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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沟正史 -恶魔的彩球歌

_2 横沟正史(日)
“龟之汤”的成员有老板娘——青池里佳,以及儿子歌名雄、女儿里子、女服
务生御干四个人。不过每逢农闲时期,来泡澡的客人多的时候,便会雇用临时女服
务生。
青池里佳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左右。
根据矶川警察所说,青池里佳的丈夫源治郎在昭和七年被杀害的时候是二十七
岁,而这对夫妻相差三岁,那么今年是昭和三十年,因此她今年应该是四十八岁。
可是她的外表比实际年龄老多了,怎么看都不像未满五十岁的人,但也不至于
老到步履瞒的地步。
青池里佳是个身体高瘦,乍看之下很丰丽的女人。
她平常穿着简单朴素的服装,头发整齐地盘在头上。每当她到金田一耕助的房
间时,总会换上和服,态度显得非常谨慎有礼。
青池里佳有京都女人的细长眼睛、瓜子脸,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可是,她的
脸庞不时闪现一抹黑暗而忧郁的阴影,话也很少。
或许就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
她的儿子歌名雄今年二十六岁,在附近城镇读到高中毕业。
金田一耕助对歌名雄这位青年很感兴趣。
歌名雄高中时代是个棒球投手,一副五尺七寸的好体格,加上他遗传到母亲的
细长眼睛、轮廓深刻的五官,很难不令人多看他几眼。
除了家传事业——“龟之汤”以外,他还种田,并在后山种葡萄。由于时常在
户外劳动的关系,他的肤色十分黝黑。
除此以外,歌名雄还拥有天生的好嗓子,每次在葡萄园工作时,活泼动听的歌
谣总会自他的口中传出。
他简直就是村中的“罗密欧”,年轻女孩们都很喜欢他,这也使身为母亲的青
池里佳备感辛苦。
由于鬼首村出了大空由佳利这个大明星,整个村子连同附近一带的青年男女都
很迷恋爵士乐。
这附近的盂兰盆会(注:中元节庆祝会)不像东京那般热闹,但还是计划邀请
大空由佳利参加,举行盛大的歌唱大赛。
歌名雄的妹妹里子是在父亲被杀的第二年——昭和八年出生的,今年应该是二
十三岁,不过金田一耕助还没见过她。
“龟之汤”这栋平房建筑,青地里住一家人住在那一侧,连着走廊有一间仓库,
里子总是关在那间仓库里面。
有一天傍晚,金田一耕助散步回来,直接从后门进去,碰巧看到一个年轻女孩
自院子里飞也似地冲进仓库。
金田一耕助想起矶川警察谈到青池里佳的女儿——里子时,便皱着眉头没有多
谈的神情。
如今看她那么恐惧地想要避开人,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那天晚上,金田一耕助向拿晚餐来的女服务生御干询问这件事情。
“今天傍晚,我在院子里看到一位年轻女孩的背影,她就是里子小姐吗?”
“是的,您见过她啦?”
“嗯……也不能说见过,只是匆匆看到背影一眼而已,她一直住在那间仓库里?”
“嗯。”
御干大约二十七、八岁,原本嫁到附近的农家,因为跟婆婆处得不好而逃回来。
但是娘家有嫂嫂当家,她没理由留在那里,于是拜托青池里佳,来到“龟之汤”
当女服务生。
尽管青池里佳的管教很严格,可是御干这女人生性轻浮又爱讲话,其他人根本
受不了她。
奇怪的是,她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回答问题时有些支支吾吾,大概是青池里
佳禁止她谈这件事情吧!
“年纪轻轻的怎么把自己关在仓库里不出门呢?”
“因为里子……体弱多病。”
彻干还是有点犹豫,不太敢说。
“她生什么病?”
“呃……心脏不好!她只要稍微走一下,就会喘个不停。”
(是心脏瓣膜症吗?
医学上认为,怀孕中的母体如果过度劳累或遭遇精神上的打击,就会影响胎儿
的心脏。
如果只是这样,也不用害怕见人啊!)
“那么里子小姐一整天在仓库里做什么呢?”
