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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蜂

_2 金田(日)
  “什么地方奇怪?”
  “日下部达哉写给我的委托人的信,用词一向相当严谨,特别是写到有关生物方面的部分时,用字遣词就更加谨慎了。可是谁有在提及蝙蝠时,语气上却显得十分挪揄,似乎还带点好笑。嘲讽的语气。当时我曾经觉得这件事很奇怪,现在再重读一次,还是觉得相当怪异。”
  “他所要传达的讯息是什么呢?就算发现再怎么不寻常的蝙蝠,也用不着用那么轻率的口吻吧!这实在有违常理……”
  加纳律师一面说,一面不自觉地陷入沉思中。
  金田一耕助只觉得心头悸动不已,可是当时他万万没有想到,“蝙蝠”正是解开这个恐怖事件的关键。
  “嗯,那么现在可以请你谈谈大道寺先生,也就是当时的速水欣造吗?”
  “哦,是的,大道寺先生……”
  加纳律师犹如大梦初醒一般,咽了咽口水。
  “那个人为了这件事,可说做了相当大的牺牲。不过,他也得到应有的回报了。刚才我说过,琴绘怀有身孕,而且孩子的父亲就是日下部达哉。
  “日下部达哉曾经写信告诉我的委托人这件事,所以我的委托人一直希望能为这个孩子取得东京的户籍。于是,速水欣造便在我的委托人苦口婆心劝说之下,和琴绘结了婚。
  “由于琴绘是独生女,所以速水欣造只好入赘大道寺家,不过这个婚姻的目的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户籍,所以两人仅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后问道:“那么,琴绘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她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智子,在智子五岁的时候她就……”
  “可是这段时间,大道寺先生……”
  加纳律师露出苦涩的笑容。
  “大道寺先生和琴绘夫人从来没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大道寺先生结婚时还是个学生,毕业之后立刻就业,而且他是东大法学系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当然不可能屈居在小岛上生活一辈子。至于琴绘则根本不愿意离开小岛,因此,这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过,大道寺先生偶尔还是会到月琴岛去探望琴绘。琴绘觉得过意不去,便叫茑代这名女佣陪伴他。”
  “原来如此。”
  “大道寺先生很喜欢这名女佣,于是就带她回东京同住。后来茑代有了身孕,并产下一子,名为文彦,这个孩子在名义上是大道寺先生和琴绘夫人的孩子,入了大道寺家的户籍。因此,大道寺家这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女从来没见过面,但在户籍上却是姐弟。”
  “那么现在茑代就成了大道寺先生的正室了吧!”
  “不,事情并非如此,因为茑代是个非常传统、保守的女人,据说她认为自己出身卑微,无法入籍大道寺家,所以直到现在她还称呼自己所生的孩子为大少爷,而文彦也叫自己的母亲阿茑。”
  “那么,大道寺先生现在名义还是一名鳏夫喽?”
  “是的,琴绘夫人死后,他便没有再娶。不过,他在新桥一带倒是有很不错的发展……”
  “嗯,他可说是一位有财有势的企业家。”
  “他已经是五六家公司的社长和常务董事了,当然,这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本身相当有才干,不过他的后援者给的资助也是不可轻视的,我的委托人打从智子出生之后,便开始在大道寺先生身上投资。”
  “这么说来,这位神秘委托人在社会上也是相当有影响力的人喽?”
  金田一耕助再次感到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
  那一天,金田一耕助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便翻开名人录,查看有关大道寺欣造的资料。
    大道寺欣造(本姓速水)
    明治四十三年三月十八日生
    昭和八年东京帝国大学法学系毕业
    现职:
    武相铁道社长、伊豆相模土地常务董事、驻河纤维
  常务董事、三信肥料常务董事、松籁在饭店常务董事
  “嗯,他的确是个非常出色的企业家。”
  接着金田一耕助便拿起一支笔,画出大道寺家的家谱。
          阿真———— |—————大道寺铁马
                |      (亡)
                |
  茑代(三十六岁) |—大道寺欣造(本姓速水·四十二岁)——琴绘 |——日下部达哉
         |                   (亡)|   (亡)
         |                      |
        文彦(虚岁十七岁)             智子(实岁十八岁)
  
第四章 消失的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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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田一耕助醉了,醉在这个充满浪漫传说的月琴和上所飘散的神秘而美丽的气氛之中。
  其实,早在他昨大傍晚从船上远眺琴杆岬的峭壁时,就已经陶醉其中,当时一位绝色美女出现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让人看了有种如历仙境的感觉。
  啊!她那份美艳,以及全身散发出的高不可攀的神圣魅力,实在让见到她的男人痴迷。
  当然,她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列这一点;上已因为她没有注意到,所以才会人感到更加心醉。
  她不经意地蹩眉、不经意地一笑,甚至毫不遗作地嘟着嘴叹息,都足以摄人魂魄,只要被她那人真无邪的双眼扫过,任何男人都不禁要热血沸腾了。
  即使像金田一耕助这样理性的男人,即使他此刻正流连在美丽的山茶树林间,但一想到她的容貌,还是不由地要打哆嗦。
  (没想到警告信中竟将那女孩比喻成女王蜂!竟会说许多男人将在她面前流血……啊!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恐怕就真的是无法自拔了吧!)
