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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是无效信-落落

_8 落落(当代)
你是什么人?
躲在背后偷偷摸摸。
轮不到你来骂。
你才是大贱X。
轮不到你这个大贱X来骂她。
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许骂她!
第六章
1
学校举办运动会,停了两天的课,所有学生都被赶出教室,以班级为单位分割了整个操场。高中生原本千篇一律的作息突然有了迥然的改变,新奇和闲适让每个人都处于兴奋的极端上。虽然在操场的各处依然进行着各项比赛,围观的人也不少,但更多的则似乎以平日完全不可想象的姿态,在操场的看台后方,跑出校门去买吃的,或者偷偷的躲在学校大楼的哪个角落里,是被老师发现了又要喊着南方女方家长来羞辱的隐晦举动。
广播里有一次报道着最新的“赛况”的时候,宁遥在教室里看书。因为外头做了太长的时间,虽然已经入秋,可还是细细的出了一层汗,卞和不少人一起溜回了教室。想到以往这个时候总是被老师的授课声所控制的教室,现在完全脱离了过去的样子,成了空荡荡的盛满日光的地方,放肆睡觉到打呼噜也没问题,宁遥就会从心里爱上名叫“运动”的东西。
赛在耳朵里的耳机传来钢琴声。朝后看,有几个男声拼过几个凳子就躺着了。其实未必会很舒服吧。只不过因为有了“肆意妄为”的基础,好像怎么做,都是舒服的。
写在黑板角落的“值日生:林思思,徐韵怡”,泡在光里。
于是几乎可以从黑板擦或者只剩个萝卜头状的粉笔上,感觉包围着自己的时间,完全停滞了。
还是懒散在一角的自己,脱离了流动的时间,全然静止着。
这样或那样。
王子杨被老师喊去做运动会宣传,所以宁遥彻底空下来,只不过一个人东晃西晃,总是无聊的。书翻几页,基本看不下去。挣扎一会儿,就又走了出去。
可以从楼到尽头看见整个操场的全貌。
风从下而上的吹过自己的脸。
在一个非常平凡的时间,非常平凡的地方,自己用一种高中生固有的玩世不恭而百无聊赖的心情,看着操场上热闹的年轻学生们。
变成了不同计划里设定的人。
初中时,宁遥总是盼望着,假以时日,可以变成像王子杨那样的女生。虽然这话绝对不能说出口。可并不妨碍它在心里越掘越深。当时自己的世界只有那么大,像昆虫永远不会想要买台苹果电脑一样,它会希望的,只有翅膀能够变得更漂亮。
那是宁遥在各个角度下搜刮着关于王子杨的细节后在心里草就的“养成计划”。不断的将自己所不及王子杨的地方留意着,同时希望将来有一天可以统统得在自己身上实现。
爸爸妈妈一定没有想到会把女儿生成个矛盾体。可这类教育的失败也许在很长时间都不会得到明确体现。
因而对于在初中时已经发现难以有更大改变的宁遥来说,“高中”这个字眼,是怎么打击也不会变质的,如同遗失的水晶鞋那样美丽的东西,只要把脚轻轻伸进去,就是穿着蓬蓬裙的某国公主。与那个在头发上别满黑色铁法卡的潦草女生彻底告别。甚至可以直露的去喜欢谁,同时又被那个谁喜欢。像日剧中所演的那样,男生在说出“我会用魔法让天空挂满彩虹”后,走去亲吻女生。
每次看到住在同一幢楼的高中女生,脸上带着一种明显外示于人的冷漠经过自己身边,她们周身就像是有着区分彼此的磁场,举手投足都在光影变幻间轻巧的扎归根开放时,宁遥都会瞬间产生弱者对强者,丑小鸭对天鹅般有些可笑的憧憬。
完全的,彻底的迷信。
不知道供的是哪儿来的神。
而转眼间,宁遥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
变成了不同于计划里设定的人。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没有变成计划中设定的人。
那些从小就一直游走在自己身体里的主题音乐,继续以这个原始的旋律循环往复。对于王子杨的心情在两头极端中依旧如此诡异。而所有的“大鸣大放”“恣意张扬”,还是在失效的口诀里化成“安分守己”。唯一有所改变的,也许只是许多秘密的个性,背包过得更紧,藏的更深。
还有。那个会使用魔法的男生。出现了么。
一个人影冲宁遥边招手边跑了过来,宁遥眯起眼睛,认出女伴的脸,也冲着她挥了挥手。过了一会,王子杨站在楼下,冲宁遥问着:
“帮我看看曾萄在教室吗?”
宁遥摇摇头,“没见他。”
“那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啊。”
“来帮忙,来帮忙。”王子杨蹦蹦跳跳。
“……哦。”宁遥跑下楼去,“什么事啊?”
