出因被愛神捉弄而鬧出緋聞的事件了。
  教訓:小孩子沒資格談戀愛。
  魔女島
  從前從前在天竺,有位富商之子名叫僧伽多,聽人說在南海方向有大批金銀財寶可尋,於是便結集五百名商人,一齊乘船出發前往南洋。孰料,船行至半途,突然遇到暴風雨,一行人連同船隻遂被吹到一個不知名的小島。看著受損的船體,一群人正煩惱著怎麼繼續航程時,從島上的灌木叢裏突然走出十來位美女,一邊唱歌一邊跳舞表示歡迎。
  「我們是搭船準備到南洋一帶尋寶的,不料半途卻遇上暴風雨,被沖到這裏。很高興能在這兒見到各位這麼美麗的姑娘,還這麼熱情歡迎我們,今天的一切我想我們不會忘記的。」僧伽多代表著眾商人,向美女們如是說。
  聽到僧伽多眾人的遭遇後,眾美女紛紛表示同情,並主動邀請大家到她們的家中坐坐。
  「這怎麼好意思呢?」商人們推卻著。
  「沒關係的,就讓我們略盡地主之誼,等到諸位的船修理好後再走也不遲呀!」
  見對方如此誠心邀約,僧伽多一行人也不好再拒絕,於是便跟著美女們回家。
  美女們的家的四周是用白色的磚瓦圍起,雖稱不上富麗堂皇,卻也是夠氣派的了。五百名商人走進屋內後,美女們迅速將門鎖上,聽到「叩囉」的鎖門聲,僧伽多不禁覺得有些蹊蹺,但隨後卻又被屋裏的擺設及豐盛的菜餚所吸引,漸漸地也就忘記此事,和大家融入在一片歡樂熱鬧的氣氛當中。
  「這間屋子裏住的竟然全是女人,没有一個男人。」待回過神來,眾商人才恍然注意到這個特點。
  不過,反正沒男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再加上這兒的姑娘個個可說是美若天仙,商人們很快地又陷入美酒美色當中無法自拔,就這樣,日子不知過了多久。
  當初來這兒的商人們,個個都已娶屋內的姑娘為妻,就連僧伽多也不例外,他的妻子是名端莊賢淑的大美人兒,夫妻兩人日日浸淫在你儂我儂的甜蜜氣氛當中。
  僧伽多的妻子有個習慣,那就是每天都得睡午覺,而且午覺時她的鼾聲總是打得特別大聲,和她平時端莊的模樣顯得有些不搭。這天中午,他的妻子照例又在睡午覺了,呼嚕呼嚕的鼾聲吵得僧伽多的耳朵有些發麻。趁著妻子還没醒來,他於是獨自一人散步到家中的庭院。
  整座房子裏的女人和她的丈夫們都在睡午覺,除了鼾聲,四周簡直靜得一點兒聲音也没有。望著周圍的白牆,他發現白牆的一角鎖著一重重鐵鍊、一道道鎖。「究竟牆外邊兒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需要用到這麼多鎖鍊?」僧伽多狐疑著。
  好奇下,他攀爬到牆上,往下一看,天啊!牆的另一面堆放的竟然是成堆的死屍和白骨,還有幾個人,渾身被啃得部分地方還露出骨頭,將死未死地夾雜在其中不斷呻吟著,模樣極為淒慘。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發現其中一名呻吟者似乎還没斷氣,僧伽多立刻衝到他的面前搖著他問道。
  「我乃是南天竺的人,做買賣時船經附近遇見暴風雨,接著就被沖到這兒來了。在這裏,遇見一群女孩,我和其中一人結婚生子,我的同伴們也是。奇怪的是,這個島上没有男人,就連我們生下的孩子也全是女的。直到一天,有艘船和我們當初一樣,也被沖到這島上來,船上來了一批新面孔的男人,我們的妻子竟然回過頭來要殺我們,我們這才知道,原來她們不是人,是魔鬼。這裏是魔女島,你們快逃呀!趁著她們睡午覺的時間快逃呀!否則,等到下一批男人來,你們的下場就要和我們一樣了。」
  驚慌不已的僧伽多聽了,馬上逐間叫醒原本熟睡的男人們,告知他們實情後,一群人於是趁著魔女們鼾聲大作時,逃到了海岸邊。
  「可是,船又還没修好,這下子我們怎麼離開呢?」正在煩惱時,突見海的不遠處有隻比船還大的白馬朝這兒奔來,眾人遂騎上這匹白馬準備飛奔過海洋。
  「等等,別跑呀!」突然,聽到身後一陣女人的喧叫聲,回頭一看,是他們的老婆。那群女鬼醒了!