  金田一耕助叹口气,尽量控制了自己,重新回顾自己来到这座小岛上的因由。
  当时,他接下加纳律师委托的案子,在五月十七日离开东京,来到修善寺的松籁庄饭店。
  这是加纳律师指定的饭店,只要他在此投宿,就可以和大道寺家派来的人碰头了。
  根据名人录上的记载,松籁庄饭店是大道寺欣造的关系企业之一,这里原本是某位皇族的别邸,战后由伊豆相模土地公司买下了,装修成饭店。
  普普通通的客人是根本没有资格住进这家饭店的,就连金田一耕助也是因为手持大道寺欣造的介绍信,所以才能大摇大摆地住进来。
  金田一耕助一进来就很喜欢这里,它不但前有桂川、后有岚山,而且还有远离喧嚣的修善寺,更显出它的清幽淡雅。
  再加上金田一耕助近来对基督教教会颇有好感,所以他甚至觉得钟楼不时传来的钟声仿佛都有洗涤心灵的作用。此外,这里早晚也可以听得见修禅寺的钟声。
  这家饭店的内部相当宽广,分成西式客房和日式客房。金田一耕助个人比较喜欢日式房问,所以便选择住在日式客房内。
  奇怪的是,他投宿的那个晚上,饭店内好像并没有其他客人似的,除了宽敞的建筑物对面偶尔传来女服务生的脚步声之外,其他再无半点人声,这不免让金田一耕助猜测起饭店的营运状况大概不是很好。
  第二天早上,当金田一耕助准备前往澡堂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入而且那个人已经洗完澡,正站在镜子前面擦拭身子。
  金田一耕助起先只是随意地瞧他一眼,没想到等他看清楚眼前这个人后,就不由自主地又多看了几眼。
  金田一耕助曾当过兵,所以看过不少袒胸露背的男子,可是今天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健美的体格。那男子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肌肉结实隆起的臂膀、紧柬有力的腰,以及从臀部到大腿之间散发出男性的骄傲与年轻,实在令人赞赏不已。
  那个人的皮肤因为入浴之后而呈现出富有光泽的古铜色,尤其在抹上香油之后,更加显得有精神和富有弹性。
  面对如此健美的身躯,金田一耕助不禁有些自卑,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褪下衣衫。毕竟在体格如此完美的人面前宽衣解带,实在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对方突然回过头,对金田一耕助露齿一笑,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接着,那人便开始穿上衣服。
  金田一耕助发现那人的脸部轮廓非常鲜明,和这副健美的体格实在搭配得恰到好处,而且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大概才二十六七岁。
  稍后,金田一耕助趁着吃早餐的时候,偷偷问女服务生那个人是谁。
  “哦,那位是西式客房的客人,不过他说日式澡堂比较宽敞,洗起来的感觉也比较好,所以才……”
  “他住在这儿很久了吗?”
  “不,他昨晚很晚才来的。大概比你晚一班车吧。”
  “他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
  “那么,他是你们的常客?”
  “不是,他是第一次来我们饭店。不过,他有常务董事的名片。”
  “你说的常务董事是……”
  “就是大道寺先生啊!”
  (咦?难道那个人也是大道寺先生派来的?)
  金田一耕助连忙问道:
  “那个人有没有问起我的事?有没有问起一位叫金田一耕助的人?”
  “这倒是没有……”
  “那位客人的大名是……”
  “多门……多门连太郎先生。”
  说到这儿,女服务生突然笑了起来。
  “哎呀!客人您怎么了?难道您对那位客人有兴趣吗?”
  “不、不,我没别的意思,我以为他是我在等的人。”
  金田一耕助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男人,后来回想起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觉。
  多门连太郎——这位如同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男子,在接下来要说的故事里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呢!
  那天金田一耕助在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情况下度过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十九日的傍晚,女服务生跑来通报他大道寺家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是吗?人在哪儿?”
  “正在大厅等您。”
  女服务生所说的大厅位于西式客房和日式客房之间,两边的客人都能使用。
  金田一耕助换上衣服——也就是他的招牌和服,正要走进大厅时,却看见大厅角落的乒乓桌前,有位二十二三岁,肤色白皙、打扮不俗的青年,正和一位十六七岁,看起来体弱多病的少年在打乒乓球。
  此外,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位三十五六岁,衣着朴素的小妇人,她的脸色略显苍白,不时用手揉着额头。
  金田一耕助看看四周,这时,对面一位正在看报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
  “请问,你是金田一先生吗?”
  那个男人说着,缓缓走向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见状不禁吓了一跳,因为对方的打扮十分奇特,简直就像个……法师!
