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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选组血风录全本(全十五章)

_3 司马辽太郎 (日)
“卧底?”
“是的。”
吉田对新作说:长州藩已经安排过两三个人混了进新选组,可都被新选组察觉,暴尸街头。原因很简单,要么是漏出长州口音,要么是暴露了曾和长州藩之间有过丝丝缕缕的关系。
“你不一样,有很适应这项工作的条件。”
吉田今天找新作就是要拉他“下水”,他经过仔细审查,认为新作有四个优势:一、他是一个京都的浪人;二、他和那些“尊王攘夷”的浪人没有交往;三、他的武艺很高;四、他原籍是长州,可生在京都长在京都,没有长州口音。
“考虑一下,能不能干?”说是“考虑”,可新作要说不干,吉田决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新作到底岁数还小,血气方刚,对吉田这样的有名有姓的“义士”能够这样看得起他,他感到十分荣幸。
“干!”
“好,太好了。下个月新选组大概要招募新兵,你一定要参加这次考试,打进去,站住脚。要遵守队规,争当模范。有一天,也许你和我会白刃相见,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对我手软哦。”
吉田又和他谈了京都“尊王攘夷”派的谍报网的概况。新作没想到在这块“首善之区”,居然有如此多的同道。
“你可以把新选组的情报按时报告给小杂货店的小膳,如有紧急情况你可以写便条,交给壬生的蔬菜店里的万助好了。”
“小膳,就是小园的姐姐?”
“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看上去不声不响,痴痴呆呆。可她帮了我们不少忙。你和长州藩的关系,一定不要漏给她妹妹知道。”
“明白。”
“我还忘记一件事。”
“什么?”
“我们在你之前还安排了一个同道,他在那里已经潜伏了很久,不过,名字不能告诉你。”吉田不说出个人的名字,是因为如果一个人暴露了,不会把另外一个人牵出来。为了表示我们的友谊,你还是应该干了这杯。”
“好,干!”
两人没说几句话,新作的脸就发青了,因为吉田对自己的底细掌握得一清二楚,显然他已经做了很多的调查。
吉田说道:“您是个老实人,我们对您很感兴趣。您的武艺也不错,我们现在正在招兵买马,在本藩的领地训练一支由老百姓、小市民、神职人员组成的新式军队,非常需要您这样有能力的人,再说您父亲姓‘岸’,对吗,他本来就不是‘外人’。”
“这小子什么都知道。”新作抬起头看看了吉田,面前的这个男人脸上毫无表情。嘴里却是滔滔不绝地说着:“您家的亲戚在长州藩的也不少,‘岸’这个家族,本来就是毛利家的近臣,你们家出过很多高级武士。我家和您母亲的家族还多多少少有些联系哪。”
“。。。。。。。”
新作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自己不知道的事吉田都知道,两人还扯上了亲戚(不过,长州藩的地盘不大,出现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倒不是吉田故意套近乎)。
吉田又说了一大段关于新作的事,话锋一转:“你肯为王事(恢复王权)作出牺牲吗?”刚才还是微笑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凶光毕现。
“我愿意。”新作这样回答不是唱高调。在那个时代,“尊王攘夷”这类思想很流行,这是被认为是“武士”的人应该知道的常识。连驻扎在壬生(地名)的新选组,表面上他们的主张也是“尊王攘夷”。但他们和脱藩的浪人不一样,新选组的任务就是缉捕在守护京都管辖范围内出没的“尊王攘夷”浪人。
当被问到:“你肯为王事作出牺牲吗?”新作只感到血贲扩张,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死”这个词,对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有极强的刺激性,而不是恐吓性。新作看看对面的吉田,最多不过比自己大一两岁,了不起三岁而已,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输给这小子,我不服气!”新作心想。从此刻起,深町新作已自认为是个勤王志士了。
“那么。。。。。。”吉田话到嘴边又停住了,警惕地窥探周围有没有动静,确定没人,悄悄地说:“我要你加入新选组,只要是真心勤王,到哪里干都一样。”
“呃,”新作惊得嘴都合不上了,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要你去做卧底。”吉田说道。
“卧底?”
