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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正文番外)

_5 桔子树(当代)
  “当年你走,是嫂子的要求吗?”陈默问。
  “也不算是,”郑楷的笑容一敛,有些沉重:“她没说叫我回去,她说这辈子就跟我耗上了,我想干就干多久都成,反正这家她撑着,儿子她能养……但是,她说现在这日子她过一年得老十岁,她就怕活不到我回家。”
  郑楷自嘲的笑了:“我当时,那滋味啊……我就想,郑楷你他妈就是一犊子,操蛋玩意儿,你算什么货,人家好好的如花以玉的黄花大闺女跟着你守活寡,缺德啊!我要问我那时候想不想走,拍胸脯子老子不想,我还能干,跟兄弟们在一起多爽呐!可是……”
  郑楷伸手揽住陈默的肩膀:“哥以前老是跟你们说,男人大丈夫要干的是事业,就不应该把精力花在女人身上,我现在也是这话。但是有一个女人是不一样的,那是老婆,什么叫老婆,能为了你死扛的女人。为她啊,花多少功夫都应该。”
  陈默忽然笑了笑,他想起了欢呼雀跃着作超人状高喊:“苗苑加油!”的那个苗苑,那双手虽然小,那肩膀多么柔弱,可是从不见她绝望,总是在哭泣之后又满怀希望的笑,眉眼弯弯的窝在他的怀里,像一丛温柔的火。
  郑楷一时有些愣,眼前这个陈默看起来简直有些陌生,但是变好看了。不是说换了便装,五官长好了,都不是。以前的陈默也挺帅的,全队共认的帅,可那时候他不好看,甚至没人敢看他。
  听说爱情能让一个男人成长,婚姻让男人成熟,这话酸是酸了点,其实也蛮有道理的。
  由陆臻撺掇的一场婚后教育课没对陈默有太大的影响,倒是让苗苑的小心灵震动不已,首先,她端正了态度,其次,她找出了不足……最后,她定下了目标。
  穆纱说陈默不像她家老郑目前已经转做刑警了,大部分军人将来都有转业的问题,三十多岁从部队上退下来,如果一时找不到适当的工作那是很麻烦的。在部队上手下管着好几百号兵,呼风唤雨的,转到地方上本来就憋闷,如果家里花销跟不上,必要的生活水平都保证不了,那么日子就难过了,男人一定会很受伤。贫贱夫妻百事哀,一个男人穷凶极恶小心巴拉的想赚钱的样子是最难看的。所以一定要从现在开始就做好规划,要有那种经济准备去应付一个男人事业的低潮。
  苗苑深以为然,那是她的陈默呀,如果她的陈默不能威风凛凛帅气又拉风的活着,却成了被一文钱难倒的英雄汉,那得多么的悲摧,这要让她情何以堪!!??苗苑觉得自己还是太幼稚太没有前瞩性了,她痛定思痛之余从此人生有了新的目标。
  于是,她毅然决然的改了QQ签名档: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为在十年之内能把陈默当成小白脸来养而奋斗!!
  苗苑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喜欢把决心表在QQ签名档上,颇有点公开透明请人民群众都来监督的味道,当然这通常也挺有效果,比如说在签名档写上:早睡早起,我要身体好!那么,到了11点总会有人提醒她去睡觉。
  可是像这样的十年计划,苗苑不能确定这么干是否有效,可是,这毕竟是最有诚意的发誓法了,她的朋友们看到此签名档,多半笑得极贼,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变种,比如说: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为在十年之内能把房管所当成小白脸来养而奋斗!!
  苗苑很满意,因为陈默要比房管所好养多了。
  可是没过几天,远在北京的陆臻同志忽然心痒,想要小八一卦,看看他之前派出的说客到底有没有圆满的完成任务。很可惜,陈默过河拆桥,三句话问不到半个重点;郑楷乍乎乎的,倒想教育他怎么处夫妻之道……小陆中校于是郁闷了。
  郁闷了的陆中校忽然眼前一亮,对的,陈默是个铁蛋,连苍蝇都找不到缝,但是可爱的小苗苗那就是一只香香软软QQ的牛奶布丁,找她套话……开玩笑,陆臻自信十个苗苑都抵不上半个自个儿!
  陆臻记得当时去西安吃饭,小苗苑给过他一个QQ号码,虽然时过境迁,可是陆臻还是轻而易举的把号码从记事本里找了出来,所以说,拥有一种良好的生活习惯是多么的必要。陆臻想到就干,随手下了个QQ登陆,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弹出一个小小的对话框:外网监控。
  陆臻嘿嘿一笑,心想,控吧控吧……让你们看看我党我军优秀干部的家庭生活。
  可是,事实上……那天,陆臻连一个字都没有跟苗苑聊上,他在看到苗苑QQ签名档的第一眼就傻了。陆臻用力揉了揉眼睛,把那句话从头到尾小声念了三遍,然后捶桌狂笑了十分钟,从转椅上翻了下去。
  外间加班的工作人员听到响声跑进来,惊讶的看着他们精明强干的上司笑得像个傻瓜一样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陆臻捂着肚子挥手,说出去出去,没事儿……
  他挣扎着爬回去坐好,把整个QQ对话框截图另存,略做提示,转发给了夏明朗。
  春节前后都是训练淡季,冬训已过,春训未至,夏明朗最近的生活规律极为健康,结果直到早上8点才看到这条陆臻中校发于午夜的邮件提示。夏队长盯着那条提示看了三秒种,曲指给自己弹出一支烟点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一天的工作很常规,训练,计划,开会,报告……有些繁琐但不难应付。一直干到晚上八、九点钟,夏明朗关闭最后一个工作程序,长长了呼出一口气,转了转脖子,起身给自己换了一杯新茶。
  绿茶,茶叶是去年的,但是存得很好,热水冲下去,茶香青涩浓郁。
  夏队长眯起眼极惬意的呷上一口茶,鼠标轻点,把陆臻的邮件点开……
  军网内部的速度其实挺快的,于是图片附件几乎就像弹出来似的布满屏幕,夏明朗定睛一看,一口茶水喷出,□了整个小电。可怜的夏队长咳得七死八活的扯袖子去擦屏幕,擦到一半时定睛再看,差点没把桌子又给捶出一个洞来。
  我操,这年头……夏明朗心想,这年头……你说这年头还有什么事是人不敢干的,这人有多大胆,这地就有多大产啊这是!!夏明朗深感自己看走眼了,别看人姑娘生得小,人小心不小啊!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这小宇宙爆发起来,杠杠的!
  夏明朗把图片传去打印室,喷墨彩打,四十张,他连夜糊满了全基地两个食堂的招贴栏,长排粘好,那叫一个气壮山河。第二天早上整个基地都暴了,陈默……啊啊啊,陈默啊!!
  人民群众纷纷感慨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夏明朗在午饭时教育手下兄弟,男人,什么叫男人,那得有魅力!什么叫新时代的好男人,走在路上要有回头率;泡上妞,咱追求回床率;娶了老婆,那得有回养率。你们看哈,养老婆不算本事,让老婆养,那才叫本事!!
  一中队集体闻言起哄,纷纷表示夏队长文成武德江湖一统,素质过硬思想进步,一定能早日完成让老婆养的宏图大业。
  夏明朗淡然一笑,心想你们这帮土豆,自然不能体会有夫人养的幸福。
  那一天,麒麟基地如此欢乐,虽然人已不在,但是兄弟是一辈子的,流水的营盘铁打的兵,离开了的兄弟如今家庭幸福美满,是所有人的开心事。虽然一个男人被女人当小白脸养,这话好像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陈默不会,因为那是陈默,这句话用在陈默身上只有无敌的喜剧。
  方进忍了再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给陈默打了一个电话。
  方进问,你知道苗苗嫂QQ签名是什么吧?
  陈默说,QQ签名是什么。
  方进囧然,扭捏了良久之后低声呐呐劝道,你找个机会看看吧。
  陈默有些困惑,他想了想去原杰办公室找原杰。
  小原中尉正在努力的赶报告,忽然自家死神队长杵到近前面无表情的问:“你有没有我老婆的QQ号?”
