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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越爱越孤独

武志红(当代)
《为何越爱越孤独》
当下左右着你的动力,究竟是什么?常见的是两种:留恋或目的。
留恋源自过去,而目的着眼于未来。但是,一旦留恋于过去的美好,或关注于将来的目的,你就丢失了当下。
然而,当下永远是你直接面对的唯一。如果你不关注当下,你便是一直在浪费时间。
活在当下
一天晚上,我在小区散步。我住的小区有一个湖,湖的两侧是矮矮的山,湖的对岸也是一座小山丘。
走到湖边的小路上,我看到湖对岸有一轮满月刚刚升起,正好位于湖对岸那座小山丘的山顶。空气中有些雾气,这轮满月有些泛黄,因这幽暗的浅黄色,这轮满月,和这湖、这些小山以及湖边的垂柳都有了一种怀旧的味道。
这一瞬间,我被触动,然后拔腿就跑,我想赶快跑回家,去拿自己的专业相机,拍下这迷人的景色。
但刚刚拔腿要跑的这一刻,我又停下来,站在湖边的垂柳下,看那轮幽暗的满月,还有湖水、小山……
有那么短短的一恍惚间,我彻底忘记了自己,全神贯注于这月、这山、这水乃至湖水上的电线……景色成为一体,我与这景色也似乎融为一体。
这一恍惚非常短,短到似乎没了时间概念。然后,我“醒过来”,再次对自己说,这么美的景色,我一定要记录下来。于是,我再次奔跑。
十多分钟后,我从家里拿了相机,跑回到湖边,但月亮已升得相当高,那种带点怀旧感的幽暗的黄色已换成了明亮的白色,整个景色的味道也已改变,我也失去了把它拍摄下来的冲动。
第二天,我想,差不多的时间,该有差不多的月色吧。于是,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带着相机提前来到湖边,等着这月色的出现。然而,这天晚上的月亮似乎还是那么圆,但那种怀旧感已彻底没有了。
对着这样的月色,我备感失望。但忽然间,我明白,我执著于过去了,我想在今晚复制昨晚的月色以及昨晚的快乐,而这是不可能的。
明白了这一点后,我静下心来,再看当时的月色,发现它尽管没有昨晚月色的特点,但一样有它的迷人之处。
我这个故事,反映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我们很容易执著于过去产生的快乐,于是我们便不能活在当下。
一比较,便失去了单纯的快乐
我们多有一种体验:随着年龄的增长,单纯的快乐越来越难了。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过去的快乐成了一种阻碍。每多有一种快乐,我们就多少会产生一种渴望,希望能在未来继续复制这种快乐。快乐越多,这种渴望也就越多。于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心就会被一层又一层的渴望所缠绕,从而失去了对当下事物的关注。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故事,说西汉开国皇帝刘邦逐渐对美食失去了兴趣,御厨们送来什么样的珍馐,他都觉得索然无味。这时,他想起一次在逃亡路上,喝过一碗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粥,那味道好极了,简直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粥,他渴望再喝上一次。这碗粥是当时收留刘邦的一个老妪所做,刘邦命属下找来这个老妪,用同样的方法给他做了一碗同样的粥。但是,拿到这碗粥,刘邦只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他问老妪为什么会这样。
老妪说,这两碗粥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她用小麦的颗粒做的粥,只是境遇不同,以前大王你在逃亡路上,命都难保,并且饥肠辘辘,于是吃什么都会觉得好吃。现在,你吃遍了天下珍馐,再喝这碗粥自然就不再觉得好。
这个故事表明,比较心会令我们产生审美疲劳。如果有比较心,那么一旦遭遇极好的事物并产生过极大的快乐,我们就会对其他事物失去兴趣。所以关键不是刘邦吃尽天下珍馐,而是因为他有比较心,总拿过去的事物和眼前的事物做比较,渴望能在眼前的事物上复制过去的快乐,这就阻碍了他与当下的事物建立好的联系。
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说,自我实现者的一个特点是没有审美疲劳。我的理解是,这是因为自我实现者能全神贯注于当下,他们不会执著于过去的体验,不拿过去的事物和当前的事物做比较,于是每一时刻的体验都是全然的、新鲜的,审美疲劳也就无从产生。
譬如,我有时会夸口说,我就是一个没有审美疲劳的人,我可以一年看365次海上日出而不会觉得厌倦。
不过,我前面提到的故事表明,这只是一种夸口而已,我一样会拿过去的月色与当下的月色相比,于是一样会有审美疲劳。
这也是夫妻关系中审美疲劳产生的原因。好莱坞影片《美国丽人》中,丈夫问妻子,以前那个可以在阳台上对着飞机敞开胸脯的女孩哪里去了?显然,他在留恋过去的快乐,他脑子里有太多妻子过去的形象,但当他执著于这些时,他就不可能看到妻子当前的美,也就不能单纯地享受当前的时光。
过去的感觉不可复制
一次,和一个朋友聊天时,我开玩笑说,最好不要和太好的男人或太好的女人谈恋爱,因为他们是毒药,一旦遭遇最好就要有结果,否则这毒无解,或许只有比他们更好的人才能解。甚至,更好的人也不能解,因为我们会拿他们与过去的恋人相比较,而一旦我们这样做,我们就是活在过去,就是在他们的身上看过去的恋人的影子,从而看不到他们的真实存在。