“是的。”
吉田对新作说:长州藩已经安排过两三个人混了进新选组,可都被新选组察觉,暴尸街头。原因很简单,要么是漏出长州口音,要么是暴露了曾和长州藩之间有过丝丝缕缕的关系。
“你不一样,有很适应这项工作的条件。”
吉田今天找新作就是要拉他“下水”,他经过仔细审查,认为新作有四个优势:一、他是一个京都的浪人;二、他和那些“尊王攘夷”的浪人没有交往;三、他的武艺很高;四、他原籍是长州,可生在京都长在京都,没有长州口音。
“考虑一下,能不能干?”说是“考虑”,可新作要说不干,吉田决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新作到底岁数还小,血气方刚,对吉田这样的有名有姓的“义士”能够这样看得起他,他感到十分荣幸。
“干!”
“好,太好了。下个月新选组大概要招募新兵,你一定要参加这次考试,打进去,站住脚。要遵守队规,争当模范。有一天,也许你和我会白刃相见,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对我手软哦。”
吉田又和他谈了京都“尊王攘夷”派的谍报网的概况。新作没想到在这块“首善之区”,居然有如此多的同道。
“你可以把新选组的情报按时报告给小杂货店的小膳,如有紧急情况你可以写便条,交给壬生的蔬菜店里的万助好了。”
“小膳,就是小园的姐姐?”
“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看上去不声不响,痴痴呆呆。可她帮了我们不少忙。你和长州藩的关系,一定不要漏给她妹妹知道。”
“明白。”
“我还忘记一件事。”
“什么?”
“我们在你之前还安排了一个同道,他在那里已经潜伏了很久,不过,名字不能告诉你。”吉田不说出个人的名字,是因为如果一个人暴露了,不会把另外一个人牵出来。

新作刚参加新选组,就有人对他产生了怀疑,这人就是冲田总司。
参加新选组的青年都要经过考试。如果参考者说对自己的剑术有信心的话,新选组就会叫冲田总司作为主考官和近藤勇、土方岁三作裁判,来检验他的剑术。
一上场、两个人互相鞠躬,双方之间的距离只有六尺。很快分出了胜负。新作毫无反抗地被冲田击中了面罩,上身、护手上也挨了几下。
“够了。”土方挥挥手,让新作退到休息室。回头就和近藤谈了起来。
“这人能用吗?”
“大刀使得还不错,耍得轻飘飘地。他输给冲田并不代表他不行,我看可以用。”
第二天,新作作为实习队士,被安排在第十队的原田左之助的手下。
就在当晚,冲田敲开了土方的房间门。
“世上还有这样奇怪的人,一般人临到考试的时候,肯定会使出吃奶的劲,把手里的竹刀当作真刀,不带一丝马虎。可我今天头一次碰见这样的人,故意装作自己没本事,您说他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啊?”
“你在说谁啊?”
“我把名字给忘记了。”
“你吃错药啦!”
“土方先生,我想起来了,是今天和我比试的那个人。”
“深町新作?”
“对对,那个深町,他和我交手,击中我的面罩和护手两次,可土方先生都没喊停。”
“他打的时候好像没吃饭一样,击中了也不能算。刀耍得好耍得快,没用,他那套是花架子。”
“他那不是花架子,只是假装武艺不高而已。看他的功架,看他耍刀的套路,被打到可就够受了。我还特意向在柳马场剑道场学过的人打听了一下,为什么深町的刀法中看不中用?他们说和他交手,如果上身被竹刀扫到一下,肯定要背过气去。还说他虽然还是无名之辈,但是功夫之深,已经足以自立门户了。”
“大概是他太紧张了吧?”土方显得漠不关心。
不过冲田的脚刚跨出土方的房间,土方马上把诸士取调兼监察(负责甄别的检查官)的山崎蒸找来,吩咐他把新作的档案拿来。
“我要你打听打听这个人的底细。”
“您对他有些怀疑?”
