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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的悲剧 》作者:夏树静子(日)

_8 夏树静子 (日)
“我用剪子剪断时,会不会掉在了地毯上,警方来人搜查时会不会被他们捡了去?要不就是掉在了会长的衣服里的什么地方,和遗体一块儿抬到了阳台上。不过我刚才去阳台上看了看,那儿没有。”
于是大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丢了的那节胃管究竟会给这件事带来什么样的影响,现在还无法判断。
“如果到了警察的手里,就这么一点儿胃管也说明不了什么吧?‘,道彦首先下了这个结论,但实际上他的话里也明显地流露出了担心的口气。
“要是这么说,可能警方从昨天晚上就认定凶手在内部了。”
淑枝一边看着阿繁倒白兰地,用餐刀切水果蛋糕,一边用郁抑的口吻说道。
“说富士五湖的警察非常能干是真的吗?”阿繁看着钟平问道,“说他们是日本警察的精英。”
这是称赞的时候吗?卓夫用责备的目光瞪了三叔一眼。
“当时他们以‘凶手可能在其他房间里也偷窃过’为由,恐怕就是为了寻找失盗的物品和凶器才搜查了每个房间哪!”
“要是这么说,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结果是没有任何证据,‘凶手是内部人’的说法也就不能成立了吧。”
7个人当中只有卓夫若无其事, 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但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摩子的身上。摩子此时此刻正坐在暖炉旁边、淑枝背后的椅子上,她还是一副忧郁的样子,旁边的红茶一口也没有喝。
“摩子,水果刀和文件什么的都处理好了吧?”道彦平静地问道。
摩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谁也没有发现吧?,‘”我出家门时,都藏在了我的手提包里……而且我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嗯,这么说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道彦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把凶器、文件和带血的衣服都处理好了,那么我们就是安全的了。的确,警方对案件的调查有了一些突破,开始注意到了我们内部,但我看他们再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卓夫像鼓励大家似地反复说道。
“话是这么说啊,不过,也许下一步对我们来说会更加艰苦。”
实子的声音任何时候都像唱歌一样在房间里回响着。她那张灰色的脸上充满了皱纹,但又像一张娃娃脸一样。她一个一个地看遍了其他7个人。
“如果警方开始怀疑我们的话,那么他们一定要平方百计地了解和江家的各种人际关系。但是,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不要相互争斗,决不要说贬低会长的事情。这件事的一开始我就这样拜托过大家,一定要从大局出发,维护和江家的名誉,请各位千万不要忘了这一点。我相信大家都会做到这一点的。”
“今后我们全都统一口径,问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们守口如瓶,他们再狡猾也无法得手!”
道彦又说了一句。
“如果谁沉不住气了,胆怯了,一旦他吐露了真情,那我们每个人都会因此受到牵连,全部垮台。另外,这次事件是摩子给大家带来了麻烦,除了我一再道歉之外,这件事也成了我们大家的事情了,成了与每个人关系重大的事件了。这一点,请各位不要忘记。”
说到这里,道彦重新坐正了身子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首先摩子一定坚强啊!”
淑枝把手放在了摩子的膝头,用力地按了一下。
“无论如何,摩子的‘不在现场证明’都是成立的。由于各位的鼎力相助,我们会平安无事的。我是这样认为的,大家振作起来吧……”
说到这里,淑枝突然哭了起来。摩子连忙向淑枝扭过身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春生感到了摩子心中的苦痛。如果“外部凶手作案‘可以成立,那么可以说这是以牺牲其余7个人的利益而获得的。
摩子能经受住这个压力吗?
春生的心中浮出阵阵不安来。
“来点酒吧!”
