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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是无效信-落落

_3 落落(当代)
  “瞎说!”后面传来了接近的声音。
  真的什么也没有。
  男生转回头去,看着前方高高摆起的海盗船说:“想到一个词。”
  “什么?”
  “宁静致远。”
  “啊?”
  “你的名字。”幽幽地浅笑着,“就是这么想到的。”
  太文雅了。
  太文雅了点,但是……
  “嗯。”
  其实宁遥不知道在自己说出“你能记得么”这种诡异的句子后,发生的这些对话代表了什么意思。但是整颗心就这么快速地从一个眩晕的温度降了下来,没有再惊慌失措的迹象。只有彻底的平和在周身循环。被水冲淡了的血,渐渐丧失了粘稠的特质。
  似乎这才是理想中需要的回答。
  而理想就是在含混不清中才给人以希望。
  像宇宙不需要确切数目的星星。才有在其中蒙混安生的温暖感那样。
  同王子杨周旋了一天,似乎越解释她越怀疑,认定了绝对有过什么。宁遥不知该怎么才能挽回,干脆扳起冷脸。一堂数学课,王子杨在前面扔了几个纸团过来,宁遥都不理不睬,侧着头看窗外。刚刚入秋,天干得半透明,蓝色均匀地朝远处消失。楼下有学生在跳长绳,一个胖胖的女孩连绊住几次。一次次来。
  1个、2个、3个、4个、5个、6个、7个、8个……
  也许有很长一段时间就这样搁着了。怎么能见到?
  20、21。断了。再重来。
  自己真是太冲动了。
  1个、2个、3个、4个、5个……
  单亲家庭,么。
  6个、7个。又断了。再来。
  是不是该去问问谢莛芮。算了,她好象和王子杨更熟些。
  1个、2个、3个、4个、5个……
  结果却比宁遥预想中快上几十倍。
  又一个周日的下午,宁遥坐在数学老师对面咬笔头,正对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两点零四分。空气里还未曾开始泄露了晚餐的秘密。不饥肠辘辘。却有些犯困。客厅垂着旧窗帘,房间在两层书的逼近下更阴暗了一些。数学老师大概和自己一样有怕光的习性。
  一个根号,一条弧线,努力毁灭在鼻腔里的一个呵欠。时间变得像面条一样被疲倦拉长。长长地垂到深处的地方。
  于是这一刻打开房门的人让宁遥错觉地以为谁开了灯。
  右手侧突然亮起的一片橘黄色,鲜明得像灯光。
  四个人都吓一跳地扭头去看。
  宁遥定了定神才确定原来不是什么灯,只是日光充沛地直泻进来。木头暖黄。
  下一秒她看见陈谧从橘色里走进来。像从温柔中脱胎的具像。
  他冲数学老师说了句“张老师好”似乎就要离开,如果不是宁遥忍不住喊了声“啊”,也许就径直去往书房了。可终究把视线聚焦在宁遥脸上。如果除去当时非常不恰当的“他一定发现我是个数学差生了呀”的懊恼,宁遥还是在他的一丝诧异里看到了让自己塌实的地方。
  还记得自己。
  真的记得。
  “宁遥和陈谧认识?”老师挺好奇。
  “啊,有点认识。”想了想,“他也是老师的学生?”
  “哦,是我爱人的学生。”
  “这样啊。”好象很久以前听说过数学老师的妻子是大学老师,“好巧。”
  就算把话题结束。虽然心里多出的问号足够让面前的练习卷相形见拙。可怎么说,见到了。很快地就见到了。而且没有咖喱和土豆的味道。没有临到傍晚的浑浊空气。没有“背道而驰的爱”或“抑抑先仰的爱”。
  分针缓慢移动。两人还处在一个空间里。
  临到快结束的时候宁遥又有些紧张起来,自己又不可能厚着脸皮走进书房去打探,磨磨蹭蹭把橡皮和笔一件件放进背包里,突然听见那边关门的声音,有个模糊的男声说了句什么,赶忙和老师再见就朝外走。
  正坐在地上穿鞋的陈谧回头看看她,点了点头。
  宁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下楼梯。
  一前一后。
  又像是之前。只是这回楼梯里有光。照在他身上,又反射进自己眼睛,信息传回大脑,留下他的模样。头发随着动作微颤,姿势良好,笔直而干净。两个一起补习的女生在后面拉住宁遥,指指前面的陈谧。
  “认识?”偷偷地问。
  “……嗯。”
  “以前却没见他来过啊。”
  “……嗯。”
  “不熟么?”
