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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御手洗洁的问候全本

岛田庄司(日)
《御手洗洁的问候》[日]岛田庄司/陈默 王鹏帆译
  作者简介:
  岛田庄司(1948年出生),日本推理小说界“本格派”推理小说的代表人物之一。一九四八年出生于日本广岛县。武藏野美术大学毕业后,从事过各式各样的工作,三十三岁时以本格推理《占星术杀人事件》初试啼声。从此技惊四座。被誉为“日本推理小说之神”的岛田庄司,在日本推理小说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当代所谓“新本格派”的推理作家,没有一个不受到他的影响,绫辻行人甚至把他尊为师。
  在80年代社会派推理小说盛行的时代,岛田以每年都推出一部话题作品的速度,另辟蹊径,开启了本格派推理小说的另一片天空。因此被尊为“新本格派小说的开山鼻祖”。
  岛田的推理小说主要有两大系列,一个以御手洗洁为主角,代表作包括《占星术杀人魔法》、《异邦的骑士》、《魔神的游戏》等;另一个则以吉敷竹史为主角,代表作包括《异想天开》、《北方夕鹤2/3》等。除此之外,他还有不少备受好评的单篇推理杰作,例如《被诅咒的木乃伊》等等。
  书籍简介:
  本书收录了作者的中短篇作品数字锁、狂奔的死者、紫电改研究保存会、希腊之犬等四篇。
  数码锁
  1
  每次想起我跟御手洗这么长时间的交情,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他那古怪的个性。
  每当接触到不可解决的案件、事物,他的头脑都会显出让人不可思议的分析能力和细致周全的归纳能力,无疑值得人尊敬。不过,就这些能力而言,除了他之外也有不少本事高超的人物。我之所以能多次忍受他旁若无人的无礼举止,耐着性子继续交往下去,完全是因为他这种古怪性格不知为什么吸引着我的好奇心。
  我想读者朋友们跟我一样——我这位朋友某种程度上算是个稀有珍奇的例子,诸君的兴趣因此才被调动起来——为此,我此刻在这里继续讲述关于他的回忆。
  那是解决了“占星术杀人事件”后不久,一九七九年底的事情。进入十二月,快到圣诞节的时候,街道上也渐渐有了年末的气氛。
  当时我们刚刚决定要出版我的第一本书《占星术杀人事件》,初版版税刚刚到手,正在准备从纲岛搬到横滨马车道去,因此我们也跟世人一样,成天定不下心来。那时候,之前那位竹越文彦警官突然来访。
  现在想起来,那起事件跟别的一样,充分体现了御手洗的分析能力,让我这个一同行动的人深深佩服。与我至今为止所知的众多不可解决的谜团相比,那并不算什么特别突出的例子,但那却是比其他案件更让我难忘的一个事件。御手洗洁这个男人,那古怪而富有挑战性的性格竟会以那种方式呈现,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而后如果他坦诚地告白的话,连我也会深受感动。
  最近,我收到很多素不相识的读者的来信,他们都希望听听御手洗洁的近况,要我多讲一些他的故事——这真是意料之外——这个在我看来有那么多缺点的男人,竟然获得世人这般欢迎,简直做梦也想不到。
  忙于其他事务,我一直怠慢了“介绍我的友人”这件事,对此我深深抱歉。在这里,作为好久不曾出现“介绍友人”第一回,我从记忆中选出了“数码锁”这个事件。如果诸位读者跟我一样,也被御手洗的性格所吸引,并且也有兴趣做做推理的话,这个案件应该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竹越警官很久没有到御手洗的占星术教室去了。他一副对自己的失礼万分抱歉的样子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坐到教室里粗陋的客用沙发上。他好像不胜惶恐的样子,看着房间里乱糟糟堆满的准备搬走的东西,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正要搬家呢。”
  御手洗中断做到一半的工作,关上抽屉,一边绕到竹越警官面前的椅子跟前一边说。
  “哦,要搬到哪去呢?” 警官问道。
  “横滨的马车道。难得有个好机会,我们赶紧收拾了东西准备搬,乱七八糟的,不好意思。” 御手洗坐下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是有个困难的案件……” 竹越警官略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按说我们不应该这样出头找人帮忙。但是……那是今年春天的事儿吧?那件事多亏老师相助,我们也大大见识了老师您的本事。眼下有件事不得不跟您商量……”
  警官说完窥了一下御手洗的脸色——他还对御手洗以“老师”相称。我那朋友却摆出一副冷脸,用手摸摸下巴,好像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听下去。然后他说: “你说‘有件事’——是很困难的案件吗?”
  这么一说,竹越警官越发惶恐:“啊……那个,不能算是简单吧,您这么忙还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但无论如何也请……”
  “那就好!” 御手洗表情却明朗起来,“那我就听听吧。石冈君,我要咖啡。”
  “啊……”警官只说。我不得已站起来。
  不过,警官在御手洗支使我去泡咖啡的功夫一直耐心等着,没有开始讲案情。等我把咖啡杯端到警官面前,他才迫不及待地开口: “那真是很困难的案件。但也不像之前那件案子似的,署里的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一片茫然的。”
  这么一说御手洗明显有些泄气。那就请赶快全体束手无策吧!——这句话差点都要从他这个自我意识超强的家伙嗓子里蹦出来了。
  “实际上,我们已经有犯人的线索了,但还不能确定到具体某一个人身上。但是这里首先的情况是:实施犯罪行为有物理上不可实现的困难。”
  “哦?”
  御手洗很没精神似的靠在椅背上。警察不仅没有束手无策,竟然还有了犯人的线索,一听这个他就没干劲了。
  “四谷站附近,准确地说四新宿区四谷一六×号,有个小小招牌制作店,叫‘吹田电饰’。连社长在内,一共只有六个员工,是个很小的公司。就是这个社长——吹田久朗,五十一岁——被杀了。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五天前,十二月十二日,早上八点到九点之间。凶器是公司里用来削树脂和氯乙烯塑料的大登山刀。这个公司是专门制作招牌的 ——就是接到订单之后制作、取送招牌的活儿。有些招牌用马口铁之类的金属材料,也有很多是用树脂、氯乙烯塑料之类材料做的。一般切断这种东西都是用电锯,但是细节部分也经常用到刀子。这样的刀子公司的工作间里有好几把——经过调查,一共是八把。就是这八把刀子中的一把刺入了吹田社长的心脏。他仰面向上死亡。”
  竹越刑警打开一个绿色纸封面的手册——不是一般警察的黑皮封面手册,一边看一边向我们讲述。
  “正面刺入的?没有争斗的痕迹吗?”