“我好像拉肚子了,你帮我去顶顶。”
“拉肚子?要紧么?”
“也还行。”
“我帮你顶什么?”
“哦,帮我写报道啊。”
“报道?!我不行,我不行。”
“没什么难的,都是一句话,你听听广播里放的什么就知道了。我先上厕所去啦!”
“喂……”好像无法拒绝,宁遥又补充一句,“真痛的很严重的话,还是要去医务室看看啊!”
“我知道――”朝脑后摆着手,王子杨窜进了卫生间。
又回到操场上,
自己班所在的方块阵已经散的不成形。也不见老师在哪里。宁遥找回原来坐过的位置,一边竖起耳朵听广播里都放些什么。
“来自高一(4)班的报道:我班的李秋平同学在800米跑竞赛中不畏艰难,勇于拼搏,跑出了第三名的好成绩,她的运动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高三(1)班特别通讯员报道:虽然王建强同学在跳高比赛中未能夺冠,但你永远是我们心目中的冠军!”
宁遥笑起来。
连走个形式,也能走得这样有趣。
过了一会儿,广播又响起来:“高二(3)班的萧逸祺同学马上就要参加跳远决赛了,在此全班同学住他取得好成绩。”
笑得岔气。
太不协调了。
宁遥超不远处的跳远决赛场地看过去,即将开始的样子。里三圈外三圈的挤满了人。没有多想,她也站起身,穿过两个班级,钻进人群。
在背上别着“215”号码的男生,还和人嬉闹个不停。好像是为了刚才那条报道的关系,想到这里,宁遥忍不住又笑起来。不过,看他手长脚长的样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也难说,一副没神经的样子。
果然在第一轮里,成绩只不过是中游。宁遥稍稍有些失望。
好像冲着他一贯的形象,就应该轻松获胜似的。
但在第二轮中,立刻窜到第一的位置。动作不仅干净,还异常凌厉。
吓人一跳。
很快那边的角落传来了女生齐刷刷的加油声。
“噗,亲卫队?”宁遥撇撇嘴。
男生在跳完这一轮后从宁遥前面走过去,朝不远的同伴同学喊:
“胖子!你的鞋不合脚!”
说话的对象回敬道:“别他妈挑三拣四了。谁让你自己今天穿上军靴!”为加强说明意义,还跺了跺脚上的束带式男士军靴,“你以为我穿你这个就舒服?”
2
从广播里听到,似乎首第一条的成绩影响,最终只拿了第二名的萧逸祺,被通讯员写成“对此深表遗憾,将在课后请本班同学吃和路雪以弥补”宁遥飞快的皱起眉头。
显摆什么呀。夸张。
过了大半天,王子杨才回来。一听宁遥一条报道没写,就抱怨起来:
“这有什么难得呀,等会儿班主任知道又要说我。”
“我不行,我不行啊,那东西还没写完,肯定被自己恶心死了。”
“唉唉,干嘛那么认真呢。”王子杨拍过一边的男生,“我们班现在积分第几名?”
“好像第八吧。”
“啊?又退了一名?”
“怎么,刚才还第七?‘全校’第七?”宁遥很困惑,看不出平时萎成那样的班级,还能拿到第七的位置。
“是啊。”
“我们班级男生有那么厉害?”
“厉害什么呀,还不都是女生拿的名次?”
受到侮辱的男同学们齐齐冲王子杨和宁遥怒目道:“放屁啊――”
两个女生抱着笑成一团。
宁遥很喜欢这般日子。也是等日后,当她走出学校,成为一个有足够年纪和阅历的人之后,不断回想起的时光。如同一个已经走入冬天的人怀念自己遗失在秋天里的麦穗。普普通通的温柔,却带有瑰丽的伤感。只不过当时的她还不能完全的察觉到,只是和王子杨靠在一起,闻着她身上不知是洗发水还是洗衣机的味道,晕呼呼的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十七岁时的时光,缓慢到甚至可以令棉花糖长久的维持最初可爱的模样,而不会逐渐凝固成一块发黄的糖块。
“肚子好点了么?” 宁遥扶过王子杨的肩。
“还行。”王子杨吧笔咬在嘴里,宁遥心一动就开玩笑的抽了下来。
“怎么会拉肚子?”
“大概是吃坏了。”
“恩。自己也要当心点吗。”
“对了对了,刚才在厕所里听见他们说胡亦琴和钟天超,他们两人,那个哦!”
“好上了?”宁遥一脸的“哇呀呀呀,大八卦。”
“是暗示啊。我们胡班长多厉害啊。”
“老师知道么?”
