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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是朵两生花

_3 唐七公子 (当代)
  林乔对苏祈的忠诚和迷恋是对我藏在心里边那点龌龊心思的温柔镇压。他是这样一位坚贞不屈的好男友。寄情于他的我显得山河黯淡,可以剃度出家,遁入空门了。
  那时候也想过,明明我比苏祈先和林乔熟起来,明明在他连苏祈到底坐第几组第几排都没搞清楚的时期里我有那样多的下手机会,但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只能叹一句,缘,妙不可言。
  我在日记本上写他的名字,林乔,林乔,林乔。草书代表他今天很烦躁,隶书代笔他今天很平和,行书代表他今天很开心,楷书代表他今天很沉默。我深知在这个连安全套都不一定安全的时代,带锁的日记本也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可靠,但满腔的情绪实在没有办法找到出口,所以,只敢在日记本上一遍又一遍写他的名字,林乔,林乔,林乔。没过多久,我就熟练掌握了庞中华字帖上关于林乔这两个字的所有写法,但可惜的是,这是一门永远没有办法在人前展示的绝技。
  高二下学期,这本写满了林乔名字的日记终于成功被我遗失,几经辗转,最后落入苏祈手中。其实捡到这个日记本的同学想法很朴实,他砸开本上的小锁之后,发现每一篇日记都写的是林乔的名字,理所当然判断它应该是属于苏祈的。碰巧他又很拾金不昧,立刻就到我们班来把日记本还给了她。
  我从教研室回来,正看到苏祈脸色发白地坐在我的座位上,手上握着我的日记本,锁被敲开了。
  那时我想,好了,这一天终于来了,知道了吧,知道了就离我远远的,我早不想遭这个罪了。
  苏祈是一个热爱英语的女孩子,而且她热爱英语还不像我这样因为林乔是英语科代表才热爱,她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地热爱。她将日记本“啪”一声甩在我的课桌上说:“颜宋,午自习前在threeteachingbuilding后边的银杏树底下等我”
  我说:“好。”想想又说:“threeteachingbuilding是什么?”
  她说:“第三教学楼。”
  我说:“哦,那不是threeteachingbuilding,是thethirdteachingbuilding。而且前段时间卖酸辣小黄瓜发家的大富豪周翠花女士捐款整修了它,校长已经报教育部门批准把它改成翠花教学楼了,简称翠花楼,cuihuabuilding。”
  苏祈瞪了我一眼。
  我想第一回合既然已经完胜,穷寇莫追,于是连忙说:“反正就是在那幢building后边的银杏tree底下等你是吧。”
  苏祈又瞪了我一眼,上课铃在她这愤然一瞪中哇地响了起来。
  翠花楼后边的两棵银杏树在严冬的摧残下掉光了叶子,不得不裸裎相对。如果树也分公母的话,而这两棵树不巧正是一公一母的话,可真是一件分外尴尬的事情。
  苏祈说:“颜宋,那本日记是你的吧?”
  我说:“我……”
  她说:“我以为你是例外,没想到连你也被林乔的美色所惑。”
  我说:“我……”
  她说:“不,这不是真的。”
  我说:“我……”
  她说:“告诉我,那本日记不是你的,你并不喜欢林乔。”
  我说:“我……”
  她捂上了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一定是骗我的,你可是我和林乔最好的朋友。”
  我痛苦地闭眼道:“同学,你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再发表意见?”
  如今想起来,那时我其实可以全盘否认,因为日记本上并没有落颜宋这个大名。可事实上我是那样急于承认勇于承认并添油加醋地承认,我说:“苏祈,我喜欢林乔一年三个月零二十一天了,所以以后别犯傻,林乔让我跟着你们,为了讨他欢心你就也贤妻良母地让我跟着。我是林乔的好朋友没错,但跟你的友情还差点儿,你也不太喜欢我吧,我其实也看得出来。咱们三个这样的关系,成天还溺在一块儿,到时候你被我撬了墙角可怎么办呢?”
  她愣了一会儿,眉心攒起,冷笑一声:“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就凭你也撬得了我的墙角?”
  我其实也觉得就凭我是撬不了她的墙角的,但输人不输阵,为了面子,还是勉强抖擞起精神道:“难说。”
  她脸红了白了两下,又冷笑一声:“果然是十六岁就生了孩子的人说得出来的话,够不要脸的。你要想撬我墙角也得有资本啊,你有什么资本?就凭你十六岁就不知道和谁生了个野孩子?”