  眼見男人們就要逃走,平時小家碧玉、如花似玉的女人們,這時不禁現出原形,變身成厲鬼的模樣,伸長了手臂,張牙舞爪地企圖將他們從馬上拉下。叫駡中,一個男人因害怕回頭看了一眼,分心之下,一個不小心跌下馬背,眾女鬼們見了一擁而上撲了過去,爭相撕著他的身子,一群男人趁機快馬加鞭,這才得以全身而退。
  平安回到天竺後,唯恐鬼怪再上門糾纏,僧伽多並未將這段遭遇告訴任何人。就這樣過了兩年,一天,僧伽多開門準備外出時,門才一開,就見到曾是僧伽多妻子的那個魔女出現在面前。兩年不見了,她似乎變得比以前更美了。見到僧伽多,魔女含著淚,一付楚楚可憐的樣子向他哭訴:
  「没想到我們夫妻恩愛一場,你竟然狠心棄我不顧一走了之。沒錯,我們島上是有食人魔,但我們不是呀!我們就是因為害怕鬼怪找上門來,所以四周才都堆了高牆;至於你們逃走時被鬼怪追逐,那是因為你們逃跑時的聲音太大,驚動了鬼怪,總之,我們不是那妖魔呀!請你跟我一塊兒回去吧!自從你走後,我茶不思、飯不想,簡直快活不下去了。」
  看妻子哭得這麼悲傷,僧伽多的心差點就軟了下來,不過繼而想想,又暗中警惕自己不可相信。無奈對方仍舊不肯放過,依然站在原地哭著不肯離去,没辦法,僧伽多遂抽出刀劍準備刺向女鬼。女鬼早就看出僧伽多的心思,還没等僧伽多出手,便一溜煙地逃開,爾後怒視著僧伽多,恨恨地丢下一定要復仇的話語。
  離開僧伽多家後,女鬼於是跑到京城的皇宮,準備向皇上控告薄情郎。
  一走進宮殿,女鬼的美不要說是宮裏大臣,就連侍女們都看得傻眼,怦然心動。跪在殿前,皇上哪兒能清醒地分辨是非,立刻遣人招來僧伽多當廷斥責他一頓。
  「陛下切莫聽信此女所言,她是女鬼,人和女鬼豈能一同生活?要是再和她朝夕相處,一定會遭殃的。」僧伽多說完,便轉身離去。
  「真是個不識趣的傢伙。既是這樣,不如妳就留在我身邊陪我好了。」皇上對女鬼說。
  於是便傳女鬼陪坐在他身旁,望著她秀麗的臉龐,皇上全身不覺感到飄飄然起來。
  自那晚起,皇上便日夜流連在女鬼房內,為她的美色所神魂顛倒,連對國家大事都顯得意興闌珊。
  得知這件消息後,僧伽多不禁臉色大變。他連夜進殿求見皇上。
  「請即刻將此妖女處斬,若不如此,皇上恐怕命在旦夕。」
  這麼不中聽的話,皇上哪會聽得進去,不僅如此,還遣人把僧伽多攆了出去,並下令今後不准再讓他進宮。
  隔天上午,一早,宮裏有人見到女鬼獨自一人出現在後花園,目光迥異、神色倉惶,口邊還沾著血。下意識感覺有些不對勁,正要差人來看時,突見她縱身一躍,便像是跳上雲端似的,不見蹤影了。於是便急忙通報宮中大臣,一千人浩浩蕩蕩趕到皇上的寢宮,推門一看,從床上到門口沿路流滿鮮血。再掀開床簾,床上只剩皇上的一顆人頭。女鬼把皇上給吃了!
  頓時,整座宮殿裏人心惶惶,大家既傷心又後悔,後悔當初為何不聽僧伽多所言,眾人一起說服皇上。同日太子就任皇帝位子。年輕的皇帝一上位,便召來僧伽多,欲問清那座魔女島的位置,好派兵討伐,為父親報仇。
  「請讓我率兵去吧!」這時,僧伽多突然提出請求。「請賜我持刀武士百人、持弓武士百人,讓我乘船帶他們到島上去吧!」
  「真的可以?要不要再讓我多派些人跟你一道兒去?」畢竟僧伽多不是武將,年輕的皇帝不禁有些擔心。
  「請陛下放心。島上的鬼,全是女人,他們會出哪些計策,我了然於心,自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就這樣,僧伽多率兵乘船出發了。在前往南海途中,同一個地方又遇上暴風雨,船隻果然又被沖到魔女島上。
  船身一著陸,僧伽多便要其他士兵先躲在船艙裏,而只派十人假裝商人身分下船在海灘上徘徊。果真,不出多久,數個美女出現了,她們唱著歌、跳著舞,將這十人迎回那棟白色土牆的建築物中。到了晚上,再誘他們上床,玩到白天,男男女女終於筋疲力竭地睡著午覺。
  見女鬼們沉沉睡去,此時在外守候多時的僧伽多便率二百大兵即刻攻入屋內,見大兵持刀,女鬼們最初還擺出哀兵姿態苦苦求饒,並大呼冤枉。及被僧伽多大聲喝斥,女鬼們見騙術無效,乾脆變身回女鬼模樣,一下子迸大身體,扯開大口,打算與僧伽多的士兵們展開廝殺。
