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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饱食(全三卷)

_6 森村诚一(日)
  特殊汽车拉着宪兵在实验场里快速地兜了一圈,到处是被轧死的“马鲁太”的尸体,一滩滩的鲜血染红了雪地。有的“马鲁太”被汽车轧破了肚子,内脏正在外溢,奄奄一息;有的下肢被轧断,但上半身还在挣扎着……宪兵和运输班人员抓住他们的脚,一个个地扔进特殊车厢内。
  一位运输班人员回忆道:“当时如果有一个‘马鲁太’逃脱,那么,731部队的秘密实验马上就会暴露出去……不仅如此,有关731部队设施和兵力的情报,也会全部泄露给中国或苏联的军队……S宪兵当机立断,采取了全部轧死的措施,对731部队来说,当然是合适的,也是自然的。因为‘马鲁太’算不上是个人,他们只是已被判处死刑,正在听候执刑的囚犯罢了。731部队内部的这种教育,自然就会产生将‘马鲁太’全部轧死的想法。”
  如果说这种做法就是执行死刑的话,那么,也是未经审判和判决,悄悄地处以死刑。在那晃眼的茫茫雪地上,映入“马鲁太”眼帘的却只能是绝望的黑暗。
  运输班人员还作了如下的证言:“把‘马鲁太’全都说成是判了刑的囚犯,这种说法完全是骗人的。……在送进731部队的‘马鲁太’当中,很多人是从未干过任何坏事的普通市民……一个叫春日的翻译曾对我说:‘马鲁太里有一个爱好文学的青年人,他说他爱读书,也爱写点文章,曾向各种杂志投稿发表文章。有一天突然被日本宪兵逮捕,送到这里来。’……只要哈尔滨特务机关或宪兵队说一句‘这家伙是反日分子’,无论是苏联人还是中国人,就统统被送进731部队来。这是抹杀不了的事实。”
  据说,在安达特设实验场发生“马鲁太”逃跑是件之后,731部队首脑们命令实验人员要保持高度警惕,并增加配备,派了武装士兵。
走向死亡的编号
  把马鲁太写成“丸太”,实际上是战后的事。在战争结束之前,在731部队里,对于所收容的俘虏,一直用日语片假名(楷体字)写成マルタ(MARUTA)。“丸太”这个词是“圆木头”的意思。所谓“丸太”是专指失去人格和姓名的活人材料。在731部队内,在实验用纸上按性别分别写成“♀(女性)马鲁太”和“♂(男性)马鲁太”,而且每个“马鲁太”都给编了号。
  本书第一集出版以后,部分媒体质问道:“你说牺牲了3000多名‘马鲁太’,这一数字的根据是什么?”“是否为了凑数,就写成了3000多名?”
  我把731部队屠杀“马鲁太”的人数写成3000人,绝不是在凑数。在本书第一集中虽没有写,但在731部队本部楼的二层有一个叫“在田班”的专题研究组,以卫生中尉在田为首的在田班共有3名成员,他们主要负责进行有关X光射线方面的实验。
  在田班和摄影班直接相关联。运抵731部队的“马鲁太”必须拍摄X光射线的照片,并利用X光射线进行许多人体实验。在田班里,除在田中尉外,没有专门的X光射线的技术员。每当要做实验时,都要由摄影班派有经验的人员前往在田班去承担实际业务。
  “马鲁太”到731部队,等关进特设监狱之后,首先立即由在田班进行X光射线的拍摄。X光射线室设在特设监狱“7号楼”二层的尽头。
  一个曾经在X光射线室工作过的人员作证词说:“在7号楼,X光射线室里设有两台岛津制作所制造的X光射线透视机。无论男女进屋后都得全部脱光,由在田班人员在‘马鲁太’的胸脯上用墨写上阿拉伯数字……这个数字是从三位数的100开始,到四位数的1500为止,算完成一个循环,然后再从100开始。”
  对“马鲁太”进行X光射线透视的目的,主要是检查他们胸部是否有病。利用各种细菌对活体进行实验时,胸部有无疾病,反映在致死过程的种种数据上有微妙的差别。
  尤其是二木班在用结核菌做实验时,他们最希望要的是“纯品”活体。如果“马鲁太”是一个相当严重的结核病患者,那么,只能用作冻伤实验或者毒气实验的材料了。所以,进行X光射线透视是选择实猃材料的需要。
  但是,目的并不仅仅限于这一点。X光射线透视的另一个目的是给“马鲁太”编号。
  从100开始的“马鲁太”的X射线编号,也就是管理“马鲁太”的编号。当这一编号达到四位数的1500时,再回到100从头编号。“以四位数的1500完成一个循环”。原部队人员的这一证词包含着多么让人恐怖的含意啊!