  “没有——因为看上去吹田社长正在工作间角落里的沙发小憩,犯人很卑鄙地在他睡觉的时候下手,从正面刺中被害人。”
  “原来如此。”
  “八点到九点,还算很早的时段。与其说是社长上班早,不如说是被害者工作了一个通宵比较可信——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嗯。”
  “本来吹田电饰这个公司就是靠吹田社长一个人的本事办起来的。吹田社长手段不凡哪,其他年轻职员都想是给社长打下手的,能代替社长画招牌的,似乎只有一个叫北川幸男的职员——公司的情况就是这样。
  “因此画招牌的时候只要社长一个人就够了。案件发生那天,前一天刚刚接到加急活计,必须赶工在十二号之前。因此十一号到十二号的晚上,社长吹田一个人通宵在画招牌。要公司职员加班的话,人工费很高,再说大部分人也不会画,加班也没用。因此还不如自己连夜把招牌画出来,等职员上班了正好送去—— 反正取送看板之类的活儿,年轻职员也能做。但是去上班的职员们发现了社长的尸体——彻夜工作中为了休息一下,在工作间角落的沙发里小憩的吹田久朗已经死了。”
  “发现者是谁?”
  “是开卡车上班的四个职员。这个公司除了社长和刚才说的北川幸男以外,四个年轻职员都住在荻漥的单身公寓,开卡车一起上班。社长家的房子就在离公司徒步十分钟的地方。北川幸男也在离公司徒步十五分钟能够到达的地方租了个公寓。这两个人都是有妻室的。其他四个职员年轻,又是独身,住单身公寓就可以了。吹田久朗社长的哥哥夫妇两人在荻漥那边有公寓,其中四个房间就充当吹田公司的职员宿舍了。”
  “这座公寓前有很大的空地,公司的卡车就停在那里——当然弟弟还得给哥哥交停车费。另一方面,四谷公司那边停车场很紧张,很难找到车位。不过公司虽然只租了一个不大的商业楼门面,整个一层都是吹田公司的,只要活计没多得摆得到处都是,找个角落停个小卡车还是没问题的。因此吹田社长让公司的四个职员每天开卡车上班。这样,有时候卡车停在工作间顶头,放不下的时候就停在路边上。开卡车上班的四个人发现的社长尸体,是上午九点四十五分的时候。鉴识人员很快赶到现场,可以把死亡事件确定到八点至九点这个比较短的时间段里。”
  2
  至于有动机对吹田社长实施犯罪行为的,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有非常明确的动机,可以说肯定是其中之一。但是要确定为其中某一个却很困难。而且最重要的是,物理上这两个人都没有实施犯罪行为的可能。
  “其中一个是石原修造,四十一岁。另一个叫马厂和夫,三十九岁。石原修造是个花花公子,在中野坂上青梅街道边上经营两个小吃店。他自己家地下也有一层是小吃店,一共四层。
  “马厂和夫是老实本分的工薪组,在八重洲M贸易公司上班。他家也在四谷,有个公寓。不过他家离犯罪现场吹田电饰有点距离,两者中间夹着四谷站,是正相反的方向。从他家徒步走到四谷大概十分钟左右,但是要到吹田电饰,最快也得十五分钟了——当然这也是指徒步的。”
  “这两个人都对吹田久朗有强烈的动机——很明确,是股票金钱上的怨恨。这三个人都是九州小仓出身,来到东京之后才互相结识。这样,由于同乡的交情,三个人结成一个投机家组合。不,也算不上投机家吧——投机家动不动就调动着上亿的资金,这三个人一共动员资金也不过两三千万,只能算是投资家的皮毛吧。
  “最近,有个新发行上市的股票项目,不晓得您知不知道?其中最受追捧的是G精机制作所的股票,毕竟他们是承接了上次游戏展中的大笔订单,拼命赶工生产都供不应求的。接着这笔生意,G精机又生产了电视机、游戏机、室内运动机等产品,全都大大畅销,因此市面上都传说,今年九月份公开上市之后,股票价值立刻会从每股五十元的面额翻升到五十倍——也就是两千五百元呢!
  “吹田久朗呢,通过以前工作上认识的关系,在这个G精机还没这么红火的时候半买半送的弄到了七万股左右。然后G精机就在那个时候开始急速增长,跟他一起炒股的同伴石原和马场都蠢蠢欲动,很想把这些股票弄到手。一年以前,吹田久朗为了公司周转资金的需要,向这两人各转让了两万股——根据这两个人所说,他是以每股一千一百元左右的价格转让的,也就是说,转让价格是面额的二十倍以上呢。而当初吹田买进的时候,最多也就是额面的四五倍价格罢了。”
  “总之这样一番经过以后,G精机终于决定趁着公司急遽发展形势看好,要在十月末公开上市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吹田心疼转让出去的股票,故意向那两人透露说有谣传G精机虚报财务报告。御手洗老师对‘虚报财务报告’有了解吗?”
  “完全不懂。”——“老师”回答道。警官先生一副很郁闷的样子:
  “所谓‘虚报财务报告’,简单来说就说弄虚作假,夸大自己公司的财务收益。总之,吹田向那两个人吹风,说从可靠渠道听说大藏省(相当于财政部,负责证券监管之类的问题——棒槌学堂注)要对G精机的财务报表进行复核审查了,这个消息可能连G精机内部的核心人物都不知道呢。”
  “这种事情嘛,像G精机这样突然捡到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似的公司,也确实是很可能的。如果这是事实的话,一旦大藏省揭发了虚假报告的事,公开上市发行就会无限期推迟,那两个人手上各有的两万股股票就成了废纸一堆。然后吹田就蹿道,趁着事件还没人知道,他自己打算抛售掉,至少能收回成本。可那两个人怎么办?”
  “竹越先生,这里的关节就不用细说了吧,我实在对股票的事情一窍不通。简单来说,石原和马场在股票上被吹田黑了一道,就是这样吧?损失了多少?”
  “零——吹田以卖出的价格把卖给两人的股票收了回来,数字上那两人并没有损失。但是一千一百元一股,两万股一共就是两千两百万元了。这两千两百万的钱经过一年时间,一分都没涨,转了一圈又会来了,这对投资家来说就是损失。早知道的话,哪怕把这两千两百万存到银行,以年利率百分之六计算,也有一百三十二万的利息呢。”
  “原来如此,那就是损失了一百三十二万是吧?”