  不過,兩百名士兵在僧伽多多事先的調教下,顯然也胸有成竹。他們有默契地先向女鬼的雙腿砍去,把她們變高變大的身體先給砍矮了,再聯同持弓的士兵,一個朝她的頭部砍去,一個朝空中射箭,避免她騰空逃走。不一會兒,女鬼們果然被殺得片甲不留。僧伽多更下令放把火把這棟房子徹底燒毀,剎那間,這魔女島上變成空無一人的無人島了。
  自魔女島凱旋歸來的僧伽多,在回到天竺向皇帝報告戰果後,皇帝龍心大悅,當場將這座無人島賜給僧伽多,並送這次參戰的個個士兵們大批珠寶,讓他們跟隨僧伽多一起移居至無人島。而原本詭異陰森的魔女島,在經過僧伽多一行人的討伐成為無人島後,說也奇怪,整座島的土地頓時像變成一片福地似的,不但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在那兒種植的農作物更是株株結實纍纍,僧伽多一行人遂在這座島上過著豐衣足食,近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般的生活。
  儘管島上的生活樂似神仙,但對僧伽多一行人來說,有件事卻一直困擾著他們。那就是自從他們徹底將本來的魔女島變成無人島,一行人浩浩蕩蕩遷移至此後,這個島上始終清一色全是男人,没有半個女人,再這樣下去豈不是有絕子絕孫之虞?或許實在是被這個問題給逼急了,漸漸地,僧伽多一行人也顧不得什麼仁義之道了,只要看到有異國的船隻接近,他們便以突襲的方式登上船去,將船上的男人殺個片甲不留,再擄走船上的女人,把她們留在島上,讓她們做自己的妻子,以為自己繁衍子孫。
  這的確不失是個好方法,因為很快的,僧伽多果然是子孫滿堂,只不過,奇怪的是他們的妻子們不約而同地都淨生女兒。就這樣過了約一百年,一天,一個叫僧伽羅的商人,和其他約五百名商人一同乘船欲前往南海尋寶,行經海上突過暴風,船遂擱淺在一座島上。這座島在一百年前名為魔女島。不久,島上便走出十位美女載歌載舞,她們並殷勤地款待商人們到家中坐坐,接著,一個奇怪的故事又發生了……
  教訓:經過歲月的洗禮,女人終漸變成了鬼。
  前往天堂的男孩
  從前從前有一個貧窮的男孩子,當他聽見村裏的神父告訴村民「如果想到天堂,則不管做什麼都得筆直而行」後,他於是從教堂出發,開始尋找他夢中的天堂。
  為了能順利找到天堂,一路上他的腳步總是邁得很直,不敢稍有偏頗。遇有人家阻擋在前,便請這戶人家打開門戶讓他從中穿過;遇有海水橫亘其中,便涉水而行,絕不繞路找橋;遇有高山阻絕,就筆直攀爬,不顧險峻。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最後來到了都城。
  順著都城裏的道路往前走,男孩來到一間大教堂,路過此地時,教堂裏正巧在做禮拜。莊嚴肅穆的氣氛,人人虔誠祈禱的神情,讓男孩直以為這裏就是天堂。
  於是,他也跪了下來跟著眾人做禮拜。
  禮拜結束後,眾人皆散去,只剩下男孩說什麼也不願離開。一名在教堂工作的男僕以帶他外出購物為由,想支開他,男孩卻仍然一動也不肯動。
  「我可是好不容易翻山越嶺才到天堂來的,別想叫我走!」男孩執拗地回答著。
  拗不過男孩,男僕只得將此事稟報這間教堂的神父。神父心想,既然有人對我這間教堂如此虔誠,留他下來工作,多個人手,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拾是便上前詢問男孩可有留下工作的意願。
  「工作?天堂裏不是都不必工作的嗎?我的爸爸常這麼告訴我的呀!每次我偷懶,爸爸就會告訴我…『那你趕快上天堂好了!只有那兒的人才不用工作!』」
  男孩的辯解讓神父皺著眉,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隔了半晌才用嚴肅的口吻告訴男孩:
  「你聽好,就算在天堂,上帝和天使也各有他們的工作,如果你真的不想工作的話,那就回到你父親身邊去吧!」
  自覺好不容易才來到天堂的男孩哪裏肯走,既然這兒的神父這麼要求,也只有照辦的份兒。他於是就在這間教堂裏住了下來。
  不知經過多少天,男孩看見眾人總是跪在那尊木雕的聖母神像面前祈禱,心想,那尊聖母一定就是上帝才對。可是,為什麼上帝每天都得抱著襁褓中的耶穌?這樣成天站著、抱著不累嗎?
