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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沟正史 -恶魔的彩球歌

_8 横沟正史(日)
“当时我跟村长有一些接触,但是不太了解他这个人,不过我后来一直在想村
长对恩田几三这个人,会不会所知甚详呢?”
“例如什么事情?”
“关于什么事情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有一次在谈论恩田几三的事情时,他曾
笑着说只要他一句话,即使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也没办法继续留在这个村子。”
“是指男人还是女人?”
“这一点我也问过,不过他没说得那么详细。”
“老板娘,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搬到现在这个地方之后,常常来这里泡冷泉,因此我们经常有机会聊天时
他提起的。在那次之前,虽然大家住在同一个村子里,但因为两边相距很远,所以
很少碰面。”
“村长什么时候搬到现在的住处?”
“我记得是去年五月底左右,梅雨季开始以前。”
“那里本来有尼姑住着吧!”
“是的,那个尼姑在昭和二十三年去世,从来那个房子形同废墟,村长就自己
……应该说是歌名雄帮他把那里整理好,然后他才搬过去住。跟阿冬分手之后,村
长更像是个离群索居的人。
对了,他说只要自己讲一句话,就有人无法留在村子里的时候……”
“怎样呢?”
“他说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什么事情?”
“村长说看情况而定,说不定他很快就会把这件事情讲出来,搞得鬼首村天翻
地覆。当时他的表情很可怕,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没有说出那件事情的内容吗?”
“没有。不过,他说跟恩田几三杀死我丈夫的事情无关。”
至于眼和七年的案子,“井筒”的老板娘阿系也说村长可能知道更多。到底其
中隐藏着什么秘密?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不禁都陷入沉思中。
顷刻间,金田一耕助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微笑着说:
“对了,老板娘,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先生以前的职业十分奇特呢!”
“啊!是啊……”
青池里佳的脸上一阵飞红。
矶川警官解释说:
“金田一先生直到刚才才知道你丈夫是电影旁白解说员。”
“是。”
很明显的,青池里佳不想谈论这个问题,可是金田一耕助很开心地笑着说:
“老板娘,刚才矶川警官讲的时候我才想到,昭和七年时我二十岁,前一年刚
从乡下中学毕业,来到京都就读私立大学,在神田租房子住。当时有声电影渐渐盛
行,从事电影旁白解说员工作的人就开始失业了。”
金田一耕助说得眉飞色舞,青池里佳仿佛也感染到活泼的气息。
“金田一先生还记得当时有部叫‘摩洛哥’的电影吗?”
“嗯,我记得,由史坦巴克导演,加利·古柏跟戴特莉主演。”
“是的,那部电影昭和六年的时候在神户演出,看到那部电影的时候,我丈夫
跟我都觉得这下子完蛋了。”
“那是有声电影早期的名作。”
“是名作没错,不过那是派拉蒙电影公司第一次制作电影字幕,以前虽然有有
声电影,可是声音太小,仍需要电影旁白解说员;但自从‘摩洛哥’这部电影问世,
不仅派拉蒙电影公司,其他的电影公司也开始制作电影字幕,这么一来,电影旁白
解说员这种职业可以说完全被淘汰了。”
“那么对老板娘来讲,‘摩洛哥’这部片子简直就是可恨至极?”
“的确,战后史坦巴克来日本,以亚纳达罕岛为背景,拍了一部稀奇古怪的电
影,我在报纸上看到它的评论不好,觉得很开心,还一个人喝酒庆祝呢!”
“哈哈哈……老板娘也是个性情中人呢!”
“我当时真是既难过又悲哀。双名雄出生那一年,他好不容易升为主任,我正
高兴的时候,却出现了有声电影……如果有声电影不出现的话,我就不用回到乡下,
如果没有回乡下,我丈夫就不会死得那么惨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十分痛恨有声电
影。”
看到青池里佳满脸的泪水,金田一耕助歉疚地说:
“真是抱歉。不过,你先生回到村子打算做些什么?种葡萄吗?”
“不,他虽然是在这里出生,但却是做文职工作的人,要他当农夫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我们之所以回来这里,其实只是要把我安顿在这里……”
“老板娘,把你安顿在这里之后,源治郎打算做什么呢?”