“那要看你的调查结果而定。”
山崎忙上忙下,没过几天便把新作底细查得清清楚楚。新作没有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土方先生,什么也查不到。”
“他和长州、萨摩、土州(土佐)没有什么瓜葛?”
“没有。”
“那他有没有女人?”
“有,蛸药师麸屋町坡上小杂货店的小园,是他的未婚妻。现在还时不时地见面。”
“为什么还不结婚?”
“小园是个会算计的女人,她要新作不做武士,去经营那家小杂货店。如果不答应,就不结婚。还有他对新作加入新选组这件事很反感,最近,新作到她那里,总是吃闭门羹。”
“就这些?”
“是的。”
新作哪里知道他的顶头上司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每天在队伍里忙上忙下,不亦乐乎。
确实和冲田当初猜想的一样,剑术考试时他那套“花架子”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想离你死我活的战场尽量远点。对手是萨摩(地名、今日本鹿儿岛县西部)藩,或是土佐藩的人,那还好说。如果要他和长州藩的人动手,那免不了要手下留情。考试时要是显露自己的实力,万一动起手来,对“敌人”有一点“客气”,马上会被人怀疑。
新作被配属到的原田左之助率领的第十队,和冲田所在的第一队一样,是出动最频繁的队伍之一,几乎每天都要组织三五个人到市井里去巡逻。
新作第一次杀人是在文久三年(1863年)十二月。
那个月,有件对他来说很不幸的历史事件发生了。八月十八日,原本对长州藩提出的“攘夷亲征”计划赞许有嘉的朝廷,突然之间解除了长州藩的“禁阙守护”(卫戍司令)的职位,把长州藩孤立在诸藩之外。由长州藩护卫着的七位偏向长州的王族公卿一起逃离了京都。新作作为一个卧底,和自己效忠的组织之间的联系,一下子被切断了。他甚至考虑过要“开小差”,不过还是被小园的姐姐小膳给劝住了。当然这不是小膳的主意,而是京都潜伏下来的长州藩的浪人让她做“传声筒”,捎给新作的话。
“现在比过去更需要情报,您还是留在那更好。”小膳说。长州藩被迫脱离京都的政治斗争后,现在对京都的政治形势两眼一抹黑,此时,京都的情报比任何时候都更重要。
这些情报中又以掌握实权的王族公卿泄露的内幕消息和幕府方面的情报为最重要。幕府的情报中,据说又以京都守护下辖的新选组内部的情报准确性最高,可以说事无巨细,无一不漏。
“老爷要我告诉你,请你把那里的鸡毛蒜皮都告诉他。”
“‘老爷’,哼哼,是吉田叫你这么说的?”
“不是,是桂先生。”
“桂小五郎!”
“是的。”
“咦,我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他也知道我的名字吗?”
“是呀,他对您太了解了。”
“总算没白干。”新作这样想,“只要再加把劲,肯定能够挣到正式武士的身份。”
不久,土方得到情报,说有批浪人集结在千本释迦堂附近的梅松寺里集会,他命令第十队出动围剿。新作也在出动之列。
原田的第十队列队刚走出驻屯地的营门,便从门边晃晃悠悠走出来一个人,冲田总司。他嘴里叼着一根杂草,“嘎吱嘎吱”咬得山响。显得不男不女的。
“我也去。”
当队长的原田,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去会)碍手碍脚的。”
“为什么?”冲田还是笑嘻嘻的。“我又不会跟你们抢功劳。只是去看看热闹。”
这天是文久三年(1863年)十二月三日。
原田把人马带到“千本通”(街道),把手下分成三组,一组三个人,分别把守梅松寺厨房的前后门,自己带着新作和另外两个队员,一起闯了进去。
“新选组,检查,检查!”原田边喊边架起长枪,一脚就往面前的门框上踹去。
对手也不是吃素的,只见拉门一下子倒了下来,四个浪人持刀而立,个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脸色铁青,其中一个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妈的,那个王八没有说谎。”
“什么?”新作被吓了一跳,原来在他们出动之前,有人泄露了新选组行动计划。
谁泄露的?答案很明显,队伍里还有一个自己的同道。
时间已经不容他再考虑了,站在他面前的原田已经用枪刺穿了一个冲过来的武士的胸膛。他旁边的阿部十郎也使出了出神入化的短刀,只见他闪过一个冲过来的浪人,一转身,把短刀用力一挥,就把敌人的脑袋砍成了两半。
剩下两个人,扭头就往后门逃去。
“深町君,你干什么呀?”