  原杰大惊,吓得心脏都停掉一拍。
  “有没有?”陈默问。
  “有有……”原杰不敢说谎,可又忙不迭的解释:“那个,朝阳,朝阳她让我加的,说以后,以后联络起来会方便点……”原杰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开软件上QQ搜索人间苗双击点开……
  陈默的眼神毒辣,瞬间扫到关键处,轻唔了一声,倾身凑近细看。
  原杰只觉得泰山压顶,那气场,压得他话都说不上来。他茫然又无辜的看着陈默的下巴,眨巴了好一阵眼睛,却看到陈默脸上露出一丝模糊的似笑非笑的柔和,原杰茫茫然转过头无意中瞥到屏幕两个关键词,陈默,小白脸……
  原杰知道自己撑不住,一把捂住了嘴巴。
  陈默低头看了他一眼,原杰的眼珠子惊慌失措的乱跑,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笑出来,于是拼命吸气,憋得脸上发青,陈默一声不吭的走开了。
  原杰强撑着忍了一会儿,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的爬出去看了看,确定走廊上空荡荡无一人,顿时暴笑出声,捧着肚子瘫在门口站不起来。办公室内的其他人纷纷投以关切的目光,原杰笑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指着电脑:去看去看……
  于是,很快的,办公楼里传出一声又一声压抑的狂笑。
  其实部队远比地方上八卦,好事坏事通通传千里,冰山死神陈默同志的小白脸事件像一个风暴那样迅速的扩张,转眼间成为了西安市武警总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说。
  据说,当然是据说,总队长在某次开会之后关爱的拍着陈默的肩膀问:要不要给你家那位评个拥军模范标兵什么的。
  据说,当然还是据说,陈默镇定而从容的回答:您决定吧。
  苗苑是迟钝的人,她到很久之后才从成大嫂那里收到消息,苗苑无比惆怅的想,我的标兵捏?我都打算自费给国家养军官了,我怎么不是拥军哪里不模范啊……
  身为一个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任何奖状的孩子,苗苑真心期待她也能有面锦旗挂挂,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第四章·亲爱的,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1.
  三月春近,草长莺飞,小警察陶冶伤口长齐出院,成了人间的常客。苗苑看到他有一种微妙的情怀,类似于你的生命好像有我入了点股,总是很关切。
  陶冶感动之余琢磨着救命之恩何以为报,本当以身相许,很可惜,他肯她还不肯呢,人家那男人不是一般人,打估计是打不过的,一个手指就能摁死他(这句话为陈述句无修辞手法运用)。但是陶冶身为新时代正直有为宅青年,一向秉承着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Jump系生活原则,眼下恩债肉偿是不成了,他就考虑是不是能卖点脑力好平了这笔帐。
  陶冶试探着向苗苑建议说我给你搞一个网站吧,买点空间做点页面,介绍介绍产品,再整个BBS也好招点会员什么,你隔三差五的上去教人做做蛋糕,炒炒网络人气。将来搞好了,还能在线下单,那就是电子商务啊!
  “你会啊!” 苗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睁大了一双杏仁眼,里面闪得都是崇拜与景仰的光芒。
  小警察陶冶破碎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极淡然的抓了抓头发说:“小意思嘛!”
  天下事会者不难,难者不会,陶冶是正职的网警,四年专业培训N年自我攻关,老爹是业余摄影发烧友,从胶片机开始就在玩单反,刚进大学又被女朋友拐进动漫社干了无数美工活,江湖人称PS小天王,招牌就是你给我一台电脑,我还你一个世界。
  所以,如果陶冶放话说我要给你搞个小网站,那真是,小意思……就像陈默说我帮你把那个人给毙了那么的小意思,好吧,这个例子举得不恰当了一些。总之,事实就是陶冶想到就干,极富行动力把这个事儿给办了起来,还不到一周,小网站已经似模似样的建立了。
  陶冶自从工作后就总是在折腾公安局那素面仰天的黄脸婆,再不就是监控那些神奇的关键字,好久不搞这等风花雪月活干得极为投入,声光电……flash特效一把一把的。苗苑拿了地址,每天晚上刷一刷,就像在看自己的屋子,添砖加瓦硬装修精装修软装修,一步一步从无到有,感觉这简直就是神奇。如果不是QQ签名档已经被陈默同志牢牢占据,她简直想昭告天下:我认识了一只神桃儿!
  神桃儿建立完整个页面文件,用他的话来说,房子造好了,得入住了,入住什么呢??蛋糕!美丽的蛋糕照片!□□,圣人云:吾从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所以你看那网上卖得最好的商品,总有无敌的卖相与PS。
  陶冶在Q上说给我传点照片,我给你P一下。
  苗苑很羞愧,她还没给她的蛋糕娃拍过照片,当然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明天去拍一点,她有一只800万像素的SONY卡片机,
  陶冶看到SONY那四个字母时嘴角一抽,看到卡片二字直接晕菜,他用上鄙视的小表情说,得了,别折腾了,我改天回家把我的装备拿过来,我来给你拍!!别墅都造好了,还差那几身衣服吗?
  苗苑心花怒放。
  陶冶是技术宅,属于宅得比较有追求有技术那一群人,他为求效果专门买了一套简易打光台,带上他的单反,带上他的镜头、他的手柄、三角架……零零总总,装好一个拖箱挑了个春光明媚的下午杀去苗苑家。
  苗同学开门看见他还想客气:哎呀呀,你看这么麻烦,其实我家里也有相机的。可是一转身看到陶冶杀气腾腾的黑色拖箱,再看看自己巴掌大的小相机,苗苑知趣的闭上了嘴。
  陶冶想尽可能的利用自然光,他一个个房间看光源,最后选定了客厅向阳的那一面,落地的玻璃窗拉开到底,阳光温温柔柔的漫进来,背后加一块打光板,光线正好。陈默正在午睡,虽然陶冶跳过了卧室没看,可是被他这么一折腾也醒了,穿好衣服出门,正看到苗苑在拨弄陶冶的长枪短炮,陶冶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一脸低调的骄傲,陈默走过去摸了摸苗苑的头发。
  苗苑兴奋的转过脸,现炒现卖的向陈默展示型号参数与用途。
  光线不等人,选好了就要抓紧拍,为了方便看照片,陶冶和苗苑两台本子齐齐放在地毯上,苗苑负责摆盘换蛋糕做装饰,陶冶负责咔嚓。
  陶冶咔嚓了一阵,忽然发现陈默不见了,转头四望,正看到传说中的冰山死神陈默少校卷袖子拎了一块抹布走进书房,陶冶吓得一个寒战,扯着苗苑说:“你们家陈默做家务啊?”
  “不会啊!”苗苑茫然:“我做啊……哦,你说打扫卫生哦,他干的。”
  陶冶瞠目结舌,整张脸化为一个难以置信的囧字。
  “你什么表情?”苗苑嫌弃的指着他:“分开干家务不应该么?他也不能在家吃白饭啊!”
  陶冶一动不动的维持着那张囧字脸,进而看苗苑的眼神都加了三分景仰。苗苑自觉得意非凡,但其实这活还真不是苗苑给派的。本来嘛,陈默一周回家没几天,而且苗苑自小就能干,手脚灵便,买菜做饭又是主要业余爱好,原本苗苑觉得陈默能凑合着给洗个碗就不错了。可是结婚没多久,倒是陈默先受不了,他也不是嫌苗苑不干净,他是嫌她不整齐。
  苗苑起初觉得这项罪名太受伤,她堂堂一个姑娘家被一大老爷们说邋遢这脸面她得往哪儿搁啊!于是拼命努力奋斗为尊严而战,可是无论她怎么干陈默都不满意,苗苑最后终于怒了:行啊,姑娘我就这生活规格我也活了二十多年了,你要真嫌我拾掇得不好,你自己收拾呗!