看来矶川警官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他很惊讶地看着青池里佳问。
“是这样的……”
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吧!青池里佳的泪水像决堤的河水,滥流不止。
“他打算要去满洲。”
“去满洲?”
矶川警官看了一眼金田一耕助,接着说:
“老板娘,你以前怎么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是吗?如果我没说的话,一定是你们没有问,我并不是故意要隐瞒这件事情。”
“然后呢?”
金田一耕助对矶川警官使眼色,要他别再追问,然后催促青池里佳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源治郎打算自己先去满洲,等一切打点好之后再叫我
去,所以先带我回来鬼首村,准备让我寄住在‘龟之汤’。
这里虽然是我先生出生的地方,可是对我来讲却是个陌生地,刚开始做很多事
情都不顺心。”
“啊!那是体第一次来鬼首村吗?”
“是的。我和源治郎是恋爱结婚的,以前我就听说他父母对这件事很不高兴。”
“你跟你先生结婚之前,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青池里佳沉默半晌,注视着金田一耕助的脸说:
“从事寄席(注:即“走唱”)的工作。”
“奇席?”
“是的,就是‘色物席’。我不知道在关东怎么称呼从事这种工作的人,不过,
我们这里称为‘女道乐’,也就是跟五、六位年轻女孩一起出席,锵锵锵地弹奏三
味线,轮流弹唱博多民谣。佐野民谣等等。我从十六岁那年开始,就一直从事这种
工作。”
青地里佳注视着金田一耕助的眼里已经没有泪水,不过她的眼中充满一抹无法
言喻的哀愁。
“我就是从事这种工作的女人,也难怪他父母不喜欢我。还好歌名雄当时已经
三岁,他的天真可爱让每个人都喜欢他,加上哥哥他们夫妻没有小孩,因此他父母
的心也渐渐软化了,于是商量把我寄放在这里,直到生完小孩。
当这件事情谈好的时候,如果我丈夫马上就出发去满洲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桩
惨事了,可是他没去。”
“他为什么没有去呢?”
“面对一个陌生国度是不能说去就去的。源治郎的艺名‘青柳史郎’有段时间
很响亮,他不断去大阪寻求援助,当时大阪最红的是一个叫里见义郎的人,他的收
人很多,可是做这一行的花费也多。
源治郎去拜托他之后,工作还是没着落。至于‘龟之汤’这边,他因为已经把
我们母子寄放在这里,也不好连他去满洲的资金都要家人帮忙出,不料在这段拖拖
拉拉的时间里,竟然出事了。”
青池里佳的话有如春蚕吐丝般,顺着舌头一字一句地溜出来。
这些事情对说话者本身而言,是一段无比悲伤、难过的回忆。
可是在她细而清澈的嗓音,加上适当抑扬顿挫的诉说下,给予听者一种无与伦
比的快感。
正当金田一耕助想开口询问发生惨剧当天晚上的情形时,很不巧的,御干进来
了。
“老板娘,歌名雄从刚才就一直在等你。”
青池里佳听了,很惊讶地动一动身体说:
“啊!我真是的,怎么一说就说了这么久。”
原来取名雄要骑脚踏车载青池里佳去由良家,所以才回来接她。
她一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
育池时佳慌忙站起来说道:
“对了,警官、金田一先生,你们昨天晚上见过由佳利了吗?”
“还没,昨天晚上没空去看。由佳利怎么了吗?”
“不是由佳利,而是由佳利的经理,那个叫什么名字的男人
“你是说日下部是哉吗?”
矶川警官眼神敏锐地看着青池里佳的脸。
“对、对!你们还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吧?”
“还没见过,日下部是哉这个人怎么了?”
青池里佳好象想到什么似的,看了矶川警官跟金田一耕助的脸半晌,然后转移
视线说:
“没什么,我真是太失礼……我先失陪了。”
她好象要逃避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询问的眼神,急忙转身走出去。
父亲的秘密
金田一耕助送走青池里佳,请御干铺好床后,便沉沉睡去。
当他一觉醒来,只见竹帘外雾气弥漫,树上的茅绸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接着,他发现旁边的矶川警官不见了,看一眼枕边的手表,已经五点多了,金
田一耕助慢慢地抽起烟来。
就在这时,走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您醒了吗?睡得还好吧!”
