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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泽保彦 神的逻辑·_人的魔法

_5 神的逻辑·人的魔法 (日)
  “那么……”“王妃殿下”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像压抑住尖叫出声的冲动一样。“那、那么,你是说,今天早上巴金斯先生前往109房,路·贝尼特说他身体很不舒服,于是他又再回去看他一次,结果发现路不见踪影,这一切……一切都是巴金斯先生自己演的戏?”
  “我刚才所指出的事实还具有更重要的意义。我不是说过了吗?巴金斯先生虽然宣称他们四处去找失踪的路·贝尼特,但是那时骗人的。”
  “他说本来想检查我们每个人的房间,但是因为都上了锁,所以没办法进去。其实阿卫的房间根本就没有上锁。”
  “是的,巴金斯先生很明显在说谎,如果说连四处寻找路·贝尼特都是骗人的话,那么,从他今天早上前往109房去叫醒他的行动开始,一切都是演戏的。巴金斯先生一定知道,路·贝尼特昨天晚上就消失了。”
  “那么,如果要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那是因为昨天晚上他自己杀了路·贝尼特的关系——?”
  “正是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把路·贝尼特的尸体怎么了?”
  “已经处理掉了,拿去当后面的鳄鱼们的食物去了。”我把昨天晚上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今天早上“舍监”在建筑物后面的铁丝网前面的可疑行为说给“王妃殿下”听。同时又附带说明,我就是在那个时候亲眼看到他带着那把手枪。“——当时他已经杀害了路·贝尼特,把遗体给处理掉了。”
  我的脑海里浮起“舍监”离开那边时,从地上捡起一个像万宝囊一样的东西的画面。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万宝囊,或者像塑胶袋哪样的东西,然而总之,他一定是将路·贝尼特的遗体包在里面,搬到外头去的。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巴金斯先生为什么要坐那种事?怎么会在杀害路·贝尼特之后,还对比尔下手?到底是什么理由?”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实在想不透,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我舒服。”
  “等一下,如果真是这样——”
  “王妃殿下”压低了声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是谁杀了肯尼斯?应该不会是巴金斯先生。他现在载着席华德博士出去寻找路·贝尼特了。当他们出发时,肯尼斯还活着呀。”
  “关于这一点,我想霍华德的见解多半是正确多。”
  “也就是说——”
  “大概是柯顿太太的所作所为吧?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比较合理的相符了。”
  “可是,为什么?”重复问同样的问题着实让人感到疲累。然而“王妃殿下”已经不知所措到忍不住一再追问了。“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将花了那么多钱跟功夫特点从世界集合而来的学生们相继杀死,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想席华德大概不会做这种事吧?因为她对于经营这个设施似乎有着无与伦比的执着,而且她很重视我们这些学生。可是,巴金斯先生或柯顿太太不见得就和他一样热心呀。”
  或许是多少可以理解我想说什么吧,“王妃殿下”以宛如心脏病发作似的表情瞪着我。令人不快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
  “倒不如是——”我清了清喉咙说,“倒不如说,他们两个人只是不情愿得配合席华德博士的癖好。巴金斯先生被迫不能抽他喜欢的香烟,被迫吃难吃的三餐,心里一定累计了很多压力,他每天都在想,有没有可以让他离开这里的借口。这样的推论应该不离谱。”
  “难道就因为这样?”她试图挤出一丝笑容来,然而表情却向强行把涌上来的酸苦胃液吞下去一样难看。“所以他认为,只要这里这里的学生死光殆尽,他就可以不用帮席华德博士——怎么可能?少来了。怎么可能只因为这样的动机就将所有人杀死……”
  “这我不知道。我当然没法子肯定。可是,家事有这种可能性的话,我们且不是要胆战心惊地等着巴金斯先生回来?
  “阿卫,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说的,在席华德博士回来之前,我们得做些什么这句话的意思了。”
  “是的。我也认为不太可能性,不过凶恶的犯行也许还会持续发生。”
  “可是……可是——”“王妃殿下”焦躁似的扭动着身体。“我们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们该到底怎么办?”
  “我们得针对这一点好好想想。我们去找史黛拉和霍华德商量——”
  “等一下。”“王妃殿下”倏地挺直背部,回头看着图书室的门。“那……哪是什么声音?”
  第八章
  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过还是跟在离开图书室的“王妃殿下”后面走出去。我们朝着中央大厅的方向走去。一想到不得不去对面“诗人”和柯顿太太的遗体,心情就好沉重,但是,从经过餐厅前面的地方开始,我的心思就不在上头了。听到了。我听到了。一个像是某种电子声响的声音。
  也许是太过紧张吧,“王妃殿下”停下脚步,用力握住我的手。我也不由自主地回握她的手,连个人一起穿过中央大厅 。< 电话亭>,也就是120号房的门是洞开的,我们听到的声音就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们再度踏进宛如科幻电影场景的高科技堆当中。电子声响每隔一定的间隔持续向着,仔细一看,绿色的灯配合着声音不停着闪烁着。那个声音虽然听起来不怎么熟悉,不过每隔一定间隔鸣响的方式却不陌生,这是——
  “难不成——”“王妃殿下”好像也想到了,“是电话?”
  “是的。”有绿色的灯光闪烁着是一个跟我们刚刚找到的机器不一样,不过一样附有按键的机器。没错,这就是电话。“一定是的,凯特。”
  “阿卫。”我宛如被灯光吸引过去似的,把手伸了出去,“王妃殿下”用力地把我抓了回来。“你想干什么?”
  “可能是电话——”
  “不能接,等一下。”
  “咦?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照她说的,在一旁等着。电子声响在一直响着。大概有几十次吧。突然声音就停止了。现场顿时安静得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然而,类似的电话铃声的电子声响又开始随着绿色灯光的闪烁再度开始响着。响了几十次之后,声音就暂时中断了,然后又开始鸣响。这样的模式持续了好一阵子。
  “——我说阿卫。”
  在电子声鸣响当中,“王妃殿下”低声说道,“如果这机器是话机的话,你想会是谁从哪里打来的?”
  “我哪里会知道。我想一定跟席华德博士有关的人。”
  “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有关的人,而是席华德博士本人?”
  “博士?为什么?”