阿繁一边持了持胡子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2
中里一行人一回到署里,就将在别墅及其周围进行搜查的大约20名刑警全部召集到会议室,并于4点半召开了。
今天一天的搜查,虽然说有些遗憾,但也不能说一点儿成果没有。这一天的搜查,从每个刑警所带回的物证中,根本没有找到被明确认为是凶器、被盗物品、文件包和血衣什么的东西;在别墅一带进行的调查,也没有目击者看到过可疑的人出现过。当时下了大雪,又是新年的深夜,这些不利条件综合在了一起,没有目击者当然是可以理解的了。但这样一来,案发当夜凶手作案后从和江家的别墅逃走,即“外来歹徒作案”说也不可靠了。
但是,杀人凶器和被盗物品又到哪里去了呢?
“我开始怀疑会不会是与外来歹徒共同作案了……”
看过一遍报告书后,鹤见首先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别墅内的凶手在后院作好伪装脚印的同时,将被盗物品及凶器交给等在外面的同案犯,让其带走了吧……”
但这一点必须有同案犯的迹象或是证据,否则也难以成立。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们投入了这么大的力量进行搜查却一无所获呀!至少应当能发现什么线索的。”中里不太同意鹤见的这个观点。
“那只能认为是被什么人带走了……”鹤见又补充了一句。
“可那天夜里离开别墅的只有和达摩子一个人。那么说只能是摩子带出去的吧。”
中里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一点,他脱口而出地说道。
“可她离开别墅时是半夜11点嘛。我们还有出租汽车司机的证词。而与兵卫不是在11点半还吃过‘湖南亭’ 送来的奶汁烤菜, 随后才回卧室睡觉的吗?这一点‘湖南亭’的老板也证明了……”
搜查总部的会议室里像潮水一样平静,大家都静静地倾听着鹤见和中里的争论。
“不错, 的确‘湖南亭’是给和江家送去了8人份的夜宵,但送饭的人并没有见到与兵卫本人。当时送夜宵的小伙计说他只看到他们一家人在起居室里打扑克,有人还说与兵卫正在洗澡什么的。”
“可是……这么说……?”
“阿繁也说与兵卫在睡觉前洗过澡,但平时他洗完澡后应当换上睡衣,可他死时穿的是丝绸衬衣,有点反常吧?”
鹤见似乎看出了中里内心想的是什么。
“不过要是这7个人全都说与兵卫在洗澡,而且还吃过夜宵,是不是有点可疑?
如果全都在作伪证,只能说明那时与兵卫已经死了……“
‘我认为这个看法不是不能成立,而且他们是可以做得出来的。因为与兵卫的死亡时间据法医学的判断是很大的一个范围,是夜里9点到12点呢!“
“这就是说是全家族的共同犯罪了?”
“啊, 那当然也不能马上下这个结论。但真正的凶手肯定在这7个人当中……
是一个人还是多个人还不清楚,不过我认为有的人不知内情,在某种利益的要求下制定了攻守同盟是可能的……“
中里一边习惯地抚摩着他那过早“发福”的“啤酒肚”,一边用一只手抽出了一支香烟。这是由于长时间集中精力思考之后他要稍微休息一下的习惯作法。
“这就是说……”鸣海警部谨慎地插了一句,“与兵卫在摩子乘出租车离开别墅之前就被杀了,而且她带走了作为证据的匕首和被盗物品?”