  这位人员继续说道:“据我的记忆,1942年5月时,‘马鲁太’的编号还只有700多号……但到1943年底,就超过了1000大关,1944年初马上达到了1500。于是,这时再从100开始重新编下去。”
  “从这时候起,‘马鲁太’的新旧交替加快,到1944年底很快突破了1000,1945年春,已达到1400,因此……据我所知,管理编号共编了两个循环(共2800人),所以说3000人并不夸张,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此外,不经过X光射线透视就直接送往实验场的“马鲁太”也不少,运到731部队后立即遭到杀害的也很多。731部队创建于1933年,从那时算起,“3000人以上”这个数字是可靠的。
恶魔的取景窗
  在进行X光射线透视的同时,摄影班人员对全裸体的“马鲁太”进行透视,尤其是轮到给女“马鲁太”透视时,摄影班人员像用舌头舐尝一样,用镜头几乎把全身各部位都照个遍。
  摄影班属调查课,由8个人员组成。除班长、事务员和见习生外,实际摄影的人共5名,其中有一人常驻在田班。
  为了摄制各种实验记录,摄影班配备了许多当时最新式的器材。
  先说16毫米摄影机。当时还没有8毫米摄影机,记录影片都是用16毫米摄影机。可是,731部队有美国造的“特种柯达”牌摄影机和日本造的“箭”牌摄影机等10台之多。
  35毫米照相机有3架“莱克”、2架“伯爵夫人”;使用长胶卷的照相机有3架“劳莱高特”;双镜头照相机有5架“美能达夫莱克斯”等日本造的照相机。加上其他牌子的,共备有近20架照相机。
  原摄影班人员回忆说:“摄影班最引以自豪的是‘莱克’相机,当时一架约700日元,是世界上最高级的照相机。按现在的物价来估算是每架价值200万日元的高级照相机……把这样的照相机挂在脖子上,拍的是用活人进行实验的惨景,因此,并非是令人愉快的,可是……”
“今天又有客人来了!”
  摄影班人员至多不超过三天就能接到调查课课长的这种通知。所谓“客人”,指的就是新运来的“马鲁太”。从哈尔滨市内上了特殊汽车,直到开进731部队大门之前,把“马鲁太”叫作“客人”;一进了卫兵哨所旁的大门,这些客人立即就改称为“马鲁太”了。
  运来的“马鲁太”大多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马鲁太”先是被关押在7号楼里。有的人脱了衣服满身就显出被拷打的伤痕;有的人因为营养不良,肋骨凸出……俄国的“马鲁太”多数是脊背宽厚,营养良好,穿着西服或夹克,一眼就看出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
  “根据我的记忆,女‘马鲁太’不是关押在8号楼的一层。1944年时,7号楼关押着三个女‘马鲁太’和一个小女孩‘马鲁太’。其中成人两个是俄国人,一个中国人。那个小女孩大约四五岁,是个俄国人。听说女‘马鲁太’分别都在活体解剖和毒气实验中被处理掉了……。”
  携带16毫米摄影机和莱克照相机的摄影班人员出差拍摄的地点主要有四个地方:第一是安达实验场;第二是特设监狱7号楼的X光透视室以及特别处置室;第三是连接口字楼和地下道的“解剖室”;第四就是本书初次提到的“强巴”实验场。
  安达特设实验场、7号楼特别处置室以及解剖室等,都已做过介绍。现仅把摄影班第四个出差拍照地点“强巴”实验场再作些说明。
  所谓“强巴”(Chamber)是一个小房间的意思,英语为Chamberofhorrors,正如文字表明的那样,是“令人恐惧的小屋”。
  摄影班人员通过取景窗目睹活体实验,并把当时的实况记录在胶卷上。在以“马鲁太”为对象的特别处置室做实验时多半都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摄影班人员在活体实验结束之前无聊得很。
  于是,会中国话的一个摄影班人员,从X光透视室里搬出一把小椅子,便在7号楼二层单人牢房的内走廊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消磨时间。趁特别班人员不注意,他就偷偷地同“马鲁太”进行简单的交谈。
  这个摄影班人员,把脸紧贴在单人牢房门下面那个送饭用的小窗口上朝里面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有位“马鲁太”把脸都快贴在地上了,从里面做出积极的回答。
历史上最坏的日本人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年,1942年,关在7号楼里的“马鲁太”中,有一名身体健壮的中国人。