这个道理,我是特意说给她听。她刚失恋不久,过去的那个恋人带给她很多快乐,她说他能每时每刻让她开心。现在,她接受了已经分手的事实,准备找新的恋人。她渴望新的恋人一样能让她每时每刻都开心。
显然,她想在新的恋爱中复制过去的快乐。不仅如此,和她深聊下去,我还发现,她还希望新的恋人最好和旧的恋人一样,也是不高、稍有点胖、计划性极强、爱锻炼身体、幽默……
因为心中藏着这样的期望,她就看不到当下了。最近,她也与一些男子相识并尝试交往,但她很容易就会失望,她认定他们给不了她想要的快乐。
快乐有很多种,好男人也有很多种。然而,她渴望的快乐只有一种,她渴望的好男人也只有一种,她执著于这两个唯一上,也就无从看到其他的好了。
这样的话,只有过去的那个男人才能救她。甚至,过去的男人也救不了她了。因为,即便这个男人和她在一起时所制造的快乐,也是在过去的情形中所产生的,这种情形不可复制,这种快乐也一样不可复制。
这一点,她也承认。她说,的确,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她的一些感觉正逐渐失去。
这是必然的,因为过去的感觉不可复制。
这也是多数爱情故事的共同遭遇。某些感觉太好了,于是我们想一再重复它们,结果这些感觉成了阻碍,令我们看不到当下的美好。
怀旧,所以喜欢旧上司
不过,怀旧是她的风格。和她聊了多次以后,我发现,她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无法和当下的上司相处,但一旦这个上司离开了,或她离开了,她和上司的关系反而会立即好转,所以她好几个要好的朋友都是她的老上司。
这个风格是怎么形成的呢?原来,她最留恋的是童年。10岁之前,她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爷爷奶奶收入高,生活条件优裕,而且视她为心肝宝贝,最小的叔叔整天和她玩在一起,经常逗她、捉弄她,有时令她生气,但多数时候是逗得非常开心。但10 岁后,她回到父母家,父母收入低,并且更爱弟弟,对她相当冷淡。从此以后,她不断地渴望重新回到童年,继续过那种快乐的生活。
所以,她刚结束的那场恋爱,其实不过是和叔叔的关系的一个重复而已。那个恋人的体型和性格都和她的叔叔很像,而那种快乐也和童年时很像。
至于她和上司的关系,大致可以说,目前的上司,就像是她父母。她对父母有愤怒,所以难以和目前的上司处好关系。但一旦上司离开了,他们就像是她的爷爷奶奶和叔叔了,她爱他们,于是就能顺利地和旧上司打成一片。
此外,她还对一些零食极其执著,每年春节都会努力地去找广州一些老式的点心,而那些点心都是她童年时在爷爷奶奶家的最爱。可以说,这些点心自身并不重要,但它们是象征,是一种仪式,在吃这些点心的时候,她就似乎回到快乐童年了。
她的故事,也是我们共同的故事,我们很容易先将童年时的重要亲人的形象套在恋人的头上,渴望在他们的身上复制童年时的快乐。接着,我们又很容易将上一个恋人的形象套在新的恋人头上,渴望复制过去的快乐。但是,这都令我们看不到恋人的真实存在,不能活在当下。
总想着目标是浪费时间
不能活在当下的另一个常见原因,是我们容易被目标所淹没。
很多人喜欢树立目标,认为目标越高,自己做事的动力就越强。然而,当总是想着目标时,我们就会忽略当下,就做不好当下的事情。
一个老乡来找我诉苦,说他有一肚子的雄心壮志,渴望出人头地,但没有人理解他,大家反而都嘲笑他好高骛远而看不起他。
和他聊天时,我有一种感觉,他好像漂浮在空中,并且他的眼神也有一种飘忽感。
慢慢地,我发现他说话有这样一个逻辑:事情A 做不好,是因为事情B阻碍了事情A ;事情B做不好,是因为事情C阻碍了事情B……总之,我难以和他就事论事地谈论一件事情。
一开始,我试图令他就事论事地说话,但发现无法做到这一点,就接受他的逻辑,顺着他的逻辑往下说,即承认事情B 是事情A 的阻碍,事情C 是事情B 的阻碍……
但最终这样聊下去的结果,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没有做好过任何一件事。譬如,他事业做不好,耕田也不行,做饭超难吃,也不会打扮,也不会玩牌,学历也很低……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最直接的原因是好高骛远。他做事情时,也是一个逻辑,做
着事情A 就想着事情B,做着事情B 就想着事情C……总之,总是想着更高一层的目标。当做着事情A 时,他的时间就用在了事情A 上,但他心思却不在事情A 上,于是时间就被浪费了。因为过去三十多年他一贯如此,于是他过去的所有时间都被浪费了,结果令他差不多一无
是处。
聊到最后,他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承认这的确是他一个最大的缺点,他决定试着活在当下,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活在当下,才能全神贯注
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我认为,是卓越人士的共同特点。
一个小有成就的企业家朋友说,他的一个人生哲学是,从不抱怨,做什么事就做好,如果对这件事不满了,就立即离开它,去做新的想做的事。
如果我这个老乡持有这种人生哲学,那么,他的人生会全然不同。设想,他还是农民,但耕田一流、做饭一流、衣着有风度、玩牌一流……那么,这个人该是何等出色?