但听得目瞪口呆的相浦署长忍不住大声问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们没有证据证明那些东西是摩子带走的嘛!而且据在东京的人员调查,没有从她身边找到那些东西…
他刚刚面对记者说明了杀害与兵卫的凶手就在当夜留在别墅的7个人当中。 如果再“杀”出一个摩子,他又不得不再次改口,这样会令他大大地失面子的。
正在这时,办公桌一端的电话铃响了。一名年轻的刑警立刻取下听筒,问了两三句就交给了鹤见。
“东京来的。好像把摩子的行动弄清楚了……”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鹤见的表情。
“……嗯……嗯……什么”
鹤见的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
几分钟后他才放下了听筒。他用一种奇怪的感慨和同情的神色看着相浦,但他在开口之前,又把目光移向了中里。
“摩子说她回到东京到再返回来,这段时间里哪儿也没有吉。”
“是的。”
“我一直呆在家里。”不知为什么,中里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时摩子一口咬定这句话时的样子。
“但是摩子在早上偷偷地出去了。而且拿了一个特别大的包袱,是一块大浴巾样的东西……”
这是根据鹤见的指示,刑警对摩子在东京近12个小时的活动进行调查的报告。
1月4日凌晨1点半钟, 摩子乘出租车到达了位于目黑区柿之木板的家。家里有一名五十多岁的女佣人和她的女儿正好在家看家。
到了家后,摩子说累了,马上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并对这名女佣人讲要好好睡一觉,天亮也不想起床。
但是4目的早6点左右,这名女佣人听到窗户外面有锁狗的铁链子‘哗啦哗啦“
的声响而被惊醒。当时外面还很暗,借着路灯的光线,她看到摩子在挂看家狗。那是一条名叫“绘子‘抛秧田狗,夜间常常不拴,为的是看家护院。摩子挂好”绘子“
后悄悄溜出了大门。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和一条深色的女式西服裤,似乎是为了在夜幕中更好地隐藏吧。她的双手还抱着一个用大浴衣包着的带校带角的包袱。
这名女佣人再也没有睡。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了大门的响声和解开挂狗的铁链子的声音。这时有7点多钟。摩子回来后又悄悄地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上午10点45分摩子才起床来到餐厅里。由于她只字不提早上偷偷外出的事情,这名女佣人也很知趣地没有打听。 但她J动中搁不住事儿,便把这件事对自己的女儿说了。
下午1点钟公司打来了电话,通报了与兵卫的死讯。1点半钟摩子坐上了来接她的车又返回了别墅。
这名前去打听情况的刑警在寻问摩子在东京的行踪时,女佣人什么也没有讲,也许她认为这样会牵连了摩子;而刑警在问她女儿时,她的女儿“顽固”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她母亲见到的那件事如实讲了出来……
“4号早上摩子出去了一个小时, 她去了哪里还没有查明。但任何人都会明白的:她肯定是将匕首、钻石、股票等东西悄悄地隐藏起来了。”
“可摩子也是同谋犯吗?”
相浦觉得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毛又撇了撇嘴,沮丧地小声念叨着。
“同谋犯……是啊,至少是同谋,这一点非常可疑……”鹤见用征询的目光再次看了看中里,“关于摩子在东京的事情我还希望能确认一点。”
中里默默地点了点头,鹤见的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4日凌晨1点她乘出租车回到东京的时候,她的左手手腕好像包上了绷带。而且她好像要隐瞒这一点似的,不想让人看到,但女佣人和她的女儿都看到了。”
“她说是4号早上冲咖啡时被开水烫的。”
“不对。她在3日夜里离开别墅时就受伤了,所以我怀疑那不是烫伤。”
‘不是烫伤是什么?’相浦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比方说是匕首的划伤。可以认为是在和与兵卫搏斗时被划伤的。如果不是与这个事件有关,她就没有必要隐瞒伤口,编造谎言了。”
这时室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似的,鹤见用难以掩饰的兴奋语气说道。
“摩子会不会是单独作案?”
“这没有道理嘛!那么一个弱小女子…不,就算是她杀死了与兵卫,可那雪地上的脚印、切断的电话线等等,要花费很多时间哪!那时她的一家人又没有全都睡下…”
署长发表了不同的意见。而且他像要争取更多的附和意见一样,把目光转向了鹤见。
“反正当天晚上在别墅的7个人都异口同声认为会长还吃了奶汁烤菜。 从常理上来讲,是不是要相信全体证人的证词?而且,如果他吃了奶汁烤菜,这个案子就与摩子无关!”