  “……嗯。”
  真的不熟,每次见到的都是之前不了解的样子。好比黄衣服,到白衣服,到这次的灰衣服。或者是从下往上看见的衣摆,到敞开的领子,再到这次的圆领衫。更关键的是从不苟颜笑,到怔忪的神色,到点头,像认识一个熟人那般点点。
  不是“不知道的那些。”
  只是“只知道这些。”
  但即便只知道这些,却已经因为走在身后几步,就说不出话。
  出了这个小区,走一段林阴路,宁遥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树。总之入秋叶子还没掉。那两个女孩朝另一头走,宁遥便和她们摆摆手说再见。再回身,陈谧已经离开好几米远。忍不住小跑着跟上去,直到男生察觉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也往这边?”
  “嗯――”
  “坐几路?”
  “574。”
  “那是同一个站台。”
  “你坐?”
  “584。”
  “差了10。”宁遥开着玩笑。
  “有趣的想法。”男生的评价反让她有些害羞。自己像小学生吗?
  夜浓下来。郁结在一切物体四周。
  两人继续一前一后地走。
  从远处传来逐渐激烈的雨声。一直抵达自己的头顶。交叠波折。像树上流动着一条河。
  又动荡又飘渺的声音。
  宁遥感到陈谧的脚步明显一顿。
  “不是下雨。”
  “啊?”他转过身。
  “第一次我也以为是下雨。只是风的声音。”宁遥笑着,“虽然听着很像。”
  无形的雨点落在叶脉上,顺着大致的方向聚起水流,然后沿着枝和叉,渐渐汇到一起。带着潮闷气味从东面往西面流,催动大片大片的树叶。
  好像河。
  其实如果可以,一边想做的是平凡无奇的女生,40分钟、40分钟、40分钟的课。眼保健操偷懒做,因为并不相信那会真会对近视起到作用。然后在抱怨着日子又慢又无聊的同时,做好了长大后对此刻的缅怀准备。和老爸老妈不时吵架,又哭又叫,不怕邻居听不见。有亲密的朋友,可朋友和朋友之间不是如常人想象那样不同。
  如果可以,一觉醒来,浑然不知昨天去了哪里,而整个夜晚还在被子里留有余温,却又
快速散去。
  全能轻松卸在身后。
  如果没有那些突然钉住自己的东西,一夜之间破土而出。从此在内心深处暗暗揣摩的故事,可以把它们托到稍微暴露的地方,也没有关系。
  宁遥原本做好了与王子杨周旋多天的精神准备,却突如其来地功败垂成。原因不在宁遥,而是王子杨自己转移了注意力。这天早上她在座位上坐下后没多久就突然变得神神秘秘,随后与宁遥猜的一样,王子杨把一封信递了过来。
  “情书?”
  “好象是……”
  “干吗给我看。”每次都要给我看。
  “你看看啊。”
  “你私人的东西,别给我看啊。”
  “那算了。”看她有些恼怒地扯回东西,宁遥又皱起眉头。
  “好了好了,我想看的。”
  几乎王子杨所有关于感情的细节宁遥都会参与其中。她收到了情书,宁遥会看。她和男生打电话时,宁遥坐在一边。因此也有不少人通过宁遥来做中介,宁遥也帮着王子杨拒绝了更多人。烦不胜烦。
  宁遥曾经猜想过,自己是不是对于王子杨有一种不可避免的妒忌。从而影响了对于她的全部判断。可随后又发现,原来宁遥对于王子杨的所有不满都是因为妒忌。妒忌她的新自行车也好,妒忌她的家境也好,妒忌她毫不介意他人想法的依赖性也好,那都是自己无法求得的。
  于是掉转方向,干脆打回“厌恶”的地盘。
  是不是朋友之间应该没有这一类东西的蛛丝,粘住了许多原本应该自由下落的善意?
  自己太阴暗了么。
  “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拒绝啊。”
  “哦,去吧。”
  “你帮我去啊,我自己怎么说得出口。”
  “那我就说得出口了?上次那三班的男生差点就没煽我了,还有五班那个脸色又难看。”
  “所以啊,我直接去才严重吧。”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宁遥~~……”
  “总归先去看一看好了。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那好吧。”
  差不多在下午上课开始前,宁遥咬了咬牙走到楼上三班教室门前,又回头看看躲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王子杨。眉头更紧了些。吞了口唾沫拉住一边的女生。
  “萧逸祺是哪位?”