“这……”
御干转着膝盖上的盆子,想了一下才歪着脖子说:
“大概是读书吧!她是个很喜欢看书的孩子。”
“看什么样的书呢?”
“这……”
御干浮起一抹暧昧的微笑,不再答话。
金田一耕助正想继续发问的时候,御干却反问道:
“看起来金田一先生很担心里子呢!您来这种多下地方住不觉得无聊吗?”
“我就是来这里享受‘无聊’的,这种‘无聊’会增长寿命。”
“您真悠哉啊!最近有钱人似乎变多了。”
金田一耕助本来想说:“如果有钱的话,就不会来这种乡下地方了。”可是转
念一想,又觉得这样讲可能会伤害到“龟之汤”。
之后不管他再怎么询问里子的事情,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金田一耕助改
变话题说:
“对了,大空由佳利还没来吗?整个村子都在谈论她的事情哩!”
他本来想要转移御干的注意力才提这个话题,不料御干的表情竟倏地一变。
“那种人……”
她的声音十分尖锐,像是很不屑地吐出脏东西似的。
“我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有人为了那种女人如痴如狂?”
从她皱着圆而小的鼻子,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来看,御干似乎对大空由佳利很
反感。
“御干,你见过大空由佳利吗?”
金田一耕助小心翼翼地询问。
“很久以前,她疏散来这里的时候见过一次。大空由佳利是个肤色很黑的脏女
孩。”
御干好象看到脏东西一般皱起眉头。
“她开始走红之后,你就没再见过她了?”
“因为她从来都没回来这里过。不过,我看到她登在杂志上的照片,还露出胸
部跟屁股,竟敢那么无耻……虽然这是她的自由,但我还是觉得很丢脸。哼!她也
不过是锭前屋女孩生下的私生女。”
“锭前屋的女孩?”
金田一耕助再度确认一次说:
“听说由佳利的妈妈是打铁店的女儿?”
“不是啦!锭前屋是屋号,这附近的人家都有屋号,像我家就叫笊屋。”
金田一耕助这时候并不在意由佳利家的屋号是什么。
等他发现“屋号”具有重大意义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被杀死了!
“金田一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事?”
“你觉得女人可以袒胸露乳地拍照吗?”
“还不坏啦!毕竟我也是个男人嘛!啊哈哈……”
只见御干瞪着金田一耕助,生气地说:
“哼!好色。”
顷刻间,御干又想起什么,突然恢复温和的表情说:
“不过男人都是这样,连歌名雄那样的人也很迷恋那个女人。”
御干收拾金田一耕助吃完的餐具,接着说:
“金田一先生,若有什么事情请按铃。”
她表情无奈地离开金田一耕助的房间。
突然金田一耕助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他不想再戏弄御干,只是默默地目送她的
背影离开。
偶遇
现在住在“龟之汤”的客人只有金田一耕助一个人,他正独自享受着不被任何
人打扰的悠闲时光。
前面曾经提过“龟之汤”位于鬼首村外,距离最近的人家也有半里多,后面紧
临着小山丘,山丘上有整片的葡萄棚,棚上挂满琉璃色的葡萄串,躺在打开门的房
间里面,新鲜果实的气味就会飘散过来,还有很久不曾听到的布谷鸟叫声,连绵不
断地鸣叫着,引人入睡。
金田一耕助来到这里,并不想重新探索二十几年前的往事。
所以他将矶川警察说的事情放在心底,不想详细调查。他几乎都关在“龟之场”
里面,偶尔看看书,整理一下自己处理过的案件。
之外,他整天闲逛,享受着闲散的生活。
即使是悬间散步,他也没有往村子的方向走去,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山的葡萄园
里闲逛。
尽管如此,金田一耕助来到“龟之汤”以后,还是遇到很多人,并且跟其中一
人交往频繁。
除了“龟之汤”的居住者之外,第一个跟金田一耕助打招呼的是多多罗放庵。
金田一耕助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他去公共浴场人浴的时候,正好遇到多多罗放
庵。
公共浴场限宿舍之间有走廊相连,也可以从院子里直接进去。
那是一座尖顶的宽广木建筑,分成男浴场跟女浴场。一进入里面,木板地面堆
放着很多笊篱(注:竹子做的水中捞物器具,形状像蜘蛛),墙壁上也慢着斑驳破
旧的镜子。
打开玻璃门,内都是灰泥墙的浴场,浴场最里面有十坪大小的浴池,当时多多
罗放庵的光头正浮在水面上。
金田一耕助只跟他行了一个注目礼,就马上潜进水里面去,但是他心里暗暗猜
测这个人可能就是多多罗放庵,因为对方那张松弛的脸庞,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
觉。
一到冬天,这里必须用柴把水烧沸,可是夏天时节客人稀少,因此还是维持冷
泉。
这个时间入浴是免费的,金田一耕助悠闲地享受着水温适中的冷泉。
“对不起,请问你是矶川警察介绍来的那位先生吗?”