  “啊!我、我就是金田一耕助,请问你是……”
  那人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纸盒,并从纸盒里拿出一张名片。那是大道寺欣造的名片,上面有一行用钢笔写的字:
  此人是九十九龙马先生,以后请配合此人行事。
  金田一耕助看完后,随即吃惊地瞪大眼睛。
  “这么说,你就是大道寺先生派来的?”
  “是的,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这次有缘与你同行,对你,对我而言,都可说是一次奇妙的组合呢!哈哈哈!”
  九十九龙马摸着长须笑道,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头对乒乓桌前的人招呼着。
  “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那位妇人是大道寺家的……这个,哎呀!该怎么说呢?不论什么都好,总之那位是茑代小姐,那位是大道寺先生的公子——文彦,另一位则是游佐三郎。各位,这是金田一耕助先生。”
  三人微微向金田一耕助点头寒喧,金田一耕助则显得有些吃惊。
  “大家一起去迎接……”
  “不,他们留在这里等。其实大道寺先生本来不想让文彦他们来的,因为文彦身子骨弱,要渡过天城关、搭船等旅程,实在是太为难地了,可是他偏偏又一直吵着要来见姐姐,所以只好让他……”
  “阿姨,那么我可以去接智子吗?”
  游佐三郎羞涩地问茑代。可是他刚一说完,文彦立刻反对。
  “不行、不行!你本来就不可以来这里的,现在却偷跑来,更何况大伙儿不是决定二十五号晚上才跟姐姐见面吗?你真狡猾,怎么可以不遵守承诺,到时候我们怎么跟三宅和驹并交代?”
  “大少爷……”
  茑代担心地叫唤着。
  可是文彦不理会茑代,仍然继续说:
  “阿茑,你别插嘴。游佐太厚脸皮了。他想早一步赢得姐姐的欢心,可是我告诉你,这么做只是白费力气罢了,姐姐是不会喜欢你的。”
  “啊哈!文彦,你说够了吧!游佐,你的脸好红,文彥年纪还小,请你多多包涵。茑代,文彦太累了,所以脾气不大好。带他到对面去休息一下吧!”
  九十九龙马息事宁人地说。
  的确,文彦的额头上暴出好几条青筋。他是一个皮肤白皙的美少年,长得像妈妈,可是身体似乎并不是很好。
  茑代一边哄着文彦,一边带他走出大厅,游佐三郎也有些尴尬地退了下去。
  “啊哈!这样一来就没人打扰,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金田一先生,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随时都可以。”
  “其实刚才我已经打电话到下田,请他们准备一艘汽艇。据说汽艇将在明天中午过后,也就是两点左右的时候到达。所以我们明天吃过早饭就得立刻出发。不知道你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这样的话,到达小岛时就已经是黄昏了?”
  “是的,所以明天晚上可以先在我家住一晚,后天再去大道寺家。”
  “住在你家?”
  “嗯,是的,我是那个岛上的人。不是我自夸,九十九家的名气在岛上仅次于大道寺家,我是九十九家现任户长的弟弟。”
  金田一耕助虽然第一次和这个人见面,可是很久以前就曾听过这个人的大名。
  据说他在战后崛起,而且对于政经界的高层人士有呼风唤雨的影响力。甚至有人说,他的肉体会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任何妇人只要跟他接触,就自然会成为他的俘虏,而他也通过这些妇人掌控政经界的高层人士。
  姑且不论这种说法是真是假,总之,他确实是战后一位传奇人物。
  “原来你也是月琴岛上的人。那么你和茑代小姐是旧识了?”
  “是的,我离开小岛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那么,你也认识智子小姐的母亲喽?”
  “当然。”
  “对了,那个事件——智子小姐的父亲出意外的时候,你在岛上吗?”
  九十九龙马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金田一耕助看。
  “嗯,当时我在岛上。金田一先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我之所以离开小岛,也是为了那个事件。”
  九十九龙马的语气突然热烈起来,毫无保留地说出许多金田一耕助以前没有听过的事。
  “金田一先生,我非常喜欢琴绘,甚至可以说是打从心底爱着她,而且我一直认为自己是琴绘丈夫的推一人选。为什么呢?因为在月琴岛上能够和大道寺家平起平坐的,除了九十九家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再说,琴绘是独生女,我是次男,所以我早就打算入赘大道寺家,琴绘的父亲也有这个意思,就连琴绘本人也并不反对。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后来却杀出一个程咬金,而且那个人还让琴绘怀了身孕!