  “啊?哦。”女生朝里喊,“萧逸祺,有人找――”
  靠窗的男生正和别人说话,应声回过头,随后站了起来。剩下的几个男生起哄“萧逸祺萧逸祺,又有女生找你负责做爸爸了”。男生回过头去笑嘻嘻骂了句脏话。笔直地走向宁遥。
  骇人的高度,视线平行只落到下颌上。
  宁遥忍不住懊恼行事卤莽,也许该暗地让人指一下就好。
  “找有我什么事?”一弯嘴角,却让人放心下来。
  “……是这样,广播台的点歌节目,想咨询一下你有什么歌想送给朋友的么?”
  “为什么找我?”男生被这段官腔打得很莫名,又突然笑起来,“我有这么出名?”
  “……我们也只是随机抽取。”宁遥忍不住甩他个白眼。
  “好象没什么想送的啊……”
  “啊,是吗谢谢,就这样再见。”
  宁遥几乎是撒腿就跑。拖过楼道口的王子杨一路尖叫着冲进女厕所里去。
  “以后再也不帮你做这种事了。吓得我要死!”
  “不过那人长得还满帅啊。”
  “那就答应好了!”
  “怎么可能。……你再帮我把信去退掉?”
  “我绝对不去!”
  “你不去的话,我就打电话告诉陈谧说你喜欢他啊。”
  “……你胡说什么?”宁遥知道自己脸色铁青,随后她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地瞪住女生娇俏的五官说出的话,“王子杨,你不要太过分!给脸不要脸!”
  可能谁都会误会。在外人看来一个哭着鼻子的女生把一封抓得皱巴巴的信塞给一个男生,即便有人类各种发散性思维的撑腰,也没有人会想到宁遥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忍着的话,那时就没忍住。为什么还抓过了王子杨手里的信。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还边哭边喊着那个叫萧逸祺的男生,把信退还给他。
  而一系列的变化,让萧逸祺也十分没底。
  “不是说点歌调查么……哭什么啊?喂,别人会误会啊!”
  “你的,拿走啊!”只管把信塞过去。
  “什么东西。”男生接过信看了几秒后,突然明白过来,回头,原本聚在一起看热闹的几个朋友突然做鸟兽散,集体从前门逃走了。
  “操,又来耍这手。”萧逸祺团过信狠狠扔向一边后,对宁遥说了句,“那信是冒充的,我没写过!”就一路追了上去。
  宁遥却呆在一边。
  随后的两节课,王子杨缺席。老师看见了问班长,班长只说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宁遥冷着一张脸,承应来自各方询问的目光。但终究鼻子还是要发酸,反复咬着手指不出声。那个空下去的位置,终究不是盲点,在世界的一个地方凹陷,宁遥却不敢把手指往里探一探。
  因为心里感觉是过分了。
  不是写在墙上的话,不是无奈而绞尽的抱怨,不是低空盘旋不去的厌恶,而是脱口而出,扔在她脸上的直接。
  做这么直接的事。痛快淋漓。可去了一个快字,就是痛淋漓。终究还是会反弹到自己这里。一直都想维护平和的模样,平和的模样就够了。其他什么在底下发酵都没有关系。
  放学。宁遥推着车到体育仓库后。
  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之前的字迹又被新的覆盖上去。角落的石灰又掉了一点,不少句子都缺了胳膊。“鸟人王彬”。“when i see you i love you”。语法有错误。“热烈庆祝你又长屎了wooo”。脏话。“小南只有10公分!”。还是脏话。“但愿人长久。”诗。“京沪快车线”。蠢话。宁遥抱着膝盖坐下来。摸索了一会,才找到一小截蓝色粉笔头。
  捏在拇指与食指间,反复碾转。
  如果粉笔是流蓝血的外星人。自己就像是杀人凶手了。
  宁遥蹲下身。举起胳膊。一笔一笔。直到感叹号为词组成句。
  “王子杨该死!”
  每一笔下去,越感到心虚起来,像赖以抗击外界的基石忽然挪空一样。黑色的海浪长驱直入。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
  “……你这是干什么?”
  听见男生的声音,宁遥像触了电一样跳起来。
 脱得只剩短袖T恤的萧逸祺一手抓着篮球一手提着书包,眼神复杂地看着宁遥:“有必要这样自己说自己吗?”
  “啊?”他在说什么?
  “虽然那封假信也许会让你觉得被欺骗了。但是……”
  “我不是王子杨。”
  “……什么?”
  “我说我不是王子杨!我只是代她把信还你!”
  “见鬼。”男生吃了一憋,有些恼火“……那你写这个算什么?”
  “……”宁遥一怔,“……你管不着!!”
  “你们女生真是莫名其妙。”干脆走了进来。高个子。把光线掩去一半。
  “还不是你搞的事!”