“知道有怎么样。一俊遮百丑。”
“呵呵……”老师的势力往往能超过所有学生承受的范围。
王子杨挑着宁遥腿上的某个角度,干脆躺下来:“我爸妈一起去外地了,家里每人。我晚上上你家吃饭去啊。”
“……啊,好啊!”像是为了不流露出抵触而飞快回答一般“没问题的。”
“好久没去过你家了。”
“是列。初中时你老是来。”
“你也不成来我家吗。”
“那是你硬拖我去的好不好?!”
王子杨很粘人,这一点宁遥非常不习惯。比起随时随地和谁在一起,宁遥对独自一人的情况更受用。可王子杨不同,她是无论上厕所还是逛街都要和宁遥一起去的标准小女生。因此感觉无比厌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拒绝的宁遥,就在如此重中的反复不断理,一天天的排斥着这个朋友。
忍不住的要期待如果生活里没有王子杨的日子。
却又想不出具体会是什么摸样。
晚上父母对王子杨这个突然到访的熟客表现出莫大的欢迎。在饭桌上,二老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子杨蛮长时间没来了哦”“长得更好看了”“子杨成绩那么好,考名牌大学一定没有问题”“宁遥你要好好学学她”。王子杨笑着说“哪儿有”“哪儿有”,一点也不拘束。
宁遥往嘴里扒两口饭,看新闻说到哪个国家了。
这样的女生,走到哪儿也招人喜欢。
那么,自己作为讨厌的那一个,算不算过分。
吃完饭,两人便进了宁遥的房间,王子杨很喜欢管宁遥借各种书,最后搞出属于宁遥的书,只有王子杨看过这种十分不合逻辑的怪现象。而每次王子杨提着她的书离开时,宁遥的妈妈总会说“看人家王子杨多好”。即便是仅仅冲着这一句话,宁遥也非常非常不愿意的把书借给她。
自己不是用来陪衬的。不是配角,只有在王子杨的生活里充当一个不情愿的绿叶。
可最后连妈妈都说:“你认识的那些朋友到都很好,都比你强。”
宁遥当事人的牙齿发酸,才没有叫出:“你自己没本事生出他们那种人来!”
想到这里就有些不甘的宁遥,看到好友又在书橱面前张望的样子,有些冷漠的上去拉过她 :
“好了好了,没什么书。”
“我看看而已嘛,有什么新书?”
“都说没什么书了啊。”宁遥想起来,“你上次管我借的阿加莎的书还没还哪!”
“啊……哦……下次给你带来吧。”
两人靠着床,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王子杨不是的勾过宁遥的胳膊,宁遥半真半假的喊着“放开啦”,想要挣脱。但是王子杨又挤啊挤的挤过来,说着“我肚子又不舒服了”,宁遥赶紧去摸,听她说“因为此话太多了”,就想要一把把她推开。
从王子杨的说话哩,闻到了和自己嘴里一样的,刚才妈妈做的菜的味道。
原来她们可以是关系亲密到这种底部的朋友。
宁遥手停了下来:
“我这又有了本新的阿加莎的书,你要不要拿去看。”
3
运动会结束的那一天,已经主见精神涣散的人群将“体育精神万岁”的口号铲除的豪无立足之地。加上结束的气氛总没有开始的那一刻让人充满期待,于是整个操场都在校长的讲话中恹恹的沉默着。宁遥拖着自己从教室里搬来的凳子,看班主任站在队末因为总分还是在第二天掉出前十名变得异常阴冷的脸,心里默默的喊了一声“见鬼”。
不过全校二十五个班级,除了金前十名以外的,毕竟还有十五个班主任会因此脸色难看。于是当宁遥去化学老师办公室交作业时,很自然的听见了以下的句子:
“你还有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
“你把比赛当成什么?玩啊?游戏啊?”
从背后几米外传来源源不断的斥责,让宁遥感觉这里的气氛压抑,有些微的尴尬。
“连运动鞋也不穿?你还有没有想过自己要比赛啊?”