  摄影班人员闲着没事跟他搭话,结果得到的回答是:“我是八路军的军官!”这个摄影班人员立即紧张起来。八路军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以解放中国为目的的一支军队,也是日本军队不易对付的劲敌。
  “日军很强大吧!”摄影班人员小声问道。从单人牢房中传来意想不到的回答。
  “目前的势头虽不错……但是,再过两年,日军就得统统完蛋,必定失败。”他的声音很低,但说话很坚定。这位“马鲁太”继续说道:“日军为什么会失败呢?……这是因为日本打的是一场坏战争,坏战争必定失败!坏战争使日本不断树敌,失去朋友。在日本人中,田中义一是历史上最坏的人。”
  田中义一是山口县出生的军人政治家,1927年领导政友会并曾任日本首相,推行强硬的对华政策。1928-1929年期间,他强行出兵中国山东半岛,干涉中国革命;在国内颁布敕令把治安维持法的最高刑罚提升为死刑,并制造了“三·一五”①镇压共产党事件等。
  ①“三·―五”事件:发生于1928年3月15日,田中内阁逮捕日本共产党和革命的工农群众及学生共1600余人,并起诉了400多人,史称“三·一五”大逮捕事件。——译者
  这个“马鲁太”把田中义一痛骂成“历史上最坏的人”。对此,摄影班人员勃然变了脸色,接着又追问道:“那么,在你看来,日本人中谁是好人呢?”
  “现在叫野坂的一位日本革命家,巳来到了中国内地延安,还有一位叫德田什么的人,据说眼下正被关押在日本的监狱里……这两个人都是优秀的日本人。”
  野坂、德田,这是在摄影班人员中从未听说过的日本人姓名,这个摄影班的人员冷笑了一声,只当耳旁风听过就算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仅到此就收场了。
  这个当时摄影班的人说道:“可是,当我复员回到了战后的日本不久,有一天,看到报纸上用大字标题报道‘野坂参三先生回到国内……’我在读这条消息时,突然想起来……就是当年‘马鲁太’所说的野坂那个人物。所谓德田就是指(日本)共产党的德田球一吧!‘马鲁太’对战争前景和结局的预见,真令我感叹不巳!”
  那位八路军的军官如果还活着的话,肯定会成为一位肩负现代中国重任的人才。
  至于那位在731部队里被杀害的八路军军官的姓名,“当时我直接听他说过……但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个摄影班人员说话时,露出一副惆怅迷惘的表情。
送毒气上门
  让我们把话题再回到1945年8月10日的平房吧!731部队从这天开始撤退了。这一天,在部队内口字楼屋顶上出现了两个男子,让我们仔细地观察一番他们的行动吧!
  “多少立方米?”大尉向随行的军队文职人员问道。“一个小屋的大小,按两间乘一间半的面积就没错!”
  “……小屋的容积是多少?”
  “小屋从地面到天花板,高度大约有2米左右吧!”
  “差不多,估计还可以。”
  “两间大约有3.6米,一间半是2.7米,高2米……那就是,3.60×2.70×2=19.44立方米,约计19.5立方米。”那位军队文职人员嘴里念着数字,立即心算出来了。
  “噢,每间小屋的容积大约是19.5立方米。”大尉边嘟哝着边朝军队文职人员扫了一眼。那位文职人员机灵地领会了大尉的意图,未等大尉催问,立即用谜语般的话做了回答。
  “大尉,‘茶’的比重是0.72……19.5÷0.72=27……也就是说,平均每间屋用27毫升就可以了。”
  大尉对文职人员再次用心算得出的数字点了点头,但是,他的视线又扫了一下这房间说道:“为了有把握起见,投入量要增加一倍才行。按比重计算,每间屋里投进40毫升,就万无一失了。”
  “是,马上照办!”文职人员边答应着边打开了带来的军用袋子,从里边拿出好几个透明的玻璃容器。这种容器是三角形的长颈瓶,与中学生上物理、化学课做实验用的那种小型的长颈瓶一样。
  那位军队文职人员把取出的三角形长颈瓶迅速地在地上摆成一行。一个个三角形长颈瓶变成了分解盛夏阳光的三棱镜,反射出好几层色彩淡淡的小光环,投射在口字楼顶的地面上。接着,这两个人又从带来的另一个袋子里取出白衣服。这白衣服是731部队进行活体实验或制造细菌时穿的那种衣服。他们敏捷地穿上白作业服,戴上长胶皮手套,把整个胳膊都包了起来。那是做手术时使用的白色胶皮手套。随后,这位文职人员又从袋子里找出一种奇怪的东西。原来是防毒面具。
  “这种‘茶’一沾上很快就会渗进皮肤。就是沾上一点点也会死掉……你可要当心啊!”
