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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与线 - 松本清张

_4 松本清张(日)
“可是,像这样的偶然,就真是偶然吗?”对于这样的偶然发生怀疑,当然还没有
确实根据。不过,只有四分钟时间的偶然,使三原生出了极为复杂的感想。
他先盘算几名目击者。两个是“小雪饭庄”的女招待,一个是常到饭庄的客人。这
个客人说是要去镰仓,央求两名女招待到第十三号月台上给他送污,于是看到搭乘“朝
风号”火车的佐山和阿时。这是三原到福冈出差以前,从其中的一个女招待八重子那里
听到的。现在,似乎应该多问一问这件事情的经过。
饭庄开店营业大概不会早。果然,三原到达赤坂区的“小雪饭庄”时,八重子正在
打扫店铺,身上还穿的是短裙裤。
“啊呀,实在失礼。”八重子红着脸说。
“打扰你了,”三原讲道。“上次见面时,你曾经提到,你同另一位同伴到东京车
站去送客,看到了佐山和阿时。”
“对了,”八重子点头。
“上次,也许是我一时疏忽,忘记记下来,那位客人叫什么名字呢?”
八重子紧望着三原。
“你不必担心。不会对这位客人有什么麻烦,只是为了参考,打听一下。”
三原体会到八重子的意思,才这样说。饭庄对于顾客一向很重视,所以八重子的慎
重是可以了解的。
“他叫安田辰郎。”八重子低声说道。
“安田辰郎先生?噢,他是做什么职业的?”
“在日本桥那边,据说是买卖机械工具商。”
“原来如此。是饭庄的老主顾吗?”
“三四年的客人。每次来大都是阿时招呼他。”
“这么说,他跟阿时应该很熟了。我再问一句,是谁第一个在月台上看到阿时的呢?”
“是安田先生。安田先生说,那不是阿时吗?用手指给我和富子看。”
“是安田先生,好。”三原讲了这句,便沉默下来。也许是在考虑该怎样询问第二
个问题,也许是在考虑别的事情。
过了一阵,三原带着微笑又开口了。
“那位安田先生曾经要你和富子到车站去送他,是临时决定的吗?”
“是啊,安田先生在银座请吃饭的时候,才提起的。”
“怎么,在银座吃饭?这次吃饭是事先决定的吗?”
“是的,头天夜上,安田先生到饭庄来,约定第二天下午三点半钟在银座见面。”
“三点半钟。后来呢?”
“吃完饭,安田先生说,他要去镰仓,能不能送他一程到车站,我和富子就去了。”
“那时候是几点钟?”
“那时候啊,”八重子侧着头想了一下说道,“对了,我问他搭几点钟的车,他说,
想搭十八点十二分去横须贺的车,现在是五点三十五分,到车站去正好合适。”
“十八点十二分去横须贺的车。”
三原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在昨天晚上画定的时间表。十八点十二分的车,在十八点
零一分开进月台。安田既然看到了在第十五号月台上的“朝风号”,三个人显然是在列
车进站前赶到的。三原心想,这一点很要紧。
“你们到车站的时候,列车还没有进站吧?”
“没有进站。”八重子立即答道。
“这么说,大概是在十八点以前几分钟到的。”三原本来是自言自语,八重子也接
过去说道:
“是呀。月台上的电钟刚刚要指着十八点。”
“噢,你倒是很注意时间。”
“是因为安田先生坐在汽车里去车站的时候,看了好几次手表,我心想,能够赶上
十二点的车就好了。”
三原抓住了这一点,“怎么,安田先生看了好几次手表吗?”
“可不是,看了好多次,从吃饭的时候就看起了。”
三原完全陷入思考中。他别了八重子后坐在公共汽车上时,也是一路苦想。
安田一再挂念着时间,不停看表。这种现象,能够单纯地解释是为了赶车吗?他把
时间算得这样准,是不是另有所为呢?是不是为了要配合那四分钟的时间呢?
事情就是这样的,为了要看到“朝风号”列车,既不能到在这四分钟之前,又不能
到在它之后。如果去得早,安田就必须搭乘十七时五十七分开出的前往横须贺的车子。
如果去得迟,下一班列车已经在十八点零一分到站,又无法望到“朝风号”列车。安田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张望手表,不就是为了要抓住这四分钟的时间吗?