金田一耕助正在啪啪地弄着水,多多罗放庵竟然主动跟他搭讪。
“是的,我叫金田一耕助,请多指教。”
“哪里,我是多多罗放庵,现在已经是个远离世俗的人了。你跟矶川警察是什
么关系?”
“只是普通朋友。”
金田一耕助含糊地回答。
多多罗放庵不太在意,又问了一些“你哪里不舒服?”、“要什到什么时候?”
之类的问题后,才说:
“你从事什么工作?”
“我是写东西的。”
金田一耕助立刻回答,这是他每次遇到有人问这个问题时的固定答案。
多多罗放庵似乎相信金田一耕助的话,也不问他在写些什么书。
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地闲聊一阵子后,多多罗放庵从水里站起来。
“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洗。”
多多罗放庵应该有七十几岁,不过他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虽然身材矮小,肌
肉却相当发达,只是右手不太方便。
多多罗放庵每天下午都会来“龟之汤”泡澡,他跟金田一耕助在公共浴场遇过
两、三次后,两个人渐渐熟稔起来。
“待在这种乡下地方很无聊吧!有空也到我那里玩玩,我那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请不用客气。”
他热情地邀请金田一耕助,最后还告诉他如何前往。
金田一耕助从多话的御干口中得知,曾拥有八任妻子的多多罗放庵,去年终于
连第八个妻子都保不住了。
第三章 乌云笼罩
误解
接下来金田一耕助遇见的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要人物,也是目前控制整个鬼首村
的仁礼家主人——仁礼嘉平。
当他抵达鬼首村的第二天晚上八点左右,他意外听到“三味线”(注:日本特
有的三弦琴)的声音,不禁竖耳倾听。
那是有人用手指轻轻拨弄琴弦的声音,加上屋子附近的溪流声,听起来宛如雨
滴落下的叮咚声。
金田一耕助起身来到走廊,看到院中盆栽另一边的圆窗里面透出灯影,可是却
没有看到人。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还不知道里子将自己关在仓库里这件事。
起初他以为是老板娘的女儿在弹琴,可是转念一想,那边并不是“龟之汤”家
人居住的范围。
正当金田一耕助猜想是客人带艺住来这里的时候,御干刚好进来泡茶。
“有其他客人投宿吗?”
“是的。”
御干笑着回答。
“是什么样的客人?外地来的吗?”
“不是,是仁礼家的老板。”
金田一耕助听了,不禁睁大眼睛。
“您认识仁礼家的老板?”
御干看到金田一耕助的神色,露出探询的眼神问道。
“不认识,只听说他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对了,谁在弹三味线?是……艺伎
吗?”
“不,是老板娘在弹。”
金田一耕助惊讶得大声说道:
“老板娘在陪仁礼家的老板?”
“是的。”
“还有别人在场吗?”
“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
“仁礼先生经常来这里吗?”
“嗯,常常来。”
“仁礼先生来的时候,老板娘都弹三味线给他听?”