  “是,要不要用天平称一下?”
  “好,长颈瓶的容量是100毫升……因此,我估计装上半瓶就够了……不过,一旦缺分量就糟了,所以,还是称称吧!”
  身着白色作业服、手戴长手套、头戴防毒面具的这两人把摆在屋顶上的高压钢瓶头朝下抬起来,合力拧开钢瓶的活栓轻轻地前倾着对准长颈瓶瓶口往里倒。他们的动作缓慢又谨慎。
  随着往长颈瓶里灌时,空气往外跑,发出声响,一股透明的液体从活栓口流出进入长颈瓶里。这种无色透明液体进入长颈瓶以后,随着容量的增加,开始呈现出淡淡的茶褐色。那颜色就像非常淡的麦茶里又放进了几倍白水稀释了一样。
  他们在前面的谈话中提到的“茶”,肯定是指这种液体而言。
  当把这种“茶”往三角形长颈瓶里灌到一半时,他们拧死了活栓,迅速用胶皮塞堵住了瓶口。那个文职人员随即把长颈瓶放在事先已准备好的小天平上。天平轻轻地上下起伏,然后显示出“茶”的重量是40毫升多一点。
  ……
  那个文职人员做出了OK的手势,大尉点了点头。接着,他们又一个个地往另外十几个三角形长颈瓶里倒进了“茶”,然后也都用胶皮塞堵住了瓶口。
  ……
  大尉边干活边说话。由于隔着防毒面具,话音不清楚,没传到文职人员的耳朵里。如果不戴面具,就可听清楚他一再说的这样一句话:“氰酸液化气的沸点约为26℃,有气化的危险……你绝不要因为戴着面具就疏忽大意。”
  原来“茶”就是氰酸液化气。
  他们把装有三角形长颈瓶的袋子挟在腋下,依旧戴着防毒面具,乘电梯从屋顶下到口字楼一层。在走廊里没走几步,就遇到了特别班人员,一齐向他们举手敬礼。穿过二道和三道铁栏杆门,登上7号楼特设监狱的楼梯。走到二层楼的入口处时,特别班人员还想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可是被他们用手制止了,并示意再往前走就危险了,要特别班人员赶快离开大楼。
  两个人走在7号楼的外走廊上,皮靴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一步步走近了第一个单人牢房。
  原731部队特别班人员说道:“如果‘马鲁太’们看见这两个身着白色服装,头戴防毒面具,提着口袋的人的话,一切都会明白了……如果事先知道这两个人的真面目的话,肯定会陷入绝望……因为这两个人不是731部队的人员……他们是关东军516部队派来的。”
  关东军516部队!这是“恐怖的名声”震惊满洲的毒气部队。正式名称是:关东军化学部第516部队。这两个人是516部队的技术军官和军队文职人员……
  日本陆军,设有陆军大臣直辖的陆军技术总部、武器行政总部。从1944年起共拥有第一至第九技术研究所。其中“六研”即第六研究所设于东京淀桥,专门从事有关化学武器以及有关化学战的调查研究工作,主要负责进行关于毒气的研究。在中将或少将级的所长领导下,共约有700名人员,划分成四个科:第一科负责研究侦测毒气和合成毒物,第二科负责研究防护,第三科负责治疗,第四科负责研究化学战剂。
  这也许是多余的话。战后,美军进驻日本以后,带来许多中央情报局的人员。这是一支专门从事情报活动和搜集情报的部队。石井四郎在战后一直躲在千叶县,把自己隐藏起来。经过千方百计的秘密侦察,最后发现并抓获石井的也正是中央情报局的人员。
  随着美军进驻日本以后,中央情报局和第8军的人员就巳想方设法地到处搜寻旧日军的人员,尤其是陆军技术研究所的军官们。
  其中对陆军第九技术研究所的人员,中央情报局表示了异常的关注。陆军第九技术研究所设于神奈川县的登户,在长野县松川村和中泽村、兵库县的小川村都设有分室。他们在战时和731部队合作研究杀人光线、特殊药物、谋略用器材以及对植物战剂(如枯叶剂等)。
  在特殊药物中,据说就有后来在帝国银行事件中使用过的那种氰酸化合物——丙酮氰酸合成毒液,还有为印刷假纸币而研制出来的特殊染色液等。
  除了这个研究化学武器的陆军第六技术研究所之外,还有一个千叶习志野学校。它属于另一指挥系统,归陆军教育总监领导。这个学校在各连队分别配属一二名负责毒气工作的军官,他们是负责开展连队毒气战防护方法、防毒面具及衣服的穿着训练和消毒等教育的专门技术军官。习志野学校从全国各地和海外驻地召集这些军官进行六个月至一年的毒气防护及攻击方法的训练。