我曾去一个家具店买家具,接待我的是一个刚来广州的女孩,在这个家具店的办公室墙上,写着每个店员的职业目标,她的职业目标是三年内做一家分店的店长,我说,这个目标你一定会实现,并且时间也许会更短。
果不其然,再过几个月,我又去逛这个家具店的另一家分店时,发现她已是这家分店的店长,她开玩笑说是托了我的洪福。我则回答说,我的预言不是瞎说的,因为我看到她有一个可贵的品质——能全神贯注地做事情,非常投入地为顾客着想,不仅不厌其烦,而且还很快乐,有这种品质的员工一定是人才,而那个家具店的管理看来也不错,我相信那个店的老板能慧眼识人。
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是必要的,然而,仅靠目标做动力,这种动力就是强迫式的,有这种动力的人容易焦虑,所以会比较努力,但他们缺乏全神贯注的素质,于是做事会比较马虎,而且会浮在表面上,不能做得非常到位。
拥有全神贯注的素质的人,是能够活在当下的人,他们也会有目标,会有一个全盘规划,但当做事时,他们会关注当下的信息,不仅会细致,而且会享受当下的事情,他们做事的动力是当下产生的快乐,而不是源自未来——其实也是过去——的目标。
很多父母和老师喜欢给孩子树立目标,认为有了压力才会有动力。但是,这都会阻碍孩子活在当下,令他们在做事情A 时总想着目标B,于是不仅容易焦虑而且还容易马虎。
大多数有考试焦虑的孩子,他们的动力都是过去产生的,主要是父母给他们心中种下的压力,他们的关注点也是这些压力,而不是学习本身。例如,有考试焦虑的高三学生,做任何事时都会想着高考的结果——如果考砸了怎么向父母交代,所以不能全神贯注于当下的学习。
不活在当下,易纸上谈兵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很多渴望,但这些渴望都会阻碍我们与当下的事物建立最单纯的关系。
印度哲人克里希那穆提说,活在当下是智慧的唯一源泉,因为过去产生的都是知识,都是僵死的东西,按照过去的知识套当下的问题,就不能第一时间洞烛当下问题的本质,从而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战国时期,赵括纸上谈兵而葬送赵国四十万的兵力;三国时期,马谡死用兵书而导致蜀军失败,这都是不能活在当下的典型案例。
明朝著名哲学家和军事家王阳明说,兵法的最高境界是“此心不动,随机而动”。此心不动,意味着放下了渴望,放下了对过去的执著,而随机而动,则意味着对当下形势的准确判断。做到了这一点的王阳明,一生剿匪无数,没打过一场败仗,等他56 岁又被调往广西剿匪时,广西的土匪听说是王阳明来,立即就投降了。可以说,活在当下是一个普适哲理,任何时候都适用。譬如学心理学,国内一个著名心理专家对我说,他发现学心理学的方式有两种,一种人是拿理论去套事实,这种人将大师的理论奉为神明,如果发现理论与事实不相符时,他们第一时间会怀疑事实,而不是理论;另一种人则是拿事实检验理论,如果发现理论与事实不相符时,他们会第一时间怀疑理论,这就是活在当下的态度。
玩摄影时,我也会发现这种差别。一些人拍照时,会想着书上讲的构图,另一些人则是沉浸在当下,凭着当下产生的感觉去构图。自不必言,前一种人的摄影水平很难提高,因为当不能沉浸于当下,不能与当下的事物建立关系时,他们就是一直在浪费时间。
要活在当下,重要的是破,而不是立。我们要认识自己当前的渴望,明白它们一定是源自过去,然后试着放下它们。当你能做到放下时,你就能洞见当下事物的本质,然后这洞见就会自动告诉你,你该怎么做。
“有没有可能,我们在心中建一座足够坚固的墙,足以抵抗一切打击?”