异常平静的声音从新作身后传来,他一回头,就看见冲田在灰暗的房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草。
“快追啊,敌人的弱点已经暴露无遗了,那两个人,好像身手还不错呀。”
“……。”
新作追到了后门,一抬头,但见残阳如血,北野天神附近的森林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一个浪人往小道跑去,原田和另一个队员追了上去。
“深町君,注意里院!”他背后又响起了冲田的声音。
新作一脚踢开柴门,冲进了里院,三个队员正围着一个高个子的浪人,浪人从脸上到右肩都粘满了鲜血,不过没有一点屈服的样子。他对冲田和深町的到来,一点也不吃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幕府的走狗,找死来了。”
浪人跨过面前刚才用尽全力砍倒的队员的尸体,直奔冲田而来。
“深町君,让给你了。”
只见新作后退了半步,稳住了下盘。
浪人挥过来的刀锋被他低头闪过,只见他身子微微一动,浪人已经被戳了个透心凉。
“我杀人了!”新作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冲田呢?一回头,只看见冲田瘦瘦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柴门后面。
新作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那个“臭皮囊”,心想:弄不好是长州的人。

这次战斗后不久,队伍的编制变了,新作被编入了冲田的第一队。
原来隶属第三队的松永主膳也被调到第一队,并升任伍长---新作的直属上司。松永主膳本来是甲州的浪人,他的剑术是师从镜心明智流(剑术流派),在新选组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集团里,居然得了个奇怪外号“杀人主膳”。
主膳擅长“居合”(以坐姿快速拔刀),在脚法上也下过一番功夫,可以边走边和人格斗。新作听说,主膳想偷袭谁,就可以偷袭谁,队里躲得过他偷袭的人最多只有五个人。
主膳凹眼窝,薄嘴唇,眉毛都快掉光了,这幅脸庞让人看上去更像一个杀人狂。他好像就是为了加入新选组才生到世上来一样。有时在战斗中杀完人还嫌不够,如果碰到队里有人被判死刑,他就会跟副组长土方要求;“‘太刀’(刽子手)这档事让我来吧。”土方虽然嗜血,可还是很讨厌主膳,总说“前几天已经麻烦过你一次了。”主膳如果请缨两次,土方只会答应他一次。
有一次,队里发现了长州的奸细,经过审讯,要砍头。刽子手是主膳。不过他这次失手了,刀砍在奸细的后脑勺上,那人身体扭作一团,惨叫起来。主膳异常平静地用水洗了洗刀,说道:“只给奸细一刀,那太便宜他了。”第二刀才砍下了奸细的脑袋。
主膳不知道为什么对新作显得特别亲切。
“冲田先生要我多注意注意你。”
新作知道怕也没用,有人说主膳少年时代曾经在竹生岛的寺庙服侍过和尚,更让他吃惊不小。
新作自从参拜过竹生岛以后就变得疑神疑鬼。
确实,自从参拜过辩才女神以后,他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他有了小园,两个人定下了婚约。又借着小膳的关系和长州藩邸拉上了关系,最让他吃惊的是他居然加入了新选组,目的是当“间谍”。辩才女神给他带来的是好运还是厄运?是幸福还是灾难?他异常迷茫。
现在新作的疑神疑鬼是愈来愈重,因为他从竹生岛回来以后,奇缘不断。现在又在一个在竹生岛混过的人手下干事。此人偏偏又是个让近藤、土方无奈的狂人。
“大事不妙!”新作有种不祥的预感,渐渐觉得竹生岛的辩才女神给他带来的不是好运而是厄运。如果是这样,他和小园结下的露水姻缘,或许是自己在辩才女神面前惹下了什么是非。
有一次,新作好奇的问主膳,到底在竹生岛待过没有。主膳一边点头一边回答:“是啊,我在那里当过童仆。”接着就接二连三地追问新作:“这怎么啦?”主膳好像很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新作从此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几天以后,新作姐姐托人捎口信给他,让他去拿一件新羽织(外套)。他便请假回家,一回家真好遇到姐夫吉田扫部也在家,姐夫过去在泉涌寺当过坊官(贵族僧侣寺庙中受过戒的俗家弟子,不受僧规约束,类似中国的“火工道人”),便问道:“姐夫您知道竹生岛过去有个叫松永主膳的童仆吗?”