  “不止这些。吹田放出的话完全是假消息。G精机根本没有虚假报告的事,大藏省也没有采取行动的影子,而且吹田自己也没把买回来的股票折价转出去,一直牢牢地抓在手心里。就这样,上上个月上市发行以后,G精机的股票果然与预期的一样,一下子升到两千五百元一股。这样,吹田七万股就值一亿七千五百万元,赚了一亿五千万哪。”
  “嗬!”御手洗点头。
  “这可就足够形成动机啦。两个人如果还有那两万股,现在就值五千万了,减掉购买的两千两百万,亏了两千八百万呀!不光金钱损失,被吹田骗得团团转,两人更是恨得牙根痒痒——人为财死,股票市场上真是杀人不见血啊。现在,两个人在各处的酒店喝醉了就大骂吹田,口口声声非杀了他不可,不知道多少人都听见了。他们还说,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本来吹田这手是够黑的,不过也算事出有因,吹田电饰的经营状态好像到现在一直都没上道呢。吹田自己也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放弃公司,自己找个大企业就职。但这些想法都被公司里职员拼命恳求打消了。毕竟如果没有吹田电饰的话,刚才说的那个北川有一技之长,总能找点事做,可剩下的四个人就走投无路了,只怕不得不去买什么‘兼职新闻’之类的另找出路。
  “总之,吹田电饰开了这几年,一直是自给自足的状态,除了这么个招牌店就不剩下什么了。要是有自己的霓虹灯管生产线和工人也还罢了,他们却没有——霓虹灯的生意总是外包的——存不下多少家当。吹田社长为此经常很烦恼,所以他一会儿卖掉G精机的股票,又想办法盘回来,公司才能一息尚存。这次好不容易赚到一笔大的,公司能够保住了,职员都一样高兴,跟社长一起又喝酒又庆祝的……想不到这么快社长就被杀了,大家都黯然失色啊。就是这样,尽管吹田耍了欺诈的手段,却也有情可原,让人骂不出来——当然,石原和马场肯定不会这么想的。”
  “我明白了。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准备手铐了嘛。”御手洗百无聊赖地说,言下之意是,这种案子有什么困难的?
  “可惜并不如此。”竹越警官重重地强调。
  “什么意思?” ※ 棒槌学堂 の 精校E书 ※
  “有个‘数码锁’,挡在我们面前。”
  “老师也知道吧?小小的像玩具似的那种皮包用锁,有三层重叠的数字转盘,只有把设定好的数字成列对上三个转盘外有标记的地方,锁才能打开——这就是数码锁。”
  “我知道那种锁啊。不过怎么会是这种锁挡道呢?难得吹田久朗的尸体被关进金库,还锁着数码锁吗?”
  御手洗在警官面前没轻没重地乱说,想不到竹越警官一瞬间竟有种“真是败给他了”的表情。
  “这个……还真是这样的。吹田社长躺在公司里的沙发上死亡,可吹田电饰里外锁得严严实实的,这个数码锁就在侧面通道外面的门上。也就是说,这个现场跟上次梅泽家的事件同样,也是密室状态。就因为有这个情况,估计老师也有兴趣,所以我才来拜访。”
  御手洗的兴致被勾上来一点,总算坐直身子:
  “是密室?你说都上了锁是吧?为什么要形成密室?凶手有什么必要把现场设计成密室呢?”
  “就是这里不明白啊。”
  3
  “出口一共有几个?”
  “两个。我准备了示意图:一个出口就是这道卷门,面向道路整个门面都是卷门。这道门是从内侧上锁的,放下卷门,把卷门最下面的销子推到左右两侧的滑槽里就可以锁住。”
  “这么说,卷门只能从内侧打开吗?也就是说,不进入室内就不能解锁?”
  “不,不是这样的。从内侧当然可以像刚才说的那样,简单地开锁上锁,不过从外侧用钥匙也同样可以做到。卷门外面有钥匙孔,钥匙由卡车上班的那些职员中年纪最大的秋田辰男保管。十二号早上,也是这个秋田辰男用钥匙打开卷门进去之后才发现了死者。这把钥匙只有职员秋田一个人拿着。一共有两把钥匙,另一个在社长手上,连北川幸男都没有。”
  “原来如此。那么,有数码锁的是侧面的出口吧?”
  “是的。这里写着‘内侧木门’,确实一点都没错,只有一道木门板,可以出入侧面的小道。那个玩意儿似的数码锁就装在这道门下面,冲着外头路面上。其实这个锁头用什么东西一敲就开,门板也不怎么结实,一脚踹开也不是不可能,但却完全没有那种痕迹——这里没有强行打破的迹象。”
  “这么说,不管多像玩具,三个密码不对上门也打不开是吧?”
  “没错。这里没有打开的痕迹,可是……”
  “知道密码的都有哪些人?”
  “谁都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
  “是的。本来知道密码的只有社长一个人。吹田社长买了这个锁,自己设定了密码。好像社长说这个如果告诉职员,一定会泄漏给外人,只要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连老婆都没告诉。不过也就是说说罢了,根本没人会用这道木门的。只要开关外面的卷门就足够日常使用了。”
  “原来如此。数码锁的密码连职员都不知道,当然石原、马场他们更不可能了吧?”
  “正是这样,所以我们很困惑啊。”
  “是这样啊。”御手洗很高兴地说,充满感激似的把两手合在一起,“那么剩下的出入口就只有卷门了?”
  “按说是这样没错,但又不可能实现。不管怎么说,石原和马场毕竟没有卷门的钥匙啊。”
  “他们之前跟吹田有交往的时候,不会把钥匙偷走暗地里配一把吗?或者跟那个五个社员有往来也说不定,比如一起喝酒什么的,偷着机会的话三十分钟就可以搞定了。”
  “石原、马场跟吹田电饰的职员素不相识,更不可能有什么交际了。”
  “至于社长,他从那件事之后一直很警惕,跟那两个人也完全没有往来。再说以前吹田也不怎么信任那两个人,真能找得到那种机会吗?”
  “可是如果不能通过数码锁的木门的话,就只剩下卷门了吧?”
  “那倒是。可是开关卷门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吹田电饰租的大楼二层住着一对夫妇。这对夫妇作证说,十一号傍晚六点半左右卷门关闭,十二号早上十点前卷门打开——这是荻漥那四个人去上班时的开门声——这中间,卷门完全没有开关的声音。这种卷门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住在二楼的人很容易察觉的。”
  “如果多费一点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打开卷门呢?那样二楼的居民就不会察觉,也不会吵醒睡在沙发上的吹田社长。”
  “早上八点到九点之间?那时候路上行人已经很多了啊,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职员就会去上班。”
  “卷门有两把钥匙是吧?另一把在哪?”
