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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有时尽

_6 那夏(当代)
蒋阿姨今天不在,她手里还有煲汤时沈世尧留给她的钥匙,开了门,将礼物放在桌上,陆路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慢慢说给他听,这漫长的六年来,直到最近几个月,她才感受到久违的幸福与平静,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而这件事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大概是在昨天和陆亦航大吵的时候吧,也就是在说出那些话后,她才意识到,原本以为今生都走不过去的桥,已经走过去了。
思及此,陆路的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笑,这些难为情的话,都留着晚些时候慢慢讲给沈世尧听罢。
而此刻的陆路不知道的是,在世朝的会客厅里,陆亦航正缓慢地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而在他面前摆放的,是在那天寻找清珂时,陆路留在他车里的外套。
“你没有忘记我。”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我听说你因为发烧住进了我所在的医院,赶过去看你的时候,你故意吻了你的男朋友。不,不对……那时候,他究竟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大概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有另一件事我却很肯定,那就是你明明看见了站在房门外的我,却故意装作没有。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忘了我……你大可以不必害怕我进去探望你,你说是不是?”
“是,我没有忘记你,你刚回国的时候,我痛苦得要死,那些以为忘掉的事总缠着我不放,我也分不清楚是恨你多一些,还是爱你多一些……我也承认,那天我吻沈世尧,也是因为想要避开你……”
经过剪辑的录音在偌大的会客厅盘旋,沈世尧面无表情地盯着陆亦航,半晌,才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陆亦航颔首微笑,“只是过来将路路……不,琏城留下的外套还给他,至于别的……沈先生您这么厉害,真想要知道的话,又岂需我告诉你。”
黄昏时分,窗外又下起了雨。晴好的天气竟然只持续了半天,陆路不禁微微蹙眉。
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给沈世尧打了个电话,没想到竟转到了语音信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虽有些纳闷,陆路还是将碗筷摆放好,又洗了盘樱桃,这才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书等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窗外的天黑透了,公寓的门这才缓缓被推开。
廊灯没开,沈世尧的整个身体被隐没在黑暗中,陆路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气氛变得古怪,陆路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连忙放下书起身:“你回来啦,菜都放凉了,难得我今天有空又心情好,给你做饭,真是没有口福,我先去热一热……不过热了的菜肯定不如新鲜的好吃……”
陆路仍在絮叨着,其实她也纳闷,这样啰嗦,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可不知为何,她的两只眼皮一直突突地跳,某种异样的感觉压着她的胸口,令她喘不过气,就这样,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好在,在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沈世尧终于进门了。
他似乎是靠近了些,不知为何,陆路吓得寒毛都立了起来,正想着接下来的措辞,沈世尧却已凉凉的开口:“路路……不,陆琏城小姐,你为什么在这里?”陆路手中的汤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蹲下身去捡,腿脚却不听使唤,半天都站不起来。
“你……”她艰难地开口。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其实只要查一查,马上就知道了。不过可笑的是,我从来没想过要查你,因为我从没想过,你会骗我。”
沈世尧说这些话时,十分冷静,几乎辨不出喜怒。然而他越是这样,陆路越是崩溃。
“你听我说,”她急得快哭出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怎么解释比较好呢?她的大脑忽然空白一片。说她骗他的事是假的?不,从她告诉他那个人已经死掉了开始,她就在欺骗他。
等不到她开口,沈世尧继续说下去:“那么陆琏城小姐,现在我只有一件事想跟你确认,那时在医院,你吻我,说我们试一试,是不是仅仅因为门外站着一个你忘不掉的人……你想利用我,忘记他?”