  所以说爱情这东西真不得了,竟能让长期语文不及格的无逻辑少女在顷刻之间成为一个辩论高手。
  我学着她冷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林乔就是我儿子他爹呢?”
  苏祈脸色发绿,绿了好一会儿咬牙道:“颜宋,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说:“哈哈,我确实是乱说的。”
  她被我的无耻打败,跺了跺脚踩着冬天干枯的野草泪奔了。
  我和苏祈的梁子就这么结下。我本来以为,让她知道我对她男朋友有觊觎之心,可以让她有点危机感,快点把林乔带离我的身边。但她竟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唯一改变的只是上厕所时再也不邀请我了。
  不久之后,班里传得沸沸扬扬,说高一有个学弟在疯狂追求苏祈,企图离间林苏二人的感情。这位学弟长得虽然不如林乔那么好看,但也是虎背熊腰相貌堂堂的一位帅哥,舆论觉得,即使苏祈离开林乔和这位学弟在一起,也不算大众审美向异端人文环境妥协,于是,在这场明显第三者插足的桃色纠纷中,舆论普遍失语了。
  苏祈没有明显拒绝学弟的追求。每天早上下早自习,都有一枝玫瑰花送到她的座位上。细心的同学们通过玫瑰花外包的玻璃纸,分析出这些花居然不是从学校花坛里摘的,而是在花店里用人民币买的,纷纷被他的痴情感动,舆论开始渐渐偏向这位虎背熊腰的学弟。
  林乔依然上他的课打他的球午饭吃我的猪肉,也依然记得每天放学送我回家,只是这些活动再没苏祈参与了。
  我说:“你和苏祈到底怎么回事?”
  他投进一个三分球,转身伸手,我丢过去一瓶矿泉水,他接过仰脖灌了一大口,微微皱眉道:“没什么,我们在冷战。”
  我说:“那什么,你们还是快点恢复邦交吧,省得我夹在中间不自在。”
  他扬眉道:“你听到什么了?说我和苏祈其实已经分手了,我现在和你在一起?”
  我呵呵笑了两声:“你消息挺灵通的么。”
  他将篮球放在手里转了一个圈,笑了笑:“颜宋,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你不会因为这两句流言就要跟我拉开距离吧?”
  蓝天白云底下,他说颜宋,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我苦涩地打了个哈哈:“怎么可能呢,你都说了,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那一刻,看着眼前这个挥汗如雨的漂亮小伙子,我产生了一个很暴力的想法,我想把他一巴掌拍死。
  星期六晚上,林乔打电话过来,说他爸单位上发的电影票快要过期了,恰好最近有新片上映,他想找个伴星期天一起看。
  我说:“这不行,我挺忙的。”
  他说:“你忙什么?”
  我说:“什么都忙。”
  他说:“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两点,我直接到你们家来找你。”
  电话再拨过去就没人接了。
  他不知道,我虽然不害怕流言,却害怕管不住自己的心。
  无知的人多么幸福,只要轻松两三句话就可以把别人的防守线捣鼓完蛋,真是比导弹还导弹。
  既然这场电影不可避免,我立刻调整心态,瞬间觉得作为林乔的暗恋者,有生之年能够和他单独看一场电影其实是很奢侈的。兄弟学校有那么多女生暗恋他,她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只能对着高价买回的他的照片望洋兴叹,但我已能看着鲜活的他望梅止渴,这难道不值得珍惜吗?这太值得珍惜了!
  我翻箱倒柜找出了颜朗满月时外婆送我的一条粗呢连衣裙,穿上身到户外走了一圈,觉得有点冷,又在外边加了件羽绒服,但肥大的羽绒服立刻喧宾夺主,连衣裙好不容易勒出的身段全被盖住。我抱着手臂举棋不定地思索了一会儿,林乔敲门时,立刻把棋定下来,一把将羽绒服脱了。
  穿着大衣的林乔站在门口愣了愣,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说:“你不冷吗?”
  我摸了把脖子上冻出的鸡皮疙瘩说:“不冷。”
  在电影院门口碰到苏祈和追她的那位学弟是始料未及的一件事情。苏祈怀里抱了一桶特大号的爆米花,学弟正低头对她说什么。我想学弟真是舍得花钱,并立刻去看林乔的表情。林乔的表情很僵硬。
  也许是恋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及时发作,本应向左转头往影院里走的苏祈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彻底转身面向我们,我记得刚才路过一个公厕,估计她是打算趁电影开场前去上个厕所。
  她立刻就看见了我们,十分震惊,怀里的爆米花哗啦一声全部落在了地上。旁边窜过一个大妈,深情地感叹了一句:“哎哟,真是浪费。”
  苏祈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
  林乔突然握住我的手,冷笑一声道:“我们怎么了?”