“萧逸祺,你平时不好好上课,一天到晚跟女同学玩来玩去,现在是比赛,居然连运动鞋也不穿了,你行的啊,你越来越自说自话了啊,可以啊,回去后,你叫你家长写封信来,就说他儿子以后怎么样都与学校没有关系,以后你想怎么做,我都不回来管你。”
宁遥抬眼扫向站在几个隔间外的男生,因为是背对自己,只有那欣长的身影,在整个空间里略显突兀。和他面前矮出两个头的小个子老师站在一起,看起来很明显的强弱关系。事实却正好颠倒。宁遥回忆着,他们三班似乎差几分就能进前十。也就是说如果萧逸祺得了第一的话……
可,不是这么简单计算的。
但老师在气头上,就当你自己倒霉吧。
宁遥冲化学老师道别,正要推门出去的时候,外头有人进来,撞在一起,她不由得“啊”了一声。
听见骚动。男生回头望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宁遥便走了出去。
在课堂上,想起王子杨曾经问自己和萧逸祺究竟是什么关系。
怎么回答的来这。
好像每次都说,没什么关系啊。
然后王子杨就跳过眉毛,反复着“没什么关系?哦――”将话题重新改变。
其实宁遥知道她想说什么。在她的心里,同样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只是,它们都是可能性,很远的地方乍看之下是镜面,光亮刺眼,走近后,却只是水面的反光。很容易就在考察后,被完全否定了。
不是镜子。
是水面。
虽然他替自己瞒过王子杨,不惜顶下“骂女生的下流胚”的罪名。虽然他抵来凉汤,想看一个小闹剧那样饶有兴趣的为自己解辣。虽然他蛮不讲理的逼着自己请了炒面,同样的硬拽着自己去喝冰品。虽然每一桩举动,都足以说明它的吸引力几乎随处可见。连应当视萧逸祺为大敌的王子杨也没有在随后的对他流露出过多的厌恶感。
曾经宁遥非常惶恐王子杨和萧逸祺出现在同一场合是会不会爆发出什么尴尬的争执。可大大出乎她意料的确是王子杨采取了十分平静的态度。好像毫不放在心上。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样的男生。谁想要去正正式式讨厌他,也会自己对自己笑笑说,算了吧。
所以,他对人产生吸引力,吸引着光线纷纷靠近,而那些让你以为是镜面的部分,却只是动荡不定的湖水。往上浮一只纸船。也会很快被打翻。他待人好,不是因为他喜欢你,只是他享受着自己的潇洒和体贴,只是本性使然。就像一首欢乐的乐曲,无论往里面填什么悲伤的词,也不会改变它轻盈的本质。
歌词左右不了的音乐。
女生左右不了的男生。
在宁遥和他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已经很清楚的摸到了这样的真相。
那是的萧逸祺没有丝毫的难堪,而是习惯性的伟笑了起来。
如果自己在她心里占哪怕稍微重要一点的地方,都不会是这种表情。如果自己对他而言有哪怕一点点特殊的意义,他也应该新的尴尬。
但他特别简单的微笑了。
一阵风过去,银杏树叶子又掉了一片。秋正在不断的带走它们。宁遥把头在外的视线收回来,发现老师的板书已经走到了黑板的低端,赶紧补回来。
象有些叶子的离开对树而言没什么意义那样。在男生不愿被别人看见的那些“别人”里,显然没有自己的名字。
宁遥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自己在这个发现后,止不住的压抑。
下课铃响起来以后,宁遥习惯性的往手表上瞄着时间。三点十五分,10月20日。
10月20日。
不知怎么这个数字就让她感觉很怪异。
随后宁遥才突然“要死”的喊了一声,在王子杨从前排有些莫名的看向她时,宁遥觉得自己手心都快要出汗了:
10月21日。明天。就是王子杨的生日吧?!
4
其实每年,10月21日,王子杨的生日都会让宁遥十分疲倦。不知怎地,她的出生好像比自己的要贵重不少。但从各个地方收到的礼物上看也能略知一二。有时候甚至有从美国来的礼物。在当时,是完全和她们幼稚的世界向左的盛大排场。
因而宁遥不得不在其中杀出一条血路,用来向人们证明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
多么滑稽而现实。
怪不得王子杨最近总是笑嘻嘻的缠在自己身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宁遥还疑惑了好久,现在才明白过来。
往去年想,似乎是管妈妈借了两百块钱替她买了只银质的手镯。随后在家里扫了三个月的地用来还债。
前年呢,好像更离谱,去元祖定了水果蛋糕,结果让一群人在嬉闹中砸光了一半。宁遥即心痛又开心的站在奶油纷飞的屋子里。
每次都是血本无归。
她和王子杨不同,送出与自己能力不符的重礼不是为了向别人展示豪华的作风,而是为了向好友证明,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一阵子这么近乎肤浅的坚信这,送出越重的礼,越能证明两人的关系,不过王子杨每回的感动都没有让宁遥失望过。有一年她甚至还红了眼圈,宁遥赶紧笑着安慰她,可还是点点滴滴的震动了。原来让别人开心,真的是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宁遥希望在王子杨的生日中,自己永远是唯一能够让她眼圈发红的人。
但在仅剩一天的时间里要搞定礼物,实在是件无比困难的事情。翻开钱包,42块7角,按捺不住的嚎叫起来:够屁用啊。
还是得向父母伸手。
为了这样一个朋友扫三个月地。
神经病。
神经病就神经病吧。有些反常对立的情绪根本不需要用常理来说明。
钱还是小问题,更关键的是,王子杨喜欢什么?自己该送什么?什么东西最能让她开心?