  “当时我几乎快气疯了,所以后来听到那个人失足摔下断崖的消息时,我心中再度充满了希望。我愿意接纳琴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琴绘却不给我机会,反而和现在的大道寺先生结为夫妻。我实在太伤心了,于是在失望之余离开了月琴岛。啊哈!间贯一失恋之后变成专门放高利贷的吸血鬼,而我则变成法师,专门玩弄女人。哈哈……”
  大厅里回响着九十九龙马空洞的笑声。
  “客人,这边请。”
  女佣轻唤一声,站在山茶树林里的金田一耕助这才从沉思中醒悟过来。
  “已经到了用餐时间,大家都在那边恭候大驾。”
  “哦,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来到铺着榻榻米的房间,看见碗筷、菜肴都已经准备好了。九十九龙马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而智子的外祖母阿真、智子、神尾秀子也都在等金田一耕助一块儿用餐。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这一带的景色实在大优美,连伊豆七岛、三原山的炊烟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呢!”
  金田一耕助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
  “哪里,请用餐吧!”
  阿真招呼道。
  “对了,我们明天早上离开小岛,到时会有汽艇从下田开过来接我们。”
  吃饭的时候,九十九龙马宣布着。
  “这实在是、实在是……”
  “这只是我个人的打算,金田一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没有,我没有特别的安排……”
  “哈哈!你不必刻意隐瞒了。你不就是为了十九年前那个案子来的吗?伯母、神尾老师,长久以来你们都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但金田一先生可是日本著名的侦探哦!说不定他会查出什么线索……”
  九十九龙马说到这里,便停住不说了。神尾秀子和阿真全都神情紧张地看着金田一耕助,尤其是阿真手中的筷子,甚至还掉在地上,双唇更是不停地颤抖。
  至于神尾秀子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整张脸也变得十分惨白,可是她很快就镇静下来,静静地用筷子夹菜。
  智子则下意识地朝离馆看了一眼。
  “哈哈!大家为什么这么紧张呢?瞧你们神色慌张的样子,难道有什么不便说出来的隐情吗?金田一先生,我看咱们还是先吃饭吧!这件事待会儿再说。”
  没有人再出声讲话,也没有一个人有食欲,这餐饭很快就结束了。女佣阿静将餐桌收拾好之后,神尾秀子立刻拿起毛线开始编织。
  “真是奇怪,大道寺先生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件事不是早在十九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吗?现在怎么还……”
  神尾秀子的语气依然是那么沉稳。
  九十九龙马一听,随即笑着说:“大道寺先生原来就不相信那个人会不小心失足坠崖,如今有机会,当然要好好调查一下啦!金田一先生,大道寺先生有没有跟你提起什么?”
  “没有。”
  金田一耕助干咳一声才继续说道:
  “老实说,我还没见到大道寺先生,所以并不清楚他的看法或想法。我想,是不是能麻烦你们告诉我当时的状况?比如说,是谁先发现尸体的?”
  九十九龙马不急不慢地回答:“是我先发现尸体的。哈哈!千万别大惊小怪,因为神尾老师那天晚上八点左右跑来找我,说日下部先生外出采羊齿,迟迟没有回来,琴绘很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我就带了四五个壮丁往鹰喙的方向走去,发现那里的确有人滑落的痕迹,接下来我们就……”
  “请等一下。当时断崖上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比方说打斗的痕迹、挣扎的痕迹?”
  “没有,我没有注意到。不过要是有这些痕迹的话,一定会有人发现的,因为跟着我去的年轻人不少,应该不至于没有人看到。金田一先生,大道寺先生先前也很怀疑日下部先生是不是早就被人在什么地方杀死,再把尸体带到断崖上丢弃的……”
  一听到这句话,智子的身子突然往后挪了一下。
  她忍不住想起在那间上锁的房间内,似乎残留着不少血迹。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她用手帕拭去额头上的汗水,金田一耕助只是瞪大眼睛问:
  “可是,大道寺先生为什么会怀疑……”
  “他是从伤口来推测的。就如同我刚才所说,我们发现有人从悬崖上摔下去,可是那天晚上我们并没有划船过去找人,因为鹰喙下面是这座小岛最危险的地方,所以晚上几乎没有人敢靠近那里。我们只得等到第二天天亮才划船过去看看,结果日下部先生果然就躺在从海里凸出去的岩石上面。于是我们用小船载着尸体回去,一回到家就立刻拍电报通知大道寺先生。
  “第二天,他和加纳律师一起赶来,结果发现死者后脑袋上有一个大伤口。医生也说过那是致命伤,大道寺先生不同意那个伤口是从断崖上摔下去造成的,他认为是被什么东西殴打成伤;也就是说,日下部先生应该是被人打死的。”
  智子听到这里,不禁用手帕掩面。由于她是死者的女儿,听到生父的不幸遭遇,自然会相当震惊,因此没有人对她的反应感到奇怪。
  不过,如果当时智子提起那间上了锁的房间,提起有一把沾满血迹的月琴的话,说不定这件事早就解决了,而接下来的惨案也就不会发生。只可惜智子并没有出声讲话。
  金田一耕助只是沉思了一会儿,便开口问道:“那么,有没有人看见日下部先生走向琴杆岬?”