  為了體恤聖母,以表自己虔誠之心,一天,男孩自告奮勇地告訴聖母,他要幫她代為照顧嬰孩。於是,便攀上前去將聖母手中的嬰兒抱下,摟在自己的懷裏。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小嬰孩雖是木頭雕成的,抱在懷裏竟也讓人感覺有些許溫熱,就像一般嬰孩有體溫似的,這不禁教男孩覺得有些詭異和發毛,索性把嬰孩木雕堆到倉庫裏去。
  自襁褓中的耶穌像不翼而飛後,引來信徒們多方的揣測,紛紛詢問教堂神父。不知情的神父被逼急了,不得已只得捏造「耶穌被天父所召,暫時回天國去了」的理由,以平息外界的質疑。
  不久後,又有一天,男孩望著教堂前方的聖母神像,看著看著,突然覺得聖母最近似乎變瘦了。幾經思索後認為,一定是没有一個專責侍候聖母吃飯的人照顧聖母飲食,難怪近來聖母顯得清瘦許多。於是從當天起,男孩便自行將自己碗裏的米飯,留一半給聖母。
  「偉大的聖母啊!這些飯也給您吃吧!」
  男孩恭恭敬敬地把一半的飯菜端到聖母面前,無奈聖母卻一動也不動,還是僵在那兒。男孩看了心生一計,他故意將飯菜留下,然後裝著先行離開,事實上則是躲到後頭的柱子背後靜靜觀察。
  他發現聖母在確定男孩走後,便先四處眺望。見四下無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似地蹲坐下來,翹著一隻腳,一邊伸手把飯抓進嘴裏,一邊張望著有無來人。吃完後還舔舔嘴邊,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看見聖母的吃相,男孩感到彌足安慰,想來也只有自己才能瞭解聖母的需要。只是,看來這些飯菜對聖母而言好像仍覺不夠的樣子,他於是跑到廚房向專事烹煮的僕人情商,表示最近自己正餵養一隻可憐的流浪犬,需要多一點飯菜分給狗吃,請僕人務必多捨他一些米飯。僕人也很爽快地答應了。
  就這樣過了幾個禮拜後,從下望去,聖母的外表明顯變胖了,尤其是小腹,還發福得嚇人。前來教會做禮拜的教友們個個莫不懷著不可思議的眼光議論紛紛,有人甚至還傳說,聖母一定是又懷孕了。
  為了制止不堪的流言竄起,毀損聖母聖潔的靈魂,神父於是下定決心,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這天,他背著眾人躲在教堂暗處觀察,等了許久,終於看見聖母趁四下無人蹲坐下來猛吞男孩送來的剩飯剩菜的情景。身為神職人員是不能說謊的,可是,不把這事向信眾交代清楚,謠言還不知會傳得多難聽,這可如何是好?不禁教神父一個頭兩個大。
  經過一夜的輾轉難眠,神父決定他將賦予聖母的行為一特殊的意義,於是在翌日聚會時分,他向信眾們宣布:
  「近日聖母身上的變化相信大家有目共睹,事實上這其中蘊含了一寶貴的實證要和大家分享。……男孩虔誠的心意感動了聖母,於是顯靈用祂慈愛的雙手接過男孩的貢奉,這證實了上帝是仁慈的、是存在的,而只要虔誠,奇蹟必然出現。」
  一番話說完,立刻引起教徒們的讚歎,驚訝、感動聲不斷,而此後,每天更有高出以往數倍以上的人次湧入這裏,大家紛紛想目睹這具曾經顯示奇蹟的木雕神像。
  不知又經過了多久,一天,男孩照例端著剩菜剩飯給聖母時,聖母突然開口說話了。
  「真謝謝你每天為我送東西來。為了答謝你,下個星期天晚上,我們就在這裏舉行結婚儀式吧!」
  男孩將這件事告訴神父,神父聽了表面上沒說什麼,心裏卻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他告訴男孩:
  「結婚總也得有個神父在場證婚,不如我也出席這場婚禮。你去問問聖母可不可以?」
  當晚男孩向聖母轉達神父的意思,未料卻得到回絕。聖母堅持表示,只能由男孩一人出席。
  終於,星期天到了。這天,神父找來男僕,二人分別手持斧頭躲在教堂某個角落。當男孩緩步走到聖母雕像面前時,突然間,整座雕像像癱倒似地從上頭倒了下來。由於一切來得太快,神父和男僕想上前營救已來不及。男孩猛然被巨大雕像壓住,走近時就已氣絕。
  神父和男僕於是舉起斧頭猛擊神像,這一砍,神像的腹部應聲裂開。擺在眼前的是和人類腹部相同的模樣,污物、臭氣四溢。神父看了鐵青著臉,只交待男僕快速清理現場,接著便自個兒走回屋內,關起門來,一整天都不肯出來。
  隔天,面對信眾傳道時,神父以感性的口吻向大眾表示:
  「虔誠的男孩在日昨被聖母像擁著,前往了天國。凡我虔誠的子民,必得如此的慈愛。」
  此話一出,又再度贏得全場信眾們的詠歎。
  教訓:神像終究是妖魔的化身。
  安達草原上的鬼
  從前從前,在日本,有個喜歡雲遊四方、到處修行的和尚,一天來到本州東北一個叫做安達草原的地方。由於已是入秋之時,一到傍晚天色暗得很快,加上這天白天已趕了一天的路,身體覺得有些疲憊,於是便想就近找戶人家借住一宿。
  然而,放眼一看,四周盡是茫茫一片草原,根本不見半戶人家。正在愁苦的當兒,忽然瞥見遠處一個角落似乎有道光線在閃動。