  “你过来一下。”“王妃殿下”还是不等我回答,用力的拉着,一直被她握着的我的手,跑出120房。“我想确认一件事。”
  我们一边刻意不去看“诗人”和柯顿太太的遗体,一边穿过中央大厅,我以为我们要回到图书室,没想到她却直接穿过图书室前面,经过玄关来到外面。
  我们来到,往里面一窥,里面停了一辆白色的轿车和一辆灰色的行李车。看不到绿色休旅车。
  “席华德博士和巴金斯先生——”“王妃殿下”很满意似的点点头。“开着绿色的休旅车去找路·贝尼特。”
  “好像是。”
  “前天去接路·贝尼特时,不也开同一辆车?”
  “对哦——”我想起前天在做完柯顿太太的测验之后,我在偶然的情况下看到这里偶然的这里时的景象。“嗯,是的,的确没错。”
  “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去,从哪里把路·贝尼特带来,不过从往返的时间来看,距离应该相当远吧?”
  “那当然了。”
  “当然也要消耗掉不少加油站的油吧?”
  “应该是吧?”
  “当然或许他们在半路上加油了。或者前天晚上回来之后,就到后面的简易加油站去加油,可是,万一他们一个不小心忘了呢?”
  “嗯?”
  “因为太急着去赶路·贝尼特,一不小心选择了油量所剩不多的休旅车,结果半路上车子没油了。”
  “你说什么?那么现在席华德博士跟巴金斯先生——”
  “彷徨无助地站在荒野的中央。”
  “可是你为什么会想到车子没油的事?”
  “他们不是发出SOS求救信号了吗?”
  “SOS?”
  “那个电话。”
  “啊,是吗?我终于懂你的意思了。他们是想要柯顿太太开另一辆车去接他们?”
  “是的。休旅车上应该没有车上电话,所以他们可能是利用手机,或者半路找了电话亭吧?”
  “那么,我们不是应该要接电话才对嘛?”
  “阿卫,别说傻话了。自己说过的话转眼就给忘了,那很让人伤脑筋也。如果我们接到电话,打来的若是席华德博士到还好,万一是巴金斯先生的话怎么办?”
  “啊……”
  “我说吧?按照你的说法,巴金斯先生不止杀了路·贝尼特,而且也已经杀了比尔吗?最坏的情况,也许他会继续犯下罪行,打算将我们所有人都杀了。你要怎么对这样的人说明目前的情况?”
  “倒是没错……可是,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交互看着停在车库里的两个车“王妃殿下”静静地说。
  “钥匙串呢?”
  “啊?”
  “刚才不是打开了120房吗?就是附有主钥匙的席华德博士的钥匙串。”
  “哦,那个啊——”对哦,之后那串钥匙跑哪里去了?我还记得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一转,松开门锁,可是之后的记忆却不见了。这么说——“我想还插在120号房的门上。”
  “王妃殿下”默默地离开车库。我们的手还紧紧的握着,所以我也不得不跟着她走。回到左手拿着手枪,右手握着我的手,两手都没空的她对我说:“拔出钥匙,带走。”
  “你想干什么?”我拿起钥匙串,两人又往回走向车库。“你有什么打算?”
  “开车的人通常都是巴金斯先生,看来席华德博士好像不会开车。”
  “是吗?”
  “所以,车子的钥匙应该都由巴金斯先生保管吧?可是,既然身为这里的负责人,席华德博士应该会有备份钥匙才对,对不对?”
  “那倒是。”
  “既然如此,那么钥匙——”“王妃殿下”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接过钥匙串。从里面选出一把钥匙,插进行李车的车门。但是门却转不动。“应该在这串钥匙当中。
  “是有道理,但是你打算怎么做?”
  “阿卫,你仔细想想。120房的电话大概还不停地响着,但是我们没有回应,一直不予理会。”
  “嗯。”
  “那么,你认为如果再这样下去,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变成什么样子……不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我是问你席华德博士他们接下来可能采取什么手段?”
  “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接电话,但是起码知道不能指望柯顿太太的支援了吧?”
  “大概是。那么他们只有通过自己的力量回来这里。就算是走路也别无他法了,对不对?”
  “大概只有这样了。”
  “那么负责走回来的是席华德博士?还是巴金斯先生?你认为是哪一个?”
  “不是哪一个。他们会一起回来。”
  “是吗?我认为不会。”
  “为什么?”
  “我相信巴金斯先生会一个人走回来。”
  “所以又怎样?”
  “电话为什么没有人接,博士他们会察觉设施这边发生了紧急事件。那么,你站在巴金斯先生的立场想。你要知道,比尔伪装成意外的工作只做到一半哦。他不得不觉悟,现在比尔的尸体已经被大家发现了。我说对吧?再加上发现自己的枪不见了,他也会推断我们会根据这些线索来推理,看穿他的罪行。他应该会这么想吧?”
  “有道理。”我觉得这样的推理似乎有点过头了,不过还是姑且顺应她的说法。“说得也是”
  “我不知道,巴金斯会如何解释柯顿太太没有接电话的理由。但是,身为杀人犯的他当然得尽快逃到远方去。为了逃命,他需要有一双脚。”
  “没有油的休旅车,派不上用场,于是他打算回来开这辆行李车。”
  “没错。而且是独自一个人。”
  “席华德博士怎么办?”
  “我想巴金斯先生大概跟她说,我先步行回去,开车载汽油回来,你在这边等着。他可能用这种方式安抚她吧?反正只是得不停的走,走到让人不耐烦,所以没有必要两个人都搞得那么累,瘦弱的女性只要呆在休旅车里耐心等待着就好了——他只要这样说就没问题了。”
  “如果他只是为了确保有逃亡之路,那么跟席华德博士一起回来就好了。”
  “不能这样说。我说阿卫啊,你又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对一个正准备逃亡的人而言,需要封口的对象少一个不是更好吗?”
  “这么说来巴金斯他……”我第一次省略“先生”称呼直呼他的名字,不禁全身发起抖来。“你是说,如果他回到这里,就会率先处理我们所有人。”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王妃殿下”坐轿车的驾驶座将手枪放到旁边的位子上,转动钥匙,转了三次引擎,引擎终于发动了。“所以,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之前,我们要赶快逃命才行。”
  “等、等一下,凯特。”她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行动吓了我一跳。“你会……开车?”
  “我才十二岁,还没有驾驶执照,但是——”他对我说,“我会开车。简单呀。这是自排的车子,只要把排挡打到D档,踩下油门就可以往前行驶了。如果要我在市区开车的话,可能有点勉强,但是这里的路是笔直的一条,只要知道怎么前进后退就可以了。太容易了。那,快点去把他们两个人叫来。”
  “咦?”
  “史黛拉跟霍华德呀,我们总不能把他们丢在这里吧?”