做关于灾后心理干预的讲座时,一位听众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这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其实,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堵墙,这堵墙不可能坚强到“足以抵抗一切打击”,但却具备另一个功能:将我们圈在这堵墙内,令我们看不见别人的真实存在,也令我们看不到更大的力量。然而,只有真正看到别人的存在,我们才有机会走出孤独,并建立起真爱的关系,也只有看到更大的力量并顺从这个力量,我们才能真正强大起来,并获得真正的解脱。
并且,在自己构建起来的墙内,每个人都是自恋的、扬扬自得的、自以为正确的。
例如,看起来最谦逊的人,骨子里也是以谦逊为荣的,看起来最痛苦的人,也是一边痛苦一边自大的。
所以,我们本能上都是抵触改变的,因为那意味着要拆掉这堵自恋之墙。
我们都有一堵超级自恋的墙
朋友X 去做近视眼手术。当被固定在病床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时,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恐惧中。
“好像我要死了,甚至比死还可怕,”她回忆说,“好像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不存在了,我胡乱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抓不住,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却发现周围连一根可以起心理安慰作用的稻草都没有。”
为了对抗这种恐惧,她做了一件事情:胡思乱想,想象她自己是待宰割的羔羊,而到底会有谁来救她。
这样一想象,她觉得好受了很多。然而,我对她说,假若她不做这个想象,不做任何对抗,而是听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恐惧中,她最后就会得救。说得救,是因为她是一个心理问题比较重的女子,她极渴望亲密关系,但却很难建立起稳定而高质量的亲密关系。在我看来,导致这一结果的核心问题是她看不到恋人的真实存在。她越在乎对方,就越是容易把她头脑中想象的恋人形象投射到对方身上,而这时对方就会觉得离她越远。但为什么会看不到恋人的真实存在呢?因为,当和恋人在一起时,或和任何人在一起时,她的心理活动会一直处于活跃状态,她会一直在行动、想象或思考,她的心从来没有留下空隙。
然而,只有当我们的心理活动能在某些瞬间停顿下来时,我们的心才能感应到对方的真实存在。
这是一个很普遍的道理,对于这个道理,明朝大哲学家王阳明用八个字做过概括:此心不动,随机而动。
王阳明不败的秘密
王阳明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在我看来,他堪与老子媲美。并且,他还可以当之无愧地被称为伟大的文学家、政治家和军事家。他的哲学绝非是书斋里的空想,而是实实在在的可以学以致用的东西,用到政治上,王阳明成了第一流的政客,和王阳明较劲的对手们不管多强大,最后都败给他,用到战争上,王阳明则成了最可怕的军事家。
他提出“此心不动,随机而动”的八字真言时,正值江西的宁王造反,而他作为当地的最高官员负责平叛。当时,他的一个下属抱着一腔爱国热情想奋不顾身地与宁王作战时,王阳明问,兵法的要义是什么?这个下属答不上来,而王阳明随即讲了他的兵法要义,就是这八字真言。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的理解是,我们的心经常处于“妄动”状态,即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像滚雷一样不断地在我们心中炸响。然而,绝大多数人却对自己的“妄动”没有觉察能力,套用精神分析的术语,这些没有被觉察的“妄动”就是潜意识,当我们被潜意识所控制时,我们就会处于程度不同的失控状态。我们以为,自己是根据意识层面的某种想法去行动的,但其实,是我们没有觉察到的潜意识在驱使着自己这样做。
这时,我们的行动就有点像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宁王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他后来犯了很多战略和战术上的错误。然而,作为对手,如果王阳明的心也处于同样的“妄动”状态,他一样也会犯一些大大小小的错误。
然而,王阳明的“心”可以不动。如果他的心不动,他的心就是一面空明的镜子,宁王的“妄动”会清晰地映照在这面镜子上,而其致命缺陷就会被王阳明一览无余。结果,王阳明可以随时抓住宁王的漏洞,从而可“随机而动”,不仅可先发制人也可后发制人。
相反,如果我们的心先动了,并且还对自己的念头特执著,那么就会看不到事情的本相,而犯下低级的错误。
譬如,二战期间,纳粹德国突袭前苏联前,有无数情报被透露给前苏联,但当时的苏联领导人抱定一个念头“希特勒不会愚蠢到攻击前苏联”,所以对这些情报视而不见,并且在战争爆发前一天气急败坏地下令枪毙了一个反叛到前苏联的德军士兵,甚至当德军的大规模闪电战开始后,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及时下达反击的命令,结果令前苏联红军在战争开始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这种现象在强人中极为普遍。伊拉克战争期间,萨达姆也是认定美国发动战争就是为了教训他一下,当美军攻到巴格达时就会停下来。此外,他还故布疑阵,让美国和联合国情报人员怀疑伊拉克果真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从而投鼠忌器。
这两个例子都是“此心已动”,而且对自己这个念头过于执著,结果就不可能及时看到事实的本相。