“这样的猜疑别人,未免过分了吧!”三原的内心曾经一度谴责自己。可是不行,
有了这样的线索,岂能弃之不顾,一定要把这一猜疑调查清楚。
“安田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呢?”三原在心里提出这个问题,又自己拟出一个假说。
这个叫做妄田的人,是为了特意让八重子和富子看到佐山和阿时上了“朝风号”特
别快车,在不知不觉间使她们成为亲眼得见的证人。
“一定要见见安田。”想到这里,三原立刻实行。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把安田
辰郎的办公处照得非常光亮。安田辰郎接过了三原的名片,从容不迫地带看微笑,招呼
客人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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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偶然乎?有意乎?

“有一件特别的事情要请教,不打扰你吧。”三原开门见山。
“啊,是吗。就请提出来吧。”安田辰郎说着话,拿起桌上的待客香烟招呼吃烟。
然后,自己也取了一支,用打火机点燃。他的态度始终是极为安详,大概是四十岁左右
的年纪,头发略秃,面色颇好。看样子,买卖做得很大,也很有自信,是个中年能干人
物。
“是关于××部候补科长佐山情死事件的。报纸上登载了不少,你已经知道了吧。”
三原的话只说到这里,安田辰郎已是一边吐着烟,一边频频点头说,“知道。佐山
这个人我不很熟,可是常常接头。因为××部是我的主顾,买了不少货,就是这样的关
系。”
三原心说,果然,安田公司和××部有生意往来,这就摸到头绪了。
“佐山先生,可怜。人品很好。真想不到像他那样的一个人,会跟女人一起情死了。”
安田的口气像是颇有感慨。
“就是关于佐山先生的事情,”三原从口袋里取出记事簿,一边翻阅,一边间道,
“据说,你在东京车站的月台上,看见佐山先生和一个女人上车。我是从‘小雪饭庄’
的女招待那里听说的。”
“不错,”安田从沙发上起来,探着身子说道,“那时候正是黄昏。因为我准备到
镰仓去,‘小雪饭庄’的女招待送行。那时候,就看到佐山和阿时两个人正在对面的月
台上登上特别快车。我先看到了,就告诉她们也看。这一男一女我都认识。所以我有一
点吃惊。这两个人怎么会这样亲热,真是想不到的事。人世间说是广阔,其实狭窄得很
呢。”
也许是烟熏的关系,安田略微眯起眼睛。
“那时,谁也想不到两人竟是死亡旅行。这件事情很渗。恋爱也不应该做得太过呀。”
他一笑起来,眼睛都带着笑意。
“佐山先生没有去过‘小雪饭庄,吗?”三原问。
“我记得没有。我因为做生意,时常到饭庄,可是从来没有请过佐山先生。请做官
的人吃饭,一定要招来许多闲话。哈哈哈。当然,你站在警视厅的立场,是不会这样讲
的。况且,××部的贪污事件不正在闹得翻天覆地吗!”
“有人认为,佐山自杀是为了不让贪污事件涉及他的上级。阿时这个女人,对他表
示同情,所以一起自杀了。你觉得这种看法怎样?”
“我可闹不清,”安田做了一个这是你的职责的表情。“不过,令人惊奇的是两人
居然这么要好。完全没有想到。”
“阿时这个女人,你认识多年了吗?”
“我去吃饭的时候,时常由她招呼。我和她很熟。不过,这并没有特殊的含意。在
‘小雪饭庄’的门帘里,由她陪酒。可一点也没有门帘外的交情。所以,说认识,也可
以说认识。说不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例如佐山是她的爱人,我就一点也不知道。”
三原又提出一个问题来,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时常到镰仓去?”
安田微微一笑,说遭,“贱内住在镰仓。”
“你夫人……?”