  “可是,你告诉我,我们这样一起逃跑能干什么?”
  “总之,我们先跟席华德博士汇合再讨具体对策。我们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博士会相信我们的话吗?她会相信自己的伙伴巴金斯竟然会杀害学生——”
  “那还用说?”
  “你还真有信心。”
  “因为,我们都是重要的被试验者啊。”
  一时之间,我不懂他的意思,不过就好像“中立”相信“学校”等于秘密侦探培育中心说一样,“王妃殿下”似乎也相信这里是聚集了拥有前世人格重现能力的人的秘密研究所之说。
  “她花了很多心力从全世界找来了为数不多的人才。平常对我们虽然严格,但是在紧要关头,我们的立场还是比较重要的。没问题的。相信我。就抱着破釜沉舟的心理准备吧。”
  “我知道了。”她都这样打包票了,我也没有在反对的理由了。“我立刻叫他们来,你等我。”
  “快点,等一下,还有——”她将手枪塞到我手上。“这东西还是由你来拿吧,因为我要开车。”
  “好吧。”
  我当然不喜欢拿着枪到处晃,但是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女孩子。我将手枪塞进口袋里。
  离开车库,正准备走进玄关时,我赶紧转换方向。如果经过中央大厅,就必须再面对尸体。反正“中立”的房间在宿舍区最后面,我就沿着草坪走,从后面进去吧。当然外头还有“家臣”的遗体,但是毕竟还有白色的床单罩着,比走里面好多了。
  走过教室的窗户,就是101房,也就是史黛拉的房间。我心里想,从窗口叫她应该会快点,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我突然从外头敲她的窗户,想必她会吓到吧。现在不是恶作剧的时候。我避开了罩着白色床单的“家臣”的遗体,绕到宿舍去的后方。
  “霍华德。”我从后门进去,敲105房间的门。“霍华德,是我,阿卫。”
  没有回应。我以比刚才更大的力量再敲敲门。
  “霍华德,听到没?事态很紧急,详细以后再告诉你,总之你先开门。”
  还是没有回应,我试着去旋转门把,但是门却了锁。这一次我更用力的敲门。结果还是一样,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没有人的气息。
  他是跑到其他房间去了吗?我试着去旋转106的门。咦,上了锁。瞬间我有点慌了,我记得几天早上忘了锁门,难道是自己搞错了?可是我立刻想起来了。是不是之前搜索时用主钥匙上了锁?不对,等等。
  不见得如此吧?也可能“校长”并没有上锁就离开了,而现在有人溜进106房里,然后从里面上了锁,缩在里面。心里虽然有些怀疑,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不妨进去看看吧?我正拿出自己的钥匙。可是,没有。翻遍每一个口袋都找不到106的钥匙。我想到,今天早上惊慌失措的离开房间时之所以会忘了锁门就是因为忘记了拿平时都放在枕头边的钥匙。也就是说,我被关在自己房间外头了。真是糟糕!哎,算了。反正“王妃殿下”有主钥匙,真有必要再请她帮我开好了。
  为了更加确定,我在试着去敲105的门。“霍华德,你在里面吗?”没有回应。我竖起耳朵仔细听,还是感觉不到任何气息。我决定放弃了。
  我按照顺序查过无人的104号房,还有“家臣”的103号房,“诗人”的108号房还有无人的102号房,109号房,但是每一个房间都上了锁,敲门也没人回应。
  我终于来到101号房。“史黛拉”我叫了一声,敲敲门。“史黛拉,是我。开门。”
  没有回应。我叫了一声“史黛拉?”然后又敲了一次门,然后试着旋转门把。上了锁,动也不动。难道她心中的恐惧还没有消除,不想见任何人吗?或者是太过疲倦而睡死了呢?哪一种情况比较可能呢?我不认为她会跑到别的房间去,但是心想还是去找找看好吧——正当我这样想时,那个来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地震。随着轰的沉重鸣声声,建筑物的墙壁整个摇晃起来,尘埃从天花板上飞落。地鸣响的冲击不止有一次,连续发生了两三次。那种强烈的冲击形成一股风压,把我吹到在走廊上。远处某个地方想起玻璃碎裂四散的声音。这个声音又持续了两三次。
  我迟迟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甚至觉得好像昏过去了一阵子。来自四面八方,包住我全身,几乎麻痹我的听觉的像地鸣一样的轰隆声虽然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但是仍然持续着。那到底是什么声音?突然,我的脑海里浮起世界末日几个字。
  也许是过度的冲击吓坏了我吧?我只觉得两腿无力。刚才的冲击很明显是来自建筑物前方,我朝着中央大厅的方向匍匐前进。我已经没有余力去在意“诗人”和柯顿太太的遗体的存在了。我被一股想尽快确认发生什么事情的焦躁情绪所牵引,奋力爬向玄关。
  尽管如次,在经过中央大厅的时候,我仍然出于反射动作似的瞄了一眼自动贩卖机。柯顿太太几乎保持原有的姿态,但是也许是刚才的巨大冲击使轮椅滑动了吧?“诗人”的遗体移向职员宿舍区域那边了。
  我好不容易才挣扎着起来,眼睛看在玄关的门上。玻璃门产生了一条条裂痕。门外的景色缓缓晃动着,景物的轮廓都是扭曲的。
  燃烧着火焰占据着我的整个视野。是火灾。巨大的火焰还有火焰的反射光。太惊人了。好严重的火灾。当我终于搞清楚事实的时候,我嗅到了一股汽油味。
  我觉得此时到外头去是无谋的行为,便试着先打开教室的门,可是我没办法进去。强烈的热气和臭味撞击在我脸上,我一边用两只手护住头部,一边企图看向教室的窗外。可是我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照说隔着窗户应该可以看到车库跟加油站的。然而,我却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教室的窗外被火焰笼罩着。像瘤一样的黑烟从红色火焰之间膨胀蹿升上来。直接受到暴风的冲击的窗玻璃全都碎了,窗框也扭曲了。
  庞大的火焰,蹿飞过来的烟。
  巨大的晃动。是眼睛的错觉吗?红色的火焰和黑色的烟雾瞬间看起来像怪物或什么似的奸笑着。“诗人”生前的声音宛如耳鸣似的撼动着我的头盖骨。
  是那、个、东、西……
  是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觉醒了,
  彻底的觉醒了,
  露出它的獠牙。
  那东西露出獠牙,
  露出獠牙袭杀过来。
  我们每个人,
  每个人都将被毁灭——
  第九章
  “阿卫……”一个微弱的呼叫声换回了我的意识。接着便是不停的咳嗽声。“阿卫,回答我……你在哪里?你在什么地方?阿卫。”
  用的不是英语而是日语。那个让我联想起母亲的令人怀念的声音让我忍不住眼中泛起泪光。“史黛拉”我朝着声音出处的中央大厅跑过去。“史黛拉,我马上来。史黛拉、史黛拉!”