“小我”由无数妄念组成
以上都是太伟大的例子,有点扯远了,我们再回到X 的小故事上来。
其实,和斯大林与萨达姆一样,X 的心也是先动了,而且动得很厉害,结果看不到事实的本相。事实的本相很简单——医生是帮她的,而她已先动的心是恐惧中所藏着的被###念头,即她对周围一切人都有戒心,她潜意识中认定一切人和她建立关系都是为了攻击她和控制她。
她有这样的念头, 也是因为她童年时有这样的人际关系——她的妈妈对她的控制欲望太强烈,这意味着妈妈一直试图过分侵入她的空间。同时,妈妈还一直给她讲人多可怕,她一定要加强自我保护。这些原因加在一起令她的心很容易处于“妄动”状态——“别人都是来害我的”。所以,尽管意识上知道医生是来帮自己的,但潜意识上却认为医生是害自己的,因而充满了恐惧。
这不仅是她躺在病床上那一刻的感受,更是她时时刻刻的感受。这种恐惧就像是一种背景音,一直弥散在她的内心深处,令她时刻都处于不安全感中。为了对抗这种弥散的恐惧,她会忙碌地做事,喋喋不休地说话,拼命地学习和思考,总之是不能停歇下来。如果停歇下来,这种恐惧就会将她吞噬。
这样一来,对抗似乎是有道理的。但是,假若她听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恐惧中,不去做任何对抗,而是让念头或意识像水一样在心中流动,最后那一刻,她就会全然明白,这种恐惧到底是怎么来的。
印度哲人克里希那穆提称,唯一重要的是点亮你自己心中的光。假若X 能在那一瞬间全然明白那种弥散的恐惧是什么,这就意味着她在这一角落上的光被点亮了,这时就会立即得救。
怎么可以做到这一点呢?克里希那穆提的方法是,不做任何抵抗,让心中的念头自然地流动,这时我们会发现念头一个接一个,但当念头可以停歇时,那时真相会自然映现。
一个读者在我发在天涯论坛的帖子《谎言中的No.1 :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中写道,她发现自己冷酷无情,经常不合时宜地哈哈大笑。最近一次是看体育比赛时,有两个运动员猛烈撞在一起,其中一个被撞得鲜血淋漓,看到这一幕后,她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引起了一起看球的丈夫的不满,他斥责她为何如此麻木。这样的事情屡屡发生,令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为何如此冷血。
后来,她按照克里希那穆提的方法做了一下工作,先是回想起她冷血时的画面,然后让念头自然流动,结果,念头终于停歇时,她脑海里映现了一个暴力画面:爸爸一拳打在妈妈的脸上,妈妈血流满面。并且,当这个画面出来后,她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这个念头就是答案。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她之所以对运动员撞在一起不自觉地幸灾乐祸,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有“妄动”。
具体而言,是她渴望爸爸揍妈妈一通。原来,她的妈妈喜欢挑剔和唠叨,爸爸喜欢沉默,而她觉得爸爸对妈妈忍让得太过分了,所以曾希望爸爸揍妈妈。可是,打人本来就不好,而她一个女儿又怎么能希望爸爸打妈妈呢?所以这种念头最初一产生后,她立即和它进行对抗。对抗貌似成功了,这个念头她再也意识不到了,但也不过是压抑到潜意识中去而已,并最终变成了令她失控的“妄动”的源头。
为什么越爱越孤独
美国哲人埃克哈特? 托利在他的著作《当下的力量》称,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被思维给控制住了,当头脑中出现一个念头时,我们不自觉地会去实现它。但如果我们能觉察到思维的流动,既不去实现它,也不与它对抗,那么我们很容易会理解思维的合理和不合理之处,随即就可以从思维中解脱出来。
对于这位女士而言,她产生让爸爸揍妈妈一顿的念头乍一看是不好的,但这个念头的产生却是源自她对父母失衡的关系的自然反应,从这一点而言,这个念头的产生是合理的,但是,如果她继续让思维自然流动,那么她还会发现这个念头背后还藏着其他的念头,而一旦最后那个念头出现,她便会明白她与父母的三角关系的实质,而自动放下前面那个暴力念头。
埃克哈特? 托利认为,无数相互矛盾的念头,以及围绕着这些念头的种种努力组成了我们的“小我”,也即心理学家们所说的“自我”。通常,当你说“我如何如何”时,你其实说的都是这个“小我”。我们很容易执著于“小我”中,这时“小我”就会成为一堵无形的墙,阻碍我们内心深处的“真我”与外部世界建立直接的联系。
每个人的“小我”都是不同的,有人喜欢追求快乐,将快乐视为最重要的事情,有人经常沉溺在痛苦中,视痛苦为必然,有人视助人为绝对原则,有人则将索取视为理所应当……总之,我们都在“小我”之墙所围成的院落内过着自以为是的生活。但不管这个院落内所奉行的法则看起来是多么美好或伟大,它们都是我们与其他人、其他存在乃至世间万物建立真实的联系的障碍。
因此,尽管我们每个人都渴望走出孤独,都渴望与别人相爱,但这个最普遍的欲望却很容易成了奢望。
并且,这时我们越自以为是,越以自己的“小我”为荣,我们相爱的渴望就会成为以我的“小我”消灭对方的“小我”的战争。
日本小说家渡边纯一写了一本名为《钝感力》的“心灵鸡汤”,大意是,相对比较迟钝的人才可以更易与人相处,也更能忍受挫折,因为他的心比较钝。
我认为渡边纯一的这种说法是很有问题的。例如,心理学中所说的边缘型人格障碍者是最难与人相处的一种人,因为他们非常情绪化,既渴望亲密关系,但一旦建立起亲密关系后,他们又会忍不住大肆攻击恋人,而恋人受不了想离开他们时,他们便容易有自伤甚至自杀的极端行动。
不过,自恋型人格障碍者却很容易和边缘型人格障碍者相处,因为自恋型人格障碍者普遍既自大又迟钝,他们心中那堵自恋的墙太坚硬了,边缘型人格障碍者的情绪化或许会给别人带来很大的困扰,但却刺透不了自恋型人格障碍者的自恋之墙。
心不动的瞬间最有洞察力
不管我去哪里做讲座,最后都会有人问类似的问题:请问怎样才能让我的孩子或我的配偶变得更好?