“她的肺部有病。从好久以前就自己单住了。在极乐寺旁边租了一所房子,带着一
名女工在那里静养。所以我大约一个星期去一次。”
“是吗?要让你多操心了。”
三原说了这句话,安田彬彬有礼地低下头去表示谢意,而且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要知道的事情吗?三原一时想不出问题了。
“多谢了,给你添麻烦。”三原站起身,安田也从沙发上站立起来。
“很对不起,我知道的事可能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如果还有事情要问,请随时来。”
安田辰郎笑得眯细了眼睛,恭恭敬敬他说道。
“安田大概知道那四分钟的时间。他经常去镰仓看太太,一定发现了这一关键,这
是颇有可能的。”三原在明朗的天空下一边赶路,一边这样思索。

回到警视厅,去和笠井科长谈话。这一次并不是全面报告,因为四分钟月台时间这
件事最有意思,所以从这件事谈起,后来又提到了会见安田辰郎的情况。
哪里知道,笠井科长的面色比预料的要紧张得多。
“这可真有意思,”科长把交叉的两手放在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没有
想到。”
科长既然大感兴趣,三原就从口袋里取出第十三、十四、十五号月台上列车时间表,
交给他看,并且说明从十七点五十七分到十八点一分之间的情况。笠井拿在手中,热心
研究。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真够仔细啊。”科长望着三原的脸,表示称赞。三原心
里却在自语,这并不是自己的本事,是福冈警署老探员鸟饲提示的。
“问题是,这个叫安田的人,安排了两个四分钟的目击者,这是偶然的事呢,还是
制造出来的事呢?”科长用了“四分钟的目击者”名词,这句话讲得好。他听完了三原
的说明,在纸上写下下列要点:
(一)安田头一天邀请两名女招待吃饭,这是第二天一起去东京车站的伏笔。
(二)吃饭的时候,一再看表。
(三)他正好抓住那值得注意的四分钟时间,及时到达第十三号月台。
(四)发现佐山和阿时搭乘“朝风号”的人乃是安田,由他告诉两个女招待去看。
科长写完,像小学生一般,用铅笔头敲着自己的面颊,端详纸上这四点分析。
“不错”,笠井科长沉了半天才发言。
“这不是偶然,这分明是故意安排出来的。”三原望着科长那对不停转动的双眼。
“如果是安排出来的,可就重要了。”
“重要。”科长有如反射一般,立刻答道。他闭上眼睛考虑了一阵,高声叫一名探
员过来。“你去调查一下××部,看看安田辰郎这个机械商跟他们有多深的关系。”
探员答应下来,在记事簿上写下姓名,就走出去了。
“那么,”科长用揣测的口吻,并且再一度端详自己所写的那几点,“如果安田真
是安排目击者,他是为了什么呢?”说着,他点燃一支香烟。
故弄圈套,当然是为了白己的利益。安排目击者,让她们看到佐山和阿时搭乘开往
博多的特别快车,也一定是为了保护什么利益吧。
“有必要安排好作为第三者的现场证人。”三原想了一阵才回答。
“第三者的?”
“是啊。光是安田作见证是不够的。必须在他以外有人亲眼得见。”
“那么说,安田就不能算作第三者?”
“我看是这样。”三原用“难道不是这样吗”的目光望着科长。科长陷入深思中。
“好,就按这样来研究。”科长也确定下来。“佐山和阿时在博多附近情死。他们
两个人在东京车站搭乘特别快车,安田自己也上火车,并且带去两个女人,故意让她们
成为第三目击者。——这事情奇怪啊!”
科长所用“奇怪”两个字的意义,三原是懂得的。坐火车去情死的两个人是不能够
安排目击者的。不愿作第三者的安田,在这个情死事件上,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三原也有这一疑问。
“总而言之,这里面必有文章。”
“一定有。”科长也表示同意。“从这些条件来看,一切都可以证明安田辰郎是在
安排目击者。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既然要这样做,就一定有他的
目的。”
“不过,只要把他所安排的事件调查清楚,就必然能够找到他的目的。”三原说。
“对极了,”笠井科长答道。两人现出了热烈同意的眼色。
“你认为安田特意找到那四分钟的空隙时间,把两名女人带到第十三号月台上,去
看第十五号月台上的特别快车。既然是让她们去看,为什么不直接到第十五号月台去呢?”