“是的。去年仁礼先生的妻子去世了,他大概很寂寞吧!呵呵……”
御干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笑便转身离开,她好象专程来讲这些话给金田一耕助听
似的。
这段期间,仁礼嘉平几乎每三天就来“龟之汤”一次,每次来总是在那间小偏
屋里一边喝酒,一边欣赏青池里佳的琴艺。
金田一耕助第一次跟仁礼嘉平说话,还是在浴室里呢?不过,这回不是在公共
浴场,而是在内浴场里面。
就在金田一耕助来这里的第八天晚上,吃过晚餐后,他在内浴场里聆听溪流的
声音,突然间,一个男子拉开更衣室的门走了进来。
金田一耕助越过玻璃门看一眼那个男人,直觉认为他就是仁礼嘉平。
仁礼嘉平大概已经在家里洗过澡,他穿着干净的浴农,进门后便迅速地脱掉,
大踏步走进浴池。
“晚安。”
仁礼嘉平似乎早就料到金田一耕助会在这里,一双漂亮的眼睛微笑着,亲切地
主动打招呼。
他的年纪大概六十岁左右,骨架粗壮、肌肉结实,可是肌肤却柔软细致,令人
猜想不到他是个农夫。
虽然仁礼嘉平顶着一颗小平头,全身上下却很有老板的架式,态度十分优雅且
从容不迫。
“晚、晚安!”
金田一耕助慌忙回礼。
仁礼嘉平把身体浸在浴池里,哗啦哗啦地拨着水,不着边际地谈了些话之后,
突然露出恶作剧的眼神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对了,金田一先生。”
他一边笑,一边说:
“我今晚才听这里的老板娘提起,她说你是矶川警察介绍来的?”
“是的。”
“我原先以为金田一先生的名字是念做 ‘KANEDAICHI’ , 因此老板娘提到
‘KINDAICHI’时,我不知道是谁。不过今天晚上,我听说是矶川警察介绍你来的,
我才想到是你。啊哈哈!听说你自称是写作的?”
“事实上,我的确有写一些东西啊!”
金田一耕助神情紧张地拨弄着水,他没想到仁知道“金田一耕助”这个人。
“哈哈哈!写侦探小说吗?真是失礼了。”
仁礼嘉平眼睛带着笑意,继续说:
“矶川警察真是太执着了……不过这也难怪,他本来就是个尽忠职守的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田一先生,你应该听矶川警察提过二十三年前的案子吧!”
“大略知道一点。”
“当时矶川警察一直有个疑问。金田一先生,你听说过这里的老板——源治郎
被杀害的事情吗?”
“我听说过。”
“当时源治郎的头落在炕炉里面,脸已经毁损得难以分辨,矶川警察对这一点
十分怀疑。他怀疑被杀的很可能不是源治郎,而是那个骗子。不管怎么样,因为死
者的脸部已经难以辨识,所以两人都有可能。
如果被杀死的是骗子的话,那么源治郎当然还活着,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这里。
因此,矶川警察到现在还注意着‘龟之汤’的一举一动呢!”
仁礼嘉平说到这里,停下来喘一口气,接着又认真地注视着金田一耕助的脸说:
“金田一先生来这里,莫非是为了……”
“不、不是啦!”
金田一耕助急忙打断仁礼嘉平的话辩解道:
“仁礼嘉平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来这里静养的。”
“金田一耕助,原来你知道我是谁了!听说你跟放庵先生也走得很近。”
“哈哈!听你这样讲,好象我真的是来这里明察暗访,解决二十几年前那件案
子似的。”
“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真的只是到这儿来静养而已,而矶川警察也只是略微提一下以前发生过的
事情。”
“是吗?”
仁礼嘉平喃喃自语着,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金田一耕助心里不禁暗忖着。
(难道仁礼嘉平希望有人重新调查那个案子吗?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金田一先生,真是抱歉。最近刚好那个骗子的私生子要回来,我才会以为警
方又要调查那件案子的相关证据。”
“我想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不过,既然我们谈到这件事,我倒想听听当时的
状况。”
“好啊!”
“跟那件案子有关的由良家,当时是什么情况?”
“当事人卯太郎已经在暗和十年去世,由良家在战后也陆续发生过很多事情,
后来靠着种植葡萄总算撑下来。”
“由良家的未亡人——敦子还好吗?”