  “六研”的研究成果则拿到在满洲的齐齐哈尔的516部队总部,进行大规模的野外实验时使用。因此,“六研”、习志野学校和516部队相互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人员也不断进行交流。
恐怖的孪生部队516
  研制毒气的516部队人员,怎么会出现在专门从事细菌战研究的731部队里呢?这里面自有它隐秘的原委。
  1941年12月8日,日军以袭击珍珠港事件为开端,一举占领了马来西亚、菲律宾、婆罗洲、爪哇岛以及缅甸南部,大肆夸耀“皇军无敌”。
  但是,以1942年6月日军在中途岛海战失败为转机,战局日益不利,从瓜达尔卡纳尔岛攻防战失败并从该岛撤退开始,失去了制海和制空权。实施“跳蛙作战”的美澳联军和进行阻击的日军,在中部所罗门群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在这种情况下,在日军驻腊包尔要塞的官兵中发生了“一氧化碳中毒致死事件”。腊包尔位于西太平洋俾斯麦群岛、新不列颠岛(新几内亚所属)的东北部,当时是个军事要地。
  日军在腊包尔构筑了坚固的要塞,从这里可以炮击经过附近的美军舰船和飞机。但是,从这个用水泥构筑的永久性的半地下式的要塞连续发射大炮和用机关枪射击,使要塞内产生并充满了一氧化碳。
  一氧化碳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它在空气中含量增加到四万分之一时,人会感到头痛而影响人体的健康。这是因为一氧化碳和血液中血红蛋白相结合,氧气便不能进入人体内,引起严重缺氧。
  腊包尔要塞里的官兵开始频繁地发生一氧化碳中毒事件。由于一氧化碳很轻,浮游在大气之中。当人们察觉时,浓度就很高了。由于它伤害人的脑细胞,常常使人失去知觉,甚至死亡。
  当时的大本营(后改称为最高战争指导会议)十分重视腊包尔要塞的中毒事故,指令516部队和731部队共同研究一氧化碳中毒的原因,并提出防止中毒的对策。于是516部队经常秘密派出五六名人员到731部队去工作。据说,516部队首次到达平房的时间是1943年6月1日,一直在那里工作到同年9月1日;第二次是1944年6月1日至9月1日;第三次是1945年6月1曰至战争结束。先后共派遣三次。
  这些研制毒气的人员抵达731部队以后,731部队对他们的身份严格保密。731部队安排他们住在高级军官宿舍里,宛如731部队人员一样。除731部队的部分领导干部外,其他人员至今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516部队和731部队的联合研究:1943年进行了一氧化碳及芥子气对人体影响的研究;1944年进行了芥子气的若干实验以及“茶”一号(氰酸)的研究;20年来进行了氰酸对人体的实验。
  当时研制出了氮芥子气这种残留效果很高的毒气,并进行数次实验。
  另外还进行过在棒球那么大的玻璃球里填满氰酸的“攻击坦克用的茶弹”的研究。这是一种按照火焰瓶投掷要领将“茶弹”投入坦克炮塔杀伤内部乘员的原始武器。
  “1943年秋,在诺门坎进行过极大规模的氰酸实验。这次实验是由25师团师团长直接领导,在下风处部署了猴、马、鸟、兔等实验用的动物,喷射了压缩在像灯油桶似的一桶约一公斤氰酸。当时没有使用人做实验。”
  “当时,陆军十分重视把氰酸作为武器来使用。但是,氰酸武器致命的缺陷是挥发性太强,沸点只有25℃~26℃,夏季十分容易气化;经皮肤吸收很快,使用起来也就非常危险;另外,同空气相比,它的比重仅0.7,很容易从地表面蒸发掉。
  “因此,必须在日出、日落等地面垂直温度‘上温下冷’现象发生逆转的时间带内来进行实验,作为武器来说,是不完善的,所以没有使用。516部队储藏了大量未使用的‘茶弹’。战争结束撤退时,在嫩江河畔烧毁了一些,装在高压钢瓶内的氰酸和芥子气都扔进了嫩江。人们都担心一旦那些钢瓶烂掉,是否会成为污染源。”原516部队人员作证时担心地说道。