提类似问题的人,都是缩身于“小我”的墙内,并试图将别人纳入到自己的墙内,这怎么可能呢?
试着去了解一下你的内心,你一定会发现,你的头脑中有着仿佛永不停歇的念头。然而,如果你想发现世界的本相,你想真正看到别人的存在,你的心就必须要有空隙。
以前,我经常自诩看人的眼光很厉害,现在我明白,这不是我多厉害,其实恰恰相反,是因为和人初相识时,我容易有那些不自恋的瞬间。在那样的瞬间中,我的念头之河停止了流动,心中出现了空隙,这时我的心会自然而然地感应到对方的真实存在。
正如王阳明所言,我这时是“此心不动”。
对我而言,这样的时刻一般都是不自觉中出现的。假若我一开始就抱定一个念头,非要把对方看清楚,那么反而容易出错。
也就是说,这时我的心动了,而心一动,我看见的就是我的心投射到对方身上的自己的“妄念”,而不是对方的真实存在了。
所以,我赞成这种说法:重要的不是做什么,重要的是放下。若想看到别人和其他事物的真实存在,你至少要有某一瞬间,可以放下你的“小我”。
即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平常事件,像在与别人的争论中,迫
切地希望打败对方,以证明自己是对的,都是由于小我对
死亡的恐惧而引起的。如果你以你的观点自居,把你的观点等同
于你的“我”,当你错的时候,你这种以思维为基础的自我感就
会严重受到死亡的威胁。所以你的小我不能承认错误,错误就等
于小我的死亡。
——德国心理学家埃克哈特国?托利
远离你自我实现的陷阱
一个朋友邀请我去他的心理咨询机构讲课,主题是灾后心理危机干预。
汶川地震发生后,这类讲座盛行一时,绝大多数都是关于灾后幸存者的心理发展过程和如何进行心理干预的,并且多有比较标准化的资料和课程。
我是2008年5 月18 日~ 24 日随同一个47 人的心理志愿者团队去地震灾区的,回来后,我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句话:地震打破了人们的幻觉,而我们再去帮助他们把幻觉建立起来。
依照那个比较标准化的材料,也依照我个人的理解,地震等重大灾难对幸存者造成的心理冲击主要有两点:
第一点,受伤、亲人遇难和财产损失等实际丧失带来的痛苦;
第二点、控制感被破坏。
关于第一点,并不适合在地震刚发生后进行处理,所以我们主要是针对第二点做工作。什么是控制感呢?这可以简单概括成一句话“我控制着我的人生乃至周围的世界”,有些人可能有明确的这种想法,而多数人是无意中抱有这个意识,但地震等重大灾难强有力地告诉我们,你能控制的事情很有限。
控制感被打破,会令一个人的人格暂时解体,他会从“我能掌控一切”的强大感迅速转向“我什么都做不了”的无能为力感。
但是,必须要帮助幸存者恢复控制感吗?既然这本来就是幻觉,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一个机会,令当事人从幻觉中解脱出来呢?
睡眠浅是因为自恋
仿佛是为了考验我似的,在讲课的前一天晚上,我遭受了一个小小的挫折。
当晚,我和往常一样,在晚上12 点前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但无法入眠,因为楼上不断传出类似用锤子砸钉子的声音,一直到凌晨一点的时候还没停。这令我很受不了,于是打电话给小区的物业管理处,值班的保安答应过来查看一下。
然而,等了很久,这个声音还在继续,不得已我再次给物业打电话,质问是怎么回事。对方回答说,没有人家在装修,我所住的那栋楼,以及周围的两栋楼没有一个房间是亮着灯的。
怎么会这个样子?我有点不信,便穿好衣服出去查看了一下,发现果真如物业所言,没有一个房间是亮着灯的。这一刻,我忍不住开始怀疑,莫非我有幻觉和被###妄想了,这可是精神分裂症的典型症状啊。
不过还好,赶过来的几个保安说,他们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只是没有人家亮灯,声音也不大,很难明确是哪里传出来的,而且这时也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查看吧。
没办法,我只好回到自己家里,硬躺在床上试着令自己入睡。逐渐的,我回想起1996 年的一件事情。那个学期,我在读大四,决定考研究生。为了保证自己的学习时间,我和宿舍的哥们商定,每天中午和晚上的12 :30 前就要关上宿舍门,不允许别的宿舍的哥们进来闲聊,并且12 :30后大家也不能大声说话和听音乐等。
说是商定,其实是大家为我牺牲,因为我们宿舍6 个人中只有我一个人考研究生,但我们宿舍的哥们都是性情温和的好人,很容易彼此体谅,他们知道我这个人睡眠很浅,很容易被吵醒,所以愿意为我做这个牺牲,而接下来的长达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也一直在贯彻这个“商定”,甚至还为此和别的宿舍的哥们发生过几次小小的冲突。