“她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对了,金田一先生。”
仁礼嘉平又露出恶作剧的眼神说:
“你可曾听矶川警察说过敦子有段时间跟我……啊哈哈!”
“啊!那是事实吗?”
“说起来还真丢脸!是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我要是不配合就太不解风情了。这
件事要是被我去世的父亲知道,准会挨骂的,不过我很快就跟她分手了。啊哈哈!
当时我四十一岁,正值年轻气盛,而她三十八岁……”
仁礼嘉平不好意思地拨弄着水大笑道。
不一会儿,他又恢复正经的表情说:
“总之,来我家坐坐吧!我会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你,但不会把你的事情
告诉任何人。”
当天晚上,仁礼嘉平在青池里佳的陪伴下喝了一杯酒才回去,比平常还早结束
约会。
第五任妻子
后来在白天时金田一耕助在公共浴场遇到多多罗放庵,等他第一次去拜访多多
罗放庵的住处已是八月七日的傍晚,也就是他来到这里两个礼拜之后的事了。
事后回想起来,金田一耕助那天竟然会在不知不觉间,接触到那桩凄惨事件的
第一个线索。
从“龟之汤”走路到多多罗放庵的住处,大约需要半小时,距离“龟之汤”最
近的就是多多罗家。
从多多罗家再走十五分钟左右,鬼首村整个村落就零星分布在眼前。
多多罗放庵的住处在山脚下,位于一个非常大的沼泽附近。
金田一耕助来访的时候,沼泽中开着一整片的白色菱角花,屋顶上的松树枝犹
如一把撑开的伞,松树上传来绵延不绝的蝉声。
茶室兼厨房里的炕炉已经生了火,另外有一间两坪多的房间屋顶上没有屋瓦,
天花板是用细竹子编扎起来,这屋子的年代十分久远,细竹子都已经变成褐色的。
就整个屋子的外观来看,说好听一点是“朴实无华”,但事实上是非常简陋的。
不过,多多罗放庵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只见居家四周打扫得很干净。他用装柑
橘的箱子贴上废纸,充当桌子使用。
金田一耕助和多多罗放庵就隔着这张“桌子”面对面坐着。
“金田一先生,我这里真是太寒酸了,让你见笑了。”
多多罗放庵今天不知道为了什么,似乎显得特别高兴。
“这个村子里已经没人有这样的房子!哈哈哈……”
由沼泽那边吹来的风很清凉、舒服,虽然风中夹带的沼泽臭味令人难以忍受,
不过吹久了人也习惯以后,就不会太在意。
“金田一先生,你来得正是时候。”
“哦?有什么事吗?”
“我正在想拜托人帮我忙,又怕被别人笑……正在犹豫的时候你就来了,你看
一下这个。”
多多罗放庵脸颊微红,拿出一个娇艳的桃色信封。
他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说:
“金田一先生,你来到这里已经十几天了,应该听说过我的事情吧!我这个人
从年轻到现在,已经换过八个老婆,这一点你知道吗?”
“是的,那么……”
金田一耕助一脸不解地看着多多罗放庵的脸。
“八个妻子里面有的是我不喜欢便把她赶出去,有的是她们自己厌倦而逃跑了。
年轻的时候,都是我赶人家走,五十几岁之后,就大都是她们自己跑掉的。哈哈哈!”
多多罗放庵摸了一下脸颊说:
“现在寄信来的是我的第五任妻子,她的名字叫栗林,信上说她想要重回我的
身边。”
闻言,金田一耕助不禁睁大眼睛。
(他的第五任妻子——栗林,不就是昭和七年案发当时他那位妻子吗?)
多多罗放庵没有注意到金田一耕助露出吃惊的神色,仍像小孩子般高兴地说:
“请你看一下这封信,放心吧!里面没写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金田一耕助无可奈何,只好将目光移向多多罗放庵推过来的信纸上。
信上写着流畅的文字,内容是说她年事已高,渐渐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他
听说多多罗放庵现今独自一个人生活,不知道是否可以回去跟他一起生活呢?她希
望和多多罗放彼此都把过去的恩怨付诸流水,好好地共度余生。
“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有点感动地说:
“这很好啊!”