“他去找你了?”陆路惊慌失措,牙齿都开始打颤,陆亦航,陆亦航……你竟然做到这一步。
见她受惊的表情,沈世尧大笑:“是啊,我也很意外,一个原本已经死掉的人,竟然活生生地从坟墓爬了出来找我。”
一瞬间,陆路只觉得泄气,说什么都没用了,即使陆亦航再卑鄙,她也必须承认,他告诉沈世尧的每个字,她都无法反驳。事情不是这样的,却又是这样的,她的确是欺骗了他,利用了他,现在被揭穿,是她活该。
但是,她应该告诉他吗?现在的她,觉得很幸福。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他所说的爱了,但她希望和这个人一起,得到幸福。
只是当她抬眼,对上沈世尧冷到近乎嘲讽的目光时,她却退缩了。是啊,就算她这么说又如何呢?仍然无法抵消她欺骗他、利用他的事实。他大概也并不会因为这些话他感到开心,或者,还会更厌恶她。
思及此,陆路垂下眼眸,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那么,还是离开吧,离开这个一度让自己留恋的温暖世界,只要他能因此感到畅快一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手中的勺子越攥越紧,勺柄嵌入掌心,她却忘了痛,只喃喃着这句话,下一秒,已跌跌撞撞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而也就是望着她逃离的背影,沈世尧才悲哀地意识到,原来她真的曾经因为爱,把整颗心都掏给了别人。而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将一颗石头塞回胸腔里。
当他伸手,试图温暖那颗心的时候,他不知道,那其实只是一颗石头。
而石头,是怎么都捂不热的。
他忽然觉得恨。
身体的动作永远快过大脑,当沈世尧意识到时,他的双手已狠狠掐住陆路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拉扯中,她的短发变得一团乱,脖子上也慢慢浮现出红痕。
“咳、咳咳咳……”陆路痛得禁不住流出眼泪。
然而不等她求饶,沈世尧已经用力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丢在了卧室的床上。
这一次,沈世尧终于看清了她眼底的泪,绝望中带着愧疚。
“别让我恨你……”她几乎是哀求。
然而那愧疚却令他如此厌恶,沈世尧笑着吻下去:“没关系,因为我更恨你。”
第九章 心之全蚀
那曾有过的,关于幸福的愿望,犹如一场大梦,梦醒之后,全是心碎的声音。
陆路恍惚是做了个梦,梦中回到采尔马特,她和沈世尧坐在雪堆中接吻,那吻感觉像羽毛,轻轻地挠着她的心房。
她觉得整个人都要醉了,心中全是波光云影。
然而一瞬间,梦境的画面被打碎,她被独自丢进黑洞洞的夜,头顶没有光,只有疾风冷雨砸在她的脸上,她觉得痛,又很慌,拼命叫沈世尧的名字,回应她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她的背后渐渐冷汗涔涔……
陆路猛地惊醒,慌乱中一抹脸,才发现两颊全是未干的泪痕。
她竟然哭着睡着了。
窗外是刺目的阳光,一时间陆路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时间,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偌大的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迟疑着低下头,将被子撩开一角,再盖上,悲愤的心情里忽然掺杂了些许难以言喻,沈世尧居然帮她穿好了睡袍。
回想起昨天,陆路仍觉得是一场噩梦。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力气可以这样大。也是,从前她和陆亦航在一起,他们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接吻,而那些吻,虽然缠绵,却也都是点到即止的。
所以如今,当一个男人以绝对的力量优势仅用一只手便将她按到,还轻松地腾出另一只手开始解她上衣的纽扣时,她除了愧疚,只剩下害怕。
慌乱中她说了什么?好像是徒劳地重复着“别让我恨你”,然而沈世尧的话却浇熄浇灭了她全部的希望。
他说,没关系,因为我更恨你。
眼前一下子就暗了,陆路挣扎了一阵,渐渐也就放弃了挣扎,甚至在最痛的时候,她也仅仅只是咬住他的肩膀,直流泪,不说话。
然后沈世尧便愣住了,虽然只有很短暂的片刻,但陆路仍然察觉到了。她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但她什么都不想说。她将脸转向了一旁,即便沈世尧后来数次伸手来掰过她的脸,想吻她,她都拼命挣脱了。
最后沈世尧终于放弃,替她将被子掖好,转身翻向了另一边。
而后陆路便开始哭,不是号啕,而是隔很久才抽噎一下,像是婴儿闭住了气,怎么都缓不过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
等再醒来,沈世尧已经不见了,她穿着身上的那件男士睡袍走到窗前,仍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痛,仿佛一切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但陆路心里明白,这不是梦,这是比梦更不堪、更真实的现实。
在窗前站了很久,陆路才去浴室洗澡。
从前没有觉得,但此刻,这间公寓里无处不在的沈世尧的气息却令她感到无法呼吸。陆路麻木地拧开水龙头,将头迎向莲蓬头。
接下来怎么办呢?