  「該不會是人家俗稱的鬼火吧?」和尚心裏暗忖著。
  儘管害怕,但心想,有光線總比沒光線好,尤其天色就要暗下來,再不快點走沒多久恐怕就要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了,屆時豈不更糟?於是,和尚快步朝向光線來源處奔去。跑著跑著,終於發現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的屋子外觀看起來相當破爛,往屋裏一探,裏頭有個老婆婆正坐在煤油燈下,一個人一邊哼著歌一邊織著布。那首歌兒的旋律相當平淡,聽來倒像是在唸咒文般。和尚兩個眼睛直盯著紡車看,看著看著,身體漸漸像是被睡魔給綑住般,全身掙不開地沉重。一雙眼皮幾乎要闔上時,突然間,老婆婆掃過來一個眼神,讓他在剎那間回過神來。
  「對不起,今晚想在您這兒借住一宿,不知方不方便?」和尚馬上向老婆婆說明來意。
  老婆婆聽了露出一臉和藹的微笑,没有拒絕的意思,只是謙虛地表示,要借住可以,就是沒什麼吃的東西可招待。聽得和尚連忙搖手回答:
  「不,您別客氣了,我只求有個避風遮雨的地方能讓我闔闔眼,天一亮就走。」
  就這樣,在老婆婆的首肯下,當晚和尚便在老婆婆的家中住了下來。
  雖說家中沒什麼吃的東西,在和尚進了屋子後,老婆婆還是特地升起爐灶,煮了鍋粟粥來招待和尚。兩人用過餐後,和尚就逕自講著自己這趟旅行途中的種種遭遇,老婆婆則是一邊聽著一邊紡紗。
  就這麼聊著聊著,不知不覺爐灶裏的火愈燒愈小,恰巧一陣夜風吹來,穿著單薄衣裳的和尚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冷嗎?我來加個柴火。」老婆婆連忙起身想拿柴火,卻才發現柴房裏的柴火都用光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幫我看個門,我去附近山裏找柴,馬上就回來。」老婆婆說。
  「不,不用了,這麼晚了怎麼還能勞駕您,不如我去吧!」
  「不,你又不住這裏,這附近哪兒有柴你哪曉得?況且……,没吃的東西招待你,就當我是拿柴火招待你好了。」老婆婆慈祥地笑著,堅持一定要出去。
  這時,和尚心裏不免有些緊張起來,想到外頭一片漆黑;想到剛才看到類似鬼火的東西;想到人家盛傳安達草原上時常鬧鬼,這……,怎麼能讓老婆婆一個人出去呢?
  「放心,外頭這麼黑,我看連鬼都不敢出來。不過,倒是有件事你千萬得記得。那就是不管我回來得怎麼晚,在這段時間內若是聽到隔壁有任何聲響,千萬別去探望,知道嗎?這件事千萬記住!」
  說完,老婆婆便出門去了。
  老婆婆出門後,和尚想著剛才老婆婆交待的話,想著老婆婆說這些話時的表情,愈想愈毛、愈想愈不對,總覺得老婆婆說話時似乎帶著些許詭異的笑容。明明是一件很嚴肅、很嚴重的事情,她為什麼會笑?
  還没來得及理出個頭緒,和尚這時發現隔壁似乎開始有些許動靜。難道,是……鬼?
  外頭颼颼的風聲中夾雜了一陣陣哀傷的哭泣聲,雖明知不該去聽,但不聽話的耳朵卻像是跟自己過不去似的,拚命去捕捉。為了制止這下意識的舉動,和尚只有拚命摀住耳朵,不過愈摀哭聲卻是愈大了。像是有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鬼魂在齊聲嘶吼、喊叫,聲音之淒絕、哀慟得簡直像要撕裂人的靈魂。奇怪的是,愈是恐怖,卻愈吸引和尚想伸出手拉開窗戶,雖明知不可以開,但在鬼哭神號般的聲聲催促下,他的雙手儼然已不是自己的了。
  就這樣掙扎多時後,終於,外頭的聲音戰勝了和尚內心的理智,他衝到窗邊打開窗戶,一股血腥臭氣瞬間倒灌進來。接著,一堆堆白骨及屍體也像河流般沖刷進入屋內,當中夾雜著紅色的血漿、腐臭發青的屍塊、黃色的膿液,不到瞬間的時刻,整個屋子堆滿了殘缺不全、面孔猙獰的死屍。儘管如此,恐怖的哀嚎聲音仍未稍有歇息跡象,隨著哭泣聲音的響起,一隻隻無主的手腳開始掙扎、舞動,没有身軀的頭顱也一個個立了起來,朝和尚蜷縮的角落逼近,蒼白腐爛的臉龐露出一絲絲的冷笑。
  「啊!鬼呀!」
  摀著雙眼,和尚哀嚎著衝出屋外,擠出吃奶的力氣拚命奔向一片草海的原野,數百具的屍體也即刻立起跟著湧向草原。分不清是笑聲抑或哭聲,只覺得那陣刺耳得幾乎要撕裂人靈魂的聲音也緊跟在後頭不放。和尚拚命地跑、口裏拼命地唸經,突然間,在遠處山丘上出現了老婆婆的身影,她正舉著手微笑著向這裏打招呼。
  「喂!老……」正想也揮手向她呼救,還没喊出聲,一股強大的推力便自後頭襲來,一波波的屍首絆住了和尚的腳,跌了個踉蹌後,便見他沒在一片血海當中,逐漸失去了身影。
  一切都重回平靜,一陣沖刷過後,遼闊的安達草原除了泥土裏還殘留著黑色血液外,其餘什麼都没有。
  教訓:真正的鬼,常常不只有你眼前看到的人。
  卡滋卡滋山傳奇
  從前從前,有個地方住了一對老公公和老婆婆。老公公每天上山耕作,最怕的就是遇到狐狸搗蛋,偏偏狐狸又像是跟老公公過不去似的,不弄亂老公公的田、整整老公公似不甘心。