  苏祈不能置信地盯住我和林乔交握的右手,半晌说不出话来,憋得眼圈都红了,学弟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林乔依然无动于衷。
  苏祈终于哭出声来,哽咽道:“林乔我恨死你了。”说完转身就向楼梯口跑。林乔僵了一下,突然甩开我的手,大步追了过去。
  他终于在楼梯口成功截住她并紧紧抱住了她。她在他怀里狠狠地哭狠狠地踢打。以至于多年以后每当我看琼瑶电视剧男女主角因误会而再相聚的镜头时总感觉分外眼熟,因为艺术果然来自于生活。
  苏祈说:“你去找颜宋啊你去找颜宋啊,你和她手牵着手去看电影啊,你还来管我做什么。”
  林乔说:“冷静一点,你知道我和颜宋什么都没有,乖一点,别任性。”
  苏祈趴在林乔的肩上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学弟凑过来,猛踩了一脚地上的爆米花,恨恨道:“我怎么觉得自己被耍了?“
  我说:“小伙子,你才发现啊。”
  他白了我一眼:“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也被耍了?”
  我说:“是啊,我们都被耍了。”
  很久之后,周越越失恋哭得一塌糊涂地问我:“宋宋,你怎么就从来没有哭过呢?你是不是没长泪腺啊?”
  我说:“你才没长泪腺呢你全家都没长泪腺。”
  越越,要想不哭出来其实挺简单的。
  第一步,抬头。
  第二步,闭眼。
  这样,眼泪就都流进心里了。
  别人都看不到你的软弱,他们会以为你只是只傲慢的孔雀。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又要降温,大家注意别感冒了。
  PS:附歌一首,SHE的天亮了。我觉得歌词不错,送给颜宋童鞋让她自勉吧。。。。
  第八章
  那天下午,我冒着凛冽的寒风在街上盲目地游荡,直到华灯初上才惊觉应该回家。
  我觉得自己有点受伤,需要休息两天缓一缓。但最近我们学校正在争创国家级示范高中,没有正规医院医生开出的病假条,不能轻易允许学生请假。而正规医院医生的病假条是那样难以弄到,除非你有直系亲属切身参与了本市医疗系统或医疗相关系统,且这些直系亲属还不是这些医疗及相关系统中守大门的或打扫卫生的。
  我被如何才能不交病假条又可以顺利请到假这个问题困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大约过了半小时,电话铃突然响了。我勉强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接电话。
  林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沉沉的:“颜宋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说:“啊?”
  他说:“我今天下午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一直没人接。”
  我说:“哦,你把苏祈带走了,结果学弟那两张电影票没用武之地,我看他怪可怜的,就花半价买了一张,把裴勇俊演的丑闻看完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半晌说:“忘了把电影票留你一张了。”
  我说:“没事没事,你那时候不是激动着么?学弟挺厚道的,我半价买他一张票,他还送了我两包话梅两袋鱿鱼丝,挺划得来的。”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多半今天下午他和苏祈谈判了,苏祈让他打这个电话跟我断绝关系,他正难以启齿。
  他果然很难以启齿,半晌说:“那电影好看么?”
  这简直不是他的风格。我耐着性子说:“挺好的,就是把裴勇俊的裸戏全剪了,让人怪失落的。”
  他笑了一声,但马上戛然而止。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之后,他压低了嗓子:“颜宋,对不起。”
  我说:“啊?”
  他说:“我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苏祈他们,一时冲动拿你当了靶子。”
  我哈哈笑了两声:“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要我是你指不定也那么做了,咱们不是一辈子的朋友么,朋友不就是用来插刀的么?”
  他疑惑道:“什么?”
  我说:“有句俗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做朋友要互相插刀,你插我两刀我插你两刀什么的。”
  他说:“我记得好像说的是要为朋友两肋插刀。”
  我说:“哦,那也没差,反正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那边顿了一会儿,我看着手表计时,八秒钟后,林乔说:“颜宋……”说完这两个字后又顿了一会儿。
  我说:“什么?”