  “没有,这也正是大道寺先生深感怀疑的地方。因为那一天是登茂祭典,大家全都上那儿祭拜……登茂是供奉这里祖先牌位的饲堂,位于琴杆岬反向的位置。”
  金田一耕助想了一会儿,转头问神尾秀子:
  “日下部先生死前似乎曾经写信回东京,说要采集羊齿,听说信中也曾提到他在这里发现了一种特别的蝙蝠。你知道这件事吗?”
  “啊!是那件事呀!”
  神尾秀子显得非常吃惊。
  “我记得那件事。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奇怪,因为那天日下部先生一早就拿着照相机出去,中午还曾心情愉快地回来,并咯咯地笑着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当时说:‘是蝙幅、是蝙蝠耶!哈哈!是真的蝙蝠。我还拍了一些蝙蝠的照片哦!要是我把照片寄回东京的话,肯定会让大家吓一跳的。’那天他的心情显得特别好,但是没有多久便发生那件不幸的事了。”
  “琴绘小姐说,好歹这也算是日下部先生的遗物,于是便要我把他拍的底片送到下田去冲洗。可是等我们看到送回来的照片时,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蝙蝠。”
  “那些照片现在还在吗?”
  “是的,还保存着。我这就去拿。”
  神尾秀子把泛黄的相簿拿来之后,立刻交给金田一耕助。
  “就是这本相簿,这七张就是当时他拍的照片。”
  金田一耕助一看,这些原来都是小型的莱卡照片(24mmX36mm),其中一张是大道寺家的全景,此外则是抱着月琴的琴绘、织毛衣的神尾秀子,以及抱着猫咪的外祖母阿真的三张个人照。
  还有三张不知道是不是赌徒流浪剧的剧照,只见演员们都穿了戏服、化了妆,有一张是十二三位演员合照的照片,另外则是舞台正面的照片,以及一个脱掉假发、独自呆坐在后台的演员照片。
  “这是一出什么样的舞台剧?是业余舞台剧吗?”
  “不,那是登茂祭典时,我们找来表演的剧团,叫做岚王朝剧团。以前每逢祭典,我们总是会邀请这个剧团来表演。”
  “是这么回事啊……看来这当中并没有蝙蝠的照片嘛!会不会是照相馆忘记了?”
  “不,不可能。日下部先生照完相一定会卷动底片。他死后我们也看过那部照相机,指针指着8,送去冲洗的底片也全数冲洗出来了,可是就是没有蝙蝠的照片。”
  金田一耕助又看了看这七张照片,里面确实没有半只蝙蝠,也没有任何暗示蝙蝠的东西。
  (蝙蝠究竟在哪里呢?真的有蝙蝠吗?)
  金田一耕助茫然了。
第五章 南方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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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多门连太郎在餐厅用完餐之后,便点着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在饭店的庭院里散步。
  自从他住进这家饭店以来,从未在餐厅露过面,一日三餐都在自己的房间解决。就好像刻意回避和别人打照面似的,今天可是他头一回在餐厅用餐。
  不过,他可能比较适合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用餐,因为当他散完步回到房间的时候,那张犹如希腊神像般的俊美容貌,却变得非常阴沉。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又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过了半晌,他打开窗子,望着外面的阳台,此时阳台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多门连太郎关上窗子,打开走廊上的门,看看外面,走廊上也没见着半个人影。
  多门连太郎随即关上门.并且从床下取出一只上了锁的皮箱。
  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皮箱,由皮箱底部取出一封信。
  多门连太郎拿着信封站了起来,他再一次看看房间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和可疑的迹象之后,才把目光移到信封上。
  这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白色四角形横式信封。信封上写着三行字:
    银座西四丁目
    红袅酒馆转交
    口比野谦太郎先生
  信封上的字体歪七扭八的,看来像是写信的人有意掩饰自己的笔迹。
  多门连太郎凝视这个信封好一阵子之后,才微微摇摇头,从已经拆开的封口取出信纸。
  那也是随处可买的便宜信纸,上面还是写满了歪七扭八的字。
  多门连太郎:
    收到这封信之后,就立刻赶往伊豆的修善专,并且
  投宿在松籁在饭店吧!
    只要你在那里滞留数日,使会遇见一位来自南方的
  佳丽,而那位佳丽正是你未来的妻子。
    但是请你留意,你将会有许多竞争者。
    多门连太郎,如果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就请你堂
  堂正正地打败这些竞争者,赢得佳人劳心吧!
    记住,你必须勇敢、积极地展开追求。而且,你不
  能再自称是日比野谦太郎。
  这封信上并没有寄件人的姓名,只在信末又附加了一句:
    我已经准备了十万元旅费,连同投宿松籁在饭店的
  介绍信,将陆续经由红果酒馆以小包方式转交给你。
  尽管多门连太郎已经看了这封信好几遍,但这会儿他又反复看了两三遍,并且握着信纸沉思起来。
  “问题是……”
  多门连太郎眉头深锁,口中念念有词。
  “有谁知道我的本名是多门连太郎呢?”