  101号房的门打开了。黑漆漆的烟囱里面喷射而出。她的房间的窗户好像也因为暴风的冲击而碎裂了。到走廊上避难的史黛拉靠在对面的110号房的门上咳着。可能刚才被烟雾正面扑上,她的脸和胸口一带都熏黑了。
  “史黛拉,你还好吗?”
  “阿卫,发生什么事了?”不停咳着的她那黝黑的脸上泛着泪光。也许是受到太大的冲击吧?她的表情显得很空虚,倒在我的怀里。“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加油站爆——”
  啊,我惊叫起来。也许是抱着史黛拉的手臂出于反射地用了力,她痛得缩起了身体。
  “怎、怎么了?阿卫,怎么了?”
  “凯特……”
  “啊?”
  “凯特在那边,在车库里面……”
  “你说什么?”
  “坐在白色的行李车中……发动了引擎……为了载我们逃离这里……她坐在驾驶室上等我们。”
  “车库——难道——”或许是奋力地想挤出接受这个事实的力气吧?史黛拉还刻意地说出了想都不用多想的事实。“就在加油站旁边的?”
  “难道……难道凯特在刚才的爆炸当中——?”
  史黛拉定定地看着我。宛如恳求着我别继续往下说。
  “怎么会……怎么会?”
  握住行李车的方向盘,露出勇敢而可爱的微笑的“王妃殿下”的脸孔鲜明得几近残酷地浮上我脑海。不知道是不是从四处喷出来的烟雾的关系,泪水盈满了我的眼睛。
  像瀑布一样的冷水突然从头顶上喷洒而下,顿时让我清醒了过来。设施里的自动洒水系统感应到热气而启动了。我不禁有点生气,是感应器钝化了吗?反映也未免太慢了吧?
  “总、总之,我们得逃离这里才行。”我拉着史黛拉的手。“我们离开建筑物吧,火势可能会延烧到这边来。”
  我跟史黛拉互相扶持着急急地跑向宿舍区的后门。我知道从职员宿舍区那边可以更快到外头去,也比较安全,但是在无意识当中我还是极力去避免去看到“诗人”他们的遗体。自动洒水器打湿了我们的身体,我们终于来到了后门。一打开门,虽然多少闻到些许焦味,但是清爽的让人不敢相信就在不远处发生了大火灾的空气顿时包住我们全身。我很想一股脑就往前直冲,但是前头被围着沼泽的铁丝网给挡住了。
  我们到隔着建筑物和火灾现场形成正对面的篮球场去避难。黑漆漆的黑烟从“学校”的对面往天空蹿升。红色的魔物越过建筑物的屋顶,企图朝着我们袭过来。火焰宛如被捞上岸的鱼儿似地跳跃着。看起来火势完全没有消退的迹象。
  “我们会变成怎样?”史黛拉仿佛说着梦话似地嘟囔着,濡湿的黑发贴在她的脸颊上。“……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无法回答她。我对自己的无力感到遗憾,但是我真的无计可施。我记得在建筑物的某个地方看过灭火器,但是想独自与那股巨大的火焰对抗的做法实在是太无谋了。如果有人可以帮忙的话——想到这里,我猛然一惊。
  “史黛拉……霍华德在哪里?”
  “啊?”正想去拨开贴在眼睑上的头发的她倏地停下了手。也许是被不祥的预感所虏获吧?她的声音在发抖。“在哪里……我不知道呀。他不在自己房里吗?”
  “好像不在。刚才我敲了几次门叫他,嗯,可是都没有人回应。他没有到你房间去吗?”
  “霍华德为什么——”可能是咳着的当儿引发了胸口疼痛吧?她皱起了眉头。“如果是大伙一起来倒还说的过去,可是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到我房里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么,他跑到哪里去了……”
  也许“中立”难以忍受射杀了柯顿太太的自责念头,在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之余,踉跄地走出建筑物了。也许他这个突如其来的行为刚好让他被免于被卷入爆炸当中。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不,一定是这样的。因为,发生这么大的骚动,他不可能还留在建筑物里面的。不管是105号房或是其他房间。就算他睡死了,也应该会被足以撼动大地的轰隆声给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
  也就是说,在刚才的爆炸当中成了牺牲者的果然是……“史黛拉,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下?”
  “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车库的状况。”
  “我也去。”
  我们经过建筑物的玄关前面试着往车库的方向走去。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当然跟火焰和黑烟保持足够的距离,绕得远远的。
  车库宛如纸张燃烧起来一样,冒着巨大的橘色火焰。时而从火焰的空隙中隐约可见像柱子一样的影子。轿车和行李车的轮廓整个消失了。不需要看散落在四周的残骸就可以明显地知道,车子被吹得了无痕迹了。
  “真的……”史黛拉一边挤着鼻子一边抓住我的手臂。“凯特真的在那边吗……?”
  我连头都没办法点,只能靠着史黛拉无助地啜泣着。
  *
  今天吃不到午餐跟晚餐了……当四周开始暗下来的时候,我先想到的事情是这个问题。以前总觉得柯顿太太的料理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但是现在我的心情却是,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会抱着喜悦的心情享用。如果神可以让柯顿太太的死“归零的话,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祈祷着。当然也包括“家臣”、“诗人”还有“王妃殿下”的死亡。如果今天发生的事情可以重新来过的话,那好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到了晚上,车库一带冒出来的烟仍然没有消散的迹象。看起来就好像用刷毛将灰色的尤其涂在阴暗的天空一样,不过已经鲜少有红色的火焰冒出来了。
  我从职员宿舍区域那边的后门回到建筑物里面。我去“舍监”的房间115号房产看了一下,没想到粗心大意的他竟然忘了锁门,于是我从他房间里拿了毛毯和垫子出来。顺便又找到了一些饮料和零食,于是我和史黛拉分着吃,润润喉,解解渴。我跟她两个人裹着毛毯,躺在草坪上等待天亮。火势似乎整个止住了,但是仍然熊熊地冒着烟。我觉得今天晚上还是别留在“学校”里面会比较聪明些。
  “绝对、绝对要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史黛拉缩在毛毯里仍然紧依着我,以充满哀愁的鼻音说。“我们绝对要一起活着离开这里。”
  “那当然。”
  “我会回巴黎去,回爸爸妈妈等着我的公寓去。然后一如往常,跟家人一起和平地过生活。对不对?”
