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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长_正文

_18 山冈庄八(日)
「怎么样,六尺五寸他的病势如何啊?」
六尺五寸指的正是他的儿子义龙,听说义龙得的癞病正逐渐恶化之中,似乎生命已垂危,所剩时日不多了。
「是,情况没有好转的迹象。」
长井隼人正是道三入道的亲哥哥,这个人和道三完全不同,他讲求律义,是个大好人。
「请不要说那么泄气的话,好不好?我看他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就算我再怎么,都觉得他将来没什么希望,也不用在我这做父亲的面前说他的病情没有好转,这太过分了。」
「不,我说他情况不好,也就是说,他可能会治愈!」
「不要骗我,以前得过癞病的人,从没有被治好的,大家都是这样等待著病人的死去。」说著,入道的脸皮也松弛了:「实际上,这么说的我也是在等他死啊!」
接著,他又冷笑了起来:
「这实在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以前看到刀箭,或者是图画,只要是好的东西,就想拥有。後来回过头再去看看自己拥有的东西,却又会觉得不是那么喜欢了。甚至连看都不想去看。我对那六尺五寸,也可能是如此。本来我觉得应该只要再多加些努力,就可以把他锻炼好的,但是自从看了尾张的女婿之後,我愈看就愈讨厌他,那根本是天生的资质就大不相同。」
「照你这么说,信长殿下是天下奇才啰?」
「是啊!本来觉得可以和女婿相提并称黄金的男儿,就是我的外甥十兵卫光秀、六尺五寸、喜平次、孙四郎,但是现在我觉得他们与女婿根本不能比,甚至连铜都称不上。」
喜平次龙元、孙四郎龙之,都是浓姬的同胞兄弟。
「入道殿下所说的我下明白。以前你不是认为十兵卫光秀是世界上最有希望的人吗?」
「是啊,所以说现在的看法是完全不同了,十兵卫要非常的努力才能使自己成为一个伟大的男人。然而,尾张的女婿根本是生下来就已经很伟大了。你说这怎么分胜负呢?」
「你愈说我愈不明白,不是有句话说,玉是愈磨愈光亮的啊!难道这句话是骗人的?」
「当然是,只要看看我哥哥,不是愈磨愈钝吗?」
「唉!你就这么招呼我的呀……」
「看你那成三角的眼睛,就像那挂著的瓶子。好了,你今天到此有何贵干啊?」
「对、对,我这还要往山上的城裏去,去带喜平次和孙四郎二位公子到鹭山城去,因为鹭山城的殿下希望能见见他们,让他们陪陪他。」
「什么,那个六尺五寸要喜平次和孙四郎到他那儿去啊?」
道三突然睁大了眼睛,看著照在庭院裏的温暖阳光。
「好吧,假如他们两人要去,你就带他们去吧!」
他就这么乾脆地点了点头。
「再怎么说,义龙殿下卧病在床已有一个月以上了,而且一天比一天衰弱,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到了这种时候,似乎特别眷恋自己的兄弟。所以叫他们两人去,可能是要交代一些遗言吧!」
「哥哥啊!」
道三用两手支撑著他的下巴,说著:
「同样是兄弟,但是哥哥你真是一个很幸福的人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虽然是哥哥,但却也是你的家臣啊……」
「不,这真是奇妙的组合呀,真是妙。和我比起来,我道三却是个恶魔呀!」
「你怎么这么说呢!」
「哈哈……没有关系。假如他们两个人要去就带他们去吧!但是你必须注意,不要叫他们两人被杀了。」
「什么!被杀?你是说被那个生病的义龙殿下所杀……」
「算了!假如他们就这样地被那个六尺五寸杀害的话,那么他们必然也无法好好地活在这世间,你就带他们去吧!」
长井隼人正似乎无法了解蝮的话中含义,他侧头想著,慢慢走出了千叠台馆,向山顶的城堡去了。
此时,道三入道的头脑却非常清楚,他有相当敏锐的感度,能够想像到即将发生的事。
「阿胜,跟那大好人见了面,还真是坏了我的心情,我想纾解一下,去替我拿杯酒来。」
他把妻子留在山上的城裏,在此地另有一爱妾叫阿胜。
「好的,遵命。」
才只有二十五、六岁,正是花样年华的阿胜,指挥侍女然後搬运酒肴过来,自己拿起了酒瓶,将入道的酒杯注满了酒。
「阿胜,今天天气很好,酒也特别甜。」
「这样很好啊!」
「到底,我人道也似乎不太像是个恶魔,因为我也有失手的地方。」
「馆主,你所谓的失手是指……」