  有些人最喜欢指手划脚,把别人的工作一步步批评,说一千遍的“你应该……”,但是陈默不会,陈默会说“我来”,他开始卷袖子。等他风卷残云一般的收拾完整个屋子,苗苑终于绝望的意识到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达到陈默的生活规格了。餐桌,东西不能摆过三件,一个纸巾盒几个碗垫,再加一个花瓶到顶;电视柜上只有电视;沙发上只有沙发垫;然而最可怕的是衣柜,那里面所有的衣服都被顺过,从长到短,从薄到厚排得有如待检阅的士兵,所有的衬衫、T-恤都被折成了一个大小。
  苗苑泪流满面,她说陈默,我真的不可能干成这样。陈默平静的摸摸她,口气淡淡的说,我来吧。
  苗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想那没问题,你爱怎么折腾自己折腾。苗苑有个阿姨略有洁癖,但是自己不干总爱抱怨,她很担心陈默也会这样。这层顾虑消失之后,苗苑开始强烈怀疑是不是把所有的T-恤都叠成一种大小会有着某种变态的成就感。
  但是陈默说不是的,这只是一种简单的习惯,并且这么干很方便。
  方便……苗苑听着心里直抽,但是陈默干活可怕的快,最多一小时,整个屋子从里到外都能顺完,苗苑偶尔阴险的琢磨,陈默将来如果找不到工作,就让他去干家政吧……会很赚的,而且技惊四座。
  即使是再相爱的伴侣,新婚同居都像是一场冒险,你在慢慢的向他展示自己,24小时的自己,他不曾看过的懒散与私秘。而你也在慢慢的感觉他,那个与感觉中不一样的他。
  所有的女神与男神都在这一刻节节崩溃,脱去炫美的荣光化为普通人。
  可是苗苑总觉得她不是的,她的陈默有各种各样的怪癖,很怪,但是她都觉得可爱。与陈默一起的生活越来越像是种探秘,好像在挖宝藏一样,每时每刻都会有匪夷所思的发现,起初她惊讶,然后她惊奇,最后她开始乐此不疲的挖掘陈默的与众不同。
  她在想,我嫁了一个神。
  陈默不喜欢陌生人,他很少笑极少动怒,他对外人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陈默看完电视会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一个固定的地方,苗苑曾经神叨叨的测量过,误差不会超过3毫米。陈默不喜欢逛街,不喜欢百货公司,他最恨小饰品店,但是他有可怕的记忆力,只要走一次,他能把所有的东西都记下来。
  当然,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告诉你,你的那条灰色呢裤,在哪一个柜子的哪一层的第几条裤子之下。
  ……
  陶冶很诧异,他想,虽然陈默会干家务这个现实于他而言冲击力是大了一点,可是苗苑这姑娘既然已经跟他结婚这么久了,按理说在这个问题上应该已经很淡定了。可是为什么他也只是提了这么一下,但是现在连他都镇定的破石而出了,苗苑怎么还维持着一脸神游的微笑,眼神像在做梦……
  陶冶用力的戳一戳苗苑,示意,干活啦!!
  苗苑如梦初醒。
  陈默很快的就完成了他的整理工作,把一个略显杂乱的家打造得有如军品,结果接下来陶冶的感觉就有那么一点不太好了。据苗苑说陈默没什么娱乐爱好,平时难得有空闲也就是看个电视,CCTV-7或者CCTV-10,也不太挑,有什么看什么。所以陈默干完活选择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打开电视,那简直就是再顺理成章也不过的事,可是陶冶却渐渐的,感觉到一种如芒在背的压力。
  起初,这种感觉是很淡的,陶冶常常拍着拍着就忘记陈默的存在,然后疑惑电视开着给谁看呢,无意中将头一转,看到面无表情的陈默虎踞一偶,自己把自己吓一大跳。
  被惊吓的次数多了之后,陶冶就忍不住时不时的想要确定一下陈默在干嘛,于是情况开始变得不对了。因为无论他怎么的伪装不经意,几乎在他看向陈默的瞬间,陈默都会调转视线对上他,陶冶顿时大窘,有如捉贼见赃。而最要命的是陈默的目光中仿佛没有一点感情,无机质一般无惊无奇,没有询问也没有困惑,好像就是那么单纯的看着,陶冶连忙尴尬的转过头,他也淡然的收回视线继续去看电视,陶冶被他看了几眼之后全身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初春时节,春寒料峭,可怜的陶冶小同志在陈默不经意的存在感中后背隐隐冒汗,终于相信陈默那名头来得不虚。为了掩饰这种莫名的紧张,陶冶摸出手机在苗苑摆盘的间隙里频频发消息以显示自己很忙很镇定,然后又匆匆忙忙的扔下手机拍照。无奈架子摆得再好也是心抖手不稳,无敌兔子份量不轻,拍出来的照片十张震掉八张,糊到一塌糊涂。
  陶冶很心碎,什么叫气场,这就叫气场啊!!啊啊啊!!
  更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陶冶哀号的同时,他悲摧的发现手机找不见了,失去这一装淡定的利器,陶冶越发的手足无措起来。只见他一边无辜的安慰着自己:我很忙啊,我很镇定!一边在地毯上东摸西摸翻翻找找。
  不一会儿,连苗苑都看出问题来了,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了?”
  陶冶强笑:“没事没事,手机找不到了。”
  苗苑唔了一声,转头看向陈默,陶冶一时莫名,却见陈默一声不吭的起身走过来,伸手抬起一节沙发,陶冶骇然看到自己的手机端端正正的躺在沙发下。
  陶冶这记吓得不轻,眼巴巴的看向陈默,连自个儿的东西都忘记捞,陈默等了他三秒钟,抬腿把东西踢出来,再次一声不吭的走了。
  “神吧!”苗苑笑眯眯的。
  陶冶愣愣的点头,下巴掉了下来。
  “这算什么,我跟你说,还有更神的!”苗苑眉欢眼笑:“陈默,他刚刚发了几条短信。”
  陈默说:“我没注意,18到20条。”
  不会吧!陶冶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一数,果然,21条!
  这……这是什么回事,陶冶震惊了,眨巴着无辜而心慌的小眼神巴巴的看着苗苑。苗苑笑得异常开心,就像一个小女孩在展示她最心爱最美丽的布娃娃,欢喜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样子,眼角眉稍都是得意。
  她同情的看陶冶说:“神吧!这就是特异功能!”
  “真……真的吗?可是,他为什么……”陶冶结结巴巴的。
  “放心吧,没事,他没盯着你,要不然肯定是准数!”苗苑嘿嘿笑:“跟你说,神着呢,我以前两年丢三只手机两次钱包,自从跟他在一块,我再也没有丢过一分钱。”
  啊……陶冶缓缓转头,极纠结而景仰的看向陈默。
  天色渐暗,苗苑见陶冶渐渐心慌气短兼手震,以为小同志这就累了,心里琢磨着这娃真是比女孩子还吃不得苦,同时又心疼,你看人家大伤初愈就热心肠的来帮忙,好人啊!
  苗苑这么一心疼就体贴上了,摆摆手说不拍了,反正也拍了这么多了,挑挑总是能用的,饿了不?我们把蛋糕吃掉吧!
  陶冶闻言长长吐出一口气。
  苗苑这次带回家十几块蛋糕,都是店内最招牌的招牌,拍完照在茶几上一字摆开,气势磅礴。苗苑直接拿了拍照用时的叉子瓷盘稳稳的托起一块巧克力软心蛋糕递给陈默。
  陶冶这会儿对陈默同志的一举一动都分外上心,想象中勇猛的前特种兵中队长吃东西时似乎也应该龙精虎猛,但是陈默的表现让他大失所望,缓慢的细致的……如果不是那个词用在陈默身上实在与身份太不相符,陶冶感觉那模样简直有几分优雅的味道。陶冶摇了摇头把那些囧囧有神的YY赶出大脑,专心致志的去对付自己的份额。
  陶冶不太嗜甜,苗苑贴心的给了他一份茶几系列,有咸有淡,都不太甜腻,这是陶冶的最爱。等他津津有味的干掉一只茶具再抬头,猛然又瞪大了眼睛,他发现陈默面前的盘子空了两个。苗苑眼神梦幻的像在看什么瑰宝似的看着陈默,正在把第三个蛋糕往瓷盘里移。
  总共十六款蛋糕,就在陶冶吃完一份茶几四只小蛋糕的同时,陈默干掉了七个完整的全份。
  陶冶百思不解,心中感叹:这真是,猫一样的吃相,猪一样的食量。
  这第一次的拍摄之旅在陶冶看来是异常糟糕的,而究其原因,他觉得问题还是出在陈默身上,这个有如芒刺一般的人物可以寂寂无声的给人以无穷压力,陶冶认为那严重的影响到了自己的技术发挥。于是,他在苗苑送他出小区的路上一脸郑重的向苗苑建议:下次,能不能找个陈默不在家的时间拍照。
  苗苑一愣,眉头皱起有些捏扭的。
  这样不太好吧!苗苑说。
  陶冶错愕,转而大悟,顿时大惊。他脸皮薄,一下子红了脸,尴尬的说了声再见就拖着箱子头也不回的扎进了夜色中。
  真是活见鬼啊活见鬼!