这才是最要命的吧。
“宁遥,明天晚上有空吗?”
“啊?什么?”装傻。
“明天晚上要去吃烧烤吗?”
“干嘛呀。明天有什么事?”
王子杨嘻嘻的笑“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宁遥装不下去了,也笑起来说“你就是个让我赔本的主啊。”
“呀!你果然还记得!”
“废话,当然记得,你终于又要老一岁了,我能不记得么。”
“那明天,一起去?”
“恩。”说完忽然想到,“还有谁?”
“什么?”
“就我们两?”
“额。我是想喊别人的,就是……”撅着嘴。
“怎么?想喊谁?”
“我想喊陈谧……”
“……”宁遥咽了咽唾沫,“……那就喊他啊。”
“不好意思的吗……”
“那会,你跟他不是挺熟的么?”
“可这种事就有点……自己……说不出来啊。”已经有点请求的暗示。
“那我去帮你说。”宁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真的?!”
“……恩。”真的。
车迷在电话里听了有些吃惊,也说“时间挺紧”,言下之意还要去买礼物,宁遥赶紧提议说:“那,我们一起去选吧。”
“恩……”男生问,“宁遥也还没买么?”
“额。这个……因为前几天没空。”
“那就一起去吧。”同意了。
“……啊,那就……”宁遥舌头打了结。
“只有现在了。”好想回头去看了看钟似的,声音有一刻的远离,又近了过来。
“啊,是啊。”
“那等会儿我们在地铁站碰头吧。”接着又补充“就八点。”
宁遥挂了电话,过了一会,才察觉到为什么觉得热。她朝镜子里看去,整个脸已经烧红了。
毕竟从上次在烟火会上见面以后,她身体里某一块就对陈谧的一是早已扭曲到令自己费解的地步。以至于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因为距离的关系,这个男生得以用最完美的形象被她自由创作着,甚至都不在像他本人。从线条变成画片。从画片变成影像。影像连在一起,构成慢慢播放在心里的电影。配乐是钢琴。
多傻啊。甚至感谢王子杨的生日,感谢到完全不顾陈谧将为她庆祝,为她送出礼物如此简单的事实。
妈妈在身后一路骂着:“这种天气还穿裙子出去,你要干嘛啊你!”宁遥几乎是夺门而出,便往楼下跑,边冲她回答着:“就是出去一下下,马上就回来。”
到了楼下,有赶紧摸出包里镜子和梳子,仔细的梳整了刘海儿。结果刚出街口,又被风吹乱了。心里喊着“可恶”,再梳了一回。
离地铁站越近,越紧张,紧张到肚子都痛起来。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赶紧躲进一边的肯德基离去,直奔厕所,不是为了方便。宁遥在镜子前仔细的把摸样收拾了一下,突然发现,穿了一双带洞的厚丝袜,额头上的痘印似乎还留着的样子。
噌的就焦虑起来。
时间却来不及,来不及回去再换,更来不及让自己变出张光洁的脸。宁遥忍不住要憎恶王子杨,为什么她的生日不能再往后推上哪怕两天,自己也不至于这么仓促的,完全没有预料的,就要和陈谧见面。
把丝袜有洞的一面转到后面。又拼命拉过刘海,想要盖住些额头上的红印。
一通忙活,心机,手乱,似乎出了汗。
已经八点零五分了。
赶到车站。一眼从走动的,站立的人群中看见了陈谧。男生袖手站在立柱一边,看着不知道哪个方向。浅灰的外套,深褐的裤子,背着包。
想到他在等的是自己。把两点连成一线。铅笔从他那里,到这里,点到自己。宁遥一下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步伐走到他面前。
害怕到不敢走到他面前。
5
“时间挺急的。”
“……呵呵,是啊……”
“明天,要吃饭么?”
“恩,在1001夜,烧烤店,你知道?”