「是啊,就是忘了杀一个该杀的人。所有该杀的人都杀了,就是忘了这么一个人。如果有人要来取我的首级,大概就是那个人了……」
「你这么说……到底是谁呢?」
「哈哈哈……就是那六尺五寸的笨蛋啊!他以为如果杀了我这个父亲,就可以完全接收美浓。然而,他这笨蛋却不知道,如果发生了这种事,那么这地方就全成了尾张女婿的了!真是没有半点头脑啊!」
虽然阿胜认为他通常说话都是悖於常理,然而此时听了这话之後,也感到不寒而栗。
怎么会有一个做父亲的人後悔没有杀自己的儿子呢?她一想到在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父亲,就觉得这实在是件可怕的事。
「阿胜!」
「是……是……」
「那个笨蛋居然用了这个好人为使者,叫他来迎接喜平次和孙四郎。喜平次和孙四郎也都是笨蛋,也许他们还真的就这样去探他病呢!这一去就必须小心了,因为若不是被六尺五寸给斩了,就是他们两人将那六尺五寸斩了……不论怎么说,这些都是愚蠢而没有什么大成就的事……」
入道这么说著,又把酒倒入酒杯裏,慢慢喝著。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阿浓若是个男孩,那么美浓就必定可以保住……不,说不定这样也好,因为阿浓嫁给了日本第一的女婿。」
在阳光渐渐倾斜之前,他就和爱妾这样闲谈著。现在他想在阳光未照入房屋之前小睡片刻。
当他正要入睡之际,有人急急忙忙来到他的馆舍。
66、一个错误
「报告!」
在近侍走到寝室的入口处发出喊声时,入道已经起身了。
「谁呀。谁来了?」
「是武井肥後守,他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见你。他还带著他的手下们一起来了。」
「什么,武井肥後……好吧,你就把他带到书院去吧!去告诉道空说这个馆仍必须继续警戒,不能怠慢,懂吗?」
他很平静地说著,一边让阿胜替他换衣服。
「这些笨蛋终於出事了。」
说著,他用鼻尖轻笑著。
武并肥後守助直并非以前土岐家的家臣,他原来是信州的人,被武田氏追赶,而逃到美浓,被道三入道捡来,也可以说是道三的心腹之一。
正因如此,道三以从容的态度走到书院。
「到底怎么回事啊,看你这副急促的样子。」
道三毫无防备地坐在他的对面。
「馆裏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你所谓的一件大事,是指浅井、朝仓的联军已来到这荒野了吗?」
「不是,还有比这更重大的事要向您报告。」
肥後的面色非常苍白,神情紧张。但他的眼中闪著亮光,反映出奇怪的感情。
「这么说,是鹭山城发生了什么事?」
「何止发生了事,长井隼人正从这个城到鹭山……」
这么说著,道三突然睁大眼睛,摇了摇手说:
「如果是那件事的话,并不算什么大事。」
「这……这么说,馆主已经知道了。」
「知道。是不是喜平次和孙四郎被六尺五寸斩了?」
「是的,没错。」
武井肥後这么说著,突然两手伸直在前,肩膀不停地颤抖著。
「唉!这也是意料中的事。」
「原来你心中早已察觉到了。」
「不,这也不需要我特别去察觉,这只是因为当初我忘了杀那个人的报应啊!那个笨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认定我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这难道不是件奇怪的事?」
「长井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义龙殿下的计谋,他陪伴著他们兄弟二人进入了病房之後,他们就说他快没命了,叫他把告别的酒杯分别拿给他们,而当他们各自拿起酒杯之时……」
「是义龙亲自杀了他们吗?」
「不,是杀手棒兼常,他是一个有名的杀手。孙四郎根本还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就已人头落地。他返过身又挥了一刀,就从喜平次的肩膀到胸部的地方斩了下去。」
「嗯,除了说他们笨之外,没有其他言语可以形容。就这样被斩了,连刀都还没有拔出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我想今天他会封锁这消息,说他们二人还停留在鹭山城。馆主,无论如何,请让我为你守护这个城吧,请你下令吧!」