  陶冶痛心疾首的检讨自己,明明就没那个心啊,好端端的犯什么浑呢?怎么能乱说话呢?他回想着苗苑错愕惊异的眼神,把自己唾弃上一百零八遍,自以为已经参破陈默的特异功能之迷,于是更加沮丧,你瞧瞧连人家老公都盯上你了!
  你说好好的闹点什么误会不好,偏偏枉担上这副虚名,最要命的是,他自问完全没那个心思把这虚名做坐嘛!你看人家小俩口郎情妾意的多好,他小哥一个好大青年,大学刚刚毕业也没多久连晚婚年龄都没到,他连女朋友都没兴趣找,怎么会去撬别人的老婆,尤其是……陈默的老婆!
  陶冶一想起陈默的眼神就全身发冷,几乎痛哭流涕,陈默大爷啊陈默大爷,小弟我真的真的没想跟您抢老婆啊!
  陶冶在这清冷的早春夜晚抱头呻吟,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拔了陈默心头那根刺。
  注:JUMP全名少年JUMP,是日本集英社旗下的一本少年漫画周刊杂志。
  2.
  第一批蛋糕的照片拍好之后,苗苑的人间小站正式公开上线,陶冶帮她去各大美食网站贴了些广告小软文,配套还建起了好几个QQ群,随时通告消息交流美食信息。因为是全新的举措,顾客们好奇又买帐,一时间生意火爆的不得了。苗苑尝到了甜头,忙不迭的催促陶冶快点开拍第二季。
  平心而论,陶冶是真的怕了陈默,可是一看到苗姑娘在QQ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又心下不忍。然后转而一想,我怕什么呀,做贼才心虚呢,我又不想偷,我怕个什么呢……陶冶强烈的犹豫着,从心底里明白了一个词:威摄力!
  所谓威摄力,那就是连好人看着你都害怕。
  就这样,陶冶为了避嫌,为了力证自己没有觊觎之心,下次去苗苑家里拍照时稍带上了程卫华程吃货。基本上要在下班后忽悠程卫华去干点什么是很容易的事,程警官家在外地,西安城里没有半个亲戚,业余时间除了加班就是鬼混,不加班不鬼混的日子嘴里就闲出个鸟来。
  于是,陶冶也就是忽悠着程卫华说要不要跟我到苗苗家干活去,有免费的人间精品蛋糕可以吃,程警官便欣然的,答应了!
  蛋糕篇第二季,陶冶敲定好程卫华的档期和苗苑约了时间,当然这次上门陶冶专门挑了个有陈默的晚上。他自觉这次有人给堵枪眼,顿时脸不红气不喘心定手稳,闪光灯刷刷的。
  程卫华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手托着刚刚拍完功成身退的某只蛋糕吃得津津有味,一边七手八脚的指挥苗苑怎么装盘子陶冶怎么找角度。苗姑娘很乐为人徒,让程卫华指挥得非常有成就感,陶冶自持专业,对他充耳不闻,让程警官比较失望。这边与两位小朋友游戏了一番,程卫华又开始不甘寂寞的想要挑战陈默。
  陈默正在看探索发现,程卫华探头过去陪着他看了一会儿,老气横秋的开始点评。陈默转头看了他两眼,极淡的目光,完全没有什么情绪的样子,当然更看不出有怒气。程卫华忽然就失去了说话的兴趣,摸摸鼻子,又兴高采烈的去指挥苗苑了。
  因为陶冶专心致志发挥出色,这次的拍摄速度很快,甚至灵感如源,大有现场处理现场成片的豪情。苗苑磨好豆子,给他煮上一壶咖啡,陶冶喝完精神大振,压一压手指说看我的!
  陶冶做好一张图就直接传给苗苑,同一只路由器名下的内部无线网,速度极快。苗苑捧着本子窝到陈默怀里坐好,小脸绷得一本正经,眉头微皱,十足的认真样。
  程卫华不想与陈默坐得太近,陡然没了大玩具,无奈之下只能去看陶冶做图,陶冶被他扰得不厌其烦,随手塞过去一只PSP说您老先玩一会儿,程卫华很不爽的开机,看到屏幕上凌波零一张冰封的脸。
  “哟!”程卫华顿时笑了:“我一直以为你跟我得隔着辈呢,怎么你这品味这么过时啊!”
  “万年榜神知道不??什么叫经典知道不?”陶冶烦躁了。
  “什么东西?”苗苑一向好奇。
  程卫华把PSP亮给她看,苗苑笑了:“这有什么啊,我现在还控着杀生丸呢,都快十年了!”
  程卫华摇头说真土啊真是老土。
  陶冶淡然的抬起头,淡然的说道:“杀生丸啊,我好像还COS过他。”
  果然,如陶冶所料想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程卫华颇不相信的上下打量他,苗苑则惊叫出声,她兴奋了。陈默平静的伸手扶住笔记本,苗同学就像一只饿了三天的小兔子那样蹦跶了过去。
  “在哪里在哪里……有没有照片,我要看!”苗苑非常激动。
  程卫华扬了扬眉毛:“无图无真相。”
  陶冶在心里切一声,打开一个文件夹,挑出一张图片点开,苗苑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盯着陶冶的脸看了三分钟。程卫华扶着下巴,嘴里啧啧有声:“还真是你啊!”
  陶冶傲然淡定着,其实心里乐开了花,他仿若不在意的小声嘟弄着这算什么呀,手指轻按向下,刷刷跳过几张,画面色调一改——火红的拳皇八神庵。
  程卫华啊哦一声,半张着嘴,上上下下把陶冶看了个透,陶冶面无表情的接受这种注视,得意之心在瞬间狂张。
  哎呀呀,苗苑搓着手说真想不到陶陶你还有这一面啊!
  那边动静太大终于引起了陈默的一点注意,程卫华抢过鼠标往下按,火红的拳皇眸光染血,杀气腾腾的摆出各种造型,眼角晕开黑色的阴影,颇有几分妖邪的狠劲。
  程卫华与苗苑不停的惊叹着,程卫华按得兴起,刷刷的往下翻,忽然画面一改,变成了浓重肃杀的灰,旷野城墙上站了两个古装的男女,陶冶一愣,变了脸色。
  苗苑指着画面上男人说:“这个是谁啊!”
  “吕布。”陶冶笑得僵硬,悄没声的试图顺回鼠标的控制权。
  程卫华手快又往下翻了一页,忽然沉吟道:“不对啊!”
  陶冶猛然扑上去,暗的不行,他只得明抢了。
  程卫华连忙把鼠标扔给苗苑:“不对……不对!这小子扮得是貂婵!”
  苗苑眼见陶冶杀过来,捧着鼠标大喊:“陈默,帮我把他拎走!”
  陶冶只觉身上一轻四肢已经悬空,也不知道陈默用了什么手法,手脚都被束住发不出力,不等他回神已经一头扎到了沙发上,还真是被拎走的。
  苗苑对着图片左看右看还有些不能相信,拉着陈默坐下:“你说呢?”
  陈默只扫了一眼,说道:“是他。”
  “真的啊?”
  “颅骨线条是一样的。”
  事已至此,陶冶自知无力回天,他刨啊刨啊,在沙发上刨出一个坑,把自己的头埋了进去,哀声叹气的,我没脸见人了!程卫华看了直笑,你把头埋了有什么用,屁股还在外面呢!倒是苗苑看不得人有委屈,连忙安慰说没事没事!还挺漂亮的。陶冶恨声连连,妆都重成那样了,还有什么漂不漂亮的,你把陈默交给我,我还你一个埃及艳后……
  哗拉一下,房间里陡然一静,一排乌鸦嘎嘎飞过。
  苗苑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陈默的眼色说:“真的啊!”