只好等待解剖的结果。
5点40分左右, 在富士五湖的医院里等待解剖结果的警部补打来了电话。正式的报告书还要等几天才能写出来,但他首先口头传达了解剖所见的内容。
听这个电话的鸣海警部补将其中的要点向在座的人员进行了转达。
“解剖结果, 死因系被锋利的刀刺中心脏死亡。死亡时间认为是1月3日晚9点至12点左右,这与现场的尸检是一致的。由于死者胃内容物中有通心粉、葱头、牛奶和黄油的白色奶汁混合物,以及少量未消化的虾,因此可以判断死者是在吃了通心粉、奶汁烤菜之后很快被害死亡的……”
听到这些,相浦署长一下子笑逐颜开,而鹤见则气愤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中里把双手慢慢地绞合在一起,盯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雪的昏暗的天色。
3别墅的晚饭7点钟结束了。 实子和摩子都将自己关在屋里,到喝茶时大家也没有凑齐。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大家都沉默了下来,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自从事件报案后,大家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两天了,警方还进行了取证调查和住宅搜查。由于紧张和不安,大家都感到身心疲惫,被一种焦燥和不安所困扰着。阿繁倒是一杯接一林地喝着茶;卓夫则扔下餐刀和餐叉,走出了餐厅。
春生帮着淑枝收拾餐桌。平时凡事漠不关心的淑枝,这会儿也心事重重地、机械地刷洗着餐具,仿佛没有看到春生在旁边一样。
7点半多钟, 春生上了二楼。她从走廊上的窗户向外看去,在浓云之间偶尔闪耀着几颗星星。
春生的心仿佛被这冬季的天空带走了一般,心中没着没落的。别墅面对湖水,斜向北方。在樟树和松树之间,隐约可见潮对岸的万家灯火。
不知在窗外位立了多久之后,春生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房间的窗户正冲着西南,她凝视着远方的黑暗处,那如同剪影一般的富土山占据了整个视野。
桌子上依然放着摩子的毕业论文草稿。 3日的晚上,正当春生要仔细阅读时被淑枝叫下去喝茶,随后家中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再没有时间去看。
据说毕业论文的上交期限是1月10日, 虽然还有几天时间,恐怕还是来不及了吧。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交上去,是不是现在好好看一看?
一定也要让摩子来,不过她是不是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
于是春生打算把摩子找来,她想让摩子在一旁看自己怎样为她修改论文,于是便来到了走廊上,上前要去敲她的房门。
“不!”
她突然听到了摩子在屋里发出的喊声,随后就是身体重重地压在门上的沉闷的声音。
“为什么……你要干什么……”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为了你什么事都可以干,现在我不是作了伪证吗?所以你…”
“不”
“为什么?你还不相信我……”
这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但听得非常清楚,而且屋里显然是一团糟的样子。春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忍无可忍决心破门而入。当她刚刚用力拧开门,摩子便飞也似地逃了出来。她的头发乱蓬蓬的,罩衫被撕破了,袒露着胸口,摩子双手紧紧地捂在胸口处,看也不看被门冲到一旁的春生,一边剧烈地喘息着一边逃向了走廊。
紧接着卓夫也从屋里冲了出来,他只紧追了两三步,便像死了心似地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端了几口气后,又返回到了摩子的房间里。然后他点着了一支烟,一副让心绪平静下来的样子。
春生一边看着卓夫的背影一边向回走过了摩子的房间。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似乎卓夫没有发觉春生。
春生的心里也不禁慌乱起来了。她走过了自己的房间如一楼走下去。摩子去了哪儿了呢?