御于用身前的围裙擦拭额头的汗水。
“是啊!托你们的照顾,才能睡得这么好。对了,矶川警官呢?”
“刚才派出所的木村刑警来找他,好象说是冈山县那边来了一位很了不起的医
生。”
“什么时候来的?”
“两点左右。”
这么说,矶川警官根本没怎么睡嘛!
“当时他们有叫金田一先生,可是您睡得很沉,他们就说让您继续睡,请您一
醒来马上过去。这里有脚踏车,您……”
“啊哈哈!我有脚踏车骑啦!对了,在哪里进行解剖呢?”
“在本多医生家的手术室。”
御干坐在他身旁,吸了一口气说:
“金田一先生,解剖到底是什么?”
“御干,你最好不要听,否则待会儿会吃不下饭。我现在就出发吧!”
金田一耕助说着从被子里跳起来,换上一件皱巴巴的衣服说:
“对了,老板娘和歌名雄呢?”
“他们下午一起去由良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样吗?今晚大概要守灵吧!”
“是的,但……不是说要解剖泰子的身体吗?”
“在那仪式开始之前就会结束的。因为警方已经知道死因是勒死的,解剖只是
一种形式罢了。对了,里子在家吗?”
“她在仓库里。不过,她在考虑要不要去泰子那里一趟,要是她去了,就只剩
下我一个人。”
御干的表情好象要哭出来。
“不要紧啦!你用不着害怕。”
金田一耕助柔声安慰着。
刚发生一桩不可思议的凶杀案,御干一个女人家又独自住在远离人群的大房子
里,也难怪她会害怕。更何况,这里又离多多罗放庵的住处最近。
过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用冰水洗完脸回来,看到御干神情害怕地整理床单,
他边穿上裤子边说:
“御干,从后面去好象比较快,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后门打开?”
“好的,脚踏车也放在后面的仓库。”
后面的仓库里有全套的农具,歌名雄似乎很爱干净,只见所有工具都井然有序
地排放在各自的位置上。仓库内还有两辆脚踏车,一辆是男用的,一辆是女用的脚
踏车,另外还有三台手推独轮车。
金田一耕助帮助御干从独轮车后面把脚踏车推出来,来到外面时,里子正好从
仓库的窗户往这边看。
金田一耕助对她微微一笑,里子也默默低头行礼。
御干跟着他来到外面,问道:
“金田一先生,今晚的晚餐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就算要回来这里吃,也只要吃个泡茶饭就可以
了。
金田一耕助离开“龟之汤”的后门时,正好是五点半。
从那里到六道过是上坡路,而从六道过到“樱之大师”的后面是下坡路,金田
一耕助神情愉快地骑着脚踏车往目的地前进。
他一想到昨天晚上老婆婆跟可怜的泰子两人在这条路上,往反方向爬上去时,
就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但是稍早以前,辰藏为什么不走这条近路呢?
在到达“樱之大师” 后面以前,会先看到一面约二十间(约36.4公尺)长的
土墙,土墙里面有一扇打开的木门,门旁挂着一个灯笼,旁边有一块木牌子,上面
写着:
仁礼家通用门
由覆瓦土墙的稳重结构来看,似乎在夸耀着仁礼家的富裕与权势。
金田一耕助从映着树影的“樱之大师”后面来到村路上,将“樱之大师”跟狭
窄村路隔开的地方,正好有一片竹丛,这正是里子昨晚躲藏的竹丛。
这里分成四条路,一条是金田一耕助现在走的捷径,另一条是往上走到秤屋葡
萄酿造工厂的路,还有两条是连结村子中心区与“龟之汤”的村路。站在交叉点上
往丘陵看去,可清楚看见道路因山崩而交通中断,再过去一点则是整片的稻田。
本多医院就在派出所限“阵屋遗迹”旁边,前面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便衣刑
警和警官们也进进出出的。
金田一耕助在加藤刑警的带领下来到病患候诊室,矶川警官表情紧张地和泰子
的哥哥——郎说着话。
“矶川警官,我来晚了。”
“金田一先生,你来得正好。”
“解剖结束了吗?”