  “在被杀的社长兜里,裤子右边的兜里。”
  “哈,这么说,事先偷走钥匙在深夜里慢慢打开卷门,假装跟吹田聊天,等他睡着了之后刺杀他,然后又慢慢放下卷门,上锁之后把钥匙放回吹田社长的口袋里——这样是不可能的吧,石冈君?”
  “这不是废话嘛!”
  “不管怎么说,关闭卷门的时间都是早上八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是吧。竹越警官,这时候路上行人很多吗?”
  “相当多,有很多上班中的职员来来往往的。”
  “没有目击者吗?”
  “目前还没有。”
  “要是我一定会避免从冲外的卷门出入。怀着那种目的,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走里面的木门。那是在小巷子的尽头吧?”
  “是的。而且当时门口堆着很多放材料的纸箱子,蹲下身就不会被来往的路人看见了。”
  “而且蹲下身去试数码锁也不会有人看见是吧……这里有没有指纹什么的?”
  “只有吹田社长的。凶手就算从这里侵入,也会带上手套吧——刀子也同样。” ※ 棒槌学堂 の 精校E书 ※
  “哦……”御手洗思索着,
  “另外这马场和石原,不管他们是从卷门还是从木门进入,犯罪的可能性呢?死亡时段里他们有没有不正常证明?”
  “时间上倒也有可能。关于他们两人的情况我再说详细一些吧:首先是马场和夫,三十九岁。他是老老实实在贸易公司上班的人。据说十二月十二日,他跟平常一样早上八点二十分从四谷的公寓出发。这点有他的妻子作证,出公寓的时候还碰上了管理员,也有证词。
  “从马场的公寓到四谷站步行要走十分钟左右,中途不会经过现场,因为公寓跟现场夹着四谷站,在两个方向。他九点五分前就到了八重洲的公司,还打了计时卡。卡上清清楚楚的表明是八点五十五分,而且进入公司的时间不只有计时卡,还有马场公司的同事可以证明,因此九点五分前,他到达公司是不会有错的。”
  “这样的话,按常识十二月十二日马厂和夫早上只有做电车上班的时间。当然,不能排除他开车迅速到吹田电饰绕上一圈的可能性。不过,马场没有驾驶执照。”
  “另一方面,不那么老实上班的石原修造,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很模糊,跟没有差不多。本来早上八点到九点这个时间就是很难提出不在场证明的,老实勤勉的人正在上班途中。而花花公子呢,这时候还没睡醒呢——石原修造也不例外,我们查了,他果然在床上睡觉。”
  竹越警官一边看着笔记一边说明,下意识地变成了搜查会议的口吻,好像这种说话方式已经烙印在身上了似的,
  “所谓在床上睡觉,不巧并不是在他自己家里,而是在千骀谷的情人家中,情况也就比较麻烦。据说他中午十二点才起床,一直睡在他旁边的女子可以作证,不过证言的可信度还有疑问。石原有驾驶执照,也有车。但是他的车十一、十二号一直停在中野坂上的包月停车场里没有动过。这一点从他妻子开始,停车场附近的人都作证了。因此犯罪时间他的车子并没有动过是肯定的,但千骀谷到四谷也就是唇齿之间的距离,做电车不过两站罢了。”
  “原来如此。他们本人对案子怎么说?”
  “都说自己毫无关系,虽然怨恨吹田,但杀了他绝对是无稽之谈。”
  “这样啊。那么,请详细告诉我职员们的情况吧。”
  “您说北川幸男吗?这个男人三十四岁,本事不错,可以当吹田社长的膀臂。他只有妻子,在四谷离公司步行十五分钟左右的地方租住公寓。再来就是住在荻漥开卡车上班的四人组。最年长的是秋田辰男,就是他保管卷门钥匙,二十六岁。还有大久保修一,二十四岁;土物纯太郎,二十一岁;宫田诚,十七岁。除了最年轻的宫田,其他人都有驾照。不过除了北川,别人都不会自己画招牌。他们的工作主要都是搬运招牌,还有爬高下低的装卸什么的。这也是需要熟练技巧的工作呀。”
  “宿舍在哪里?”
  “他们的住所吗?杉并区天沼2-41-X号。”
  “吹田电饰呢?”
  “新宿区四谷1-6-X号。”(按照JR中央快速线的站牌,荻漥站离四谷站中间有四个站头,坐电车单程15分钟左右。)
  “哦,这样啊。”御手洗好像根本没打算记,问了也白问似的。
  “怎么样,以上案情都介绍完了。老师有什么想法,请务必告诉我。”
  “除了石原、马场两人之外,还有别的嫌疑人吗?”
  “完全看不出来。”
  “可不能这么确定吧。”
  “您说不能限定在这两人身上吗?”
  “不是完全不可能吧。比如说,可以完全否定单纯盗窃的可能性吗?小偷溜进去想偷东西,却出乎意料地发现社长在里面睡觉,怕他起来发现就把他杀了?”
  “应该不可能。首先,吹田社长附近的作业台上放着他脱下来的外套,他盖着毯子睡觉,而外套内袋里就有钱包,里面放了四十七万元的现金。这笔现金完全没有动过。”
  “哦,还有这回事!”这样一来,御手洗更高兴了,手掌合在一起。我在这一瞬间看到他蠢蠢欲动的样子,“既然是公司,室内自然也有电话了?”
  “当然。”
  “那么这马场和石原跟吹田三个人既然是投机组合,自然彼此也很熟了?”
  “算是吧。”
  “那把这个不可能的案件变成可能的方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嘛。”
  “您这么说的意思是?”
  “如果这两人是共犯的话,怎么样都行啊。不管哪一个,打电话把吹田叫到外面来,趁着十一号酒店还开门的时候跟吹田一起喝酒,把他灌醉了,偷出卷门的钥匙。再把钥匙交给等待着的另一个人,由这个人打开卷门,再把钥匙还给酒店的同伴,同伴再暗地里把钥匙放回吹田身上。然后犯人回到敞着门的吹田电饰,进入室内,在置物架什么的地方藏起来等着吹田,卷门反正可以从内侧上锁。”
  “但是这真的可能吗?”竹越警官立刻反驳道。
  “二楼居民的证言吗?但是那不是指卷门刷的一下开到天花板的情况吗?那个声音确实很大,但如果只开能让一个人屈着身子钻进去的缝隙的话,并不需要很高,慢慢地开声音并不会很大的吧?”
  “可是按您所说的方法,卷门的钥匙还留在室内啊。不管是石原还是马场留在现场,就算能轻轻松松地杀掉吹田,事儿办完了出到外面,还是不能锁上卷门啊!”