“听说过。”
“她喜欢什么呢。”男生问宁遥,随后又有些自言自语的“我还没有买过这种东西给女生。”
宁遥一下子在非常的嫉妒中冷静下来:“……这个,看看再说吧。”
两人沿着人行道走,商场就在前面。
陈谧的个头比自己高,却又不像萧逸祺那样夸张。宁遥想起书上说,男生女生之间最好的身体高度差异,是女生恰好可以把头低靠在男生的颈窝上。想着,不由就往陈谧身上扫。从他的外套上估摸着,等再细想,悄然的害羞了。
不时有人从他们中间走过去。分开。再走到一起。
到高楼下。风大,宁遥死掐着胳膊,还是打出三个连串的喷嚏。抬眼看陈谧时,几乎难堪到要把嘴唇咬破了。
“女生就是在意风度。”微笑起来的男生,把背包换到左手,将外套从右边的袖管里脱出。等包再拿到右手时,便把整个外套都脱下来。
露出的米色棉衬衫为身体打底,人好想进入一个平面。十月干燥的天,产生静电,可以看见两个蓝色的按火花。男生却没有在意。
宁遥傻傻的在脑袋里腾出彻底空白。死盯着他变得有些单薄的身体――左手打理乱了的领子,右手将衣服递过来。
是毛烘烘的热度,携着暧昧的味道覆盖了她的四肢百骸。
“当心一些。”
“这个,不用啊,还是你穿吧。”
“没关系。”仿佛是很客气的口吻,让宁遥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突然她想到,如果对方是萧逸祺,她一定叫骂着“不管你事”把衣服扔了回去。
可不是他。
宁遥把衣服穿在了身上。
袖管一直长长的罩住了手。衣摆及膝。没有了想过在他身上看似平常的外套,对自己而言,会变得那么大。
原来男生,是这样一种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大的,和女生完全不同的生物。
进了商场,宁遥也替陈谧输了口气,毕竟里面的空调,比起外面来说,温暖了不少,以至于宁遥在紧张和新穿上的外套两层因素的作用下,出了汗。
却不敢脱。
两人有些漫无目的的转着楼层。其实宁遥和陈谧一样毫无主意。更何况自己是如此希望时间可以无休止拉长在这里,拉断了也行。
你说这些经历是什么。穿着他的外套,跟在他后面,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对话,有也充满了客套。可这些经历,被每个和自己经历的路人无意的看见,那些和自己擦身而过的人,那些商店的柜台小姐,那些在十字路口看护秩序的大叔们,他们在这一天,晚上八点十九分左右的时候,都看见过这样的自己,和陈谧在一起。
他们当然不会记得。可是这些经历,却共存在了这些毫无关系的人中间。不是生离,也不是死别般重大的事件。
只有一个女僧,在男生后面,抿着嘴唇,努力用冷气降低自己脸上的温度。
这点经历虽然还会迅速淹没在那荒漠一样的生命之中,成了渺小的,流不尽海的泉。
却又在那些于自己擦肩而过的路人,在他们的生活里,以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力量,残存与这广无边际的世界。
划出长长、长长的痕。
“陈谧是――”
男生回过头。
“陈谧以前没给人送过礼物?”还是想要再确定一次。
“有是有。”
“啊,是吗?”好想应该到这里结束的问题,有多出一笔,“那是给谁呢。”
男生快速看来的一眼让宁遥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但他沉默了一下,转过身去时说:“……给家里人。”
“……哦”
“那宁遥你喜欢什么?”
“啊?”
“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应该差不多吧?”
宁遥沉默着:“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这样。”
差点就误会称他想给自己买点什么。
两人无奈的从这家商场转到哪家商场,看起来像是逛街。可应该不存在这种全然沉默式的逛街吧。加上穿着陈谧的外套,宁遥觉得自己迟早会紧张到爆炸。
“我说,要不我们和买个什么吧。”说出来后,才下一跳的念头。
“也可以啊。”陈谧却似乎很赞同的样子,反让宁遥说不出“啊啊我乱讲的。”
最后选定了一个香水摆设。是集首饰盒和香水于一身的礼物。精致高贵,很是符合王子杨的欣赏品味。其实宁遥也在心里暗暗的赞叹着设计的精巧,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很想买一个,可自己买给自己,那就不可能了。
两人各凑了一半的钱。陈谧说:“我去付款,你在这里等我。”
“恩。”宁遥看他走远,安全起见,拉近了他放在柜台上的包。
一个走神,背包因为失衡的关系掉了下来。
应当是他去钱包后忘记拉拉链吧,里面几本书掉在外面。
宁遥连忙手忙脚乱的塞回去。仓促的动作却像被雷打了一样停住了。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书。
她翻到最后一页。
一个小小的猫头印章盖在后面。
那是自己的印章。
自己借给王子杨的书。
在陈谧的包里。
从光线的突然暗淡中,宁遥意识到男生已经回来了,她连忙道歉着,一边把书塞回去。
“没关系的。”陈谧伸手接过背包,拉上拉链。
两人走出商场。
看着男生因为夜深而不自觉弯起的腰,宁遥把外套脱了下来。
“你在穿一会吧。”
“不用了,给你。”塞进他手里。
陈谧似乎有些尴尬,这时突然听见宁遥问他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陈谧喜欢侦探小说是吗?”