研究生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我非常内疚。为了消除内疚,也为了表达我的感谢,我拿当时剩下的几百元积蓄请他们哥五个好好搓了一顿。回来后,我说,我再也不限制大家了,大家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他们则说,你小子要是还限制我们,小心我们一起来揍你。
结果,当天晚上,他们有人唱摇滚,有人很大声地打电子游戏,而我却可以酣然入睡。第二天早上,我感到非常惊讶,原来我是可以在很喧嚣的环境下入睡的,我并不是一定会那么神经过敏。
一旦明白“原来我是可以在很喧嚣的环境下入睡的”之后,我就很少再那样敏感了,几乎可以在任何条件下想睡就能睡着。
那么,为什么这个晚上,我再一次变得挑剔?这个晚上,和1996 年的那个晚上又有什么相同的道理?这样一联想,我立即明白,我是在玩自恋的游戏。
我们都妄想控制世界
一说到自恋,我们很容易想到,一个人很容易以自己的某些条件为傲,譬如相貌、智商、家庭背景和学历等。然而,最核心的自恋不是这些。
最核心的自恋是控制感,即我前面提到的,几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认为,“我能控制我的人生,我能左右世界。”围绕着这种感觉的,是自己很少能察觉的一些预言“我早就知道事情会这样运转的”。
这种预言被称为自我实现的预言,即如果我有了一个什么样的预言,我就会只关注与这个预言相符的信息,并且会将事情朝我所预言的方向推动,而如果事情一旦背离了这个预言的方向,我会很容易受到刺激。
1996 年考研前,我的一个预言是“我是一个睡眠很浅的人,很容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干扰”,所以,我会对睡眠环境很挑剔,这种挑剔就是在捍卫我的这个预言,也就是在捍卫我的自恋。
但是,考研结束的那个晚上的事情修改了我这个预言,我心中有了一个新的预言“我是可以在喧嚣的环境下入睡的”,从此以后我就真可以实现它了。
那么,现在又发生了什么呢?我为什么又变得这么挑剔呢?
因为,我现在住的小区环境很棒,很安静,长时间地住在这里,我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新的预言“这个小区晚上很安静,很适合睡觉”。然而,这个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类似用锤子砸钉子的声音便挑战了我这个无形的预言,从而破坏了我的控制感。此后,我之所以打电话给物业,还爬起来试图去找到噪音的来源,都是为了捍卫我的控制感,捍卫我的自恋。
明白了这一点后,我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而情绪也平稳了很多。这时,我突然想,这个世界是何等地孤独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我并不能感受到这世上任何其他人的存在。既然我感受不到,那么其他人对我而言真的存在吗?
答案是否定的,这时其他人对我来说并不存在。
其实,不仅如此,当我白天在人群中穿梭,甚至和另一个人谈知心话时,别人一样是不存在,因为我其实还是只对自己感兴趣,我貌似是在和对方交流,在试图努力理解对方,但我绝大多数时候并不能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内心世界,我甚至对他们都不感兴趣,所以他们并不存在。
想到这里,我开始对那个令我讨厌的声音有了一点好感,我想,这个声音是在提醒我,不要那么自恋,真以为世界是围绕着你转的。
随即,我开始试着去尊重并接受这个声音,慢慢的,我越来越放松,不觉中便酣然入睡了。
很多父母看不到孩子
第二天中午,我和请我讲课的朋友一起吃饭,突然下起了暴雨,而我们吃饭的房间是在顶层,哗哗的雨声将我们谈话的声音几乎给淹没。这时,一个服务员送菜后没有及时关门,一个朋友大声提醒她关门,声音中有明显的恼火和不耐烦。
等服务员关好门出去后,我和他们谈起了我昨天晚上的感想,并想象说,假若现在让我在哗哗的雨声和雷声中入睡,我相信我可以安然入睡,但如果雨声停了,有一个服务员用很小的声音来敲门,我入睡肯定要难很多。
为什么?一个朋友问。
我解释说,因为我内心中接受了雨声和雷电是我控制不了的这个事实,但我不愿意接受一个人是我控制不了的这个事实。因为接受程度不同,所以内心的预言不同,这导致了我会有不同的行为。
我说完这些后,刚才大声对服务员说话的那个朋友不好意思地说,看来他是无形中想控制那个服务员了。
这种对人的控制欲望无所不在,假若一个人在一个环境中越觉得自己有掌控感,他的控制欲望就会越强,而当控制感被破坏后,他的反应也会越强烈。
历史上有无数这样的故事,一旦某个人大权在握,他很容易会变得小肚鸡肠,任何人违逆他的意志,都会遭到他程度不一的报复。
这几乎是绝对权势所导致的结果。本来,我们就生活在“我能左右一切”的幻觉里,如果一个人真赢得了这种权势,可以保证在他自己的权力范围内左右一切,那么他就会失去对别人的意志的尊重,而肆无忌惮地打击一切不服膺于他这种幻觉的人。