  “是啊,当然是这样。”
  “阿卫会回神户吧?”
  “我会回去,平安地回去。”
  “没什么好担心的,对不对?我们两个都不会有事的。”
  “是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喂。”
  “嗯。”
  “我们能平安回家是好事,可是今后就得分隔两地了。我在巴黎,阿卫在神户。”
  “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说的也是。可是我不喜欢总有一天,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史黛拉。”
  “我想跟你在一起,阿卫。喂,等你长大了来接我,来巴黎接我,然后带我去神户。”
  “史黛拉。”
  “你愿意答应我吗?”
  “我答应你。”
  “真的哦。答应我哦,答应我哦。”
  “我答应。”
  “你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
  “我们会在一起的。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结婚吧?”
  “我们会结婚的。喂,等我们长大了,就会成为夫妻,一直、一直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永远……永远。”
  我跟史黛拉不嫌烦地,一次又一次像说梦话似地反复说这些话。那是让我们撑过今天一天之内世界整个改变所造成的冲击的原动力。
  *
  倏地醒来,天色已亮,四周变得一片通亮。时间已经超过早上七点了。今天天气也好得让人受不了,四处都有像面条一样细长的烟朝着透明似的蓝空袅袅上升。像乐园一般的好天气也抹去不了前一天所发生的像地狱一般的事情绝对不是一场梦的事实。
  我往旁边一看,史黛拉裹着毛毯,拿垫子当枕头,还睡得很沉。我悄悄地起身,避免吵醒她。我走过“学校”的玄关前面,朝着车库本来所在的地方走去。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一样似曾相识的物体。所以的东西都被烧得焦黑、溶化了。充满邪恶气息的煤灰覆盖在废墟上。我想那散乱一地的东西应该是轿车和行李车的残骸,但是实在无法想像其原有的形体。“王妃殿下”也像这样被整个吹飞了吗?我不想去想像,但是四周弥漫着一股类似蛋白质燃烧过的味道,毫不留情地刮搔着我的肺。
  我强忍着头痛和恶心感,看着“学校”。也许是拜自动洒水器之赐吧?建筑物没有完全被烧毁,但是四处都被烧得焦黑。损伤得特别严重的是距离加油站最近的教室,墙壁不见了,化成泡水的煤灰的室内整个裸露出来。图书室勉强保住了墙壁,但是也一样到处被烧焦,窗玻璃有大半都碎裂了。
  史黛拉的房间101号房的窗户是开着的。也许是一心想逃离 烟雾,根本没有余欲去关窗吧?玻璃当然都整个粉碎了。隔壁的102号房和“家臣”的103号房可能也因为遭受到暴风的袭击,窗玻璃到处都有裂痕或者碎裂了,不过墙壁并没有遭到多严重的损害。从104号房起对面的房间都因为和加油站有一段距离而勉强逃过了这一劫,窗玻璃也无恙。
  103号房的窗户底下有“家臣”的遗体。盖在上头的白色床单被吹飞开来,粘在建筑物的墙上。昨天他应该是趴着的,现在却变成了略微靠着建筑物,横向倒着的姿势。可能是被爆风吹的。那具遗体混浊的眼睛很凑巧地形成定定地看着我的方位的角度。我本来想去105号房的“中立”的房间看看的,但是因为跟“家臣”的眼睛对上了的关系,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我转身,回到加油站所在的地方。也许还残留有些许火种吧?到处都冒着细细的烟。原有的设备当然已经杳无形迹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漏出来的汽油着火而引起爆炸的,但是,我不懂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烟火呢?
  在这堆焦黑的废墟当中的某个地方有 “王妃殿下”的遗体。应该有。可是,不管我再怎么努力看,都没有找到看起来像人形的东西。光想到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我就涌上一股几近让人疯狂的悲哀和绝望感,我不由地把视线移了开去。就在这个时候。
  我发现了他的身影。他走在左右方都是荒野的唯一一条路上,朝着“学校”缓缓前来。那道人影。不消多时,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红色的卷毛还有眼镜,下摆不停晃动的白衣服。是“舍监”巴金斯先生。踩着极度疲劳的踉跄脚步的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没看到“校长”。关于这一点,“王妃殿下”的推测是正确的。
  我慢慢地走向他。刚好在“学校”的玄关前面遇到“舍监”。看起来就像我上前迎接他一样。很不可思议的,我竟然没有恐惧感。也许这个时候,我对自己的生命已经失去了执著了。
  “舍监”越过我的肩头,定定地看着燃烧殆尽的车库和加油站,嘴角叼着没有点火的烟。那根烟可能已经叼在他的嘴上好长一段时间了,已经整根整根弯掉了。
  “如果你要找你的打火机的话——”我无意识地说出口的竟然是这句话。“就在图书室里。”
  “是吗?谢谢了。”
  他顶着一如往常一样冷漠的表情,打开玻璃上有裂痕的玄关的门。本来卡在门框上的 玻璃碎片顺着这个势掉落在地面,发出锵的声音裂了。我跟走在过半毁的“学校”里的“舍监”后头。
  “呜——”走过玻璃碎片散落的图书室,在圆桌四周徘徊了一阵子的“舍监”耸了耸肩。“打火机在哪里?”
  “那后面的——”
  我缩回了本来想伸出去的手。那张椅子下方并没有那个金色的打火机。我猜想可能是被暴风改变了位置,但是实在看不出有那种迹象。“真实奇怪,昨天我确实看到掉在那边的。”
  “哼!”
  “舍监”不再追究打火机的事,来到走廊上。也许是想用炉火来点烟吧?他作势要走进餐厅,却倏地停下脚步。他依然保持着不急不需的态度,但是却加快脚步往中央大厅的方向走去。那边当然有“诗人”和柯顿太太的遗体。
  “唉呀,干的可真是轰轰烈烈呀。”
  面对两具遭他杀的尸体,“舍监”却一点怯色都没有,也没有一丝丝惊讶的色彩。甚至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样。
  “发生什么事情了?只要告诉我你知道得范围,按照顺序说明给我听。”
  他头也不回地问道,我开始对着他的白衣背部滔滔说起来。我从发现比尔倒在建筑物外头一事开始说起,还有在他的遗体下头发现一把小手枪;回到中央大厅之后,发现肯尼斯“诗人” 被人刺死;霍华德顺势射杀了拒绝报警的柯顿太太;计划去跟席华德博士回合的凯特坐在轿车上的人时,发生了那爆炸等等。但是我完全没有提到包括我自己在内,个人所发表的推理假设的,只是淡然地说着我目击遭遇的事实。
  “——原来如此啊。”
  两手插在白衣口袋里的“舍监”回过头来看着我。“原来如此。”
  “席华德博士怎么了?”