“恩?”
“是吗?”
“满喜欢的。”是因为女生刚才看见了那本书的关系吧,“你也看?”
“恩……”
“喜欢那个人的呢。”陈谧把外套穿回了身上。
“……横沟正史,和,阿加莎的。”女生低着头。
“那本看过了?”他指的是自己包里那本。
“……还没有。”
“我也是刚看完。”
“……”女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能借我么?”
“抱歉,书不是我的。”
“……这样。真遗憾。”
“王子杨的,你管她借好了。”像是建议一般。
“恩……陈谧是管王子杨借的?在她家借的?”
“是啊。”感觉对话有些奇怪。
“呵呵,你们是住的挺近的。”
“对……挺近的。”
“王子杨家很漂亮咧。”
“恩……”有很大的书架。
“见过她父母了么?”
“见到过一次,他们好像经常不在家。”
“是啊,呵呵,都很忙。”那就是说,有时候去能够见到,有时候去见不到。
有时候和有时候。
……你是有时候去,还是常常……
“不过她母亲很漂亮。”
“是啊,年轻时一定是红遍乡里啊……”
“王子杨长得像她。”
“……没错呢。”
到了前一个路口,就该是地铁站了。男生建议着说:“我们在哪里分开吧,礼物你保管还是我保管?”
“放在你那里好了,我毛手毛脚的。”
第七章
1
王子杨在拆开陈谧递过去的礼物后,显然因为没有了像男生会送出这样精致漂亮又价值不菲的东西,像个小学生一样沉浸在无法形容的欣喜里。宁遥几乎可以清楚看见她的眼皮都烧红了起来,毛细血管在薄薄的眼皮下突然放大。
“真的,太谢谢你了……”说一次还不够的样子,“太谢谢了。你……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
那么多的“太”字。还有激动的微微发抖的手。靠着宁遥的肩膀,因为语无伦次而将硬起来。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就会说“阿姨好年轻啊”的王子杨。到哪里都不会拘束的王子杨。
僵硬的肩膀。
“不,没什么。”男生摆着手,“恩,生日快乐。”
“那宁遥你的呢?”随后转身,大方的朝宁遥伸过手,神情明显放松了。
“……啊?”才想起忘记对她说明礼物是两人合买的。
“你的,你的,我就想看你送什么。”
宁遥忽然想象着她听到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王子杨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心,里面潮热的汗。
宁遥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就在陈谧正要张口说明这份礼物的来历时,宁遥学着电视剧里夸张喜剧演员那样扑向王子杨的膝盖,把头埋在两人手心里,装出一副哭腔:
“抱歉,我忘记带来了。”
“啊?!”
“今天出门时还放在桌子上的,出门的时候结果给忘记了。你杀了我泄恨吧。”说完抬起下巴,看王子杨的反映。
“……没什么没什么,你不送也没关系哪。别搞这套啦。”一边把宁遥扯坐起来,又笑,“大不了你生日时我也忘记带礼物就是了。”
“对不起啊啊啊。”宁遥好似痛心疾首,一边以恳求的神情盯着脸露困惑的陈谧。
“都说没关系了呀。”王子杨笑着转向谢莛芮,“不过宁遥你以前都不会忘记的。”
“呵呵,越长越傻。”
就是看准了陈谧不会像别的男生一样急吼吼的说“不是这样的”。
可在聚会结束后,男生还是对于宁遥突然改变主意提出他的疑问:
“你有买别的吗?”
“啊?”
“是不是,觉得和送还是不太好的缘故?”征询式的口气。
“哈?……这个,”原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撒谎,“也不是啦,就是后来在外面看见又便宜又不错的,就,买下来了,呵呵……结果却忘记带……我很蠢吧。”
从后面赶上来的王子杨挽过宁遥的手臂,又对陈谧再次道谢:“真是太谢谢了,吓我一跳呀。下次来我家,我让我妈弄好吃的谢谢你。”一边转向宁遥,“宁遥知道我妈的手艺,是吧?”
宁遥笑起来,对这一论点大力的证明着,朝陈谧说:“真的很不错哦。”
“怎么样,很棒的。”
男生淡淡的笑起来:“不麻烦么?”