首先是离开这里,但她昨天的衣服却不知道被沈世尧收去了哪里……算了,只要不是光着身子,就一定能够走出去……然后呢,然后是去看清珂,也不知道她恢复得怎么样……
她一件件一桩桩地理清思绪,然而潮热的蒸汽扑面而来,脑子却越来越觉得昏沉,后来是怎么昏过去的,她全然不知道。
再醒来时陆路又躺回了那张大床上,浴袍也重新套在了身上。不远处,沈世尧正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渗着重重的寒气,令陆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见她转醒,沈世尧掐断电话走过来:“医生来检查过了,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浴室缺氧闷住了。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陆路没说话。
真奇怪,原本她曾想过千万种再与他面对面时可能的场面。是哭得撕心裂肺不可抑制地控诉他的所作所为,还是干脆跳上去掐住他的脖与他同归于尽……她明明假想了千万种,偏偏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平静到近乎淡漠的无言以对。
他们就那样沉默地对视着,沈世尧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而陆路,则是满眼倦怠。
过了很久,沈世尧以温和到近乎湿疹的声音突然开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陆路错愕,随即摇头:“没有。”
沈世尧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到那样带着一点不可一世的、桀骜的笑:“那好,我也没有。”
耳畔传来公寓大门被关上的声音,但陆路甚至懒得抬一抬眼皮,如果一天前,她还有满腔的柔软情绪,因愧疚因害怕而不知如何开口,那些现在,那些柔软的部分,已全部被挫骨扬灰,连一丁点渣都不剩。
翻身起床,陆路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然而走到大门口,才发现房门居然从外面被锁住了。
沈世尧……
陆路握着门把的手一滞,甚至连愤怒的气力都没有了,停顿了片刻,她将棉被拖到沙发上,准备将就一晚。
至于那张床,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睡了。
意识到自己被沈世尧软禁,是在隔天醒来接到Cindy的一通电话后。
有媒体不知道从哪里挖到消息,说清珂住院的原因另有隐情,从而缠着恒一不放,从早上到现在公司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Cindy怕迟早出岔子,赶紧安排清珂转去老板更熟悉的私人医院,现在便是打电话叫陆路准备好车去医院接人。
挂掉电话,陆路立即跟公司的司机联系,随后打给美玲,让她负责监视好病房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最后,她起身走到大门前,再一次转动门把——
果然还是打不开。
陆路叹了口气,不得不调出沈世尧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却不是沈世尧本人,而是她的女助理。
“沈总说,如果是陆小姐打来的,就说他现在在忙,有什么等他回去再说……”复述这样欠扁的话,助理小姐感到压力很大。
没想到陆路根本置若罔闻:“让他接电话。”
“……”助理小姐觉得要哭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陆路不禁又提高了声音:“我说,让沈世尧接电话!”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未落下,沈世尧的声音已在电话那头响起:“什么事?”
“我有急事要出门,”陆路顿了顿,“请你立刻回来给我开门。”
“哦,”沈世尧示意助理先出去,转而低头道,“我没空。”
随即挂断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提示音令陆路一怔,等她反应过来,无辜的手机已被“啪”的一声摔在了沙发上。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又走过去捡起来,给Cindy打电话。
号码还没有拨出去,已经有电话进来,陆路看了眼,是美玲,连忙接起来:“有记者?”
“不是,”美玲的声音十分为难,“是陆总来了……说要带清珂转院。”
“Cindy姐知道吗?”