  “那从吹田那里偷钥匙的时候就另配一把如何呢?”
  竹越警官摇摇头,好像受够了似的:“那个时候哪有锁匠还开门营业啊?”
  “再说,刚刚耍了手段买卖股票,吹田社长哪会那么轻易地被那两个人的电话叫出去啊?”我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候也忍不住说。
  “再说啊老师,石原修造十一号直到深夜都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他直到深夜三点左右都在经营自己的点,店里的职员和很多客人都可以证实。马场也在银座喝酒直到十一点,也有店里的人可以证明。然后他的家人作证,他刚过十二点的时候就回到家里了。”
  “是吗,真可惜!那这条线就没戏了。”御手洗一边说一边精神抖擞地站起来。但我看得出来,这句话背后他其实欣喜异常,在心里估计着他的真意。
  “老师,我想问问,数码锁的组合一共有多少种?”竹越警官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的御手洗问道。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御手洗沉思着没有说话。他盯着地板,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而停下来念叨着什么。
  “喂,御手洗君!”我忍不住说。但他并没有一向迅速行动的样子,好像心里被什么事情占住,完全入迷了似的。
  没办法,我们一直干等着。他踢了踢打好包的东西,终于开口答话:“石冈君。”御手洗说,“你自己房间的东西打包没有?”
  “还没收拾好呢。”我答道。我们本来打算各自收拾好东西,离开这个房子,一起搬到横滨马车道更大的房子去。
  “现在赶快去你的公寓吧,然后一起收拾东西。”
  “御手洗君,这件事晚点不也行吗!”
  “不,现在立刻去,这样最好。”
  “喂,御手洗君,等一下!”我赶紧独善其身似的提醒御手洗,“数码锁的事呢?到底有多少种组合?”
  “什么?”御手洗停止收拾东西,反问道。
  “数码锁?啊,那个!数码锁啊。那个数码锁的数字是从一到九还是也包括零的?”
  “也包括零。”
  “那么就是十个数字。石冈君,你知道九个人的棒球打击顺序有多少种可能吗?”
  “不知道呀。”
  “是九的阶乘,9×8×7×6×5×4×3×2×1,362880种。眼下这个等于十个人的棒球队,也就是10×9×8×7×6×5×4×3×2×1,共有3628800种组合。”
  “数码锁的组合有那么多吗?”
  “是的。从111开始,112、113,一个一个试过去的话,假设每试一个要花两秒钟,全部试完就要花7257600秒。”
  “这是多少小时?”
  “7257600秒除以60是120960分钟,再除以60是2016,也就是2016小时,除以一天二十四小时等于八十四,也就是说,要全试遍得花八十四天,两个半月以上呢。”
  真是惊人的计算,御手洗就这么凭空算着。
  “八十四天,那根本不可能啊。”我听见竹越警官念叨着。
  (我也知道这计算完全瞎扯,十个数码三位的密码锁分明只有1000种组合。原作这里就是这么写的……看到这里大惊,赶紧猛查了一通评价,后面的情节我还没看到,但根据评论这似乎是作者有意卖关子。所以鸡蛋不要朝我砸。)
  4
  坐上中央线电车,我们就哪种口味的三明治最好吃展开了热烈讨论。电车门打开,御手洗二话不说就下车,我也什么都没想跟着下了车。等我注意我们下车的地方离目的地西荻漥还有一站的时候,电车门已经关上了。
  “御手洗君,才到荻漥站呀!”我说。
  哎呀是嘛,御手洗满不在乎似的: “这也是种缘分吧,正好在这下车了,就在街上逛逛吧。”
  “为什么?”
  “去吹田电饰的单身公寓看看吧。”
  杉并区天沼2-41-X这个地址,御手洗记得清清楚楚。他这个人,不管多大牌的人名字都记不住,却非常擅长记数字——顺便一说,圆周率他能背到小数点以后三百位。记住这个又没什么好处,但要他说,只是毫不费力的顺便一记而已。
  这是御手洗曾经兴致勃勃地跟我说过的。他说每个数字都有强烈的个性,“一”和“二”的性格就全然不同。他认为,“一”像美国总统似的高高在上,“二”却是个随风倒没主见的软脚虾。这种个性的差别比人的长相差别还得,非常容易识别。掌握了这点,数字就非常容易印入头脑。
  不管怎么说,到达荻漥的吹田公寓时天已经黑了。我们很快找到了被杀的吹田久朗的兄嫂家,也就是那四个年轻人的住所。每一栋公寓的玄关都很气派,只有吹田家的与众不同。
  玄关前停放着写着“吹田电饰”四个大字的卡车。卡车相当大型,是载货后斗上没有顶也没有棚子的那种。估计四个职员都在家,社长被杀了,自然也不用上班。
  摁下玄关的门铃,屋里有个女性的声音答话,有金属装饰的大门很快打开了。
  我惊讶得瞪大眼睛——前来开门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美人,皮肤白皙,个子有点偏矮,不过直鼻秀目,真是非常漂亮。
  “我们贸然前来拜访,是受到搜查一课竹越警官的委托调查案件,想跟吹田电饰的四个职员见面谈一下。”
  “啊……您贵姓?”
  “我姓御手洗。”
  “请稍等,我跟父亲说一声。”
  她有一点犹豫。也是理所当然的,光听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介绍,连我们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有点不放心。
  片刻,重重地脚步声从里面传来,一个体格壮硕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年纪。
  “我是吹田。”大个男人说,“请问有什么事?”
  御手洗把那番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又重复了一遍。
  “请让我看一下您的名片。”吹田生硬地说。我在旁边慌了神:我们哪来的名片? ※ 棒槌学堂 の 精校E书 ※
  至少御手洗不可能有这种场合下递得出手的名片啊。
  没想到御手洗立刻从外套内兜里取出一张白纸片递给对方,吓了我一跳。大个男人似乎有点老花眼,眯着眼睛,眼角堆满皱纹。看了名片之后他问: “您是私家侦探?”
  “是的。”御手洗平静地回答。
  “哦,我都不知道还真有这种人啊。那个人呢?”
  “是我的助手。”御手洗说,“他今天刚刚进入公司,还没有名片呢。”
  “那好吧,先请进来。喂,靖子,泡茶!”
  “打扰了。”御手洗一边说一边脱鞋。
  我们来到玄关内侧的客厅。
  “您的名字还真奇怪嘛。”
  吹田久朗的哥哥健硕的身体好像很委屈似的窝到椅子上,感叹着。
  “是啊……”
  “‘厕所’先生?”(御手洗一般发音otearai,厕所——棒槌学堂注)
  “不,念做mitarai……” 好像要拦住对方的话似的,御手洗赶紧说。
  初次见面的人跟他几乎都要出现这种对话,真是他命中注定。我每每从旁观察,简直忍不住替他统计一下这种场景的出现概率。
  “您的事务所在横滨马车道?”
