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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隐闻书

_3 山本常朝(日)
  125听武功者言,自己虽已知晓,亦必洗耳恭听。同样的事,有时非耳闻十次二十次,不能顿悟。尽管都是车轱辘话,但那是武功累累者之言。
  126因事而异,不管是主君的吩咐,还是众人皆厌之事,有时都要说"不"。这样说时,也许是糟蹋了好事,但为了自己的本性,拒绝更加合理。总之,一味地为主君着想,并持之以恒,就不会糊涂。某人是夫人的陪嫁,但在夫人逝世的时候,却说"为上所止",竟然没有剃发,而由主君派来服侍夫人的家臣们却都剃发了,如此扫兴,那个人也只好剃了发。其实这时候,御意也好,上司的命令也好,可以概不听取,这都是与主君和家老们毫不相干的事,剃发、切腹都是自己的事,做就是了。胜茂公的长女市姬嫁给上杉家的上杉弹正少弼为妻,即传高院,她在宽永十二年(1635)逝世时,她的陪嫁男女六人都切腹了。还有龙造寺隆信公的女儿,生命垂危之际,八并武藏八并武藏:松浦党波多氏的家臣。龙造寺隆信公的养女(后之妙安尼)嫁给波多三河守时,作为迎亲的使者来过佐贺。决心追腹,因为关系到对主君的评价,所以一口咬定:"主君之吩咐,概难应允。"
  127某浪人说:"不允许我们流浪到其他藩国,而本藩又不能给予我们谋生的食料,主君过分了。如果恩准我们到他国去,想必还能度日。否则,这样下去就该做坏事了。"我提醒道:"对于主君不允许浪人流浪他国,你们要感恩,唯有重要角色,才不让流落他国。这样看重你们,除了藩家还有谁?主君惩戒了你,可不久就要提拔你了。还说要做坏事,你真要做了坏事,此后就不知要熬多少年了。明明是你自作自受,却来憎恨主君,这样说话,要受惩罚的。"他反驳道:"看看现在的佐贺武士,早上睡懒觉,一觉睡到中午;奉公时,经常装病偷懒而自甘堕落,还有比这更为散漫邋遢的风气吗?"我说:"这难道不正说明我藩之强吗?善言利辩、头脑好使的优秀人才,在我藩勤勉地工作,想必你心里也会认为,这样的人才,若在他国,必被聘为高禄之士,在此却得不到主君的褒美,心思就会从主君身边移往他处。然而,御谱代都是世代侍奉我藩的武士,历来如此,自然不会移心他处。没有谁教化,断然安心于此,生于此就死于此。这里就是我的归宿,所以才会悠悠于朝寝。这么强盛的藩国哪儿有呀?"浪人又说:"我锅岛家枪尖上的武功是伟大的,是值得自豪的,是以武勇而闻名的藩国,但这只是我们自己说的,他藩谁也不知道,难道不是吗?即便书中也找不到的。"我又说:"枪尖上的武功,历史记录中是有的。岛原之乱战死者四百多人,比北条氏灭亡的那场战役死的人还多,这还不够武勇?若要问有谁知道我们的武功,太阁丰臣秀吉公和权现样德川家康公都曾褒奖过我藩,这还不算是众所周知的最好的证据?"浪人在漫长岁月里,因无聊寂寞而生怨恨,恶语满口,因而倒了运气,那就是活该倒霉,再也不能仕宦了。
  128正如拙作《愚见集》所云,奉公的最高境界,就是坐在家老的位置上,向主君进言。如果在这一点上有想法,可以忘掉其他任何事情。但是,没有这样的卓越人物出现,也没有人关注这种事情。偶尔,为了私欲想要立身,便只顾围着主君问安,这样的人倒有的是。这是小欲,这样的人做了家老,那国家就没希望了。而远离了利欲的人,却又奉公之心消极,只想出世隐逸,沉溺于《徒然草》《徒然草》:《徒然草》与《枕草子》《方丈记》合称日本三大随笔(散文),吉田兼好(1283─1350)法师作。兼好是日本南北朝时期歌人,通儒、佛、老庄之学。该书成于中世纪,是汲取古代众多文人、思想家、宗教家的学问精华而融于一体的一部智慧书、一部人生哲学书。这个书名,按日语的字义讲,是"无聊赖"的意思。这部随笔集是由互不连属的、长短不一的散文组成。