  “就算是――” 萧逸祺找着话反驳,“就算是,也没必要……这样说别人吧。”
  宁遥眼睛散开一圈。
  那些东西,厌恶着它们,同时又倚靠着它们存活。好象变成了佝偻的老巫婆,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反驳。终于身体内部的黑洞开始发挥最大的威力,像要把一切都吸进去。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萧逸祺被女生的神情闷住了,闭上嘴。干坐在一边。过一会感觉到边上强烈的颤抖,才真的慌了神。
  “喂!我可没说你什么啊,又哭,哭什么哭啊。”
  “你走――”
  “喂。有人啊。”
  感觉到男生捅过自己,宁遥愤怒地睁开眼睛:“干什么!”
  接着,她在窄道的尽头,看见一个熟悉人影的出现:“王子杨……”
  宁遥好似被拔走了插头那样一动不能动。
  “宁遥。我来找你的。”女生面无表情地说着话,“不过,你能告诉我那行蓝色的字,写的是内容么?”
  像是成熟期的蒲公英,只消一点点气流的不安定,就会带走所有的种子。
  宁遥动了动嘴,要开口的时候,视线被人拦住了。
  背朝自己的男生,距离近到似乎目光往返也来不及。身上散发着汗水健康的咸味,头发的末梢因为湿透而小搓粘在一起。衣服沿着蝴蝶骨贴紧。随后是他的声音在那一面传出去。
  “这是我写的。‘王子杨活该’。”
  “你说什么?!”比宁遥更快出声,问出和她心里一样的句子的,是在另一头的王子杨。
  “‘王子杨活该’。我写的。”加重了语气的回答。
  “……真搞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拖着余音。口吻讥讽。
  “啊哈?”男生似乎一时想不出更充足的理由,解释也毫无进展,“什么什么?”
  圆不下去的谎。
  “这话是你写的?你是谁啊你?”不依不饶。
  “……我啊……我可不是刚被你拒绝嘛。这就不认得啦?”像是突然反应出什么似的,能感到声音里如释重负的微笑,“那信。被退回来了的信。”
  “你是……”王子杨一顿。
  “三班的。记起来了么?”语调更吊儿郎当了些,“我可没面子到极点啊小姐。”
  “……这真是你写的……?”指着墙上的字。
  “不然你以为谁写的。”反击一般地回问道。
  王子杨的沉默像是迅速上涨的潮水,飞快盖过了宁遥心里某个限位。有警报拉在深处。却没有声音。她无意识地拉过萧逸祺的衣角。男生回头瞥她一眼,看看粉笔字,又继续说道:
  “当然,这举动是不太上道。”
  “……你也知道不太上道啊!你这样做恶不恶心?恶不恶心!”
  拔出变异的尖利的声音,让宁遥的心在这里停了一秒。手指掐进掌心里。无休止地用力。再用力。等到手心逐渐觉察出指甲钝实的痛感,才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最平静的话端。她抬眼看着萧逸祺:
  “是啊,做这么恶心的事,你不害臊吗?”
  吃过晚饭后,看半小时电视新闻,随后洗澡,接着做作业,有时还会一边偷偷地听下电台广播。广播台里有一个节目主持人话多得出奇,还有些自以为是的幽默,不可理解的是给她写信的人却依然不少。每放完一首歌,她便播读着听众各式各样的来信,替人“排解烦恼”。诸如女孩和男友吵架了之类,发现对方的心正在远离之类,想不清楚该选A还是选B之类。每个故事都很老套,并且主持人的开导也和十多年前的“白鸽姐姐热线”之类没有分别。但自己还是常常地听。漏过几段也没所谓地常常地听。听那些口气哀怨而颇无文采的诉说:“请主持人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有的写得冗长,有的写得激动。反反复复。
  所以说,每天都有人不开心。
  在广播的间隙,偶尔听见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一阵后没了下文,应该被妈妈接了下去。而隔上几分钟也没有动静,那就说明不是打给自己的电话。
  不会再打给自己了。
  整整一路。被路人和汽车拥挤下,傍晚的忙碌的混乱的路程,都在王子杨一路无声无息的痛哭中,化成黑白默片。强制性地,一格一格拖过宁遥的眼前。
  那些在世界中喧腾的车流,那些压着天的电线,那些热腾腾起来的饭店厨房,那些在轮子中扬起的尘土,原来全都可以被硬性而粗暴地搅在一起,统统压缩进小小的放映器中,等到灯光全灭,它向黑暗中投出一笔黄色的光束――是烙在视网膜上的,女孩非常凄厉的痛哭
的脸。持久不断。直到瞳孔被灼出一个小洞,有什么迅速地从中灌了下去。
  ……
  不要哭了。
  对不起。
  可这也都是你不对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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