  出现在“马鲁太”小屋外走廊的那两个毒气部队人员,开始时在单人牢房前停了下来,从“窥视窗”观察牢内的动静。在这间狭小的牢房里关着4名“马鲁太”。
  由于是夏季,有的“马鲁太”上半身接近裸体,他们坐在地上,似乎在秘密交谈着。
  这两名516部队人员从自由开关的“窥视窗”观察了一会儿,立即迅速地从袋中取出装有氰酸液化气的三角形长颈瓶,投进了牢房。长颈瓶发出摔碎声的同时,“马鲁太”们大声喊叫道:“毒气!快逃!”牢房为之骚然。
  516部队人员的长靴发出响声,从一间单人牢房走向另一间牢房,相继打开“窥视窗”,把三角形长颈瓶扔了进去。长颈瓶被摔碎以后,气化了的氰酸气在单人牢房内迅猛地扩散开来,充满了房内。
  整个“7号楼”立即变成了一座充满惨叫声的活地狱。有的“马鲁太”口里吐着白沫,显然憋得十分难受;有的“马鲁太”把脸贴在地上蹭来蹭去,想躲开毒气;有的“马鲁太”往同伴的尸体底下钻;有的“马鲁太”在临终的痛苦中,用系着手铐的锁链,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敲打“窥视窗”,直到气尽力竭才倒下去。
  原516部队人员回忆道:“投掷三角形长颈瓶作业,大约在15分钟内就结束了。据通知,处理‘马鲁太’是731部队撤退准备工作的第一个步骤。我记得,一共投进去9个三角形长颈瓶……似乎有的单人牢房里没有人,是空的。各牢房死的人约三四个人以上。不过,有的不是马上就死去,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惨叫,不停地从里面敲打铁门……放在口字楼顶上那个装‘茶’的钢瓶,是在战争结束前镇压‘马鲁太’暴动时用剩的……
  在第一集中曾写到那里有利用换气系统施放毒气的装置。为什么不利用这一系统,而让我们冒着危险,把氰酸灌进三角形长颈瓶后投入牢房呢?这一点我们始终未弄清楚。我想大概是没有注入毒气的系统吧。另外为什么不用枪杀,也是一个疑问。
  “据我的推测,在731部队里用尽一切手段处理‘马鲁太’之后,可能委托516部队来做‘最后的处理’。如果使用枪杀,因为‘窥视窗’太小,死角太多;要是把毒物混入食物送进去,有的‘马鲁太’会不吃,也不会自杀。由于这种种考虑,所以最后才让我们来做‘马鲁太’的善后处理吧!
  “我们是8月10日上午10时左右抵达731部队的,在单人牢房里,镶有玻璃的杂居牢房里巳经有不少上吊身亡的俘虏尸体,多半是妇女。我记不清是否向7号楼、8号楼的所有牢房都投过三角形长颈瓶,而只记得向那一栋楼的一侧投过,为什么只向一侧投毒,我不明白。我们在731部队撤退时,曾经进行过挖坑埋许多死尸的作业。从以上情况看,估计在我们抵达731部队之前已处理了相当多的‘马鲁太’。”
走向死亡的斗室
  在731部队的许多作恶行为中最惨不忍睹的活体实验,要算是和516部队联合进行的毒气实验了。
  在平房731部队总部设施的西北方向约4公里洼地上,有一块用苇席和部分砖头围起来的地方。它的周围是极目无垠的荒野。由于这个小小的庭院是用苇席和砖墙围起来的,从远处看去,只是一个普通的仓库。
  但是,这片洼地却正是堪称恶魔宴会的毒气实验场。
  当时陆军拥有数种毒气和毒气弹:
  黄一号 芥子气
  黄二号 路易士毒气
  茶 氰酸
  蓝色 碳酰氯
  红色 联笨氰基胂
  芥子气,是一种糜烂性毒气,有些和做豆腐杂烩等作为调料的芥末所发出的臭味相似。人们的皮肤一沾着这种毒气,就像烧伤那样,先起水泡后溃疡,外露的手脚、脸部、脖子不消说,它还可浸透衣服,弥漫全身,直至全身烂透。
  路易士毒气是速效性糜烂毒气。它可以渗入人的视神经或皮肤里,还能伤害肺部和咽喉,引起呼吸困难。死亡时的惨状,令人不忍一睹。
  氰酸气,有些像苦杏仁那样味道,吸入体内立即会同血液中蛋白质相融合,使人陷入缺氧状态。它是一种中毒性气体。纳粹德国在奥斯威辛(集中营)曾大量使用过这种毒气。
  碳酰氯和联苯氰基胂(氯化砷)都是一种刺激性的毒气。前者能使人窒息而死;后者具有催泪性。“红色”的毒性较小,常常用于毒气演习。