他说着把信纸还给多多罗放庵。
多多罗放庵的眼睛发亮,说:
“你也这么觉得吗?当时我的确很恨她,但是她都已经道歉了……我正想要立
刻回信,可是你看我的手。”
多多罗放庵伸出颤抖的右手给金田一耕助看,看来他的右手已经很久没有使用
了,跟左手比起来,明显退化很多。
“我正想找人帮我代笔,没想到你正好来了。真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帮我回
信吗?”
“好啊!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金田一耕助爽快地答应了。
“真是感激不尽,那我们马上来回信。”
多多罗放庵一脸兴奋地忙东忙西,他把信纸、信封跟钢笔都放在柑橘箱子做的
桌子上。
“嗯……那我们开始吧!”
在多多罗放庵的口述之下,金田一耕助写下——
来信知悉,随时欢迎你回来。
我目前也是一个人,行动愈来愈不方便,希望我们这次能够好好在一起生活。
我的年纪大了,精神不是很好,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胡来,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希望你看到这封信后赶紧回来……
多多罗放庵虽然尽量保持威严来口述,不过从字里行间,仍能感受到他掩不住
的兴奋。
信写完,多多罗放庵重看一遍之后说:
“金田一先生,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顺便帮你写信封吧!”
他翻过栗林那封信的背面来看,上面写着:
神户市兵库区西柳原町二之三六町田样方栗林殿
金田一耕助边写边问:
“放庵先生,信上的字写得很漂亮,这是栗林的笔迹吗?”
“怎么可能!她哪会写出这么漂亮的字,她一定是跟我一样,找人代笔的啦!”
多多罗放庵因为第五任妻子即将回来,心情好得不得了,因此金田一耕助也没
有向他问那件案子的事情。
金田一耕助那天的造访仿佛只是去帮多多罗放庵写信而已。
鬼首村村民一天天的兴奋起来,根据可靠消息,大空由佳利将在十一日到达鬼
首村。
“龟之汤”的休闲室里,每天都聚集着村中的青年男女,开会讨论欢迎会的事
情。
大空由佳利回来的前一天——八月十日,是昭和十年去世的由良卯太郎老板的
忌日,青池里佳下午出门去帮忙法事。
傍晚的时候,金田一耕助越过仙人顶到兵库县一个叫总社的小城镇办点事情。
如果时间拖得太晚,金田一耕助打算在那里住一晚,他出门前跟御干这么交代。
金田一耕助到达仙人顶的时候,四周已然罩上一片黄昏暮色,仙人顶的两边开
始亮起一盏盏的灯光。
到了仙人顶的顶端,金田一耕助跟一个老婆婆擦身而过。
老婆婆的头部用手巾包成大姊头(注:左右两端裹成棱角形的包头法),背后
背着一个大方巾包,让人完全看不到她的脸,手巾下面露出一些白头发;此外,她
穿着细条纹扎腿的工作裤,脚上穿着发黄的白足袋及无跟草鞋。
不知是不是为了防止太阳照射,老婆婆的脚上缠着绑腿,手上还戴着护手套。
以上的描述是金田一耕助事后回想起来的,当时他并没有很在意那位老婆婆的
装扮。
当他们两人擦身而过之际,老婆婆头垂得更低,嘴巴喃喃自语着:
“对不起,我是栗林,我要回到村长那里了,请多加照顾。”
老婆婆用细小如蚊纳的声音说着,一步一步地拖着草鞋,往鬼首村的方向走去。
金田一耕助听到她说的话,不由得征在当场。
“啊!莫非她就是放庵先生的第五任妻子——栗林?”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的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他直接转身,一步步地往仙
人顶的另一边走下去。
这个老婆婆还跟其他五、六个人擦身而过,每次她的口中都念着相同的话;由
于她的身体始终弯曲着,加上当时天色很阴暗,因此没有人清楚看到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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