“正在对面的手术室进行中。”
矶川警官用下颚指了指对面的手术室。
“金田一先生要过去看看吗?”
“不用了,事实上……俄很胆小。”
“我们也一样,解剖那种事情啊……啊哈哈。”
他摸着没几根头发的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严肃的表情,
张望一下四周才小声地说:
“金田一先生,我们现在获得一个重要的证据。”
“重要的证据?”
金田一耕助也跟着小声起来。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这个人吧!他是被害者的哥哥敏郎。”
“早上在瀑布潭见过了,请节哀顺变。”
金田一耕助低头行礼,表达诚挚的哀悼之意。
敏郎笨拙地点点头。他身上穿着工作服,金田一耕助发现他的脖子其短无比。
“敏郎说他发现这个东西,刚刚才送过来。”
矶川警官从开领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半纸(注:“半纸”是一种日本纸,用
于习字、写书信),纸张已经皱掉了,当金田一耕助把折成八折的半纸在膝盖上摊
开来看的时候,不禁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上面写着:
寨子:
如果你想知道你父亲死亡的秘容,今晚九点请到樱之大师的后面,我要告诉你
一个巨大的秘密。
放庵
“敏郎先生,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这位警官要我去找找看是否有任何跟这次案子有关的证据,于是我跑去泰子
房间找,结果发现桌子上的电影杂志里面夹着这张半纸。”
“只有这张半纸吗?有没有信封之类的东西?”
“这……只有这张半纸。”
敏郎似乎有些犹疑地自言自语着。
金田一耕助再度看着那张半纸,上面用毛笔写的字迹好象酒精中毒的患者写的
字一样,抖得很厉害,令人很难看得懂。
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交换一个眼神之后,多多罗放庵总是发着抖的右手顿时
浮现在他脑中。
“敏郎,你父亲确实是在昭和十年去世的吗?是因为生病吗?”
“是脚气冲心……
“是哪位医生诊断的?”
“是这里的……这里的老医生……”
“脚气冲心,那他死亡的时候很痛苦?”
“是的……他抓着榻榻米……这里的医生帮他打了好几针……”
敏郎讲话时嘴巴总是念念有词,话尾也含糊不清,眼睛还向上翻看着对方。
“矶川警官,敏郎说的医生,是要本多医生带话给你的那位吗?”
“是的。我正想等解剖结束后去问那位老医生。敏郎,你觉得呢?你父亲的死
有什么秘密吗?”
敏郎缓缓摇着头说:
“我根本没想过这种事情……因为他好象很痛苦……”
敏郎想起当时的情景,似乎觉得有点疑惑。可是他口中仍然念念有词,语尾含
糊不清,神情担心地看着金田一耕助膝盖上的半纸。
“死亡时间是昭和十年的什么时候?”
“这个月十日是他的忌日……”
“刚好天气正热的时候。”
“听说那种病最怕热。”
敏郎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警官。”
“是。”
“泰子的尸体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家想在今天晚上守灵……”
“解剖很快就会结束,等解剖结束后,泰子的尸体就会送回你们家。”
敏郎缓缓地摇动他的短脖子说:
“那个……我妈妈有话……要我转告警官……”
“什么事?”
“那个……”
敏郎眼睛上翻地看着金田一耕助的脸说:
“她从‘龟之汤’的阿姨那里听到这位先生的事情,她说希望两位今天晚上到
我们家去,想请你们吃顿饭,顺便还有事情要告诉你们……”
矶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迅速交换一下眼神,说:
“那就谢谢了,等这里的事情一结束我们马上过去,麻烦你们了。”
“那……我先走了……我先回去告诉妈妈,解剖结束后,麻烦你们派人来说一
声,我们会马上来接你们。”
敏郎缓缓走出本多医院的大门,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加藤刑警在一旁说:
“警官,事情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金田一耕助再度仔细看一遍那封信说:
“看这张半纸的折法,不像是邮寄来的。如果是用横式信封装的,就另当别论
了。”
“加藤,你立刻去放庵先生的屋子里查看看,是否有有跟这张一样的半纸?”
“嗯,我记得好象有一帖多(注:一帖半纸有二十张)跟这张相同的半纸。”
加藤刑警出去后,金田一耕助问道:
“警官,立花警官呢?”