  516部队内的毒气防护实验,着眼于人对毒气能“持续”多久,它是在戴或不戴防毒面具时,在面具内的活性炭和氧化剂的量发生变化或毒气种类和浓度发生不同变化的情况下,人究竟能“持续”多久的一种实验。这种实验使用了许多“马鲁太”,三年间可能使用了100多人。
  “参加这些实验的人员,首先是现役人员,其次是要提拔干部候补生的预备役人员。516部队在当时的日军部队中,民主气氛较浓。在队员中有一位毕业于大阪大学的叫S·Y的技术中尉,在N部队长命令他参加实验时,他表示了拒绝,说自己是天生教徒,不能参加那种不人道的实验。虽说是民主气氛较浓的部队,但是,在天皇的军队中,S中尉根据自己的信仰拒绝执行上级的命令,是很了不起的。容忍他这种态度的部队长也是很了不起的。战争结束撤退时部队长指挥得当,我能平安无事地回到国内也是托了他的福。这位部队长现在业巳去世。”
  731部队的毒气实验,主要在夏天进行。因为这种实验必须利用广阔的荒野。如果放在冬季,在严寒条件下,是不可能进行野外实验的。
  用来作毒气实验的“马鲁太”多数都已做过各种实验,身体机能已经遭到损坏。
  “和516部队关系最密切的是731部队的吉村班。因为往往是吉村班在冻伤实验中使用过的‘马鲁太’,再送到毒气实验场去。……从吉村班转送来的‘马鲁太’是十分惨的:多数烂掉了手脚,光剩下像海豹一样的躯体;有的由于营养不足,全身只剩下皮包骨头,腿肚子只有手腕那么细。我想,可能是把进行冻伤实验后巳经没有用处的‘马鲁太’转送过来的。”
  原516部队人员以一种充满苦涩的口吻做出了上述证词。这完全是把“马鲁太”彻底利用到底的一种凄惨的“废物利用”。516部队置于承包731部队(废物)的位置。
  一位原516部队人员把自己的证词录了音送来。他在录音最后说:“战争是狂人干的勾当,绝不能让它重演。因此,挖掘出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为了告诉不了解战争的下一代人。”
  毒气实验是在被称作“小屋”的特殊组装的一间小实验室里进行的。(参看当事人根据记忆画出来的示意图)
  实验室是一套一大一小的两间房子。大的是用厚5毫米的铁板围起来的一个每边长3.6米的方形房子,这里是毒气发生室,它同毒气发生机直接相连接。它可以根据需要调节毒气浓度,称大气调节室。
  小的是一间.每边1.5米的玻璃房子,除天花板和后面以外,全部都是用玻璃镶起来的。
  大房间里装有芥子气、氰酸、一氧化碳发生机,天花板上装有一个大型风扇(气体搅拌机),只要一按开关,就可以向小房间送毒气。
  大房间的天花板和地板分别安装有直径约50公分的管道,分别同小房间相连接。大小两个房间是用两根管道相连接。这些管道的作用是使保持一定毒气浓度的空气相互进行循环。
  小房间是用特殊防弹玻璃盖的,它之所以要求透明的,主要是为了便于从外部进行观察和摄影班拍摄实验情况留作记录。
  这间用玻璃组装的小房间有一个单开门。一开门就能看见地面上铺有一条短铁轨,这是专供往里搬运“马鲁太”使用的。
  “从特殊汽车下来的‘马鲁太’,一个个被架到台车上。这种台车只有轨道车的一半大……台车上立有一根柱子,把‘马鲁太’绑在柱子上然后在地面轨道上移动。
  “这间用玻璃组装起来的小房间,比电话室稍大一些……绑着‘马鲁太’的台车咕噜咕噜地发着响声,一直推到小屋的门口。台车的铁轨和小房间的铁轨是相连接的……等把台车推进房间内,就关上门,实验的准备工作算完成了。”
  这是曾列席毒气实验的一位原731部队人员的回忆。
  这个“小屋”,在战争结束时拆掉了,听说把玻璃和钢骨架都埋入地下,仅把马达和铁制部分搬到了齐齐哈尔。
37年的守灵
  原731部队和516部队人员一致证明,每逢在玻璃小屋里进行实验时,同“马鲁太”一起放进去的还有小鸟、土拨鼠、狗和鸡等动物。根据使用毒气的种类和浓度的不同,“马鲁太”的着装也有所不同。
  送进小屋时,根据不同的需要,有时让“马魯太”带上防毒面具,有时让他们穿上军装,有时则是裸身露体。