「嗯!」道三想了想:「这是不需要的。如果那个愚蠢的人攻过来,我只要往山上走。无论那个笨蛋有多大的力量,也无法移动这座山啊!这个城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攻下,这一点那六尺五寸的家伙非常清楚。在这段期间内,尾张的女婿就会到来。唉,最後得到好处的还是我的女婿啊!」
蝮原已决定由喜平次继承他的一切,且任命其为一色右兵卫大辅。这时传来兄弟二人同时被杀的消息,但蝮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馆主!」
肥後说著又垂下了头去:
「你不能太大意啊!下是有句话说,大意失荆州呀!还是让我守城吧!对方既将他二人留在
那裏,我们今晚就一定要备战,一定就在明、後天他们就会冲过来。」
「冲过来也好啊,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我们不能太轻率,我们必须要有充分的兵粮,万一这城被包围,我们总要有万全的准备才好呀!」
「不要说这愚蠢的话,在这世上不可能有万全的准备呀,肥後!」
虽是这么回答,但道三也心动了。
这可说是因那两兄弟被斩而感到悲哀并担心著他的安危而前来恳求守城的武井肥後的话令他觉得感动之故。
(我的儿子义龙背叛了父亲,杀了自己的弟弟,而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肥後却担心自己的安危……)
但这也可看出蝮实在是已经老了。因为在这裏根本就不需要仰仗武井肥後的武力呀……
假如他们攻来,他可以往山顶上去,根本不需要出去面对,因为这山城建筑非常隐密,可说是无隙可乘,这也是入道原先的想法。
「馆主,无论如何,请让我……」
道三苦笑一声:
「好吧,假如你真的如此担心我的安危,那么就过来守城吧!但是不必运兵粮来,因为我已有万全的准备了。」
「谢谢你允许我这么做!」
「没有办法啊,你既然这么坚持,我也不得不让你这么做了……」
就这样,武井肥后带著他的三百多位兵士,就在当天晚上进入了山顶的城堡。
入道躺在床上。
已过了十一点,没有一点风,四周一片死寂。
「阿胜,你帮我揉揉脚吧!」
「……是。」
「今天中午我在闲聊时不是告诉你,喜平次与孙四郎会被鹭山城那个笨蛋杀了吗?」
「什么,被年轻的殿下……」
「这真是愚蠢的报应,不过,他们的母亲可能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在她知道之前,你什么都不必说。」
「是……是。」
「怎么,你在发抖吗?阿胜?」
「是啊……这真是很可怕,这个世界也实在太残酷了。」
「哈哈……是啊,该杀的没有杀,这也是这世上恶的修罗场吧!」
然而,他真的会攻进这千叠台馆吗?
又过了大约六刻钟左右,和入道同床共枕的阿胜,有感於四周的空气似乎过於冰冷而起身。
「阿胜,那是什么声音啊?」
「好……好像是军队声……」
阿胜吓得抓起自己的衣领。
「完了!」
一代枭雄斋藤入道道三的嘴裏第一次发出这种又悲哀、又悔恨的声音。
「我还是太粗心了,上了肥後那家伙的当……阿胜,注意听好,我听到那不是从下面攻上来的声音。」
「咦!那是我们自己。」
「不是,不是对我们有利的一方,而是上了武井肥後这家伙的当,就这么把城给他了!」
当他这么叫时,已听到从山顶向这馆裏不断打过来的枪声,接著就是四处可闻的嘶喊声。
到了外面,看到山顶上已是一片火海,将四处照得非常明亮。
两个孩子已遭杀害的明智夫人,目前不知如何,女人和幼儿……
然而,像道三这样的人物,居然没有察觉到武井肥後已倒向义龙,就如此轻易地让敌人进入他的不落城裏……
「道空啊!道空,你在哪裏?」
道三在寝室拿起一支枪。
「不要打这种无意义的战,能逃就快逃,能逃出去的就是胜利者。我可是要逃走,快!跟著我来!」
他就这么叫著冲了出去,最先杀出敌阵的就是这人称为蝮的道三。
不落之城已被敌人占领,如今万事休矣。敌人就这样从上面攻了下来,在下面又有义龙的军队等待著。这种二挟一的形势以一敌二是注定要溃败的。
到了外面之後,道三重整了部队,很技巧地躲开了他儿子义龙的主力军队,朝著义龙所在的鹭山城去了。
就像没事一样,他们只是互换城池而已。
「斋藤道三只是把稻叶山的城让给义龙,而到此地隐居起来。」
他原本就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绝对不愿意由自己的口中说出失败二字,所以他也不提说这是一场败仗。此时,他已派人快马加鞭地到他女婿信长那裏去了……