  他说:“没什么,晚安。”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从天而降,直直插进我心口。我一把将西瓜刀拔出来,看着染血的刀口深深赞叹:“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说完低头一看,胸口破了个大窟窿,血正像喷泉一样从这个窟窿里汹涌而出。
  电影院事件成为一个导火索,我和林乔苏祈走在钢丝绳上的平衡终于被打破。
  我如愿和林苏二人组拉开距离,而我的角色很快被苏祈的好朋友韩梅梅取代,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枝红杏入墙来”。
  韩梅梅和我们不同班。我们在三班,她在九班。每个宝贵的课间十分钟,她都要穿越六个班的教室,从九班跋涉到我们班来和苏祈相会。我觉得她真是一个有毅力的人。
  有一天同桌问我:“你最近怎么都不和林乔他们在一起了?”
  我说:“哦,最近猪肉涨价了。”
  她一本书拍过来:“我跟你说正事呢。以前你和林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吧,大众虽然觉得你是一个电灯泡,但毕竟瓦数不算太大,你又有做电灯泡的自觉,不该发光的时候从来不发光。可九班这个韩梅梅是怎么回事啊,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来找苏祈,她以为我们大众不知道她那一双眼睛都放在林乔身上呢,太不把我们大众放在眼里了。”
  我说:“是大众想太多了吧,万一人家就是单纯来找苏祈联络感情的呢。”
  她说:“你找女性朋友联络感情要一天换一套衣服地来联络啊?大众挺关怀你的,都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再重新杀回林乔和苏祈身边去。”
  我说:“帮我跟大众说声谢谢啊,感谢大众。但我妈让我考T大,我不能再跟林乔他们鬼混了。”
  同桌说:“那怎么算是鬼混呢?你是在呵护一对情侣啊。耶稣不是说过,呵护情侣,胜造七级浮屠吗?”
  我说:“不好意思啊,我得考T大,我不能再呵护他们了。”
  很快到了学期末,在期末考的前一个星期,班主任把分班志愿书发了下来。
  当我和林乔苏祈还好着的时候,大家一起约定要读理科,并报考同一所大学。但此情此景,谁还能铭记这个约定并坚持将它贯彻执行就实在太二百五了。我显然不是个二百五,于是拿到志愿书后立刻填报了文科。
  志愿书交上去后,班主任找我谈了次话。大意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这个成绩留在理科班更有发展前途,希望我认清形势,回头是岸,不要埋没自己。我不得不向他坦白,其实每次考物理,选择题我都是用蒙的,多亏运气不错才能次次蒙对,但恐怕我的运气已行将用完,支撑不到高考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还是留在文科班吧。”
  和班主任谈过话之后,我选报文科的事不胫而走,当天晚上便接到了林乔的电话。
  他说:“你不是想当儿科医生吗?为什么要报文科?”
  我愣了一会儿说:“啊,是有这么回事来着,难为你还记得。”说完了之后觉得语气稍嫌僵硬,又立刻加了两声“呵呵。”
  他没说话,半晌道:“是因为我和苏祈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
  他接着说:“苏祈对你是有一点偏见,我也听说……”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道:“哈哈,你说什么呢,再怎么和苏祈有矛盾我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实际上是我妈让我考T大中文系,学文,以后考公务员从政,好接她的衣钵。”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穿的一条白裙子,扎个马尾巴,还挺像我爸医院里那些女医生的。”
  我说:“那得有一两年了吧,你记性真好。”
  嗒的一声,好像是话筒摔地上了,又是唏哩哗啦一阵响,他在那边说:“不好意思,喝了点酒。”
  我没说话。我们彼此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说:“我先睡了,晚安。”
  然后,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就把电话挂了。
  而这是我和林乔高中三年的最后一通电话。
  高三整一年,没有林乔和苏祈的干扰,我一心扑在学习上,过得清心寡欲。每个月最愉快的事就是中旬能回一次家,带颜朗去市区的游乐园坐几趟碰碰车。
  7月,高考在一片蝉叫蛙鸣中结束。为了让我在省城好好念书而专门租的房子也差不多到期,房东表示收回房子刻不容缓,希望我能尽快搬出去。
  搬家的前两天晚上,高二时坐我后排的一个男同学找到我,说想征用一下我的房子,供他们十几个兄弟开一个纯爷们儿的联欢会。