科长像考试一样,向他问道。
“这是可以了解的。第十五号月台是长途列车的起点月台,如果到那里去,就做得
太明显了。如果说,有事要到镰仓,从第十三号月台望过去,就显得很自然了。他用了
一番苦心利用这四分钟时间,就为的是要装得自然。”
科长微笑。那意思是表示赞成。
“噢,一月十四号‘朝风号’的列车员的报告已经来了。”科长说。
“是吗?”三原当时伸过身子去看。
“遗憾的是,那位列车员记不起是不是有空位了。以前的事情都没有了记忆,这个
人可算糊涂。如果他能记住事情,阿时是在哪里下车的,不就马上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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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北海道和九州

第二天早晨,三原纪一进入办公室,警部笠井科长已经到了。
“早安,”三原招呼了一声,正在看文件的科长也抬起头来说。
“早。你等一等。”用手招呼他。“怎么样,旅行九州一趟,疲劳已经恢复过来了
吧。”科长一边喝茶,一边问道,那个茶碗大得好像寿司馆端来的。
“睡了两个晚上,什么疲劳也没有了。”三原笑道。
“本来应该让你休假一天,可是工作正忙,只好对不住你了。”
“那没有关系。”
“马上就要办的,就是安田辰郎这件事。”科长一下子就点到正题。“你先坐在那
里。”
“是,”三原坐在办公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已经调查过了,果然和××部关系很深。”
“所料果然不差啊!”
“生意还并不是大得惊人,可是他和××部的石田芳男这个人很有来往!”
“噢,石田司长吗?”
三原呆望着科长。石田芳男这个人乃是××部的中枢人员,现在正受到贪污调查的
××司的司长。部里的人都认为他脑筋灵活,手腕能干,不过,根据内线调查,他和贪
污事件大有关系。
“据说两人相当亲密,这件事值得参考。”
“可不是。”三原回想起昨天见过的安田辰郎的风度。这个人,一见面就知道是个
能干家伙。满脸和气,一双大眼睛不时在转动,简直是无懈可击。他对于自己的工作有
着非常的自信,对于他人也似乎有一种威压的力量,三原在昨天见面时,就觉得此人甚
难接近。既然如此,抓住了这个人,就可以揭穿石田司长的根底了。
“既是这样,已死的佐山和安田是怎样关系?”三原问道。
“你也想到这方面了。可是,很意外,他们的关系目前还无法判断。”科长说。
“佐山在名义上是××科的候补科长,确有实权,按理应该和安田有来往。可是,
照目前调查来的材料看,他们也不过是官方人员和生意人之间的关系。一定有什么暗地
勾结的关系,现在还没有露出来。”
“是吗?”科长递过香烟来,三原取了一支。
“怎么样,再从安田身上挖一挖很好吗?”笠井科长探着头问道。这是他遇有重要
事情的时候,必有的表情。
“看样子,有必要。试试看吧。”三原望着科长的放出光辉的双眼说道。
“关于是偶然还是故意安排的问题,”科长突然提起昨天的话,显然是很重视这个
证据。
“我看是故意安排的。故意抓住那四分钟。偶然性的可能很少。”
“你昨天说,如果是故意安排的,追查下去,就可以发现他的目的。”
“对,是这样说的。”
“你还说,佐山和阿时到外地去情死,安田为什么要安排自己以外的目击者呢?而
且为什么要安排得很自然的看到对面月台呢?”
“对的,我是这样想。”
“好极了,我也有此同感。”科长完全同意。“就照着你所怀疑的进行吧。”
三原在烟碟上熄了烟头,稍微低下头去,说道:“明白了,我尽力进行。”
可是,科长还要问个仔细,“你从哪里下手呢?”问得若无其事,其实脸上已经带
出了关心的神色。
“先调查清楚他在一月十九号、二十号、二十一号这三天的行动。”
三原说了以后,科长翻起眼睛盘算。
“十九号、二十号、二十一号。二十一号早晨,情死尸体在香椎发现,你这是要向
前多调查两天。东京和九州的距离正是两天哪。”
“对了。照这样推算,二十二号也应该调查在内。”
“东京到博多的快车是多少钟头?”