  他又低头看了信封一眼。
  “这个人究竟想要我做什么?为什么要给我十万元?而且,写这封信给我的究竟是什么人?他有什么目的?”
  多门连太郎把信纸收进信封里,踌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紧抿着嘴,划根火柴,将火苗靠近信封的一角。
  火苗越烧越猛,眼看着就快把这封信吞噬掉了。多门连太郎仍一直捏着信,直到火苗快烧到手指头,他才连忙松开手,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信纸渐渐化成一团灰烬。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踩着灰烬,再从皮箱里取出一叠钞票。
  多门连太郎朝窗子打量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偷窥之后,开始数着钞票。
  他手中一共有四十二张千元纸钞,其他的看来要再过一阵子才能拿得到。
  多门连太郎把纸钞分成三叠,分别放进身上的口袋里。
  “总之,还是小心为妙,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麻烦!我必须让自己在最糟糕的时候还能有脱身的机会。”
  他把纸钞全都装进各个口袋里之后,便盖上皮箱,并用鞋尖把皮箱在床下一推。接着他又打量房间一遍,才低头看着手表。
  现在正好是一点整。
  多门连太郎紧闭着双唇思考了一会儿。
  “好,我这就脚底抹油走人了,否则继续坐在这儿,只怕会有危险。”
  说完,他立刻打开门锁,来到走廊上看看四周的动静。
  走廊上并没有任何人影,于是多门连太郎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火。然后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爬上楼梯。
  他一直往上爬,最后爬上通往屋顶的空楼梯。
  屋顶上有个男人靠着墙壁眺望远处的修善寺。多门连太郎来到屋顶,停下脚步,仔细打量那男子的背影,可是那个人似乎不是他所期待的人,因此他失望地吐吐舌头。
  不知道对方是听见他吐舌头的声音,还是察觉到他的脚步声,总之,那人突然回过头来,用隐藏在墨镜后的那双眼睛盯着多门连太郎。
  那是一位年纪相当大的老者,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配上纯白的衬衫和蝴蝶结,头上还戴了一项高高的礼帽。尽管他的头发已经灰白,嘴上和下领的胡须也都是白色的,不过却修理得非常整齐。
  老人这身装扮给人一种相当舒服的感觉,推一令人不舒服的是脸上那副墨镜,还有来自墨镜后的锐利目光,让多门连太郎感到浑身不自在。
  “咳咳……”
  多门连太郎只好用于咳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老人大概也注意到这一点,他神情有些僵硬,嘴里念念有词地离开了墙壁,拄着拐杖走过多门连太郎身边。他正要下楼梯的时候,多门连太郎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轻叫一声,老人吃惊地回头看着他。
  “年轻人,你……有话要说吗?”
  “哦不,没、没什么。”
  看到老人墨镜后锐利的双眼,多门连太郎话都说不清楚了。
  老人盯着多门连太郎上下打量一番后,突然低头转身,叩叩地走下楼去。
  多门连太郎先是一脸疑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是易容术!那老人戴着假发……咦?难道连胡子也是假的?)
  多门连太郎一面想,一面感到一种不安的思绪涌上心头。
  (莫非他在跟踪我?总之,以后一定要特别小心。)
  “喂、喂!阿谦,想什么事想得出神了。”
  有人拍拍多门连太郎的肩膀,吓得他整个人几乎跳起来。
  “阿三,原来是你!”
  拍他肩膀的人就是随同莫代、文彦一起来这儿接智子的游佐三郎。
  游佐三郎闻言,随即没好气地说道:“别叫我阿三、阿四的,我可不希望你叫我叫得那么亲热!”
  “哈哈!是吗?好好好,不叫就不叫。”
  多门连太郎就像在安抚小孩似地苦笑道:“那你也别叫我阿谦了,因为我在这儿的名字是多门连太郎。”
  “是吗?那我就不能叫你日比野谦太郎了。嘻嘻,你怎么会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呀?”
  多门连太郎突然面色一沉,反问道:“喂;游佐,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为什么叫我一点准时来屋顶?”
  游佐三郎看着四周后,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到那边再说,我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跟你交头接耳的样子。”
  于是游佐三郎带头先走一步。
  松籟庄饭店的正面有一个大型的钟塔,这个钟塔正好连接着屋顶的一部分。
  游佐三郎走在前面,爬上水泥阶梯,来到一处五坪大的平台,那里有一个用水泥砌成的小房间,背后是一扇蓝色的、向左右两边推开的铁门,现在这扇门正微微开启着。
  游佐三郎把脑袋伸进门缝里打探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转身对身后的多门连太郎说:“太好了,没有人。阿谦,不,多门。你也来吧!”