  “正是。”
  看来御手洗早就把马车道的地址印在名片上了。
  “不过,日本像您这样的私家侦探可不少啊。”
  “是很多呀,光横滨就有好几家。不过大部分都是专门调查外遇的。”
  “您有什么不同吗?”
  “我只接手警察束手无策的案件。不过,您是去世的吹田久朗的哥哥是吧?请教您的名字是?”
  “我叫吉文。”
  “吹田吉文先生,您家的公寓是提供给吹田电饰当单身宿舍的吧?”
  “是的。”
  “那您的职业就是经营出租公寓吗?”
  “不,不是这回事。我在新宿P超市上班。今天刚好下班比较早。我在那里当部门经理。”
  “吹田电饰的四个人,每天早上都从这里开卡车上班吗?”
  “是的。”
  “不过这条路上堵车可够厉害的呀。”
  “啊,可不是很堵嘛。毕竟从这里到四谷,只能沿着青梅街道至新宿通道这一条路直走。这是最短的距离了。荻漥、四谷都在这一条线上。”
  “另外,从青梅街道往新宿反方向走一点,经过四面道进入环八线,在高井户的地方可以进入首都高速。这样要绕远,而且也不省什么时间。即使上了高速路,早上高峰期也堵车堵得厉害,还不如省下高速路通过费的好——所以他们总是沿着青梅街道直走。”
  “大概要花多少时间?”
  “嗯,要快两个小时吧?平常都是八点钟出发,到公司最早也要九点半了呢。”
  5
  “所以我弟弟也跟他们说过,只要八点钟出门就行了,至于是九点半到还是十点到,都得看路上的情况了。”
  “怎么证明八点从这里出发了呢?”
  “我女儿靖子会确认的。平常我女儿和妻子都会照顾公寓里那些职员。”
  “原来如此。我想见见他们四个人,特别想问问有公司钥匙的秋田辰男先生。”
  “那让我女儿带您去吧。那孩子跟他们四个很熟……不过她泡茶还真够慢的,我去叫她吧,失陪一下。”
  吹田吉文无精打采地站起来往楼道走去。我小声问御手洗: “你什么时候变成私家侦探了?”
  “今天开始,今天刚刚送到的。我认识一个印制名片的人,以前就动不动缠着问我要不要印名片,真麻烦啊。你要不要也印一份?”
  “我可不想印‘私家侦探’的名号。”
  这一说御手洗倒琢磨起来了:“要是印上警察就好了……”
  “不想做占星术士了?”
  “还做呀。以前我是对犯罪研究有兴趣的占星术士,今天开始就是对占星术有兴趣的犯罪研究者啦。”
  “以前你还说自己是对占星术有兴趣的音乐家来着?还挺忙活。”
  “虽说让人不好受,之前梅泽家的案子还是很有意思的呀。”
  “谁知道你下次又要当什么……”
  这时候吹田靖子来到客厅,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三杯红茶。
  “吹田电饰的四个职员现在都在自己房间吗?” 御手洗向吹田靖子问道。
  “是,我想他们都在。他们都有点消沉。”
  “啊,请坐下说话。”御手洗说。
  吹田靖子坐在我对面,她父亲吉文也走进来,坐回原位。
  我一直看着她的脸,暗地感叹,真是个大美人啊。御手洗态度也很殷勤友善,看来连我这个性别扭的朋友都被美人的魅力折服了。
  “秋田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秋田君年纪最大,是个很干练的人。体格高大,声音也很宏亮……”
  “原来如此。按年龄顺序,接下来是……”
  “是大久保君。”
  “大久保先生如何呢?”
  “他是个爱开玩笑的喜剧人物,做事有点粗心莽撞,不过不会招人讨厌。”
  “然后是土屋先生吧?”
  “他也很精明能干,也算有点狡猾吧。但他工作做得很认真,叔父相当信赖他。”
  “还有一个人吧?”
  “是宫田君。他还年轻,是给大家帮忙的。是个老实诚恳的孩子呢。”
  “大家都是怎么找到这份工作的?”
  “熟人介绍,或者是看到报纸广告来的。”
  “原来如此。另外一个是北川先生吧?”
  “我对北川先生不熟,不过听说他是很优秀的人才。”
  “去世的吹田社长是怎么样的人呢?”
  “嗯,他实在是个不错的男人。虽说我当哥哥的这么说是有亲情的关系,不过他很照顾手下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 兄长吉文说。
  “靖子小姐认为呢?”
  “我也觉得是。叔父性格开朗,住我家的四个人都‘老爷子老爷子’地叫他,相当崇敬他呢。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他会遇上那种事。对我来说他也是很理想的叔父啊。”
  “是这样啊。那么他工作上有什么对头吗?”
  “那倒是有的。我弟弟怎么说也是自立门户的一家之主,有对手也是当然的。还有什么石原,什么马场的,因为股票的事对我弟弟怀恨。这从何说起呢!是他们怀恨的人不对,本来这世上就是有胜有负的,情况反过来的话,他们也同样会那么干,怎么能怪我弟弟。”
  “那请带我到那四人的房间看看吧。”御手洗说。
  吹田靖子带着我们三个人来到走廊,从窗户往外能看见吹田电饰的卡车。冬日的阳光消失前最后的残阳,冷冷地洒在卡车上。
  “他们四个人开的就是这个卡车吧?”
  “座席上只能坐三个人。”吹田靖子说,“所以年纪最小的宫田君总是裹着毯子坐在后车斗上。”
  “那真可怜啊,很冷的吧。”
  “冬天可是够呛的。”
  我们经过房间,几个职员却都不在,只有宫田君一个人在房间里。
  吹田靖子敲敲门,进入宫田诚的房间。他本来好像俯在桌子上,突然仰起脸,见我们跟在后面走进去,吃了一惊。他似乎正趴在桌子上做汽车模型。
  “大家呢?”靖子问。
  “他们说去吉祥寺喝酒了。” 宫田诚小声答道。
  “哎呀。到晚饭的时候回得来吗?”