  一天,老公公一早來到田裏,發現昨兒個好不容易整理妥當的田,又被狐狸給糟蹋得一塌糊塗,氣憤之餘,傍晚工作結束臨回家前,他決定非好好給狐狸一頓教訓不可。他於是在狐狸經常蹲坐的石頭上塗上膠,打算明天活捉狐狸。
  不知情的狐狸當晚又出現了,當他一屁股坐在平時習慣蹲坐的石頭上時,怎麼覺得屁股底下一片溼涼,想站起來查看,卻怎麼也動不了。情急之下,只有一陣掙扎,結果,掙著掙著,不小心觸動旁邊的一根樹枝,「唰!」的一聲,一個藤蔓做成的網子立刻自樹下灑下。
  隔天,老公公歡歡喜喜地抓著狐狸回家,進門後對著老婆婆吆喝:
  「喂!老太婆,今晚熬個狐狸肉湯來喝喝吧!」
  說完,便把狐狸吊掛在廳堂門口,再度回到田裏幹活兒。
  看見老婆婆忙著在院子搗稗子,狐狸於是哀求著說:
  「老婆婆,老婆婆!求求妳不要把我煮成肉湯,我會幫妳搗稗子的,快幫我解開繩子吧!」
  「哼!天底下誰不知道狐狸是最狡猾的?我若是幫你把繩子解開,你一定會殺了我,反把我熬成肉湯,拿給老公公喝,對吧?」
  看來老婆婆是不會放走狐狸的了。狐狸只有傷心地在一旁哭泣,愈哭愈大聲,愈叫愈淒涼,老婆婆簡直煩死了,於是便假裝心軟同情狐狸,幫他解開藤蔓,並命令他去看看石臼裏的稗子搗得如何。狐狸不疑有它,馬上跑到石臼旁探望,當他才低下頭往石臼裏探時,老婆婆立刻從背後拿起木樁往狐狸的後腦打去,殺了狐狸並剝了他的皮,做成一鍋肉湯,等著老公公回來吃飯。
  傍晚,老公公回家了,才一進門,婆婆便端著狐狸肉湯要老公公趕快喝下。老公公喝了一口,撇了撇嘴,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
  「怎麼這肉湯的味道好像怪怪的?」
  接著,他直盯著老婆婆瞧,眼神不禁流露些許惶恐,彷彿眼前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老婆婆而是妖怪。
  「哎呀!一定是狐狸要被下鍋時太緊張了,臨死前在鍋裏放了屁,味道才變成這樣。」老婆婆解釋著,接著,又好說歹說地勸老公公喝下了三碗肉湯。
  這時,正巧有隻兔子經過窗口,老婆婆熱心地招呼: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要不要也來碗狐狸湯呀?」
  「少騙人了,妳這個狐狸精!」突然,兔子對著老婆婆叫囂起來:「老公公喝的根本不是狐狸肉湯,而是婆婆肉湯!是婆婆肉湯呀!」
  「什麼?兔子先生,你說的是真的?」老公公驚訝得瞪大眼睛,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
  「没錯!這個老婆婆根本是狐狸變的,是他殺了老婆婆煮成肉湯,你剛才喝下的就是用老婆婆的肉熬成的肉湯!」說完,兔子跳到門口把掛在那兒的一張狐皮啣走,邊跑還邊回頭語帶嘲諷地向老婆婆喊:
  「哈哈!没有這張狐皮,妳也變不回原來的樣子了!」
  說完,一溜煙不知到哪兒去了。
  「不,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像兔子所說的這樣子!」回頭看見老公公憤怒的眼神,一步步朝自己逼近,老婆婆連忙搖著手、甩著頭,想向老公公解釋一切。然而,這一切似乎已經於事無補,老公公顯然已相信兔子所說的話,他一把拿起放在灶旁的菜刀,直接朝老婆婆的頭部砍去。
  「你這隻狐狸,納命來。」
  「不!老伴,不要!」
  幸虧老婆婆躲得快,閃過第一刀,不過老公公仍不罷休,緊接著又砍來第二刀。
  見老公公的舉動像發了瘋似的,老婆婆知道此時自己再多說什麼,老公公也聽不下去,為了保住性命,只有含著眼淚拚命往山的方向奔去。不死心的老公公仍舊在後頭緊追不捨,結果,跑得太急,一不小心栽了個大跟斗,腳痛得爬不起來,只得對山裏的兔子大喊: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你一定要替我報仇,好好地教訓那個化裝成老婆婆樣子的狐狸,幫我討回個公道!」
  而在此時,傷心的老婆婆也對著山下大喊:
  「老伴兒呀!我在這裏!真正的狐狸真的已經被我煮成湯了呀!」可惜,直到東方發白,太陽冉冉升起,依舊不見老公公上山接她回家。
  老婆婆於是一邊哭著一邊越過山頭,途中遇見一隻正在砍柴的兔子。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你昨天為什麼要撒謊陷害我呢?」
  兔子一臉無辜地回答:
  「前山的兔子是前山的兔子,他做的關我什麼事?」
  老婆婆心想這麼說也對,於是便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徹頭徹尾向兔子說,一遍,同時徵詢他現在該如何是好。
  「很簡單吶!妳就多砍點兒柴帶回去給老公公當禮物,老公公一高興自然就原諒妳了呀!」