“知道,Cindy姐说我们动作太慢,就答应让陆总先送人了。人已经从后门上车了,确认过了,没有人偷拍。”
“这就好,”陆路轻轻舒了口气,“我马上给Cindy姐打电话解释,你先收拾好东西,回公司吧。”
跟Cindy道歉解释完,说自己因为出租车堵在半路没来得及赶过去,这件事总算勉强蒙混过去。
坐在沙发上,陆路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一摊烂泥,一动也不想动。照她以前的个性,怕是已经把沈世尧的公寓砸得稀巴烂,但现在,她却只能强迫自己坐在这里,冷静下来,等他回来。
原本她是什么都不想再跟他说了的,但眼下看来,他们必须要谈一谈。虽然谈话的内容还不知道,但陆路已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焦躁症慢慢将自己包围。
与此同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焦躁的人,还有清珂。
陆亦航说要来接她的时候,她高兴得简直要晕过去了。他竟然记得自己的承诺,如果不要这个孩子,他今后都会陪在她身边,满足她任何的愿望……而原本,她甚至没有奢望过他会真的兑现这些话。
她坐在病床上化了很久的妆,失血太多,她的脸色一直很苍白,就像水墨画里用到的宣纸,仿佛轻轻一弹就破了。而现在,为了见他,她拼命想往这张单薄到惨淡的纸上添些热闹的颜色,她不想令他觉得自己的模样可怜。
好在一切也都如她的意,顺利到不行。美玲帮她将行李搬上陆亦航车子的后备箱,陆亦航为她拉开副驾的门,为她系好安全带。
她的喜悦溢于言表,一路上嘴角微微上扬,直到经过便利店,她有些口渴,陆亦航便体贴地停了车,下去为她买水。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是怎么聚集到哪只放在储物箱里的录音笔上的,原本她只是想找张纸巾擦擦晕掉的睫毛膏好补妆罢了。
然而不知为何,她的手却在触到那只录音笔的时候,如同着了魔般,按下了播放键。
“你没有忘记我。”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我听说你因为发烧住进了我所在的医院,赶过去看你的时候,你故意吻了你的男朋友。不,不对……那时候,他究竟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大概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有另一件事我却很肯定,那就是你明明看见了站在房门外的我,却故意装作没有。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忘了……你大可以不必害怕我进去探望你,你说是不是?”
“是, 我没有忘记你,你刚回国的时候,我痛苦得要死,那些以为忘掉的事总缠着我不放,我也分不清是恨你多一些,还是爱你多一些……我也承认,那天我吻沈世尧,也是因为想要避开你……”
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盘旋,有一瞬间,清珂羞愤得想要死去。
她想要哭,却渐渐,渐渐地笑出来。
透过挡风玻璃,陆亦航的身影越来越近,她迅速地将那只录音笔放回原位,打开粉盒细细地开始遮盖脸上睫毛膏的晕痕。
如果注定是个笑话,她也希望自己是最漂亮的那个。因为除了美丽,她好像真的一无所有了。
接到清珂约见面的电话时,陆路刚和沈世尧狠狠闹了一场。
是真的特别狠,从客厅到卧室,全是惨烈的“遗迹”。抱枕丢了满地,棉被落在卧室门口,陆路用尽全力捞起床头的那盏琉璃灯冲他丢过去:“沈世尧,你连那种事都做过了,现在还把我关在这里,是想怎样?”
沈世尧轻轻一闪,那盏灯便砸在乳白的墙壁上,而后滑落在地,碎得稀里哗啦。
陆路眼里还噙着泪,胸口重重地起伏着,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不是麻木到淡漠,而是在压抑,然而压抑到极限,剩下的只有爆发。
好在这一次,沈世尧没有再将她丢在床上,他只是站在房间的角落,自上而下地打量跌坐在床的她。
也就是在这一刻,陆路恍然意识到,她竟然坐在这张床上!这张承载着她全部噩梦的床上!
仿佛触了电,她猛地跳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外跑,脚底踏过满地的琉璃灯碎片,也浑然不觉。
落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陆路慌乱中抓过接起,便听见清珂清冷而陌生的声音:“Lulu姐,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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