“不会。哪会!”王子杨放开宁遥的手,摇过陈谧的胳膊。
在两个人身边,宁遥的眉眼一直弯着。几乎不变的笑容。
肌肉酸到板结的地步。
几人在车站分开。王子杨和陈谧顺路,谢莛芮走另一边,四个人就在这里告别。
宁遥同他们挥手说“再见”后,转身上路。走出几步后,停下来,回过头看去。男生和女生并排离去的背影。在夜晚的路灯下,拉着长长的,美丽的影子。
在自己一直以来的记忆里,王子杨什么都拥有。
而她确实也应该什么都拥有。除了自己这个朋友,全心全意的喜欢这她这一点以外。
事实本也如此,王子杨拥有那么多漂亮衣服,她想要支使谁多半没有人会拒绝,她在一个没有瑕疵的光洁的瓷盆中优美的生长着,她想要找人安慰,便会有人安慰,她想要听谁说话,便拿过听筒扯住宁遥聊几个小时,她想要的比别人都多,而最频繁的,就是包过宁遥,像彻底的依靠着树而生的丝萝花。大片大片的属于宁遥的成长时间,都分给了王子杨去吸收。
谁还会像自己这样,以一种既奉献又敌视的态度,去完成王子杨时至今日的生命。
因此,尽管宁遥的渴望也许绝不比王子杨要少,尽管本身的自卑或许令宁遥像没有被治愈的动物,放弃了随后跳跃的生活。尽管那些王子杨所贪图的东西,甚至想要的比她更多,包括感情,包括物质,包括一张电影票,包括温柔的施舍和不经意的体贴的话。可每当宁遥用那难以克制的自命不凡的念头想到,王子杨的需要,王子杨伸向外的索取的手,自己可以满足其中的一大半,似乎,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填补宁遥自己的全部贪婪,
王子杨是缺少不了自己的。
她是留在自己身边,骄纵而甜蜜的猫。习惯睡在有宁遥的味道的被子里,无法去过哪怕一天的没有宁遥的日子。
而自己可以讨厌她,可以让她开心,可以让她惦记,从狭隘的满足中获得持久的舒畅心情。
这种念头让宁遥以为:别人能给王子杨的,自己要给她。别人给不了王子杨的,自己更要给她。
永远在自己身边伸展出枝叶的花。
第二天把后来临时买的一件装饰品交给王子杨时,显然她对着平平的东西有些失望,宁遥也露出非常难过的神情,之说“你不喜欢可以扔了。”,她才立刻宽慰宁要说“没有没有的事”。
但以宁遥自己的心思来说,昨天王子杨的满脸欢欣,她罕见的震动,完全是她所创造的最大的效果。
比红了眼全还要罕见的震动。
果然还是只有自己才办得到。
宁遥忽然想到,也许自己对王子杨一直以来的呀呢,只是为了展示两人之间的从属关系。
虽然在别人眼里看来,宁遥无论何时都是有求必应的善良朋友,王子杨则是发号施令得娇蛮女生。两人的位置具有清晰的高下。
不过女孩子之间的事,就是无法用一眼即辨得直白现象去定义。
王子杨会讨厌宁遥么。王子杨会撒谎来令宁遥开心么。王子杨会竭尽全力维持宁遥的美好想象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王子杨做不了的事,可以有那么多,但都是宁遥可以做到的。
不可逆的从属关系。
不可逆的朋友。
2
不知在几时荒废掉的习惯,令宁遥过了大约两个星期才想起,或许可以上体育仓库看看,虽然已经渐渐放弃了在墙上写下“王子杨不要脸”之类的句子的兴趣,可之前被涂鸦所吸引的心情还在。
下午三节课结束,第四节是兴趣小组活动时,宁要走到了那里。
“三十岁时很遥远的事情”“卡卡西是佐助的”“ADSL,AIDS,ADIDAS”“小风”“晴转多云”“I5LAND”“HANSEY是谁?”“黄麻子你不许在检查我的作业了”
有些话让宁遥忍不住的笑起来。
很快的,她又在乱成一团的笔画中看见一行陌生的字体。
“操王子杨妈X”
宁遥在回忆里狠命捞了半天,才想起好像之前自己曾在这里愤怒的铲走了一句同样极端龌龊的句子。也是与王子杨有关的。
也是这样的字迹。
有了上次的铺垫,这次显然要冷静许多的宁遥,没有再次将笔记刮走,而是静静的想了一会儿。
另一个谁。不知道是谁。显然对与王子杨的讨厌到了没有自我约束的地步。
为了什么事。肯定不会是像宁遥这样以朋友的身份矛盾着的讨厌。
因为有些突破女孩子勾心斗角间的那点从容的恶毒了。几乎可以嗅到完全不善的气味。
是谁。
一路像福尔摩斯,或者江户川柯南,希望从平日的观察里能够捕捉到这个犯人的蛛丝马迹的宁遥,盘算了半天也没有太明确的目标。
应该说,以王子杨的个性,太容易受人嫉恨了。甚至没有这样的人的话,宁遥才会感到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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