  老婆婆不疑有它,於是高高興興地砍了許多柴,而為了要報答兔子,連同方才兔子砍下的那份柴,也把它一塊兒背在背上,和兔子一同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後頭的兔子突然拿出隧石敲擊點火。聽到燧石敲擊的聲音,老婆婆好奇地問: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怎麼有卡滋卡滋敲擊燧石的聲音啊?你在後頭做什麼?」
  兔子若無其事般地回答:
  「妳忘了這兒是卡滋卡滋山了嗎?那是卡滋卡滋山裏的卡滋卡滋鳥的叫聲。妳不要太過敏感了!」
  接著,兔子在木柴上點上火,同時用嘴吹火企圖讓火燃燒得旺些。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怎麼有聽到呼呼的聲音吶?那又是什麼聲音?」
  「那是從呼呼山裏飛來的呼呼鳥兒的叫聲!」
  說完,見老婆婆背上的柴火已被點燃,便一溜煙兒跑開了。不知情的老婆婆依舊背著柴火趕路。走著走著,覺得背部怎麼愈來愈燙,一回頭才發現原來背上的柴全著火了。老婆婆燙得直在地上打滾,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中了兔子的毒計。
  背部受傷的老婆婆一路呻吟著逃到另一座山——蓼山去。看見一隻兔子正在太陽底下煮味噌湯。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剛才你為什麼要陷害我?害得我的背被大火燒傷了。」老婆婆抱怨著說。
  「卡滋卡滋山的兔子是卡滋卡滋山的兔子,蓼山的兔子是蓼山的兔子,他做的關我什麼事?」
  老婆婆心想兔子說的也有道理,見兔子正在用湯匙攪拌著鍋子,老婆婆好奇地問:
  「你在做什麼啊?」
  「這是蓼山特產的味噌,叫蓼味噌,我正打算煮一鍋味噌湯呢!對了!這蓼味噌對刀、燙傷很有效,不如我用蓼味噌幫妳抹抹傷口吧!」
  老婆婆信以為真,馬上掀開傷口讓兔子塗。兔子狠狠地在傷口上抹上兩層蓼味噌,結果,蓼味噌中的鹽分滲入傷口,痛得老婆婆直在地上打滾,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我痛得受不了了呀!」
  只見兔子在旁高興得拍手跳舞,接著一溜煙便跑走了,留下老婆婆一人孤伶伶地撫著傷口,這才知道原來她又被兔子給騙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池泉水,老婆婆洗去背上的味噌,一邊哭著來到杉山。看見一隻兔子正在伐杉樹。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剛才你為什麼要欺負我呢?害得我背上的燒傷疼得更厲害了。」
  「蓼山的兔子是蓼山的兔子,杉山的兔子是杉山的兔子,他做的關我什麼事?」杉山的兔子反駁著說。
  老婆婆心想兔子說的也沒錯。見到兔子在伐木,她於是改口問兔子:
  「咦?你伐杉木要做什麼?」
  「等到來春海面風平浪靜時,我要乘坐著這艘杉木做成的船到海面捕魚。」兔子回答。
  老婆婆見造船似乎很有趣的樣子,於是便央求兔子讓她也一塊兒加入造船行列。兔子以自己的這艘杉木船已快完工為由,要老婆婆另外用水泥自己造一艘水泥船。
  等到兩艘船都建造完成後,這天,老婆婆和兔子一同將兩艘船推向海裏。結果,兔子做的那艘船很輕易地便在海面上浮了起來,他快樂地坐在船裏唱著歌,並不時用船槳敲著船身周緣打節拍。
  見兔子如此快樂,老婆婆也學著兔子不斷敲擊船身周緣,結果,船壁馬上出現裂痕。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我的船有裂縫,海水灌進來了。」老婆婆向兔子求助。
  「沒關係,繼續敲。裂縫愈大,水跑進來愈多,魚兒也會跟著被沖進來。」
  為了能捕獲大量的魚,老婆婆不疑有它繼續奮力地敲著船緣,結果,船身嚴重進水,船也被敲成兩半。
  「你又騙我!」還没來得及說出這句話,老婆婆已隨著水泥船沉入大海去了。
  等老婆婆的屍體浮出水面,兔子急忙把她撈到船上,並去通知老公公。
  「老公公,老公公,不要傷心了,可惡的狐狸已經被大海溺死了。」
  於是,兔子和老公公便一起聯手用老婆婆的屍體做成肉湯。
  「可是,兔子先生,為什麼這隻狐狸到死還是老婆婆的樣子呢?」老公公不解地問。
  「那是因為他化裝成老婆婆時,脫下的那張狐狸皮已經被我燒掉了,没有了狐狸皮,狐狸就變不回原來的樣子了呀!」
  老公公信以為真,舀起鍋裏的肉湯咕嚕咕嚕地一口氣便喝下了一大碗。
  「嗯,還是正港的狐狸湯好喝,上次喝的婆婆肉湯有股怪味道,難喝死了!」
  語畢,又舀了一碗喝下,直到湯鍋見底,剩下一堆骨頭。
  「老公公,你不是恨透狐狸了嗎?那就該連他的骨頭也啃光,否則怎能消你心頭之恨呢?」兔子在一旁用言語挑釁著。