  游佐三郎轻轻将门打开到足以让人走进的宽度,便动作麻利地钻进门里去。多门连太郎也跟着钻进去,可是他一看到房内的情形,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房间约有两坪多大小,正面的墙壁上贴满了黄铜色的金属板,中央则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型钟摆,正左一下右一下地摆动着,钟摆左侧有两三个直径一尺五寸的齿轮。
  换句话说,这里是时钟的内部结构,在正面金属板处有两个直径约三尺左右的金属圆板,圆板中还有四根如螳螂脚般长长的金属槌。这四个槌头分别停在离地面两尺高、左右移动的四根银棒的前面。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多门连太郎呆呆地看着四周。游佐三郎则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是时钟的内部结构啊!连这个也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时钟,可是这四根如螳螂腿的槌子又是什么?”
  “哦,那玩意儿啊……就是用来报时的嘛!”
  “报时?”
  “是啊!只要时间一到,这四棍棒槌就会像螳螂腿般抬起.然后敲打那四根银色的棒子报时。”
  “可是自我来这里,还不曾听过这座钟的钟声呢!”
  “大概是报时装置被关闭的缘故吧!”
  游佐三郎指着左手边的墙壁。
  “喏,你瞧,这里写着CHIME--SILENT。现在这个开关拨到SILENET这一边,所以时钟就不会报时。如果开关拨到CHIME这一边的话,时钟就会响了。”
  “但为什么不让时钟报时呢?”
  看来多门连太郎这个人心中是藏不住话的,只要他有不懂的地方,就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过游佐三郎并不觉得烦,反而感到很得意。
  “这是因为这座时钟每十五分钟就会响一次,十五分的时候会发出Fa-In-So-DO的声音,三十分的时候会发出Fa-So-La-Fa……La-Fa-SO-Do,四十五分的时候发出Do-Do-La-Fa……La一So一Fa-Do……Fa-La-So-DO,接下来整点时间还会发出Fa-So-La-Fa……LA-Fa-So-DO……Do-So-LA-Fa……la-So-Fa-Do这样的节奏。虽然这座钟的音色相当优美,但是它每十五分钟就发出一次声响,使得大家都无法定下心来做事,所以现在开关就拨到SILENT这一边了,你也就听不到了。唉!如果是在战前,谁敢抱怨这种事呢?”
  “战前为什么就不能抱怨?”
  “天哪!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游佐三郎不屑地看了多门连太郎一眼。
  “这间饭店以前是皇族的别邸,这座时钟也是那位皇族人士的至爱,他把威斯特敏斯特型的置钟放大成现在这个钟塔。
  “你知道威斯特敏斯特型的置钟吗?就是和威斯特敏斯特寺院的钟声音阶相同的报时钟。那钟声真可以用余音绕梁四个字来形容……”
  “你是说的那位皇族人士是谁?”
  “当然是衣笠王爷呀!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王爷,只是个平民百姓罢了。”
  “衣笠王爷……”
  多门连太郎惊讶地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仿佛想把对方一口吞下去似的。
  游佐三郎看到多门连太郎反应如此强烈,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喂,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衣笠王爷?”
  多门连太郎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连忙把脸转过去,可是他的脸颊却不由自主地抽动着。他只好不停地来回踱步,借以缓和自己的情绪。
  “我……王爷他……哈哈……”
  多门连太郎笑得十分不自然,就像喉咙里梗住一根鱼刺似的。
  “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认识什么王爷呢?对了!衣笠王爷为什么会离开这里?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多门连太郎眼底不经意流露出悔恨和哀愁的情感,令游佐三郎感到有些怀疑,他先是不解地看着多门连太郎,但是随即便发出嘲讽的笑声。
  “我哪儿知道王爷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总之,他是斜阳族的一员,到了战后自然是要没落的。喂,你是怎么回事?瞧你这副模样,难道你真的认识衣笠王爷?”
  “我叫你别乱讲话,你听不懂吗?”
  “是啊!就算他还活在世上,也不可能和一名前科犯交往啊!喂!说真的,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别墅’的?”
  闻言,多门连太郎简直是跳起来面向游佐三郎。他那英俊帅气的脸庞扭曲了,简直像是要喷出火来。
  游佐三郎见状,不禁吓得倒退两三步。
  但是多门连太郎立即就意识到对方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男子,哪里承受得起自己的一击。况且跟这种人计较,实在有损自己的风度,于是他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苦笑道:
  “我们不是说好不再提这件事吗?要是你说出来的话,就别怪我叫你瘪三!”
  游佐三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一边用手拭去额头上的冷汗,一边以讨好的语气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什么恶意,只是不小心说溜了嘴。不过,阿谦……嗯,不对,多门,刚才看见你在餐厅露面,倒真叫我大吃一惊呢!说到这件事也许又要惹你不高兴了,但问题是,这里可不是你这种人随便进出的饭店,你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难道又有什么阴谋?”
  多门连太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垂着头。游佐三郎等得不耐烦,于是又语带嘲讽地说:“刚才我问过女服务生,她说你在这儿等人。喂,你等的人是谁?瞧你这人模人样的装扮,还用大道寺先生的名片,对方是不是相当有钱的女人?唉!你玩弄女人的高明手腕,真可与世间少有的风流贵族唐璜媲美,这一点我可是自叹弗如哦!”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提这档子事嘛!”