67、男人的一诺
斋藤义龙逐出父亲道三占领稻叶山城一事,不仅消息传到信长的耳裏,连信行方面也得到情报。
岳父派来的使者,在寒风中到达清洲。信长在屋内与浓姬两人一起接见这位使者。
这是道三从冈山顶逃到鹭山城的当天夜晚。
使者表情昂奋,嘴唇发紫,传达道三的话,听其言语即知是属於道三流派的。
「我想入道殿下心中自有打算,总之,我将他的话一五一十地报告便是。」
「好!好!因为蝮心中所想的事情很少人能了解。」
信长将火炉放到另一边,似乎对使者的话不十分在意。
「入道先生说他这次犯下严重的错误。」
「没错,正是如此,然後呢?」
「他说此错误无法挽回,他要我告诉你说道三就如同已经泡在味噌裏.」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又多了一道叫大入道泡味噌的菜喽!」
「然後又说,尾张那个呆瓜女婿是会派援军来,还是……他这么说。」
「唔,他说那个呆瓜到底会派援军来还是如何呢?你说呀!」
「是!他说呆瓜有呆瓜的想法,如果把自己的意思说出,可能会搅乱女婿的第六感。如此一
来,对这呆瓜可就过於失礼……」
「好!好!你别担心,你就把他的第六感告诉我吧!如果我派援军前去,会胜吗?」
「啊!这件事他也有交代。」
「什么?他也有交代?」
「是!他说女婿一定会如此问,届时,可要如此回答……」
「嗯!快说。」
「他说不论你派援军来或者不来,女婿你来或是不来,总之,这一战是注定失败的。」
「嗯!」
听到这些话的信长,也呆在原地。
按理而言,派使者前来,是要求援救的,可是他又说不管去援救与否,都注定会失败,这是
没道理的呀!
但是在一旁听著的浓姬,却异常的紧张。
「照父亲这么说,那么你去也是无济於事了。」她突然打岔。
信长想了片刻之後,却做了令人意外的回答。
「我会派大军前去救援,你就如此回去告诉你主公。」
「啊……你要亲自出阵吗?」
「是的,我是个大呆瓜,就算我这一战失败,也不会被人耻笑的。」
「殿下……」
浓姬在一旁想要阻止,但是信长却视若无睹。
「我虽然是个阿呆,但是呆瓜也有仁义,我一定会去。你要如此传达。」
「是!谢谢你!毕竟还是入道眼裏的女婿。」
使者感动的将双手置於榻榻米上,泪水潸然而下。
「但是你要记住,此事除了岳父之外,不可让其他的人知道。」
「是!是!我明白……」
「好!你快回,叫他等我去吧!」
之後,使者快马加鞭地赶回。这时的信长用手挖著鼻孔,望著捧在手上的火炉。
68、隐居
「殿下,希望你能放弃出兵之事。刚才殿下所言,阿浓实在很感激……很感激,在我心中也为你喝采著。」
「傻瓜,我在思考时,你要保持安静。」
「要是你救不了父亲,而连自己的性命都……」
「你这个女人真烦,难道连自己的生母被杀也不感到可悲吗?你难道不想为死去的两个弟弟报仇?难道你不感到气愤吗?」
「不!我当然气愤,但我深怕我所爱的殿下被讨伐,这是我所担心的呀!殿下,您想想看,
既然义龙有本事攻打稻叶山,可见他和信行公子及犬山城已连络好了。如果殿下出兵美浓,那么尾张这些想反叛的人们都会趁机造反的。」
「阿浓!」
「是……」
「你一向都像是我的军师,可是现在你所说的话却都毫无意义,我劝你还是到佛堂为母亲及弟弟们祈福吧!」
「看来!你一定要出兵了。」
「你真烦,既然大家都称我为呆瓜,那么我这个呆瓜所做的事当然是不同於凡人。」
浓姬以埋怨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丈夫。虽然心存感激,但是她实在是很想大声地痛哭一场……事实上,正如父亲道三所言,就算信长亲自前来也是很难有胜算,这即是在暗示如果这边的情况有危险的话,那么也就不要来,这也是一个做父亲的顾虑,但是却更加强了信长出兵的决心。
当然,信长也忧虑出兵之後接踵而来的各种事情是否能摆平。但是如果不在这裏寻求活路,那么在往後的人生裏,又如何去渡过更多的困苦险恶呢!因此,他想利用这次的机会来考验一下自己,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信长完全无视於浓姬的忧虑、拦阻,只是默默地思索著。
今晚冬风特别冷冽,从木曾路吹到这个平野,再吹向南方。
今夜,信行一党也正秘密地商议著有关信长是否会前去救援道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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