  “跟我一样走路回来。车子在半路上没有油了,我们彻夜走路回来,这一路上她休息得频率比较高,结果就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真的吗?”
  “我干嘛说谎。等她回到这里,事情就整个明了了。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博士现在会不会遭到杀害,被丢弃在半路上?”
  “遭到杀害?被谁?”
  “你啊,巴金斯先生。”
  听到这句话,心生畏惧的反倒是我自己,“舍监”倒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喂喂,为什么我要杀她 ?”
  “我不知道动机。可是,至少你杀了比尔,对吧?”
  在嘴角晃动的香烟停顿了,“舍监”瞪着我。
  “我刚刚说过比尔的遗体下方有这把手枪。”我从屁股的口袋里拔出手枪,在他眼前晃着。想想,这样的做法实在他没有防备了,但是也许我实在太激动了,根本顾不了那么多。“这是巴金斯先生的东西吧? ”
  “你知道得到挺多的。”“舍监”仍然很干脆地承认了。“原来如此,比尔的遗体下方有这个东西。我知道了,但是,光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我是犯人吗?”
  “比尔遭到杀害的真正现场是在图书室。”我没有多想,将手枪插回自己的口袋里,说出昨天“王妃殿下”推理内容。“凶器是拉丁语的字典。为了伪装成意外死亡,你将比尔德尸体从图书室的窗口丢到外头,搬到宿舍区那边去。你把他的尸体放在地上,企图调整他的姿势时,口袋里的手枪不小心滑落了,但你并没有发现。”
  “没错。”“舍监”吹了口气。再度开始玩起用嘴角晃动香烟的游戏。“后来我才发现到,也想到这个可能性。但是我没有回头去拿的时间。原来如此?果然是在那个地方啊?”
  “那么,巴金斯先生,你是承认了?承认你杀了比尔?而且也杀了路·贝尼特?”
  “你是说,杀路·贝尼特——”不知道为什么,“舍监”很稀奇地快乐地笑着。“也是我干的?”
  “前天一早我看到了,看到你在后面的铁丝网那边。大约是凌晨四点左右。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回想起来,我想你当时是把路·贝尼特的尸体拿去当沼泽里的鳄鱼的食物。”
  “你说的没错。”“舍监”非常愉快的承认了。“如果说地更正确一点的话,我是在我房间里的浴室将路·贝尼特的尸体切成了好几块,然后隔着铁丝网将肉块丢弃在沼泽里。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可是,那可是,超乎我想像的重度劳动的,我可不想在做第二次了。”
  “巴金斯先生,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嗯,怎么说?”
  “你在嘲笑我么?怎么会这么干脆就承认自己杀了比尔根路·贝尼特呢?或者,你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轻视——”
  “喂喂,我确实是将比尔的尸体从图书室里的搬到宿舍区的外头去的。这我承认,可是我可从没有说过我杀了比尔呀。”
  “咦……怎么会——”
  “同样的,我确实是在将路·贝尼特的尸体肢解之后,拿去喂鳄鱼。这也是事实。我承认,可是,我并没有杀路·贝尼特。”
  “怎么可能……可、可是——?”
  “这是事实。”
  “我不相信。如果你没有杀害他们,为什么还要刻意处理被害者们的尸体?”
  “因为总得要有人做啊。”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然而眼中的色彩却莫名其妙地带着哀悲。“但是,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它适合做这个工作的人。所以我做了。本来这种麻烦事就不是头一遭发生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今天的我脑袋好像清楚地有点异常。我想到了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难道连你们说的,没办法适应这里的环境而回到家人身边的丹尼斯路德洛也……?”
  “啊,你知道丹尼斯的事情吗?呜,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也没有刻意要其他人封口。是的,没错,丹尼斯并没有被送回家人身边,他死在这里了。处理他的尸体的也是我。但是——”“舍监”用从嘴里拿下来的香烟戳着我,打断我的问话。“杀他的不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其实要一口咬定他在说谎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然而,我实在无法着这样想,我的脑袋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刚刚也提到了呀,阿卫。”“舍监”竖起大拇指指着倒在他背后的柯顿太太的尸体。“你说她从头到尾都拒绝报警,你知道原因何在?”
  “不知道。”
  “很简单。我们不能把警察叫到这里来,因为这里是非法的设施,没有得到政府的任何认可。说穿了这里打一开始就是犯罪者的巢穴。”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一股恶寒的似的不安感从腹部的底部涌上来。“不可能的,因为我们都是在家人的同意之下被送到这里来照顾的。”
  “就算获得家人同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舍监”那藏在眼镜地下的眼睛后好像带着怜悯的色彩。“那也是获得极欲摆脱你们这些麻烦得家人的同意。”
  “摆脱……麻烦?”
  “你们家人和席华德博士的厉害关系式一致的。所以,这个设施才会存在。博士为了利用你们达到研究的目的,所以才收留你们。另一方面,你们的家人为了请博士收留你们,提供了一些资金。之后的一切他们完全不加干涉。双方是这样协定的,就算你们在这里暴尸野外也一样。”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阿?难道他疯了吗?摆脱麻烦?为什么爸爸妈妈要这样做?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他们有什么好处?如果说把儿子交给别人就可以拿到一笔金钱的话倒另当别论,可是他们竟然还要提供资金给席华德博士?哪有这么愚蠢的事情?
  “这里到底——”我有好多话想问,但是我决定先这阵子以来一直存在心中的疑问。“把我们聚集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研究?”
  “研究啊?”“舍监”恢复了往常宛如连自己活着这件事本身都憎恨似的冷漠表情。“表面上是这样说的,所以我也采用这种说法,事实上没那么了不起。一切都只是脑袋不正常的博士大人 的一种自我满足而已。”
  “脑袋不正常……你是指席华德博士吗?”
  “她并不是什么博士。”
  “你说什么?”
  “只是她要我们这样称呼她,让她获得满足而已。她连大学也没去上过,只是一个心理学狂热分子而已。”
  “狂热分子……?”