  这位男同学因擅长修理自动铅笔著称,被我们尊称为铅笔兄。铅笔兄曾经主动帮助我修好了不只一支自动铅笔,我无以为报,只得答应把房子借给他。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颜宋你真够朋友,我做主,这个聚会你也参加哈,咱们一起喝点酒,看点片,追忆追忆往事。”
  我被他的“看点片”吓住,觉得他们一定是要看A片,立刻拒绝说:“我还是不参加了吧,你们这都纯爷们儿的聚会了,加我一个女的,多不纯爷们儿啊。”
  但他已骑上自行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了出去,徒留下雄浑的男低音在马路上久久回荡:“今晚八点,就在你家,咱们不见不散哈。”
  十来个男的再加一个女的,还要喝酒,还要看A片,这样的聚会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危险。
  我本来打算晚上等铅笔兄到了之后,就立刻把钥匙交给他,然后随便找个借口开溜,溜出去找个小旅馆过一夜。但没想到他的兄弟们都比他守时,并纷纷带来了自己的女朋友。女朋友们均表示自己其实并不想来,是被自己家那口子死乞白赖求着来的。但有识之士还是能一眼看出来掩盖在诸位兄弟们凄楚眼神背后的真相。
  北京时间八点半左右,铅笔兄在兄弟们望穿秋水的眼神中摸黑登场,令人感叹的是,他的身边竟然还跟着从不跟人拉帮结派的林乔。
  我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和林乔正面接触,对他的近况全不了解。一瞬间只觉得世道果然变了,独行侠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的民族再不需要英雄,二十一世纪呼唤的是团队精神。组团看电影,组团上厕所,如今,连林乔都开始跟人组团,这真是一个“不组团,毋宁死”的世界。
  林乔紧皱着眉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这真是意味深长的一眼,因为我完全没看出他这一眼有什么意味来。
  我打了个哈哈说:“多久没见你了啊,又长高了不少嘛。”他没理我,干脆地把头偏向了一边。
  铅笔兄很快和他的兄弟们打成了一片。
  林乔突然说:“你们酒还够吗?我和颜宋再出去买点酒回来。”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同时,我也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拖出了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童鞋,真是不好意思,上周一直在准备演讲比赛,直到周六才结束,所以更迟了,多多包涵。
  第九章
  正是七月中旬,这个城市气温最高的时节。
  我们艰难地穿过一条密不透风的胡同,来到稍微有点凉快的大街上。
  夜生活刚刚开始,几个穿着稀少的年轻姑娘和我们擦肩而过,其中一个穿得特别稀少的还回头对林乔吹了个口哨。她白花花的胸脯和大腿在路灯下闪闪发光。而我突然觉得,如果政府不立刻下一道命令禁止姑娘们内衣外穿的话,C市旷日持久且居高不下的□犯罪率还会在来年更创新高。
  目送姑娘远去的背影,我觉得必须找点话来说,于是感叹道:“身材真是辣啊。从来没见过身材这么辣的女的。”
  一路沉默的林乔终于开口发表意见:“一般吧。”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说:“这么性感的你都觉得一般,难不成你还见过更性感的?”
  他皱眉说:“如果衣服穿得少就是性感的话,那她确实挺性感的。”顿了顿又补充说:“那婴儿们也都挺性感的。”
  我说:“你真是见过世面的人啊。”
  他没说话,过了会儿突然叹了口气:“颜宋,你是笨蛋吧?”
  我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他停下步子,双手抱在胸前,目不转睛看着我:“我说,你是笨蛋吗,他们开口跟你借房子你就借,开口让你参加他们的聚会你就参加,你一个女孩子,就不怕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儿?”
  我干笑了两声:“大家都是同学,能出什么事儿,你思想不要那么复杂。”
  但他立刻目露凶光,像是忍受了极其强大的怒气,半晌说:“颜宋,你真是太不自爱了。”
  我觉得自己呆了一下。胃里猛然涌上一股黄莲的味道,这味道是如此的具象。我说:“对不起啊,我不自爱惯了,那什么,你一个人去买酒吧,我有点头晕,先回去缓缓,再见。”
  说完一溜烟跑了。
  铅笔兄见我一个人空手而归有点吃惊,并立刻展开了询问。我说林乔嫌我跟着碍手碍脚,中途把我赶回来了。
  他说:“这小子有病啊?明明是他主动要拉着你的,结果又嫌你碍手碍脚?”
  我说:“你多体谅一下,他一向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少年。”
  铅笔兄露出怜悯的神色:“跟这样矛盾的少年做朋友很不容易吧?真是辛苦你了啊颜宋。”
  我说:“还好,还好。”
  林乔在二十多分钟后扛着一箱1573出现在门口。震撼了在场的所有年轻朋友。只喝过汽水味香槟的年轻朋友们带着朝圣一样的表情把这箱白酒小心翼翼地抬进来,惊讶又兴奋地说:“呀!白酒啊!这酒可真白啊!”