“不知道。”
新作知道自己问得太唐突,庙里的童仆其实就是服侍和尚的佣工,吉田当然不会去注意这些人。不过这却勾起了吉田的谈兴,说了很多竹生岛的典故。
竹生岛上是僧道混杂,各拜各家的神。佛教和神道教供养的神仙是一样的;僧人供奉的辩才女神,而神道教尊称她为“久志宇贺主命”,灵牌上写作“都久夫须麻明神”。
“照理说松永主膳应该在宝严寺待过。还有那一带的明神神社里做庙祝的,一般都姓荒木田。”
“荒木田?”新作吃了一惊。
荒木田这个家族,据说祖上来自天儿屋根命(日本古代的神仙)的直系后代,其中很多人都会在各地当神官,在竹生岛上更是人丁兴旺。
“我们队里有个叫荒木田左马亮的队员。”
“说话是近江(地名,今日本滋贺县)口音?”
“是呀。”
“竹生岛不就在近江吗?”
新作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说松永和荒木田是同一个岛上的邻居。可是两个人在新选组里如同陌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谈笑过。
那么小的一个岛,两个人一块长大,不是亲近就是疏远。装作不认识肯定有鬼。
这次来除了拿衣服,他还托姐姐带个口信给小园,想见她一面。
等了好久,小园总算来了。
她盘了一个高高的发髻,发簪上镶着一朵天鹅绒作的棣棠花。
“怎么来晚了?”新作看到小园就有些欲火中烧了,喉咙里“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如果姐姐、姐夫不在,他肯定要扑上去。
他找了个借口,把小园带到另一间房。刚进屋,他就随手拴上了门,转身就要抱小园。
“不行!”
“为什么?”
“刚梳好的头,会弄乱的。”小园好像故意在说扫兴的话。新作可管不了这些,动手要去解她上衣的纽扣。
“别动手动脚的,被人看见不好。”
“姐姐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夫。”
“我有话跟你说,别色迷迷的。坐下,听我说。。。”
“又是小杂货店的事?”
“嗯。”
“我听得烦透了”
“我也说得烦透了,两个不知道自己前途的人,一见面就是讨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死了。”
“难道我们之间没有一点感情吗?”
“讨厌,你也为我考虑考虑好吗,这是一场没有快乐、没有结果的爱情!”
“别在这里转文了。爱情就是恋爱,恋爱就是爱情,爱情是没有过去和将来的。你还以为你是千金小姐啊?”
小园脸上的表情变得很鄙夷。“刚进了新选组没两天,连说话都拽起来了!平头老百姓都是规规矩矩的,哪象你这样色胆包天。”
“你到底是京都的女人啊!”
“什么?”