“大概是二十小时。如果是特别快车,也要十七个钟头零二十五分。‘朝风号’就
是特别快车。”
“是呜?要把一去一来的时候都算在里面。要清查前后四十小时的事。”科长夹着
香烟,一边用食指摸着烟蒂,一边思索。

三原又来到昨天到过的客厅。端茶进来的女孩子说,老板正在听电话,请稍微等一
下,果然,安田辰郎半天也没有出来。三原心不在焉地望住墙上的静物油画。心想,商
业电话打得真是太长了。
“啊呀,让你久等了。”安田辰郎带着满面笑容进来。和昨天一样,三原觉得他的
态度带着几分压力。
“你正在忙,十分打搅了,”三原欠身说道。
“哪里,哪里。偏巧正在打电话,让你久等了。”安田的眼角都带着笑意,悠然说
道。
“你真是忙得很啊。”
“还好。刚才我打的电话不是谈生意,是和镰仓家里通话。”
“噢,是和尊夫人通话。”三原想起,昨天曾提到安田的妻子正在镰仓疗养。
“也不是,是和照顾内子的人。内子身体不好,我又不能每天到镰仓去,所以在电
话上问问她的病况。”安田依然带着笑容。
“你多操劳了。”
“多谢。”
“不过,安田先生。今天前来是想打听一点事情。”三原尽量把话说得若无其事。
“是吗,什么事呢?”安田的表情没有丝毫的不安。
“日子久了一些。今年一月二十号到二十二号,阁下有没有在东京呢?问这个问题,
不过是为了参考而已。”
三原刚说到这里,安田笑出声音。
“啊呀,是不是我惹上什么嫌疑了吧?”
“哪里。不是这么说,参考而已。”
三原的话,尽量避开安田与佐山情死有关的说法。安田听到从二十号到二十二号这
三天的日期,脸上仍旧没有丝毫反应。
“看看啊,一月二十号。”安田眯起眼睛,一页一页地翻看记事簿,“有了,那一
天出差到北海道去了。”
“啊,北海道?”
“札幌市的双叶商社跟我谈大笔交易。我去了那里,在北海道只停留了两天,二十
五号就回到东京了。”安田一边看着记事簿一边说。
北海道。——三原两只眼睛都望直了。北海道和九州不正是相反的方向。
“要我详细讲一讲吗?”安田望着三原说,笑得眼角发皱摺。
“好,就请讲一讲吧。”三原不管怎样,也把记事簿和铅笔取出来。
“二十号乘十九点十五分的快车离开上野车站。这列火车是‘十和田号’。”
“插问一句。这次旅行是一个人吗?”
“一个人。有公事出差,多年来差不多总是一个人。”
“明白了。请继续吧。”
“第二天早晨九点九分到青森。正赶上九点五十分开的由青森开往函馆的渡海轮,
乘船过海。”安田一边细认记事簿上的字,一边说道。
“渡海轮在十四点二十分到达函馆。从那里又搭上开往根室的快车。十四点五十分
开车,二十点三十四分到札幌。双叶公司的河西先生到车站迎接,由他带我到市内的丸
物旅馆下榻。那是二十一号晚上的事。二十二号、二十三号都在那里,二十四号离开北
海道,二十五号回到东京。”
三原一一记在记事簿上。
“怎么样,不知有用没有?”安田放下记事簿,仍然含笑说道。
“完全了解了,感谢之至。”三原在回答时,也特别绽开笑容。
“你的工作没有什么乐趣吧。什么事情都要调查。”话虽然说得很平静,三原听来
却多少有些刺耳。
“请不要想得这样不好。我们也时常得到各方面的安慰和赞扬。”
“不,我不是这意恩。如果再有问题的话,还是请随时过来。”
“打扰你了。”三原临出门时,安田一直送到门口。他仍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丝毫没有不安的态度。
三原在回警视厅之前,先到了自己常去的有乐町吃茶店叫了一杯咖啡,一边看着记
事簿,一边把安田说的话,在白纸上整理出一份表格。
一月二十日。一九·一五离上野(乘“十和田”列车)。
二十一日,九·零九到青森,九·五零离青森(乘渡海轮),一四·二零到函馆。
一四·五零离函馆(乘快车),二零·三四到札幌(有人到站迎接)。
二十一日——(住丸物旅馆)——二十四日。二十四日回程,二十五日到东京。
三原正在研究这份表格;送咖啡的女招待从纸上面望过来,问道:
“喂,三原先生,要到北海道去旅行呜?”
“嗯,这样想啊!”三原苦笑。
“多好。刚从九州回来,又要到北海道去了。从西边到北边,真能飞啊。”说来不
胜羡慕。
可不是。这次事件的舞包竟把日本的两端都牵涉到里面了。
回到本厅,三原在笠井科长面前报告经过,把安田的话和自己画的表格都交代明白。
“嗯,嗯,原来如此。”科长热心地望着表格。
“不过。去了北海道,可算是惊人的意外。不正和九州的位置相反吗?”