  “哦!做得真不错呀!”墙上有个摆装饰品的价值,御手洗站在那里兴奋地感叹着。一进房间御手洗就不客气的转来转去,最后驻足在最感兴趣的那个角落。 ※ 棒槌学堂 の 精校E书 ※
  “做得很精巧,颜色也上得仔细,相当不错呢。你真是很有做模型的天赋哟。过去我也做得不少……”
  御手洗盯着墙壁一角,语气相当入神,
  “我也做塑料模型,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电动模型车。HO的电动机车做得真是一流。商场里电动机车卖场的玻璃柜台,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堂。我常常趴在那里一看一整天都看不够,光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东西呢!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下了坚定的决心,一从大人那拿到零花钱就做各种各样的山呀房子呀河流之类的规划模板。说起这事是因为,你这些机车模型都很精致,建筑树木之类的模型却很粗糙,这点让我没法感动。
  “我那时候决心,以后成了大人一定要做出比那些好一百倍的东西来,不过现在对模型的爱好多少淡薄了一些,梦想也不再提了。
  “这真让人痛心。真是痛苦莫及啊!白白长了个子,身心还是被无聊的世俗人情所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走上了岔路。早都忘了什么时候还抱有那种纯粹的情怀了。进入成人世界,真的会更快乐吗?分明越来越无聊了。”
  御手洗交叉着手臂站在那思考着。
  房间的主人完全被他弄懵了。素不相识的两个陌生男人突然跑进自己的房间,其中一个自顾自发表莫名其妙的长篇演说,说着说着又陷入沉默……他不知所措也是理所当然,我很同情这内向的少年,他大概都想不起来问问,这男人到底是谁啊?
  “这两位是侦探哟,来调查吹田社长的事儿的。他们想见见秋田君你,不过……”
  “不不,没关系。”御手洗突然转过身来说,“我已经知道凶手和案件的来龙去脉了,这个案子解决了。不管这些,你是几月几日的生日?”
  “一月八号……”宫田诚小声回答。
  “那就是摩羯座了。一月八日的话,很喜欢音乐的吧?”
  “并不是很喜欢。”
  “没这回事,你就是喜欢。”
  御手洗满不在乎地主张。人家的性格当然是本人最清楚了,谁要他多嘴?
  “出生时间是早上七点左右?不知道吗?真遗憾。”
  然后御手洗也不管人家欢不欢迎,径直坐了三十多分钟,还是看不到另外三人归来的样子才起身。
  “刚才宫田君说不喜欢音乐,其实好像挺喜欢的呢。他买过山口百惠的磁带,跟我打了招呼到客厅去听。不过很快就听腻了似的,磁带还放在那里。”到走廊之后吹田靖子说。
  “不过他平常的兴趣都是做模型吧?”
  “好像是的吧……不过要说起来,他最大的愿望是去银座吃饭。”
  “去银座吃饭?”
  “是啊。他现在一点一点地存钱,希望有一天去银座最好的法式餐厅吃饭。那是他从小以来的梦想啊,那孩子,老家在乡下,家境并不富裕,好像是有人把他拜托给我妈妈照顾的。”
  “哦,是这样啊。”
  “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种兴趣,我妈妈以前跟我说的。那孩子什么事情都愿意跟我妈妈商量,毕竟他不是还在跟妈妈撒娇的年纪吗?难怪的。”
  “你母亲现在在哪?”
  “去买东西了。”
  “他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长大的?”
  “他不太愿意别人问起,身世很可怜呢。不过好像有什么复杂的内情似的,他妈妈是津轻的陪酒女郎,跟店里的客人私奔了,还带着诚君。那男人为人不好,对诚君很凶暴,后来那男人又跟他妈妈有了小孩,更没人疼爱他了。他在中学毕业典礼那天离家出走,一个人来到东京的。”
  “哦,为什么来东京?有认识的人吗?”
  “好像没有。”
  “那为什么要到东京来呢?”
  “大概还是很憧憬这里吧。”
  “不能去找他的生父吗?”
  “好像他爸爸也再婚了。”
  “啊,原来是这样。来到东京以后连栖身之地都没有吗?”
  “好像他在上野看到报纸上的招聘广告,马上就徒步走着来叔父的公司了。”
  “这样啊。那他是被吹田先生收留的啊。”
  “是的。”
  “那吹田先生是有恩于他喽?社长相当于宫田君的双亲呢。”
  “嗯。不过好像最疼他的是北川先生。”
  “是这样啊。”
  “不过他挺受女性欢迎的,长得多可爱呀。我妈妈可疼他的不得了。”
  “你也是吗?”
  “我对年纪小的没兴趣。”
  吹田靖子似乎蛮喜欢我们的,语气轻松随意,还把我们送到门口。最后她很惋惜似的慢慢穿上鞋送我们到外面道路上,还说: “方便的话欢迎再来。我还是第一次认识侦探先生呢,希望跟你们成为朋友。”
  大美人这么说,御手洗也受宠若惊吧: “那真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再来拜访的。”他说——这是真心还是应酬,他后来一直没有告诉我——看她慢慢走回公寓,御手洗似乎对吹田靖子也颇感兴趣。
  “真是美女啊。” 太阳完全落山了,一边沿着街道往车站走,我一边对御手洗说。
  “是啊。” 他也老实承认了。
  “不过很遗憾,大半职员都没见到呢。”
  “没关系,这样还有理由再去公寓一趟。”
  “你到底去那个公寓干什么的?”我忍不住问道。有心认真对待这件事的话,与荻漥的吹田公寓相比,去四谷或者中野坂上见见马场、石原才更重要吧。
  然而御手洗似乎没有认真对待这事的意思。
  “去那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很高兴似的从外套里取出那一沓名片,“就是想用用这些名片啦。也给你两三张吧?”
  “一张就够了。”我接过来,借着街灯看上面的字,“可是你这名片也够奇怪的嘛——私家侦探御手洗洁。”
  今天应该是十二月十七日,想想看倒也值得纪念——也算是私家侦探御手洗洁诞生的日子呢。
  “没办法,日本人就是这习惯,不看名片就不放心。也就是个心理安慰罢了,不过要是没有这东西,人人见面的时候就可以完全信口开河了。”
  “快到车站了,这对面有个很老的C西餐店,在那吃了晚饭,今晚我们就在这分了吧。”
  然后我们按他的提案吃了饭,在车站前分头离开。我还想他会不会来帮我搬东西呢,可是全都晚了。
  6
  接下来差不多一周时间,御手洗总是趁着搬家的空儿跑去荻漥的吹田公寓——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老奇怪他跑到哪儿去了。
  合同上写得只要年内搬过去就行,其他方面一切随意。御手洗经常捧着蛋糕盒子乐颠颠地跑到荻漥去,看到他那幅样子我倒有点不爽——之前这家伙对什么样的美女都没上过心,这次倒是怎么回事呢?