“他跟着进去看解剖……年轻人体力总是比较好嘛!”
所谓“说曹操,曹操到”,立花警官正好从手术室出来,他一脸苍白地跑进厕
所去。这时候是六点半,泰子的尸体解剖完毕。
这次解剖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只不过更进一步确定死因是勒死的。
绪方博士跟助手解剖完立刻回冈山,大伙忙乱了一阵子,将泰子的尸体运走之
后,金田一耕助才见到老医生。
老医生年约七十多岁,长长的白发从后面绑起来,看起来跟横山大观(注:日
本画家)有点像。
老医生一脸怀念地看着矶川警官,不过当矶川警官拿出半纸给他看,他立刻惊
讶得瞪大双眼。
立花警官也很惊讶,他狐疑地看着矶川警官跟金田一耕助,并纠缠不休地追问
矶川警官为什么会有这封信,是谁拿来的……等等问题。
“老医生,你对这封信有什么看法?”
矶川警官应付过立花警官的问题之后,面对老医生说:
“矶川警官,你是指卯太郎先生的死因吗?”
“是的。这个……刚才根据卯太郎先生的儿子所说,他是死于脚气冲心,对不
对?”
“矶川警官,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他的确是死于脚气冲心。他们家每一
代的长相都不好,像敏郎的脸色那么苍白,就证明他心脏不好。不过,这封信真的
是放庵先生的笔迹吗?”
“您觉得呢?放庵先生的右手可以握笔吗?”
“也不是不能握笔啦!不过要用右手写字的话,还不如用左手写来得快。”
老医生把那封信还给立花警官说:
“矶川警官,不管怎么说,卯太郎的死因绝对是脚气冲心没有错。你也知道,
昭和七年那件事让他非常痛心,那是个很大的打击。”
“老医生觉得放庵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嘛……”
老医生露出困扰的表情说:
“我不太喜欢道人长短,不过老实讲,我并不喜欢他。他年纪大我五岁,看起
来一脸达观的样子,但我总觉得他好象是冷眼看人的缺点,这是我个人的感觉。”
本多老医生的见解和“井筒”老板娘阿系,以及“龟之汤”老板娘青池里佳雷
同。
总而言之,多多罗放庵这个人似乎是个有些怪癖的人。
第十三章 意外的发现
由良家的老婆婆
晚上八点,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来到由良家,屋内已经挤满守灵的客人。
这附近房子的建造方法称为“三间流”,通常在南侧盖了十叠(注:一叠相当
于一张榻榻米大小)、六叠、六叠三间房间,背侧隔着一扇水门,紧连着八叠、六
叠、六叠三间房间,村民的梦想就是希望能住这种“三间流”的房子。
一家人平日的生活起居大都在北侧房间,遇上事情时便拿掉水门,就可以变成
四十叠以上的大房间来使用。
由良家除了这栋“三间流”的房子之外,还有一间偏屋,那间偏屋与北侧八叠
大的房间有走廊相通,老夫人五百子就住在那里。
今天晚上,由良家只打开南侧三间房间,在十叠大、有壁橱的那个房间设置祭
坛。
泰子的头朝北方躺在祭坛边,三三两两守灵的客人聚集在一旁,村民特有的高
亢声调让人感觉很嘈杂。
守灵的客人之间摆放着一些盛装榨油豆腐皮寿司的大盘子,以及凉拌黄瓜的大
碗,在座客人可以随意取用。
由良家虽然是即将没落的家族,但还没有面临战后食、住缺乏的问题,不需靠
典当物品来度日。此刻,桌上摆放的酒瓶、杯子和配置的餐盘、烟灰缸都是上等货。
乡下地方缺乏娱乐活动,有时候,别人家的“不幸”也是一种很好的慰藉。住
在喜欢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村子里面,不管是礼金或奠仪,都是不可或缺的花费。
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抵达由良家时,正好诵经结束,大家一看到他们俩,都
惊讶得停下手中的动作,互相对望着。
矶川警官与金田一耕助在荣子的带领下,沿着屋侧走廊来到里面的十叠大房间。
他们首先对着祭坛烧香,然后矶川警官拿出两人署名的奠仪,教子见状,立即
十分惶恐地行礼。