全书共分243段,有杂感、评论、小故事,也有一些属于记录或考证性质的作品,涉及当时社会的各个阶层,包括公卿、贵族、武士、僧侣、樵夫、赌徒等人物。作者对当时日趋没落的贵族投以批判的目光,认为这是顺乎"变化之理"。作者还写了许多带有寓言性质的小故事。《撰集抄》《撰集抄》:佛教故事集。传说为西行法师所作。之中,如同兼好、西行西行:日本平安时代的歌人,又称西行法师。等人,是卑怯者、窝囊废,因无法成就武士之业,故提倡愚蠢之风,流行于世。如果是出家人和不能应差的老人,模仿一下也就算了;若为武士,别说是身处名利之争的正中央,哪怕是飞入地狱的正中央,也一定要为主君效劳,而不作他想。
  129我是父亲七十岁时生的儿子,据说是"行脚盐贩子赐予我生命",父亲的寄亲(大组头)多久图书君劝道:"胜茂公平时就留意到,神右卫门默默奉公、不惹人注目,具备优秀奉公人的素质,所以这一优秀的品质也一定会在子孙身上表现出来,对我藩有用。"于是给我起名松龟,又请父亲的亲友枝吉利左卫门为我举行穿裙裤仪式。九岁后,我作为小僧,被招为光茂公的杂役,蒙主君赐名为"不携",作为光茂公的嗣子纲茂公的玩伴,每天都要淘气玩耍,趴在烤火用的熏炉上,人称没治的淘小子。十三岁时光茂公吩咐"要束前发啦",所以有一年的时间,我在家里蓄发,为束前发仪式做准备。第二年五月朔日(初一),到主君家奉公,改名为"市十",出任御小姓役。其间,御歌书役仓永利兵卫担当我的"鸟帽子亲"鸟帽子亲:日本武家社会时,在儿童举行成年礼时,为儿童戴鸟帽子,并为之命名的人。,为我举行成年冠服礼,并为我取名为"权之丞",我被任命为藩家秘书助理,受到特别青睐。有人向主君禀奏:"权之允权之允:此处指常朝元服后用的名字。也能作和歌,所以世子才经常招呼他呀。"由此之故,不久我就离开了这一职位。后来才知道,在利兵卫的心中,是想把我作为他的替代者推荐出来的。
  这事以后,我也不能作为主君参觐江户时的陪伴童子了。我无所事事,糊里糊涂,整日不安。刚好湛然和尚住在松濑,受父亲之托,我得到他的亲切照顾,便常去他那里,甚至想索性做僧侣吧。我听说,亲戚山本五郎左卫门知道我的情况后,就暗中与中野数马商量,将他从我父亲那儿受增的知行地分给我。可我却向神发誓绝不领受这份恩赐。恰于此时,请役所通知我重新领受扶持米。
  从此,似乎在被人小瞧中过日子,我懊悔不及,万念俱空,日日念叨:"将来我能奉公吗?"那时,我每晚去听五郎左卫门训诫。我还记得五郎左卫门常说:"追逐名誉和利益不是真正的奉公人,不追逐名誉和利益的人也不能称为真正的奉公人。"这句话,我翻来覆去地想,终于想明白了。
  作为奉公人,最高的忠义,便是劝谏主君更好地治理国家。对于奉公人来说,居下位而无所作为是无益的,成为家老才是奉公的最高境界。这样的想法,弥漫于我内心深处,为了奉公的名誉和利益,那么下决心吧,哪怕就一次,我也要成为家老,让世人看看。可我不想过早出世,五十岁以后也不迟,日日思索和修行,虽未流红泪,黄泪横溢,那也够可观啊,没有血也有汗哪!
  这期间,我绞尽脑汁以奉公,如角藏流。然而,主君忽逝,心虚胆怯之风吹动达官贵人,从上位跌落于一般评价之下,而我也终于追随主君,成了山中隐者。虽然形式上我未能如愿,但实质上我的本意都已实现。正如我以前所言,只要下了决心,凡事都能尽遂我愿。担任御役的人,受到惩罚,想必是因狂妄而遭受天罚吧。这样夸自己,确实是高慢,但是,于不可估量之因缘中,山家闲谈,真是无拘无束,本色自由啊。
  沉浸在随意小煲的粥雾中,玩味隆冬蛰居之温暖
  期醉(田代阵基的俳号)
  朝颜(牵牛花)之枯蔓燃烧,隐居庵中的那颗武士心
  古丸(山本常朝的俳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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