  老公公想了想,直覺也該如此。這隻狐狸殺了他的老婆,還喬裝成人的模樣,要不是被兔子識破,把他宰了,今日下鍋煮的搞不好是自己。
  於是,揀起一片頭蓋骨,老公公忿忿地用力咬下。這一咬,「咔啦」一聲,不是骨頭碎了,而是老公公的牙齒斷了。
  「哈哈哈!哈哈哈!」在看見這幕景象後,樂得在一旁的兔子捧腹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還不快幫我看看牙齒到底掉了幾顆。」正想責罵兔子幸災樂禍時,突然間,兔子從頭頂脫了一層皮下來,露出狐狸的模樣。
  「哈哈!我是前山、卡滋卡滋山、蓼山,也是杉山的狐狸,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要為我的弟弟報仇。告訴你!剛才你喝下的根本是用婆婆做成的肉湯。」
  聽得差點沒教老公公給吐了出來。想起自己竟然愚蠢得相信兔子所說的話;想起竟然把婆婆連肉帶骨地吞下去:心情鬱悶的同時,老公公的身體遂一天不如一天,最後終於倒臥在床,没多久就氣絕身亡了。
  教訓:連狐狸也講復仇,何況是人。
  不吃飯的女人
  從前從前,在一處深山裏住著一個單身男人。男人早已年過三十卻遲遲未娶,附近的鄰居們看了不禁勸他:
  「你年歲也不小了,趕緊找個姑娘成親吧!」
  面對鄰居的「好言相勸」,男人總是笑著說:
  「是啊!我也有成親的打算,只要有哪家女孩不吃飯的,我馬上去娶!」
  不吃飯的女孩?別說是女孩了,天下哪有人不吃飯呢?不吃飯怎麼活吶!聽到男人開出的「條件」,鄰居們莫不認為是無稽之談,同時心想這個男人恐怕是一輩子打光棍打定了。
  一天,在傍晚時分,男人家中突然來了名陌生女子。她向男人表示,自己是位路人,迷了路,今晚想在這裏借宿一晚。請男人行行好。
  看這女人外貌秀麗、語氣溫柔的模樣實在令他有些心動,不過,男人的小氣卻也是這附近出了名的,一想到多了個人,家裏就要少一些糧,於是推託著說:
  「借妳住一晚是沒問題,只是,我家並没有多餘的糧食……。」
  「沒糧食沒關係,反正我向來不吃飯,只求有個歇腳的地方就行了。」没等男人說完,陌生女子馬上接口說道。
  不吃飯?世上真有不吃飯的女人?男人半信半疑著。不過,既然她這麼說,反正又不損家中糧食,男人於是答應讓她留下。
  一直到隔天,女人似乎也没有要離開的意思。從一早起來便忙著做家事、整理家裏,而且真的一口飯也沒吃。男人看了十分心動,不自覺向女人提出希望她留下來,做他的妻子的要求。只見女人也低著頭嬌羞地允諾,兩人遂這樣結成夫妻。
  能娶到這麼一個秀外慧中,又不花費家中糧食的美嬌娘,男人不由得經常向村子裏的人炫耀起來,可惜任憑他說破了嘴也沒人相信。
  一天,男人的一位好友來訪。看見好友,男人忍不住又提起自己妻子的事兒。言談之間,盡是誇讚。
  「不吃東西?世界上當真有這種女人?」
  「真的!」男人斬釘截鐵地告訴好友:「我家娘子只要嗅嗅飯味兒即可,從來不費我一粒米飯。」
  友人聽了不禁臉色大變,表情嚴肅地低聲告訴男人:
  「如果嫂子真是如此,我敢跟你打賭,她鐵定是山中老妖。不信,趁哪天出門後溜回來看看。」
  男人當然不信,不過,為了推翻好友的臆測,他還是決定要探個究竟。
  隔天,臨出門時,男人刻意向妻子交待今晚有事要很晚才回來,然後途中折返爬上屋頂靜靜觀察。
  他看見妻子一人神情愉悅地淘著米,一口氣煮了足足三升的白飯,做成三十三個大飯糰,還煎了三條魚。
  「可惡!原來平時說不吃不喝全是騙我的。食量還這麼大,簡直是大飯桶嘛!」
  男人差點兒耐不住情緒,想直接從屋頂跳下,當場揭穿妻子的假面具。不過繼而想想,說不定她還有什麼把戲還没使出來,不如再繼續觀看下去。於是只得耐著性子再做觀察。
  結果,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兒沒把他嚇昏。只見妻子捧著一堆飯糰和魚,端坐下來後,扒開一頭的長髮,頭頂露出一張血盆大口。大口邊緣口水直流,像是餓極了的樣子,她一口氣將三十三個飯糰和三尾魚倒進去,大口迅速開合地咀嚼著。
  這一幕可嚇壞了男人,他噤若寒蟬地蹲在屋頂上緣一動也不敢動。儘管如此,卻還是給屋子裏的妻子給發現了。
  「你都知道了?」女人面帶難色地苦笑著。
  「妳……,妳真的是山中老妖?」
  女人默默地點了點頭,隔了半晌才說道:
  「凡是看見我原形的人照例都得死,只是……,你是我丈夫,叫我殺了你,我於心何忍啊!不如你答應我,絕不將這個秘密告訴別人,我就免你一死,如何?」
  能保住小命,男人豈有說不的道理。就這樣,這對男女表面上還是維持恩愛夫妻的樣子,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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