  陈默眼眸微眯的看向她,苗苑连忙笑着说:“哎呀,陶陶你为什么要扮貂婵啊!”
  陶冶虽然深受打击,不过恢复得也还算快,他郁闷的把脑袋瓜子从座垫底下□,诉说了一顿心酸的往事。遥想当年,社团刚刚成立,百废待兴,参加了个COS比赛算是开团盛事。社团大人但求一鸣惊人,找来一名两米的吕布,不求在质量上胜过对手,但求在高度上俯视群雄。结果全团的女COSER没有一个达到172,陶冶就这么赶鸭子上架男扮女装,反正他彼时还算青涩,四肢纤细,挺瘦的,关键是还真挺瘦的。
  陶冶说着说着自己兴奋起来,连说带比划。
  当然,算上鞋跟,一位两米零五的吕布与一位一米八五的貂婵还是相当让人惊叹的组合。陶冶号称当时连他的锤子都比别的女COSER大一号,那些小姑娘只能拎着花锤怯生生的站,只有他随便一挥就风生水起,远远看去,还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娇俏佳人。
  不过,也就是此役激发了陶冶的健身欲望,后来社长大人突发奇想要出汉室风流,还缺一位赵飞燕,得得瑟瑟的跑来找陶冶。陶冶一声不吭的扒了衣服展示自己小有所成的肱二头肌,社长大人悲泪而去:肌肉什么的,最讨厌了!(社长大人是女滴)
  程卫华最喜欢听别人不开心的事来寻开心,所以听得极为投入;苗苑最喜欢奇闻八卦,也是听得一脸神往;只有陈默眼神空白,因为此事的笑点于他而言实在相隔太远。
  好在苗苑当陈默的老婆当久了,总是会当出一些心得来,及时发现自己亲爱的老公不能入戏,便体贴的拈起一块酥点来喂养他,于是皆大欢喜,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满足。
  良辰美景,如花美眷,如此赏心乐事,正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
  苗苑做人一向有些迟钝甜腻,而陈默,即使他能敏锐的在瞬间发现在场所有人的情绪变化,他却也不会因为程卫华和陶冶的小小嫉妒就劝苗苑收敛些,倒是索性垂下眉目,把苗姑娘抱上膝头更近些。
  陶冶顿时就感觉到一阵尴尬,这空间的气场好像被这两人占全了,自己端坐于此显得那么多余。当陈默捉着苗苑的手吃完最后一点碎屑,堪堪抬头时,陶冶的心酸往事也进行到了尾声。
  陶冶发现陈默又看了他一眼,而这一眼与之前不同,这次的目光中多了一些东西,某种真正可以称为威摄力的东西,陶冶心惊胆战的猜度着,这是在逐客了么。
  于是,小陶警官偷偷的递了一个眼色给老程警官:哎,兄弟,吃饱了没?吃饱扯呼了!
  可是一向机敏的程卫华却没接他这个茬,那张永远都不正经的脸上破天荒显出几分肃然,眼神专注的……甚至对陈默明显带着一些询问意味的眼神视若无睹。
  陶冶吓了一大跳,连忙跳到程卫华身边去,佯装收电脑暗地里猛扯他的衣角。
  程卫华忽然笑了笑,陶冶刚刚把心放下,就听着他用力捅自己:“哎,有女朋友没有啊?”
  陶冶叫苦不迭,嚷嚷着:“要你管呐!我才多大呐!”
  “什么你才多大,他才多大的。”程卫华瞪起眼:“又是老何说的对不对?什么男人要先立业后成家,先办案后恋爱……屁!我跟你说,你别听他的。他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回家热菜热饭热被窝,他那是忽悠你,明白吗?结婚了恋爱了哪有那么多工夫给他卖命呐!他还说男人三十一支花呢,我现在也快三十了,你看我像朵花吗?”
  苗苑噗哧一声笑喷。
  程卫华马上找到了同盟军,指着陈默嚷:“你看看,人家陈队长那老婆找的,你多跟人学学。”
  苗苑笑眯眯的抬起手:“报告,是我先追他的。”
  程卫华长长的哦了一声,拍大腿,一把揽住陶冶:“你瞧瞧,我就说了,女人呢还就是这个年纪的最好,多好啊!还能看上咱。你说你再拖,小姑娘都让人挑光了,剩下的要么就难缠,要么就看不上咱!”
  人来疯啊!!
  陶冶想挣却偏偏挣脱不开,他这回是真窘,脸上涨红都不敢抬头看人。陶冶同志宅男本色,虽然上天入地好像就没他不知道的,朋友也多男女都有,可就是只野一张嘴一双爪子。一上真格的,那是羞涩的一塌糊涂,纯情的稀里哗啦。他眼睁睁看到苗苑若有所思的托起下巴,简直就是一脸想要做媒的前奏,终于忍不住上了重手反抗。
  程卫华倒是机警,三五下就把陶冶压制下去,这一动手又勾起了程警官的糟心事,他随手把陶冶推出去,指着鼻子数落:“你说你啊,就这么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现,还吃苦不记苦……”
  陶冶咬住嘴角,很不高兴的默默蹲着。
  苗苑看不下去了过来打圆场,拉着程卫华说:“没关系啦,以后让陈默教教他,会好的。”
  程卫华一听竟然来了兴致,搓动着指节说:“那正好啊,不如咱们先过两手让这小子看看?”
  陶冶与苗苑齐齐惊愕的瞪大了眼,平心而论,陶冶的眼神还是有些期待的,倒是苗苑一脸的同情与不可置信。
  陈默慢慢走到程卫华面前去,动了动脖子,全身上下发出一连串轻微的骨节爆响。程卫华扬起眉毛,笑了。他随手抓了一个勺子就当是凶器,迎面向陈默扑过去:“瞧好了,看人怎么还手的。”
  陶冶连忙盯紧了陈默,可是这……给小学生上微积分那不是瞎扯么,陶冶就觉着眼前一花,陈默的腿那就不知道是怎么抬的,准之又准的奔着程卫华的手腕去了,程卫华侧身避开,陈默顺势就劈了下去……空间小,程卫华再往旁边让一步就是电视柜了,他不能砸了陈默家的电视机,避无可避之下只能和陈默对了一脚。陈默的脚跟砸在他的小腿侧面,程卫华呲牙裂嘴的甩了甩腿,脚尖一点又扑了上去,陈默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赤脚踩到饭厅的地砖上。
  到这时候连苗苑都看出来情况不对了,人来疯不是这么发的,程卫华这架式也太认真了。苗苑与陶冶紧张的面面相觑,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去拉架,陈默忽然走回来指着他们俩说:“站到沙发上去!”
  陶冶被他那眼神扫得浑身一个激灵,拉起苗苑就往沙发上跳,两个人可怜巴巴的蹲着观战,陈默已经把茶几拉开清出一大块空地。
  苗苑怯生生的说:“你悠着点儿啊!”
  程卫华笑道:“放心,打不死你男人。”
  苗苑咬牙,心想我是担心你!