“京都的女人即使在恋爱中也是会保持清醒头脑,我现在才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不可能为我作牺牲。哪像我这个痴情的人。”
“你要是退出新选组,跟我一块去开小杂货店,我就会对你百依百顺。如果你还在新选组混饭,将来生出的孩子怎么办?别人会说那是新选组的杂种,真可怜啊。”
“……。”
京都人很怕新选组,不过惧怕不等于尊重,老百姓很鄙视他们。这些天子脚下的子民,几千年以来已经知道权力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整天耀武扬威的新选组,他们更是视为人面兽心的家伙。
新作真想说“我可不是新选组,我是为长州办事的。”可是吉田再三嘱咐他不能向任何人漏底。就算告诉了她,她也分不清新选组和长州藩有何区别。
太阳爬得老高老高。
小园的“不愿意”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新作刚搂紧她,她也就顺势倒下了。屏风上的树影在摇动……小园和新作见面以后一定会和他同床共枕,这已经成为她生理上的需要。
小园正在闭眼享受新作的抚摸,阳光穿过树叶照到了眼眶上,她睁开了眼,掠了掠乱发,说道:“你……”停顿了一会儿,“最近你的面孔好怪啊。”
“……。”
在这样“春意盎然”的时候,居然会说这样的话,新作简直是不能理解。
“怎么啦?”
“一脸杀气。”
新作心想:“我跟这个女的,完了……彻底完了。”刚才的心中欲火一下子冷了下来,身体也变得冰冷冰冷的。他推开小园,抓起裤子穿了起来。
小园也没好气地站起来,理了理裙子。整衣领时突然手停住,自言自语地说道:“辩才女神,这就是您赐给我的幸福?”
新作沉默着,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开始还觉得可笑,后来觉得厌倦,现在他感觉到悲哀。他想:“天下的男女之间的感情走到最后,大概都是这样的感觉把?”

新作很快就习惯了这种刀光血影的生活。
“万事开头难”。杀人,对新作很快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刚开始,他对自己很没信心,因为自己的剑术没有经过实践,不知在真刀真枪干起来之后,效果如何。自从第一次杀人以后,他的剑术进入到一个新的境界。这不是使剑的技术有了进步,而是使剑人的一切得到了彻底的改变。
以前在道场练剑时,对手之间的招数千变万化。可到了真刀真枪上的时候,需要的只是一招致命。而且,每次战斗时的对手都不一样,只要有“一招鲜”,就能“吃遍天”。几场生死搏斗下来,他知道战斗不用耍花架子。战斗只需要豁出命去和敌人干,把大刀耍得飞快就行了。要把敌人当作一件摆设。这种冷酷都是数场生死搏斗留给他的经验。小园感觉到他身上冷酷的杀气就是杀人的经验。
在驻屯地的道场,每天队员都会练习剑术。
这天,新作刚打败了一个同僚,伍长松永主膳用竹刀敲了敲他的背。
“喂,咱们比划比划。”
新作极不情愿地戴上面罩,摆好功架。和这个“杀人狂”对阵,这可是第一次啊。他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大喝一声:“呀”。这是一招声东击西,为了先唬住对手,然后再压着他的头连续击打。如果对手能躲过了第一招,接下来就继续寻找对手招数中的破绽,寻机打击他的头部。新作的身材修长,使用这种作战方法有优势。实战中他已经尝到了使用这种战术的甜头,希望在训练中把它搞得尽善尽美。
主膳的攻击方向是上身。他有个习惯,两肩抬得很高,这种低级错误,应该是不会发生在一个老手身上的。
可是,主膳却是占尽先机,新作虽然不在乎胜利,可被主膳击中上身三次、手臂两次后。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认输了。”
“早着哪!”
主膳透过面罩射出犀利的眼光。两个人几乎搏斗了小半刻,新作两次被击中头部,眼前直冒金星。右肋也肿了起来,手腕也不灵活了。这次较量里让他遭到了惨败。
“小子,你为啥总是猛攻我的脸啊?”
“我虽然输了比赛,但到了战场上,这种战术更有效。”
“我说你的剑术也就是下三烂,不要跌跤装马步。”
“剑术上的千变万化,比不上一击致命。我又不是一流的剑客,这种方法最适合我了。长官你也不是被我搞得晕头转向两三次了吗!”
“竖子,你太放肆了。”主膳带着一脸被部下侮辱的火气,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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