  “所以没有正规的学者愿意以她为伍。她觉得很遗憾,所以拼命地想办法想让学会认同她的研究,甚至不惜花费这么庞大的金钱。”
  “照顾我们的费用确实是不少吧?”
  “你们的生活费是有限度的,如果知道黛波拉为了这个专案花了多少钱,你们一定会昏倒。但是那也得你们要能够理解目前这个国家的货币价值。光是——”“舍监”将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指着天花板四周。“要找到这个建筑物加以改装就不得了,再加上摆在里面的小道具,但是最花钱的还是接待室里的电视和车子。”
  电视和车子……?电视可能动了一点手脚,以达到无法接受音波的目的,但是我不认为这得花上多少钱。再加上车子,到底有什么东西要花那么多钱?三辆车不都是到处可见的休旅车、轿车还有行李车吗?但是目前我没有详细询问这些问题的余裕。相继曝光的“学校”的种种还有席华德博士的真面目已经够叫我惊叹和愕然了。
  “不幸的是,黛波拉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她从父母那继承了一大笔钱,然后用于这个嗜好上,简直是花钱如流水。”
  我觉得要想起黛波拉就是席华德博士就要花掉很长时间。
  “公平来说,就只是这样。这一年来,黛波拉的研究——正确来说被她自称的研究——算是有了成果。我大致可以认同这一点。她的理论本身不值一提,可所有的研究却制造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副产物。”
  “副产物?”
  “谁都料想不到的怪物。”
  “怪物……”
  我不禁一震。“诗人生前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旋。
  (有某种邪恶的东西。)
  (这里栖息着某种邪恶的东西。)
  “难道那就是……那就是连续杀人的犯人吗?”
  “是的。杀了丹尼斯,杀了比尔,把肯尼斯当初祭品之后,又将凯特炸死。我想霍华德大概也是同样的下场。”
  “你是说他也被杀了?”
  “我可以跟你打赌,105号房里一定有一具尸体。发生这么大的爆炸事件,霍华德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可是,也许他是无法承受自己射杀了柯顿太太的冲击,一时激动跑到外头去晃了——”
  “如果是这样,我回来这里的途中应该就会遇到他。我说的没错吧?因为要前往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只有一条路。”
  “可是,霍华德的房子上了锁呀,犯人是怎样……”
  “那没什么犯人可以用最正当的理由进他房内,加以杀害之后,从他手上抢走钥匙,上锁之后逃逸就可以了。只需要这样就够了。”
  “这只是你的臆测吧?”
  “那么我们去确认看看吧?你说过门是上锁的,对不对?也许可以从窗户看到里面。”
  “万一窗帘拉上了呢?”
  “到时我们就打破玻璃进去看看吧?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采用非常手段,黛波拉应该也不能说什么。”
  结果,“舍监”并不需要打破105房的窗玻璃。房间的窗帘是拉开的,可以从窗外窥探到里面的状况。
  霍华德倒在床上,脖子上缠着什么东西。很明显得,他已经死了。
  “我说的没错吧?”
  从宿舍区的后门进入“学校”之后,“舍监”回到中央大厅。我只是机械似的跟在他后面。
  “到底……是谁做这种事?”
  “喂喂。”也许是想用瓦斯炉点烟吧?“舍监”本来作势想往餐厅,此时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不要说你还没有发现到。”
  “什么事?”
  “我是指比尔被杀的时候。他是在图书室里被杀的,现场也有凶器。提出这个主张的人不就是你吗?犯人犯下罪行时,在图书室里的只有发表课题的三个第一组人员,还有我。不是吗?我没有杀人,而剩下的肯尼斯和比尔都遭到杀害,剩下的就只有——”
  “骗人……”我想怒吼出来,但是却只发出像笛子一般微弱的声音。“这……这是骗人的。史黛拉怎么会?怎么会——”
  “比尔被杀的时候,我仍在图书室里,我可是亲眼看见的。我看得一清二楚。她用拉丁语字典敲打可怜的比尔的头。”
  “怎么会……不,等一下。如果这是真的,肯尼斯当时应该也在现场呀。他应该会知道,这到底是谁杀了的。”
  “没错,肯尼斯也看到了。”“舍监”一点都没有怯色。“所以他才会也遭到毒手,因为他是杀人事件的目击者。为了封口,他被杀了。”
  “可是……可是肯尼斯对这事只字未提呀,他从未说史黛拉是犯人——”
  “肯尼斯或许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舍监”瞄了轮椅一眼,朝着宿舍区走过去。“跟我来。”
  “做什么?”
  “给你看看证据。”他来到101房前面。房间保持着当初差点被烟雾吞没的史黛拉逃出来的样子。所以门当然是开着的。
  “阿卫,你有没有进过这个房间?”
  “只有一次。”
  “你看过)——”他大步地走进史黛拉的房间,打开简易厨房下方的收纳柜。“这里吗?”
  “也只看过一次——”
  “那不就很清楚了?”
  他退了一步,抬起下巴,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确实是不见了,调理用的东西——一把菜刀。
  “按照刚才的说法,你确认倒在外头的比尔死亡时,史黛拉跟凯特就在这个房间里?你只是叫她们去叫柯顿太太,她们和在餐厅里的霍华德汇合,把柯顿太太带到外头去。此时,大家一定认为肯尼斯应该也一起到外面去了吧?事实上不尽然。”
  我的身体没办法压抑发抖的自然反应。
  “我们无从得知他们前往玄关时的顺序,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可以确定的。坐在轮椅上的肯尼斯在最后面,而史黛拉是跟他一起的,尽管时间只有一小段,当然,你总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怎么可能……”
  “于是她动手了。她让把柯顿太太从玄关带出去的霍华德和凯特先走,利用空挡用菜刀刺进了晚了大家一步,人还在中央大厅的肯尼斯的脖子。”
  “可是……,怎么会……?”
  “也许并没有举报史黛拉,但是对她来说肯尼斯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她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我不相信,说穿了,要说她杀比尔,那不是很奇怪吗?整个都不合理,因为当时史黛拉正在图书室发表课题,你跟肯尼斯也在。不是吗?那为什么史黛拉非得在那时杀害比尔?她明知道会被你跟肯尼斯目击。就算她要杀,应该也会选时间跟场所的呀,为什么——”
  “那因为——”“舍监”头一次说不出话来,他将已经变形了的香烟丢掉。“很难说明,只是——”
  “只是?”
  “我只能这样说,那时因为史黛拉当时瞬间失去了理性,她无法再忍受不愿附和她的比尔了。”
  “幻想?”