  程卫华摘了眼镜扔给陶冶,一转身又向陈默扑过去,其实程卫华站直了也能和陈默差不多高,只是不像陈默那么条平板直的,视觉上就矮了一截,可是真要缠斗起来,身材上倒是不吃亏。
  原本军用格斗与警用擒拿目的不同,招式也不一样,军人要的是快准狠杀,警察则力求要在保障对方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剥夺其反抗能力,所以如果单就这一点,当警察是很憋屈的。用程警官的话来说跟当兵的干架太吃亏了,那简直就是夫妻俩搞情趣啊,一个要往死里打,一个要不伤人,根本就是老婆打老公。
  可是这事搁到陈默与程卫华身上,又有了微妙的不同,陈默是高手,真正出手断命的高手,可是程卫华再怎么人来疯,好坏也是个警官,眼下这情况说好听点就叫友好切磋,总不能切着切着真把人给切死了。而程卫华就没什么好怕了,他大可以玩命上,手上有活全使出来,反正陈默都不至于被他打坏喽……就这么一出一进,陈默的发挥大打一个折扣与程卫华缠到一起,一时分不出上下。
  陶冶看得血都热了,他一向听说程卫华能打,市局刑侦三处头把交椅。可是无奈这家伙生得小白脸,架一副很奸邪的无框眼镜,平日里装得人模狗样,鬼混时流氓本色,面对上司一身正气,欺负下属奸滑狡诈,从头到脚没有一根头发丝的硬汉气质。
  陶冶耳闻不得目睹,时间一长也就不那么相信了,只是依稀感觉程卫华应该能打,却没想到他这么能打。除了一开始试的两招,他与陈默出手都重,而且全都偏好腿上功夫,力量颇大,砰砰砰直击到肉的闷响听得陶冶胆战心惊。
  苗苑看打架是门外汉中的门外汉,可是陈默没一下秒了程卫华,反倒还挨了几下,她立刻就心疼了。心疼的苗姑娘扯着陶冶直嚷嚷,怎么办啊怎么办,你去让他们停下来吧。
  陶冶欲哭无泪,都打成这样了还怎么停啊,这俩都是一个手指头就能摁死我的主,让我插上去拉架,那不是上赶着炮灰嘛!而且他头都痛死了,程卫华这家伙平时最赖皮不过,万事只出一张嘴,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不动脚就不动脚,天晓得他现在抽哪门子的疯,陶冶真想哭了。
  3.
  这边两位小朋友着急的蹲在沙发上六神无主,那边的陈默终于在程卫华想飞膝扑杀他的时候找到一个机会。拼着给挨上一点,陈默单肘挡住那边的腿上攻势,一记凌厉的直拳全力挥出……陈默是狙击手,好枪手需要保护双手,所以陈默干架几乎不出拳,结果程卫华打久了就默认陈默不会出拳,一时不察被捣在小腹上,腾空飞出去一米多,摔在地毯上,就此安生了。
  因为老婆心疼了,喊停了,陈默也就想收工了,这记重击下得不轻,程卫华一手按住伤处,慢慢的把自己蜷起来,右手一下一下的在地上捶着,陈默知道他在给自己读秒,好挺过最疼的那一阵,还是严阵以待的等着他,苗苑和陶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十几秒钟后程卫华终于抬起头,笑了,冲陈默树起大拇指说:“不错,爽!”
  苗苑连忙向陈默飞扑过去,陶冶则气极败坏的从沙发跳下来:“你到底想干嘛!”
  我靠,第一次上人家里来就打成这样,陶冶气得八窍都生烟,老子回头怎么见人啊!
  “干嘛呢,拉着个脸!”程卫华满不在乎的拉着陶冶站起来:“切磋一下,像陈队长这样的高手,不常见的!”
  “你……”陶冶心想不是我火星了就是你火星了,咱俩总得有一个不是地球人。
  而另一边的苗苑检查完了陈默全身上下,确定一个细碎零件也没损坏,终于顾得上关心程卫华了,她有些胆怯的问:“要给你拿药箱么!”
  程卫华摇了摇头说不用,自己摸索着舒展筋骨,表情有点扭曲。
  陶冶你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你出那句老话:“你他妈想干嘛!”可怜那素来标榜自己很有情操的陶冶同志也被迫爆粗口了。
  程卫华很不爽的指着他:“你他妈乍呼什么呢?老子骨头痒了,想找人打一架,我揍你没难度,当然只能找他了。”
  陶冶错愕于这人怎么就能把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儿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而更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了,陶冶气得吐血,来不及收拾自己那一大堆的摄影器材,只能先给苗苑交待一句:我回头过来拿。胡乱的把笔记本塞进包里,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可怜以苗同学那反射弧完全不能适应如此变故,她茫然的看看客厅,再茫然的看看大门,又茫然的看看陈默。
  “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默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他心情不好。”
  “呃……你怎么知道?”
  “感觉。”
  苗苑深深的困惑了。
  真好像演戏一样,莫名其妙起了个□,莫名其妙的又散了。客厅里东西摊了一地,苗苑忌惮陶冶那一堆贵重的器材也没敢收,脑子里乱蓬蓬的,一边心不在焉的刷着天涯八卦,一边上QQ。陈默一声不吭的站在窗口,这就是陈默在思考的POSE,苗苑目前已经习以为常不会觉得奇怪。
  陈默不喜欢八卦,但是过耳不忘,任何事只要是经过了他,总会留下点什么印象,程卫华这个人他确定听说过,关于这人的事迹他有一种模糊的不太好的印象。陈默半垂着眼帘,脑子里像翻书一样哗啦啦的翻着。终于让他抓到一点渺茫的印象,他开了自己的电脑直接搜索,关键词几番调整之后找到了他需要的新闻。
  苗苑托着下巴看着他问:“陈默你在干嘛!”
  陈默说:“找点东西。”
  “那你说程警官今天本来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就……”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别担心。”陈默安抚的笑了笑。
  苗苑愁眉苦脸的还在动她的脑子,一见钟情这种烂戏目前连韩剧都不演了,人生又不是万能穿越玛丽苏,她当然没那么自恋会觉得程卫华在为她发什么神经。然而苗苑到底是女孩子,虽然已经死会了,面对忧伤的英俊小生还是会偶尔同情心洋溢。她不好意思追着陈默问,别的男人的名字总是不能在自己老公面前提得太频繁,只能自己默默纠结。
  正在她心神不定的档口上,右下角的QQ小企鹅忽然跳起来,苗苑一看是陶冶,倒是吃了一惊。
  “有人在吗?”陶冶问。
  苗苑连忙回复:“在在在,你现在在哪儿?”
  “局子里,查点东西。那什么,我就是上来跟你说一声,我刚刚问清楚了,老程他今天纯粹触景伤情,自发性抽疯,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总之你别担心,让你们家陈默也放心。”
  苗苑大囧:“你还真去问啊,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陶冶打出一个义正词严的表情:“当然要问啊,你们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我姐妹,还是我介绍认识的,万一要爆出什么人品事件,回头我怎么做人呐,我怎么向陈队长交待呢?”
  苗苑见他越说越不着调了,连忙插楼硬塞进去一句:“那老程到底是为什么呢?”
  陶冶一下就哑了,苗苑就看着QQ对话框里那行‘正在输入’的小字闪了又闪,可半晌也没跳出一句话来,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陶冶送给她一个捂脸猫的造型说:“你别问了,我答应他不说的……又不是什么好事。”
  苗苑很郁闷,身为一个八卦爱好者,对于陶冶这种明目张胆的“我知道啊我知道啊我知道啊,我就是不说我就是不说我就是不说……”的行为深恶痛绝。那叫一个胸闷啊,百爪挠心。苗姑娘正想就这一恶劣行径对陶冶展开批评再教育,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稍等,老程电话……”
  苗苑等得百感交集。
  似乎是等了好一会儿,陶冶终于回来了,一出手就是四条宽海带泪。苗苑一惊说怎么了。陶冶悲悲切切的打出一行字:“老程让我过去陪他喝酒。”
  苗苑关切的:“你肚子刚开过刀。”
  陶冶迎风悲泪:“我刀口还没长齐呢。”
  苗苑说:“不去成不?”
  陶冶悲伤的:“不行!老程说他今天说了那么多不开心的事让我开心了,所以我也要干一点不开心的事情,让他开心一下。”
  苗苑囧得不知道发什么表情给陶冶好,最后怯怯的提议说:“要不然你少喝点,你喝啤酒,让他喝白酒。”
  “没用的!!”陶冶用尽了他所有悲伤的表情来表现他的绝望:“老程是九三学社。”
  “呃……”
  “啤酒三瓶!红酒三瓶!白酒三瓶!”
  苗苑的手指抖了抖,回复五个字:“你节哀顺变。”
  苗苑看着那头像暗下去,心中小小不安。陈默走过来抚了抚她的头顶,苗苑偏过头在陈默掌心里蹭一蹭:“陈默,我有点担心耶!会不会出事啊!”