跪坐在泰子遗体旁边的,除了三位真言宗的和尚以外,还有敦子跟敏郎夫妇、
敏郎的妹妹夫妻俩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另外还有个干瘪的老婆婆,她在一旁数着念
珠,吸引了金田一耕助的视线。
这位就是目前掌担由良家的八十三岁老婆婆,也就是敦子的婆婆——五百子,
她绑起一头雪白的头发,脸上布满皱纹。
男人都穿着有家微的罩衫,女人穿着丧服。
“我将金田一先生、矶川警官安排在另一个房间用餐,现在还在准备中,请稍
等一下。”
敦子的态度十分庄严肃穆。
“真是麻烦您了。”
矶川警官有点不知所措,他不自然地并拢穿着短裤的膝盖,不时挥动着扇子。
金田一耕助简单地说一些吊唁词之后,开始张望四周的事物。
仁礼嘉平因为早上和敦子发生冲突,因此没有过来吊唁,不过仁礼家的继承人
——直平正跟本多医生、辰藏等一起喝酒。他跟仁礼嘉平长得很像,身材十分高大,
虽然已经三十六岁,却给人一种轻松、闲适的感觉。
他的头发整齐地左分,身穿碎花上衣,罩上一件黑色罩衫。
这时候,辰藏不知道在他耳朵说些什么,只见仁礼直平摇着白扇子的手停了下
来,笑着向金田一耕助点了点头,金田一耕助也慌忙回礼。
直平的弟弟——胜平跟歌名雄、五郎他们一起坐在最下座,他们这几个人经常
进进出出做些杂事,很少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只有取名雄从来没有离开过位置,他的工作服已经脱掉,换上一件干净的开领
衬衫,以及烫痕清晰的斜纹裤。
歌名雄拥有五尺七寸的匀称身材,轮廓深刻的五官在这一群人中显得出类拔萃,
只不过他现在有点精神恍惚,大概是泰子的死让他极度悲伤吧!
“矶川警官、金田一先生,你们也来啦!”
矶川警官跟金田一耕助一回头,看到青池里佳两手抱着酒瓶笑着。
“啊!老板娘,辛苦了。”
“哪里,真是招待不周。夫人正在那边帮金田一先生、矶川警官准备食物,你
们先喝一点吧!敏郎,帮他们两位准备杯子。”
“麻烦你了。”
敏郎从餐盘上拿起两个杯子,他的妻子荣子也将醋渍小黄瓜分一点在小盘子里。
青池里佳帮他们俩斟酒,将酒瓶放在餐盘上说:
“敏郎,你在这里陪他们一下,金田一先生、矶川警官,请慢用。”
青地里佳从十六岁开始从事走唱工作,对于这种场合自然能应付自如。
“谢谢。”
矶川警官把杯子放在餐盘上,对五百子说道:
“老夫人,好久不见,您的身子还是很硬朗啊!”
八十三岁高龄的五百子惊讶地看着矶川警官的脸回问: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啊哈哈……都已经是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也难怪您会忘记。昭和七年发生凶
杀案的时候,我们曾经见过面。我叫矶川,当时担任警官……”
“你这么一说,我就记起来了。对了,听说你还常常到‘龟之汤’,真是令人
怀念啊!你也这么健康,真是太好了。”
“老夫人,哪里、哪里,我是很想健健康康的,可是到处都出毛病,身体已经
不行了。”
“呵呵呵!”
五百子满是皱纹的嘴角往上一扬。
“不可以讲这种泄气话,跟我这种犹如风中残快的老人比起来,你还早得很呢!
你今年几岁?”
“老夫人,我们就别再提年纪这档事儿了,反正要到一百岁还早得很呢!”
“的确,我也想活到一百岁。”
五百子非常开心地说:
“对了,矶川,那位年轻人是谁?”
一听到年轻人这三个字,金田一耕助不禁苦笑起来。
原来在八十三岁的五百子眼中,金田一耕助还算是个“年轻人”。
“啊!老夫人是说这一位吗?他叫金田一耕助,是有名的私家侦探。老夫人有
看报纸吧!冈山县狱门岛、八墓村在战争结束后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都是他破的
案子。金田一先生,这位是五百子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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