  “以前,她杀害丹尼斯也是这样的原因。”
  “什么意思?”
  “丹尼斯始终不肯附和史黛拉的幻想,结果被杀了。另一方面,事实上,比尔在你来到这里之前,就始终没办法接受史黛拉的幻想,精神上显得很不稳定,不过因为和凯特走得比较近,所以总算还撑得过去。”
  “跟凯特走的近?”
  我想起一个奇妙的景象,是前天吧?发生在餐厅的事。当时我跟“王妃殿下”差一点赶不上午餐,一起跑过餐厅,当时“家臣”就对我路出莫名地几近不符当场气氛的亲密表情。我不知道原因何在,不过我想可能是他误以为本来应该是史黛拉派的我已经转为“王妃殿下”派的了。换言之,也许他认为自己多了个伙伴,所以感到欣慰。我的脑海里浮起这种想法。
  “当然,凯特在想跟大家共享自己的幻想这一方面也是一样的。不过她不想史黛拉那样强行要求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所以跟她相处起来应该比较轻松吧?但是,比尔在精神方面可能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也或许他知道史黛拉对丹尼斯做了什么。所以,在知道路·贝尼特失踪时,他第一个就怀疑史黛拉而质问她。就当着我跟肯尼斯的面哦,激动不已的比尔很明确地宣告要跟她断绝关系,说他不愿意在附和她的幻想了。当时史黛拉的愤怒非同小可,所以比尔被杀了。”
  “当场吗?”
  “就在当场。自己最重要的幻想观点被完全否定的史黛拉失控的程度到了那种地步。”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没有在图书室动手,杀死目击者?”
  “因为肯尼斯一溜烟就逃出去了。当然史黛拉是虎视眈眈,打算日后在处理他。我想,她是在等机会吧?”
  “为什么,她杀了肯尼斯,却不想堵住同样是目击者的你?”
  “如果她这么做有损失的就是她本人。”
  “……你说什么”
  “史黛拉非常清楚,为她善后的人是谁,我想她大概是从丹尼斯的事件学到了吧?所以,前天夜里,严格说来已经是昨天了,她杀害了在宿舍的走廊上遇见的路·贝尼特时,他也率先跑来跟我求援。”
  啊,我想到了。前天夜里——那不就是史黛拉来我房里拜访的事?她针对“学校”的生活的种种陈述她的不满,离开我的房间时我记得将近十二点了。她再回自己房间途中,在走廊上遇见了路·贝尼特吗?
  “夜里,路察觉到史黛拉走在走廊的气息,便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逮住史黛拉,然后他可能也宣称自己绝对不会附和史黛拉的幻想,绝对不做你们的伙伴。史黛拉一听,火冒三丈,便勒死了路·贝尼特。过程好像就是这样。”
  “你是说,后来她特地跑去找你处理善后?”
  “在史黛拉的认知里,那就是我的任务。感觉就像是,上次丹尼斯时你也帮我处理了,所以这次也拜托了,她看起来好轻松,活着——”“舍监”突然以几乎是前所未见的孩子气的举动歪着头,将一根烟叼进口中。“她是不是知道呢?”
  “知道什么?”
  “我的弱点。”
  “弱点?”
  “刚才我不是说过吗?这个设施并不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地方,若果史黛拉的所作所为被知道的话,当然会遭到人权团体的批评,甚至肯能受到刑事方面的刑罚。史黛拉和你们的家人所签订的契约内容一定和这个国家的法律有所抵触,因为这算是一种人口买卖。”
  “人口……买卖?”
  “是的。这里时一个荒凉的地方,但是黛波拉好像不这么认为,她说为了自己的研究,她需要你们,还有你们家人的协助,她的认知是这样的。所以,万一她知道这里发生杀人事件的话——”
  “应该会报警吧?”
  “不,我怀疑她不会这样做,我想她反倒可能会觉得很困扰吧?也许会每天悲叹自己重要的研究受到阻挠。无论,我不想看到黛波拉这样伤脑筋,那就是我的弱点,史黛拉非常清楚。所以她才敢那样颐指气使吧?”
  “请等一下这么说来,席华德博士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的杀人事件?”
  “当然。到目前为止,她都相信丹尼斯和路·贝尼特时从这里逃走的。”
  “你为什么要为席华德博士做到这种地步——”
  我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很没礼貌的问题,赶紧住嘴,因为只要把“舍监”和“校长”的关系拿来换成我跟史黛拉的互动就一目了然了。
  我突然领悟到了他为了索爱的女人而一再犯下罪行。可是,他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这样做,一定几乎无法招架心中强烈的罪恶感。所以,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动了些小手脚,好把罪行指向自己。总有一天被曝光的方向。也就是说,姑且不说他自己有没有自觉,“舍监”心里是抱着毁灭的期望的。关于这一点也没有证据可以显示。那就是它在处理路·贝尼特尸体的时候。我目击到那个现场,当然是在偶然的情况下,但是要不是他刻意选择那个位置的话,我就不可能发生那种偶然了,不是吗?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想处理尸体的话,大可以到离“学校”建筑物比较远的地方去就好了。因为铁丝网是一直延伸到遥远的额彼方的。然而,他却刻意选择距离宿舍那么近的地方来遗弃尸体,为什么?一定是他在无意识当中希望某个人会目击到那个场面。也就是说,他迫切地希望借着自己的罪行曝光的契机,脱离目前的境遇。就算换来的是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不懂。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杀死凯特和霍华德的人也是史黛拉了?”
  “当然是的。”
  “但是她的动机何在?”
  “她杀人的动机只有一个,因为自己的幻想的观点,遭到别人的抗拒。”
  “你一直说,幻想、幻想,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霍华德是怎样,但是凯特只是想开车载着大家逃出而已,为什么……”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背部不禁蹿过一股寒意。,如果说史黛拉对“王妃殿下”产生杀意的话动机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嫉妒。在得到必须开车离开的结论之前,我跟王妃殿下两个人几次在图书室和‘电话亭‘之间来回走动。如果说我们经过中央大厅时,在101房的史黛拉想偷看的话,那时很容易的——看到一直牵着彼此的手行动的“王妃殿下”跟我。
  “所以啊。”,
  “啊?”迫切地希望这只是个人自恋的想法的我顿时回过神来“所以什么?”
  “最享受黛波拉的研究恩惠的人是史黛拉。这里时个乐园,至少对史黛拉而言是。”
  “我实在搞不懂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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