  其实,大家都是见过白酒的,只是眼下突然有了一箱属于自己的白酒,有点不知所措而已。
  而当年轻朋友们得意洋洋并跃跃欲试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酒的危险性,也有点跃跃欲试。现在回忆起来,这件事简直不能想象,那样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箱子,除非拿它里面装的酒瓶子去砸人的脑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途径能够使它成为杀伤性武器,却在一夕之间,差点断送了我的人生。
  整件事的起因源于一个喜欢看台湾爱情小说的女孩子提议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我一直觉得这个游戏的发明者一定是个特别闷骚的少男或者少女,而他或她发明这个游戏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顺利打探到心上人的隐私并揩他们的油。
  铅笔兄拿出一副纸牌来定规矩:“谁的牌面最小谁就算输,得接受牌面最大的那个同学的提问或处罚。”
  第一轮是一个男同学中招,他选择了真心话,而提问的女同学为了表现自己的清纯,提了个让所有人都觉得索然无味的问题,她说:“跟你同学了三年,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你是哪里人啊?”
  男同学说:“我爸是甘肃的,我妈是河南的,而我生在四川,所以算起来我既是甘肃人又是河南人又是四川人。”
  女同学恍然大悟:“啊,原来你是河南甘肃和四川这三个省交界线上的人啊,三省交界啊,不容易啊。”
  我想河南甘肃和四川这三个省能够交界的确是挺不容易的,而且这真是一次失败的开场,但好在接下去的同学不负众望。
  接下去的同学是我和铅笔兄,中招的是林乔。而林乔真是尤其的倒霉,因为铅笔兄和我一起拿到了老K这个最大的牌面,这意味着他必须同时经受我们两个人的摧残。如果林乔选择了大冒险,我一定要让他到马路上去脱裤子。但可惜的是他选择了真心话。
  铅笔兄不愧是课桌里长年堆满了黄色漫画的人物,他看着林乔的眼睛,特别诚恳地说:“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你□过吗?”
  我一口水喷在桌子上。在坐的女同学们显然都没想到铅笔兄竟敢于当着她们的面问出如此猥琐的问题,纷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铅笔兄这个问题实在缺德,如果林乔摇头否认的话,我们大家势必要怀疑他有隐疾;而他如果点头承认的话,势必要在在座所有女同学面前丢面子,因为在我们这些充满幻想的女同学的认知里,帅哥都是从来不□也不上厕所的。
  我觉得好笑,憋着笑去看林乔,正好和他目光相对。他的神色有一瞬间呆滞,呆了五秒钟不到居然也笑了笑,然后低头喝了口水,抬头特别镇定地对铅笔兄说:“□过。”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纯爷们儿的欢呼声,女同学们全都不好意思地面面相觑。
  铅笔兄说:“是条汉子,来,颜宋,该你了。林乔,你还是选真心话?”
  林乔点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铅笔兄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和他默契有限,不能准确解读出这个眼色的含义,只得转头问他。他靠近我耳边悄悄说:“问他□时想的是谁。”
  我说:“这个问题,我一个女生,怎么好意思,再说,你刚才怎么不问。”
  他一本正经地说:“凡事要循序渐进嘛。”
  所有同学都用希冀的目光望着我,林乔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拿了个玻璃杯,眼角弯弯的,不是挑衅胜似挑衅。而我突然想起明亮的路灯底下,他说,颜宋,你真是太不自爱了。
  我觉得既然他已经这么看我了,我又何必苦苦矜持,干脆就豁出去了。
  我神色凝重地看着林乔,说:“既然铅笔兄提到□,那我也问个关于□的问题吧,你□的时候,最让你觉得焦虑的性幻想对象是谁?”
  林乔弯弯的眼角简直都要抬得和眉毛等高了,而神奇的是这竟然完全无损于他的美貌,可见这是一个何等天生丽质的帅哥。铅笔兄目瞪口呆地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年轻的男性朋友们在经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集体吹起了口哨。
  大家都在迫切地等待林乔爆料,但他只是沉默地看了会儿玻璃杯,半晌说:“还能选大冒险么?”
  我瞟了眼客厅正中央的白酒箱子,说:“要么你就喝两斤白酒下去,要么你就回答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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