“可不是,真是意外。”三原的确是这样想。
“这些话都是真的?”科长托着面颊说道。
“安田这个人很精明仔细。看样子不会当面说谎,我看是真的。”
“不过,也有必要核对一下他的话。”
“是啊,应该核对。就托交札幌警察署,调查一下到车站迎接安田的双叶公司的人,
并且调查一下旅馆吧。”
“好的,就这样办。”
三原正要从椅子上站起身,科长连忙止住他。“还有,安田的家属怎么样?”
“啊。有太太,可是因为肺部有病,在镰仓分居疗养。”
“对了!昨天已经讲过。你说,是不是就因为他经常到镰仓去,所以才发现了那四
分钟的空隙时间呢?”
“是的。今天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打长途电话,询问太太的病情。”
“是吗?她一个人住在哪里?”
“她是一个人住在阿佐谷,不过有两名女仆陪伴着。”这是三原调查来的情况,说
出之后,科长考虑了一阵,没有再讲什么话。
三原给札幌中央警署打了一封长电报。回电大概要在明天甚至后天才能到。他对于
回电并没有多少期待。因为安田绝不会目露马脚地轻易说谎,他不是那种使人有机可乘
的人。
三原觉得闲得无聊,也许是内心的某一处对于回电还多少有些等待。这样一来,就
难以言状地感到焦燥。
突然间,一个念头涌了上来,也许是这种心理在作怪吧。
心里有个若隐若现的疑问:“到底有没有安田的妻子这个人,真正在镰仓养病呢?”
安田的妻子大概不会同这次事件有关。但是,自从发现了那四分钟的问题后,三原
的内心始终想念着这件事。安田找到了那四分钟,难道真是由于经常前往镰仓,探视所
谓妻子的人吗?那个人会不会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另外的人呢?妄田自称前往北海遣,
他一定有适当的证据。而且,就是用旁证来证明,看样子他也有把握。但是,他说太太
生病卧床疗养,我怎么能够一听此事就表示信任呢。越是平凡可信的事,就越容易生错
觉。看他讲话那样子,这里还是有研究之余地的。
“危险,危险!”三原自言自语,提醒自己。
向科长的办公桌望过去,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丢了,不见人影。三原在拍纸簿上写
下“去镰仓”三个字,放在科长桌上,便出了警视厅。现在到镰仓去,回来的时候要入
夜了。
在东京车站的名店街买了一批水果。万一必要的时候,可以当作探病的礼物。
到了弟十三号月台,乘上停在月台旁的火车。现在一看,由于十四号月台旁还有车,
所以根本看不到第十五号月台。
“能找到四分钟的空隙,可真够细心。”三原重新想起这什事。仍然说得这绝非偶
然,而是安田安排出来的。
“一定是安田自己经过详细调查,找到了这个时间。才把‘小雪饭庄’的女招待带
到这里,让她们成为目击的证人。看样子,他是认为有第三目击者的必要。”这是三原
的直觉。
车子开动了。到镰仓的一个钟头路程,他的脑海中盘算着许多事情。安田的行动,
必有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那一对自杀的男女,不是情死吗?既然是情死,为什么
要安排出目击者?这一行动的意图真难使人明了。
而且,佐山和阿时情死的时间是二十号夜晚到二十一号,那时,安田辰郎正前往北
海道。九州和北海道,这两处连结不起来啊。
到了镰仓车站,三原换乘去江之岛的电车。集体旅行的小学生们,在车上像一群小
燕子,唧唧喳喳不停。
他在极乐寺车站下车。虽然不知道门牌,可是这地方人家很少,只要有这样的人家,
一打听就会找到。
三原进了当地的警察派出所,对年轻的警察讲明身份,马上就问,这里有没有一户
姓安田的人家。
“是女主人有病,躺在床上养病的那家人吗?”警察问道。三原听了这句话,好像
打了败仗一样。难道说,果然不差吗?看来,安田并没有说谎。
既来之,则安之。三原提着探病的水果筐,按照指示的方向走去。
这地方静悄悄的。还有几幢茅草房子。一边是山,另一边,从房顶望出去,就是蔚
篮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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