  陈默拉一下对话记录,淡淡的说道:“不会的。”
  苗苑忽然就心定了。
  把剩下的蛋糕放回冰箱,把茶几拉回原位,再简单收拾了屋子,苗苑捧着电脑窝到陈默怀里,开始了她刷八卦看小说上淘宝的日常休闲娱乐。只是无意中抬起头,却看到陈默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太专注,苗苑心跳漏下一拍,刷得红了脸。
  “看什么呢?”苗苑低头绞衣角。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
  陈默没说什么,低头吻了吻苗苑的刘海,又把她抱紧了一些。苗苑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多好啊,最好最好的老公。
  时针走过11点,苗苑就觉得困了,伸个懒腰正打算要睡觉,却发现陈默拿出车钥匙准备要出门。
  “这么晚了还上哪儿去?”苗苑一阵诧异。
  “送他们回去。”陈默见苗苑还眨巴着眼睛回不过神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陶冶和程卫华。”
  苗苑恍然大悟,是啊,老程心情不好,小陶酒量不成。
  “打个电话给陶冶,问他们在哪里。”陈默说
  苗苑刚刚拨通电话,就听到那一边呼啸的北风与陶冶惨兮兮的哀号:“姐,你又怎么啦!”
  “那个,你们在哪儿啊,晚上怎么回去,要不要去接你们!”苗苑生怕他听不清,扯着嗓子喊。
  陶冶嗷的一声差点哭出来,说:“姐啊,你就是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救苦救难算无遗策,我们在大雁塔,南广场喷水池这边,你快点来救我吧!他在发酒疯,我好想不认识他……¥*·@……%……不要抢我手机啊!程卫……”
  苗苑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机愣了两秒钟,强烈的预感到场面会很丢人情况会很糟糕,最后无奈的说:“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
  陈默点了点头,让苗苑多加了一件毛衣。
  坐在车上还好,可是到地方一下车,苗苑就觉得寒风割面,她缩头缩脑的缩在陈默身后,暗暗吐槽神奇的程警官,三更半夜的大冷的天去哪儿喝酒不好,非得奔这空旷大野地的。
  陈默的眼神毒辣,诺大个广场,略扫几眼就找了目标。
  别看更深夜重,在这个点儿广场上还是有人,三三两两的游人与情侣各自缓缓而行。程卫华吼着不成调的歌横冲直撞,从喷水池跑向慈恩寺,沿途惊起一滩鸿鹭,是人的不是人的,但凡有个人形的全招惹了个遍,陶冶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道歉……
  “对不起,他喝醉了。”
  “对不起,他失恋了。”
  “对不起,他心情不好!”
  “对不起,他老婆死了……”
  程卫华转身一拳打在他胸口,陶冶差点一口气没转过来就得背过去。
  再好的脾气拖到现在也磨得差不多了,这年头谁也不是能受气的,陶冶涨红了脸,眼睛瞪大了一圈,一句话卡在喉咙口:你他妈去死吧你,老子不管了!
  这话也不长,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愣是吐不出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瞪着,僵了!
  苗苑轻轻扯了扯陈默的袖子,陈默走过去站到程卫华面前:“行了吗。”
  程卫华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兄弟,什么点儿了?”
  陈默低头看表:“11点48分。”
  “让我再歇会儿?”程卫华搓了搓脸,把酒瓶子扔唐僧脚跟前,一屁股坐到地上。
  “12点。”陈默说。
  陶冶这下彻底傻了,头顶青烟缭绕。这算什么?啊??这叫什么??这货真价实的借酒装疯呀!!这这……这难道是看我好欺负么!苗苑一看他脸色不对,连忙拉到一边安抚。
  陈默12点准时出手,拎起程卫华一条胳膊就往回走,程卫华一路挣扎:“哎,我自己能走。”
  苗苑扯着陶冶小声说:“你看,你是比陈默好欺负。”
  陶冶郁得心口碎大石。
  陶冶本来想,老子死也不跟这人渣坐一起。好在程卫华识实务,抢先坐了副驾驶位,倒是免了一场纠结。
  陈默首先回家让陶冶收拾相机,苗苑困了,哈欠连天的索性也就先回去睡了。陶冶收拾好装备下楼,陈默先把他送回家,最后绕了半个圈子送程卫华去警局宿舍。
  程卫华一路无话,临近了目的地才像是活泛了一点,笑着说:“谢啦啊!”
  陈默没说什么,安静的开着车。
  程卫华转头瞅瞅他,又笑道:“你别绷着个脸……哎,你不会像陶冶那傻小子一样,也以为我对你老婆什么想法吧??哎,不会吧,这我可是冤枉的啊!就你那老婆……哦当然我不是说她不好,可是……”
  程卫华见陈默一直不吭声,即便以他那么精明老道的目力都看不出陈默心底的情绪,终于也有些急了:“我操!这么说你能明白吧……我也用枪,手枪,在我们局子算不错的,50米生人勿近。可拉到600米,我就没戏了,但是你能打,1000米你也能打。我是挺羡慕的,可我是羡慕你能打1000,不是想要你那把枪。好枪哪儿都有,搁我手上就打不了这么远。”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默说。
  程卫华嘻笑:“拿你的枪给我试啊?”
  陈默猛然一脚刹车到底,转头瞪过去,程卫华全身寒毛一乍,肾上腺素陡然急升,他连忙举起手说:“开玩笑的,真的……开玩笑,这这这……兄弟我不对,这话不能乱说……”
  陈默慢慢收回视线,再次发动汽车,程卫华长长的松了口气,却乐了:“哎,兄弟,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
  陈默没搭腔,不过他觉得这人也挺有意思,虽然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怕他,但是被他这么瞪过,还能立马缠上来的主,这世上真没几个。
  “其实你这个人挺不错的,跟他们说得不太一样,你看,咱们也不熟,还劳动你跑一趟。”
  “举手之劳。”
  “哎,我说。”程卫华终于忍不住戳陈默:“你说你吧,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我要是你啊,我乐得就上天去了,你怎么还这样呢?成天拉个脸给谁看呢?”
  陈默:……
  “要我说啊,你得对你媳妇再好一点,别成天跟人绷着个脸,跟欠你多少钱似的,你那媳妇挺不错的,会心疼人,又能干,惯得你大爷二五八万的……”
  因为提到了苗苑,陈默嘴角的线条不自觉柔和了些。
  程卫华指着他乐了:“笑啦……嘿!”
  陈默索性真笑了笑,倒把程卫华看得有些愣,那是什么感觉……冰雪刹融,瞬间春暖,一时花开……某种仿佛不正常的却让人心底柔软的味道。程卫华慢慢沉静下来,笑着说:“你还别不信呐,真的,我劝你一句,你别以为现在对她已经挺好的,没呢……差远了……”
  “不会的。”陈默说:“我能保住她。”
  程卫华瞳孔一缩,毫无征兆的出手,左手掌缘切向陈默的颈侧,陈默抬手格住。
  “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程卫华咬牙切齿的。
  “下车。”陈默说:“到了。”
  程卫华一看还真到了,郁了,怏怏的收回手,掏烟给自己点上一支,深深的抽了一口,又把烟盒向陈默亮了亮,陈默轻轻摇头,把车子靠边熄火。
  程卫华抽完一支又点上第二支,陈默发动引擎,说:“下车。”
  程卫华相当不满的瞪过来。
  “她会等我。” 陈默说
  程卫华一愣,乐了,眉开眼笑的拍着陈默的胸口说:“不错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他兴高采烈的开门下车,嘴里叨念着兄弟啊,哥认识你了,改天有空喝酒……
  陈默出声叫住他,程卫华有些诧异的弯下腰,单手撑在车门上。
  “你知道我单位在哪里,想打架来找我。”
  夜很深,却没有风,路灯在很远的地方,只有一团朦胧的黄。程卫华指间的烟卷慢慢燃下去,一线清烟笔直的上升化开在夜色中。
  陈默坐在车里,仪表盘上暗淡的灯光模糊的勾出他的轮廓,然而目似寒星。
  程卫华感觉到一种冰冷的真诚,那么冷,那么生硬的,好像硌得人会疼,可那是真的,最真实的,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关怀。他慢慢的笑了,指着陈默说:“行,我认识你了。”
  那天晚上,苗苑睡得半梦半醒中终于感觉到陈默上床紧紧的抱住她,她转身摸了摸陈默的脸颊,含糊的问:“他们都没事吧。”
  陈默把脸埋在她颈边,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好。”
  苗苑困得睁不开眼睛,缩在陈默怀里很快就睡熟了。
  4.