同样的,在家里,掌握着财权、话语权和力量等各种资源的父母很容易会沉浸在“我能左右一切”的幻觉中,对孩子的控制欲望会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意识上,他们会很爱孩子,很想对孩子奉献,但事实上,他们很难看见孩子的真实存在,结果他们越想爱孩子,就越容易否认孩子的独立意志。
很多家长习惯在升学、工作和婚恋等关键时刻干涉孩子的事情,让孩子按照自己的意志做选择。他们往往会说,这是紧要关头,孩子的人生经验不足,他们的经验很重要。但很有可能在潜意识上,他们真正担心的是失控的感觉,他们惧怕孩子的发展轨道不在自己左右之中,也担心孩子变成一个真实的、有自主意志和独立判断能力的人,从而不再是他们幻觉中的小孩。
近日,一个妈妈因为女儿的心理问题和我聊了很久。在和她聊天时,我昏昏欲睡,必须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不令自己睡着。因我感觉,在她面前,女儿不存在,我也不存在,只有她自己存在。她滔滔不绝地讲她对女儿有多好,多么尊重女儿的意愿,每当女儿有重大选择时,她一定会和女儿商量。但是,“商量”的结果一定是,女儿按照她的意愿做选择。现在,她的女儿出的所谓心理问题,其核心就是和妈妈对着干,并拾起自己以前被迫放下的意愿。
人一开车脾气就大,这也和自恋的幻觉息息相关。因为,很少有车这样的物品,既强大又灵活又听话,它不仅很大地扩展了你的行动能力,而且几乎完全听命于你。在完美条件下,开车会给我们“车人合一”的感觉,这极大地增强了我们“我能左右一切”的幻觉。
但这个幻觉很容易被打破,堵车、道路状况不好、有人抢路等,都会打破这种幻觉。这时,那些控制欲望很强的人——也即“我能控制一切”的幻觉很严重的人——就容易发展出暴力行为。
据调查,美国公路上发生的枪击案,多数都是由堵车和抢道等小事引起。
爱上想法就会掉入陷阱
当我们生活在“我能控制一切”的幻觉中时,我们就无法和别人建立起真正的关系,因为没有任何人愿意被控制。那些貌似很依赖的女人,其实一样是生活在幻觉中,希望那个控制她的男人能够按照她的想象来控制她,假若她发现男人控制她的方式和她想象得很不一样,她一样会逃离这个关系。
对关系的渴求是最本质的生命渴求之一。然而,尽管我们每个人都渴望和某个人相爱,甚至渴望“天人合一”,但只要我们还是生活在自恋的幻觉中,我们就不可能与别人建立起真正的关系。
那么,怎样才能走出自恋的幻觉呢?下面一些简单的办法可以发挥一些作用。
首先,去认识自己围绕着自恋所建立起来的自我实现的预言。
每个人的内心中都藏着很多自以为是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我们每一个比较稳定的想法都是自以为是的。并且,对这些自以为是的想法,我们都有一定程度上的执著,因此,我们会去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努力以捍卫自己的这些想法,而一旦觉察到这些想法,觉察到这些想法的自以为是,以及我们对它们的执著,就可以在相当程度上放下它们。
在《我们都有一堵超级自恋的墙》中,我写道,即便最消极的人也一样是超级自恋的。所谓绝望,并不是“什么都不要了”,而是最严重的自恋,也是最大的执著之一,绝望的核心是不甘心——“为什么我就不能得到我最想要的”以及“我怎么做都没有用,这一点上没有谁比我更聪明”。最终选择自杀的人,一样是处于自恋中,要么是复仇,要么是不愿意面对真相。
一个网友在我发表的一个帖子中问我:“道德是否是一种自恋?”我回复说:“绝对是,而且会导致一个恶果‘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越想做圣人,就越需要找到大盗。而且圣人形象自动会激起一些人的反感,令他们自愿做大盗。譬如,多少坏孩子是因为父母逼他们做好人导致的恶果。”
这个“绝对”显然大有问题,我后来反省说:“那一段是我比较得意的个人见解,所以写的时候扬扬自得,这个绝对不是关于道理的,而是加强我的自我价值感的。一得意了,就被蒙蔽了,所以要放下。”
我们所执著的一切看法中都藏着类似的扬扬自得,如果能清晰地捕捉到这种扬扬自得,就可以部分地放下了。
其次,去认识自己的幻觉被打破时的恐慌和愤怒。如果知道愤怒从哪里来,就可以少发脾气了。如果意识到自己的恐慌的含义,就可以少去控制别人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就是去认识我们为什么会执著于那些想法,为什么它们会成为构成我们自恋的幻觉的养料。
譬如,一个朋友和我聊天时说,你“治”不好我,因为我不配合。她说完这句话后开心地笑了起来,这种笑声中便藏着自恋的幻觉。
德国心理学家埃克哈特?托利在《当下的力量》一书中写道,我们很容易被我们的想法所控制,因为我们认同了这些想法,将这些想法等同于“我”,如果放下这些想法,就好像“我”要消融一样。
前不久爆出的奥地利恐怖乱伦案震惊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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