  她好像也常常打电话来,两人的关系进展得似乎挺快。
  御手洗这人,光从外表来说还算挺帅的男人呢。我对他的个性太了解,到底很难认为他有多英俊,不过他个子很高。本来嘛,女性方面也各有各的偏好,偶尔出现点奇迹,他受女性欢迎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
  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前夜,街上到处都是Jingle Bell的旋律,简直让人厌烦。我们吃了午饭回到房间,与外界的圣诞气氛完全隔绝,开始跟御手洗庞大的藏书做斗争。本来促成御手洗这种生活习惯粗糙的人下定搬家的决心的,就是他收集成癖的习惯弄来的一大堆连地板都快压弯掉的书。书籍堆在地板上,御手洗坐在书上,我则片刻不停地打绳子,以这种方式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突然被打断——外面响起敲门声。
  御手洗答应了一声。我不高兴起来,好不容易才正经干一会儿活,御手洗这家伙,一旦没了干劲,很难再回到这类枯燥无聊的事儿上。
  不过客人却是让我使不出脾气的人——御手洗一开门,外面竟然是宫田诚少年。大概外头很冷,他鼻子冻得红红的,嘴唇也红得鲜艳,像女孩子似的。
  “哎呀,你来了!”
  御手洗很高兴地说。
  “我反正也闲着,就想来帮您搬家。”少年一边解下围巾一边说,语气开朗。围巾把他有点长的头发弄乱了,更像个女孩子。
  他干活相当利索。连御手洗这么懒惰的家伙,当着客人也不太好意思偷懒,效率出乎意料地高。这样到四点左右,几乎占满了卧室的书山就收拾好大半了。
  “真不好意思。”御手洗说,“我请你吃晚饭,就当谢谢你吧。不过这会先喝点大叔泡的咖啡凑合一下好了。”
  “你说谁大叔?”我不爽道。不过御手洗完全无视我,问少年:
  “你喜欢咖啡吗?”
  “嗯,我来东京以后就很喜欢了。东京有好多咖啡店呢。”
  “想不到吧?”
  “嗯,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休息时间也可以去喝咖啡,我很开心。”一边说着,他脸红了。
  “大叔泡的咖啡虽然没有咖啡店的好,不过也不赖啦。”御手洗又说。我正琢磨着说什么反击他一下,却听到了敲门声。
  御手洗无言走过去开了门。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竹越文彦警官。他向御手洗默默致了个礼,也冲我点点头,走进房间里。
  “有点事情来找您……”他说,转眼看见宫田诚少年,倒吃了一惊,
  “啊,你不是……?”
  “他是来帮我搬家的。”御手洗说。
  “那我这就告辞了。”宫田诚说。
  “是吗?”
  “嗯,我还有点事。”他说完,从警官侧面绕过去,向他背后的大门走去。
  “那明天请你吃饭吧。明天有预约吗?”御手洗问。
  “没有的。”少年答应了,然后冲我们点点头出去了,到走廊上后轻轻地关了门。
  “以前就认识他吗?”警官问。
  “不,最近才熟起来的。”御手洗一边说一边以手示意沙发。我们在乱七八糟的地上曲折地绕到待客的椅子上。
  “其实事关于石原修造的,我们打算逮捕他了。”竹越坐到沙发上说。御手洗听到这话,一瞬间露出某种锐利的表情。
  “中野坂上那个花花公子?可是无论石原还是马场,现在不都没有决定性证据吗?”
  “不,马场不可能做得了。他为人老实死板,而且不在场证明也很靠得住。”
  “就算石原没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不是还有数码锁这个障碍吗?如果打不开这东西,石原也进不了密室啊。”
  “这的确是个难关,我们也很清楚,所以至今都没对那家伙出手。我来向先生咨询,要是先生能解释出数码锁的关窍,早把那家伙抓起来了。”
  “可是,也不能老这样干等着啊。这案子看不出还有别的嫌疑犯,要是有其他可能性倒也罢了,可完全没线索啊。”
  “但是以什么由头逮捕石原呢?还没有证据吧?”
  “用别的名义抓起来。”
  御手洗听了这话轻蔑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别的名义啊!”。他的表情摆明了在讽刺警方“手段高明”。
  “别的事情并不缺理由,他一向的行为背后又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经营的两家小吃店也不怎么地道。”
  “哪怕抓错出丑也没关系吗?”御手洗终于说。
  “可是老师,我们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人啊。”竹越警官拼命解释,“一直这么干瞪眼也是我们的耻辱啊。老师如果知道什么的话,请务必说清楚吧。”
  御手洗站起来,跟平常一样背起手来在房间里来回溜达。
  “竹越警官,您一开始为什么来找我的呢?如果下定了决心,就保持沉默坚持下去吧。毕竟您都找到我了嘛!”
  这话里竟然有一点跟平常的御手洗不同的苦恼的感觉。
  “这个……”竹越警官只说了这么一句,咬了咬嘴唇,又解释道,“所以我想听听您的指示。我这个人个性粗疏不懂礼节,不过,看到您的头脑在梅泽事件里那种优秀的发挥,我非常敬佩。所以我承认以前所有对您的不敬,恳请您的意见……我觉得这样更像个男人。”
  御手洗刚站住脚,有晃晃悠悠地溜达起来,然后慢慢地摇了两三下头:
  “竹越警官,这么无聊的话我本不想说出口——我其实也有为您考虑的地方。我不知道在别人看来如何,但我这并不是随心所欲地乱来。”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默默地踱步,
  “可是您刚才说的话很残酷——要不您自己解决吧?”
  “我解决不了。我没有您那么好的头脑。不管怎么说,您不说清楚我想的怎么不对的话,我现在就回署里去把石原抓起来了。”
  御手洗轻轻咬咬嘴唇,我看得出他是很无奈地深呼吸了一下:
  “总之您打算全靠我了吗?”
  “没错,如您所说。”竹越警官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办呢!”御手洗立刻说,“真不知道您对这事了解了多少呢。您以其实比自己意识到的还要多十倍的决心,把您自己的名誉都押在我身上了呀。好吧!请再等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后,我就让您知道一切真相。”
  “石冈君,出去走走吧,我可不要这种咖啡。穿上外套,外面很冷的哟!”
  7
  御手洗沉默地站在东横线地铁门边,随着地铁摇摇晃晃的。我看到有空着的座位,向他示意,他也完全没有要坐的意思。
  我们在涉谷、新宿换了车,坐上中央线。
  “要去哪啊?”我问。
  “去荻漥呀。”他没精打采地答应了。我吃了一惊:
  “你不会认为凶手在荻漥吹田公寓那四个人当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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