无论如何卓夫是个卑鄙的男人。大概他想自作主张,强迫柔弱的摩子顺从自己吧。摩子一再受到伤害,这会儿肯定心情糟透了……
起居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餐厅和厨房里也关着灯。春生走进了起居室。
这里开着电暖气,屋里暖乎乎的。电暖气的左侧有一扇门,走廊的右仅是台球室,左边是一间设计小巧的会客室。这三处都没有摩子的影子。
春生来到走廊, 穿过放满了书籍的会客室,从对叙Q的一扇门走到了北侧的走廊。在这里地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北走廊的前方是道彦夫妇的卧室,从那儿传来了哭泣声。
春生开始认为这是摩子的声音。她从卓夫粗暴的要求中挣脱出来会马上跑到父母身边哭诉的。但是春生听到的更多的是深深的苦恼和绝望的叹息。
“已经完了…肯定还要有更严厉的追查…我们再也保护不了摩子了……”淑枝的叹息到了后来成了异样的呜咽声。春生情不自禁地又朝他们卧室的大门分靠了过去。
“那可不行,如果我们抵挡不住,那摩子可就没有救了。”
道彦的声音轻而温柔,他在尽力地安慰着淑枝。
“不,已经晚了。警察全看穿了。我听到了恶魔的脚步声了……就要把我的摩子带走了……”
“你说什么呀!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噢,发现了那双运动鞋是一个重大失误,无论如何这是我们不该发生的失误!——不过嘛,除了这个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什么,仅凭一双鞋是不能把摩子抓起来的。”
“可警察已经明确表态了,他们认定凶手是内部人;而且如果没有在这里找到被盗的东西,肯定还会怀疑到摩子的头上的!而且他们一定会找出摩子藏东西的地方的……”
“我看你不要想得那么坏,摩子有‘不在现场证明’嘛。解剖的结果会证明她是清白的……”
对啦,从下午3点半开始的解剖已经结束了吧,这个结果也应当通知一下这里,但为什么还没有听说呢?
无论道彦怎样安慰,淑枝的情绪还是安定不下来。但她那越发大声的哭泣突然一下子止住了。春生吓了一跳;是不是淑枝过于紧张,她的心脏病发作了?
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淑枝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但这次像换了个人似地有些僵硬。
“我去自首!”
“自首?这是为什么?”
“我向警察坦白,这件事是我干的。因为只有我才对得上。等到把摩子抓起来后就晚了!”
“喂,我说淑枝,你冷静点儿!你要是这样的话……”
道彦的声音变得小了。春生看到,道彦越是反对,淑枝越是执意要收拾收抢出门的样子。
春生一边叹着气一边退回到了走廊上。看样子这栋别墅里的不安和焦躁已经无法承受,就要爆发了……
起居室里还是空无一人。
像要冲出这苦重气氛压抑的别墅似的,春生推开了大门。
院内死一般的静谧。
刺骨的冷气扑面而来。
由于白天下了一阵雪,大门前的台阶和前院停在铁栅栏门旁边的汽车,全都被上了一层洁白的素装。
一溜皮靴的脚印清晰地印在雪地上。春生找到自己的皮鞋穿上,试着来到了院子里。乌云之间偶尔见到闪烁的繁星,但亮度很低,根本照不亮大地。地面上的白雪和满目的黑夜形成了一种蓝白色的奇异画面,在别墅最高处的避雷针的顶端,亮着一盏小灯,放射着蓝色的光泽。看到这个,就使人意识到这栋别墅的风格充满了浓郁的北欧风格,凭添了几分高雅华贵的风采。这些建筑群静谧地矗立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站在这冰清玉洁的雪地之中,春生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如同梦幻一般。
但现实毕竟是现实,谁也无法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
那么,事件果然要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吗?
“无论如何这是我们不该发生的失误!”
道彦那顿足捶胸、痛心疾首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春生的耳边。
是淑枝建议把那双“用”过的运动鞋藏到地下室的面粉桶里的,是卓夫放进去的。而当时春生就站在旁边。是不是卓夫一直把春生当成外人一样存有戒心,作任何事情都想把她牵扯进来?
在地下室里,春生打开了面粉桶的盖子,卓夫把运动鞋深深地埋了进去。而且他们非常小心,一丁点儿面粉都没有酒出来。绝对是那样的。
可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他们发现了呢?