  不打不相识,后来陶冶听说程卫华因此与陈默处得特铁,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这么一个正常人了。苗苑安慰他,放心吧,你不会寂寞的,有我排你。
  诗人说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苗苑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难将息的,只因为她最近遇上了更让她睡不好的事。
  关于,一个孩子。
  其实按说她年纪也不大,跟陈默结婚也没多久,类似生小孩这种事,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人在身边对比着,没有长辈催着,一年半载的是提不上议事日程,很是可以顺其自然的。可苦命的是这一切的一切,苗苑都有。
  苏沫孕程过半,身子已经日渐显山露水,眼角眉梢一脉新母亲的期待神采,成天价的念叨她的妈妈经,并且对于苗苑没有能够及时的跟上她前进的脚步深深引以为恨。而何月笛是妇产科名医,自婚后就敲打着,年纪轻生小孩容易恢复,你还小,陈默也不小了,高龄生产会影响优生优育……及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而最后,真正让苗苑觉得这事实在是拖不得是韦太后,某日,当太后狐疑的看向她小腹的眼神化为真实的问句之后。苗苑就觉得这实在也是一个问题啊,这成天被人当下不了蛋的母鸡这么看着,也真是蛮硌应的。
  当然,关键是,这母鸡自己也蛮想下蛋的。
  人说外事不决问谷歌,内事不决问百度,房事不决问天涯……苗苑把她所有能利用的关键词都组合搜索了一番,在消化完大量资讯之后她深深的困惑了。她怎么着,都觉得自己的生活习惯也算不错,陈默的生活习惯更是健康得不可能更健康,如果……各方面都不应该有问题,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没怀孕呢?
  苗苑郁闷的跟沫沫抱怨良久,沫沫终于忍不住建议,说你找个大医院去瞧瞧吧,这年头污染这么重,大家的身体都没得好,我表舅家的新媳妇也是,什么脾胃虚寒什么什么什么的……也是吃了半年中药才怀上的。
  苗苑是医生的女儿,打小就知道有病得治早治早好,倒是不会讳疾忌医。她悄没声儿的找了个时间彻底去检查了一次,几天后结论下来——优质土壤!!
  这……这这这,这事情就奇怪了嘛,一块优质土壤没有理由光播种不发芽不开花啊!!
  苗苑与沫沫大眼瞪大眼的瞪着,苏沫颤微微的说要不然,你让你们家陈默也去查一下??苗苑说不会吧!
  是啊,不会吧。
  两个女人极度困惑的困惑了。
  但是困惑归困惑,问题还是要解决的,而且现代社会,咱们得珍爱生命讲究科学。苗苑与沫沫商量了半天,回家编了个完美的理由,类似默默你也不小了,我们也得考虑生小孩了,你看这年头都讲究个优生优育啥的,我们(重音)是不是应该先去检查一下,我(重音)该调理还是得调理,BLABLABLA……
  其实陈默在生小孩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知识储备,也就没有任何路线方针,基本上苗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于是挑了个陈默有假的日子再次杀回,周末,门诊拿号的队伍排得老长,苗苑又是心酸又是忐忑,你说这年头生不出小孩的夫妻怎么就这么多呢?当然隔壁要做人工流产的队伍也是一样的长,所以说,这世道啊,想生的生不出,不想生的却怀上了。
  检查报告是苗苑一个人去拿的,坐在那里看着医生大姐欲言又止的吞吐表情,她直觉的预感到了不对头。然后,医生用一种请节哀顺变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和蔼口吻让她接受了一个事实:你的丈夫精子活力不够,畸变率偏高,所以你们很难依靠自然方式成功怀孕。
  事后,苗苑一直觉得那真是个好医生,是她的眼神和音调让她得以镇定,否则她大概会当场飚泪。因为在那个瞬间,某些非常不好的,会让她真心恐惧的回忆冲进了她的脑海,令她彷徨无计。
  苗苑声音颤抖的说那怎么办。医生平静的说总会有办法的。
  苗苑想,一定,会有办法的,妈妈一定会有办法的。
  苗苑莫名的不想在路上打电话商量这件事,好像满大街都是人,都会看她。她心急火燎的打车回家,不料却撞上晚高峰堵在路上动弹不得,苗苑看着前前后后没有尽头的车龙,心慌得好像空掉了一样,眼泪流下来都不觉得,全身泛凉。
  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说你怎么哭了。
  苗苑看着玻璃窗用力擦了擦眼睛,她说没什么,我家里出了点事,我有点担心。
  司机同情的安慰说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真的吗?苗苑想,可她真担心陈默这条船会直接撞在桥墩上。
  回家后苗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之后镇定了一些,胃里也暖了起来。苗苑想这是最艰难的时刻我一定得挺过去,我的幸福不能出一点错。
  她打了个电话让陈默工作完了快点回来,然后拨通了自己母亲的手机,她说何月笛同志,请你把手上所有的活都停下来,我需要你帮我。
  何月笛当场被唬得不轻,心里嗔怪着,这丫头又搞什么鬼。然而等她听完苗苑急切的痛诉之后也立刻惊慌了起来,她连忙催促苗苑快点把病历卡诊断书扫描发给她。
  扫描仪这种东西,一般人家里哪会有,苗苑情急之下只能用相机拍,一页一页摊在茶几上调微距拍下来,再锐化处理压缩打包给何月笛发过去。好在她最近因为拍蛋糕向陶冶学了不少摄影技术,虽然字迹模糊看来吃力,可基本都能看清。
  在沙发上操作电脑毕竟不方便,苗苑抱着笔记本去书房着急处理照片发邮件。起初听到开门声她并没有多在意,可是很快的,苗苑意识到不对头冲出去,陈默一目十行,已经看完了所有的化验单和病历卡。
  “陈默?”苗苑一时胆怯。
  “好像不太好。”陈默皱起眉头。
  苗苑刚想出声安慰,何月笛已经大略看完情况电话追到。
  “去接电话。”陈默轻声说。
  苗苑有些犹疑不停,忽然冲过去抱了抱陈默说:“等我啊!”她拿了手机去卧室打,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并不希望陈默会听到她们母女的对话。
  何月笛是职业医生,而且专业对口,类似的病历没见过成千,总听过有上百,刚刚乍然听到消息身为母亲的何月笛先把自己吓了一跳,现在情绪镇定下来,属于何医生那一面的职业素养渐渐控制了慌张。
  看病,古时说望闻问切,其实现在也全需要,何月笛尽量和缓的安抚苗苑,事情没那么严重,一切都会有办法,但是必需要首先得到陈默的配合。医生与病人之间的交流很重要,无论那个医生是不是她,但是陈默得首先愿意去面对现实。
  苗苑抽泣着问:“你觉得他会吗?”
  何月笛说:“我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不会,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搞不好他只是因为三天前刚刚泡了一次桑拿。其实你的情绪对他很重要,你不要吓他,别让他觉得太尴尬,问题严重。”
  苗苑想了很久,很坚决的说:“我们要回来治。”
  何月笛叹了一口气说:“行。”
  “不,”苗苑忽然又变了卦:“不能在家里……”
  “苗苗,”何月笛柔声打断自己焦虑的女儿:“我再说一次,你的情绪对他现在很重要,别让他觉得你这么紧张,另外,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当年有个同学现在在南京,你们把假请下来,我陪你们过去。”
  “妈,你真好。”苗苑用力擦了擦眼泪,拍着自己的脸颊让肌肉放松些,她最后有些迟疑的说:“这个事,别告诉爸。”
  何月笛欲言又止,最后淡淡的叹息了一声,却只说,你放心。
  你放心……
  苗苑想我怎么可能会放心,在她看来陈默就像一柄硬剑一块白布,那么硬冷干净,纯粹又骄傲。她想不出来如果剑刃上蹦了个口子,白布上染了尘土会变成什么样。她伤心的想我其实是可以不介意的,但是她害怕那把剑会自己碎掉,然后她再也拼不回去——她的陈默!
  陈默站在客厅里,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落日如融化的铁水,黄昏爬进这城市的每一个窗口,那是一种辉煌的美丽。苗苑几乎有些痴迷的看着陈默在火光中有如刀裁的侧影,如此完美,容不得半点闪失。
  “苗苑。”
  “哦,在!”苗苑像是忽然受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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