  “其实我也不想提这档事,只是看你穿得这么体面,一表人才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生嫉妒。难怪女孩子会心甘情愿地被你骗,你的确称得上是后世的唐璜。”
  “你又来了……”
  多门连太郎很不高兴地皱着眉头,接着又说:
  “既然你提到这个,我也有话要说。刚才在餐厅用餐的那位妇人和少年又是什么人?”
  “他们什么也不是。一个是朋友的情妇,一个是他的孩子。喂,别想歪啊!我怎么可能看上那个老太婆……”
  “哈哈!是你自己说的,我根本没这个想法,看你的态度也知道那个好人不对你的胃口。记得你以前在红来酒馆遇到喜欢的女孩时,简直就像着了魔似的,老是跟前跟后,哪像现在……唉!你们这些斜阳族就是喜欢装模作样。”
  游佐三郎阴沉的瞳孔里,蓦地燃起一丝怒火。但是他立即掩饰自己内心的愤怒,语气圆滑地说:“喂,阿谦,啊……多门,我实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这件事?”
  多门连太郎故意装不懂。游佐三郎则抿着嘴,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
  “喏,听清楚了,我不知道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可是接下来不论我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希望你能装作没有看见。不,应该说,我希望你能装作根本就不认识游佐三郎这个人。”
  “也就是说,要是别人知道你在红枭酒馆的所作所为,就会惹祸上身?”
  “嗯,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对了,游佐,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要相亲?”
  游佐三郎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多门连太郎只好苦涩地笑道:
  “游佐,如果是为了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对别人的私事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
  “当真?”
  “我难到还会骗你不成?非得和你相亲不可的女孩子,想必也是可怜得很,所以我根本没兴趣知道这种事。”
  游佐三郎的眼中又燃起怒火,但是他随即压抑下来,狡猾地歪着嘴说道:
  “算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但是你得遵守约定,到时候看到我千万得装作不认识哦!”
  多门连太郎嘲讽似地笑着说:“原来这也是一种交易啊!”
  “是的,的确是一种交易。你有异议吗?”
  多门连太郎想了一会儿说:“没有,没有异议。”
  游佐三郎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多门连太郎犹豫了一会儿,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游佐三郎说道:“游佐,老实说,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什么事会让你这么没自信?既然你选择在这么豪华的饭店跟对方相亲,想必对方应该也是个大家闺秀吧!再说,以你高明的手腕,就算在红枭酒馆的所作所为全都暴露出来,应该还是能把对方骗得团团转才对。”
  尽管游佐三郎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但他还是露齿一笑。
  “是啊,是啊!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还用得着担心吗?”
  “难道还有竞争者不成?”
  “当然,据说还是两位呢!所以从头至尾我都必须保持良好的品行才行。”
  “对方长得很漂亮吗?”
  “嗯,从照片上来看倒是挺清秀的,不过只能说是一个乡下姑娘。其实我对那位小姐倒是没什么兴趣,我真正有兴趣的是那位小姐的家世。你知道,我跟我们家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因此就算她是独眼龙、兔唇,我也会铁了心跟她结婚的。”
  “你说的乡下姑娘究竟是哪里人?”
  “哼!还不是伊豆南方的月琴岛……”
  多门连太郎的瞳孔里突然燃起一股火焰,因为他想起那封怪信里的一句话——
    只要你在那里滞留数日,便会遇见一位来自南方的
  佳丽,而那位佳丽正是你未来的妻子。
    但是请你留意,你将会有许多竞争者。
  “喂,你、你刚才说的小姐真的是来自南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对方突然气势汹汹的样子,游佐三郎忍不住倒退一步。
  多门连太郎又追问道:“你说你还有许多竞争者?”
  “你、你到底怎么了?”
  游佐三郎又后退一步,多门连太郎则再次向前逼近。
  “那位小姐究竟什么时候来?那位小姐什么时候到这家饭店?”
  多门连太郎伸出手臂紧紧抓住游佐三郎的肩膀,游佐三郎痛得忍不住哇哇叫。
  “说!那位小姐什么时候来?”
  被多门连太郎如此用力地摇动,游佐三郎的脑袋就像个拨浪鼓般摇晃个不停。
  “应该是今天傍晚到达饭店吧!刚才下田那边来了个电话,说他们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就会出发,所以到达这里的时间差不多四点左右。喂!放手啦!好痛啊!”
  多门连太郎一放手,游佐三即便踉踉跄跄地靠在墙壁上,一边喘气,一边说:
  “吼什么?你疯了吗?你究竟在想什么?”
  游佐三郎说着,还拿出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这时玄关那儿传来一阵汽车的刹车声音,游佐三郎连忙低头看了看手表。
  时针指向一点三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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