春生的心中涌出一般要判明这个原因的决心,不知不觉地沿着那一溜脚印走了起来。
她转到了餐厅的窗前,来到了与兵卫卧室的南面;又拐过一个房角,就来到了后院。
在与兵卫卧室的东侧是一座阳台,高高的铁栅栏完全是一幅中世纪风格。由于这里照不到星星的光泽,所以是整个建筑最暗的地方。但立在院子一角的长明灯却射过来一缕微弱的灯光。
突然春生发觉一个黑影仁立在阳台的一侧。她吓了一跳。那是个高个的人影。
再仔细一看,还有一串雪中的脚印通到那个人脚下。
春生屏住呼吸,凝目望去,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清楚地看清了那是个男人。
是钟平!他手扶阳台的铁栏杆,盯着拉上了窗帘的与兵卫的卧室窗户。他像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四月仍旧死一般寂静,但春生仿佛可以闻及他的气息。
他在干什么?
或许他在那里想着什么……
他盯着的地方,曾经放过与兵卫的尸体。当时与兵卫的尸体放在那里慢慢地变冷、变硬;他身体里的灵魂便在那里告另订大地,飞向了遥远的天套…
钟平这会儿也在思考着与兵卫的死。春生觉得这个信息像电流一般传到了她的身上。他在压抑着心中的苦闷。不,也许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因为春生看到他那宽厚的双肩、粗壮的手臂和坚毅的脸都在微微颤抖着。
春生突然从心底涌出了一股郁闷的情感来。她急促地喘息着,心中被无可名状的意识包裹起来。她压抑着自己不喊出声来。
但是,又一个黑影一瞬间也来到了后院,并悄悄地朝钟子靠过去。那是个纤细的身影,并在离钟平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钟平吃了一惊,回过头来。
‘啊,樟子…“钟子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喃喃说道,”干什么呀,都这个时候了7’“可先生您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钟平离开了阳台,转向摩子。站在那里的摩子一动不动。
“先生……是不是在想我舅姥爷的事儿?”
摩子像吃惊似地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像是无法回答一样,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你是不是很尊重我舅姥爷?”
“啊”
“那么,恨他吗?”
“这人…”
春生非常奇怪摩子这样的问话方式。
她心中非常惊奇,但又不免感到某种冲击撞击着她的心房。与其说摩子希望钟平能给与回答,倒不如说她实际上是打算采取这样的方式向他诉说什么吧?并且决心以此来打动他的感情,触及他的思想深处?
“那么摩子,你是怎么看会长的?”
被逼得无法回答的钟平,一下子转守为攻,马上反问摩子;但似乎他认为这样问又有些残酷,中途又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舅姥爷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摩子那明白无误的回答令春生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之中。摩子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回答的。
“舅姥爷其实是一个特别温和的人。他把摩子视为亲生孙女一样。他比任何人都爱摩子。对摩子来说他是最亲的人…摩子从内心里敬重他老人”
此时此刻,摩子完全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似地坦露心声。
对摩子来说是最亲最亲的人……摩子也从内心非常敬重他老人家……
春生在心里默诵着这两句话。她必须牢牢地记住这两句话,而同时她又对此大惑不解。出于本能,春生感到异常的紧张。
钟平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拢。
这时,一束灯光从别墅的下方照了过来,接着又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辆飞奔而来的汽车正朝别墅这儿开过来。在快到别墅时,汽车停在了拐角处。映在雪地上的车灯灯光一下子射在了摩子和钟子的身上,与兵卫卧室的窗玻璃上也被大大地反射了一下。
开到别墅北侧拐角处的汽车不一会儿又慢慢地驶入前院,最后停在了房门前。
从助手席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是中里警部。从他那宽厚魁梧的身材、圆圆的脑袋的特征上马上就知道是他了。
他认出了站在雪地上的春生,平时温和的目光中显露出了一丝惊讶。
“实在抱歉,打扰了。”中里向着春生寒暄道,“各位还都没有睡吧?”
他是对昨天夜里大家都要求早早入睡一事有些反常而讽刺的意思。
“啊,我想是的。”
“那也只好对不起了,要麻烦各位全都到起居室来一下,我有事要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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