  在如同温室般的小屋周围,由六七个人围着,这些人是731部队吉村班人员、摄影班人员和516部队的技术军官。有时还有从孟家屯远道而来的100部队的军官。
  当“马鲁太”被绑在台车的柱子上时,他们就明白这一切了,有的人便大闹起来。这时负责警备任务的特别班人员,就用棍棒毒打“马鲁太”,不让其反抗,然后再把台车推进实验室。在场吵闹的人多数是朝鲜“马鲁太”。这种毒气实验每次只用一个人,平均每天“消费”四五个“马鲁太”。
  从731部队本部到毒气实验场架设了一根长4公里很粗的电线,这是用作毒气实验的电源。516部队人员一边透过实验室四壁的玻璃盯着拼命想挣脱的“马鲁太”,一边按动了大实验室里的开关。电风扇随即开始转动,使整个大实验室都颤动起来。安装在大实验室里的热源也在给烧瓶加热,茶褐色的氰酸液渐渐变成氰酸气体冒了出来。
  原516部队人员作证说:“和实验室相连接的粗管道中有一个用铁板制的气闸……电风扇一转,气闸一拔,毒气就流进关着‘马鲁太’的小屋里……由于风的压力,每次往外拔气闸都要费很大劲。要拔出这块铁板,必须按照命令行动,还得要快速,通常是由两个士兵一齐用力才能拔出来。……大实验室里安装有一台岛津制作所制造的毒气浓度计,可以测定‘马鲁太’的死亡与毒气浓度相关的数值。”
  拔起气闸的同时,站在玻璃实验室外的731部队人员,手里拿着秒表,贴近玻璃,自始至终地观察“马鲁太”的变化情况。这时,16毫米摄影机也跟着转动起来。被绑在台车上的“马鲁太”,吸进了从管道送进来的氰酸气,发出猛兽般的吼叫声,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片刻之后,嘴里向外吐着白沫,瞪圆了两只眼睛,把四肢硬直一挺,脑袋立即耷拉下来,这个“马鲁太”就断气了。
  “凡是用氰酸气毒死的‘马鲁太’脸上无一例外地呈现出鲜红色……用芥子气毒死的‘马鲁太’,全身都起水泡,皮肉都被烧得烂乎乎的,令人惨不忍睹……通过我们的实验获知‘马鲁太’的生命强度,大致上和鸽子差不多。鸽子死时,‘马鲁太’也断了气。我们整天都进行实验,在731部队一共进行了50多次。”
  原部队人员至今仍清楚地记忆着若干情景。有一天,车前飘着黄色将军旗的731部队长的汽车驶进了氰酸毒气实验场。石井四郎中将从车上走了下来,接受在场人员的敬礼以后,便催促大家立即进行实验。
  这一天的毒气实验,由于部队长亲临现场视察,部队人员的情绪特别高。用作实验的“马鲁太”,不仅有经过各种实验以后的“处理品”,而且还有特意从单人牢房选送来的几个健康的中国人,即谓之正品。
  电扇发出隆隆声转动起来,气闸也拔了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喷射出氰酸气。“马鲁太”陷在弥漫的氰酸气之中,气闷得要命,痛苦地挣扎着,使绳索勒进了手腕的肉里,最终断了气。
  从实验室里拖出了尸体。石井四郎站在尸体前命令说:“扒光下身看看!”一个文职人员从僵硬的“马鲁太”身上脱下裤子和内衣。这时看到从这个“马鲁太”的阴部到大腿流了许多白色的、滑溜溜的黏液。
  石井四郎军医中将说:“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精液。凡是吸了‘茶’(氰酸气)的人,都会流出这样的东西……”
  还有一个情景。那是在战争结束的那年7月发生的事。当“马鲁太”从开到实验室的特殊汽车下来的时候,连731部队人员看后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原来走下来的是俄国的母女两人。
  一位原731部队人员这样作证说道:“母亲个子不高,一头金发,30岁左右;那个女孩最多不过三四岁,……两个人穿的都是白色的裙子。我们问,拉她们来这里干什么?回答是:‘部队再不撤退不行了,你们下狠心给处理掉吧。’……于是我们把母女两人架上了台车,没有给她们戴手铐,也没有把她们绑在柱子上,就推进了实验室。看样子,这位母亲已横下了一条心。”
  这位人员断断续续地说道:“即将往室内送毒气时,偎依在母亲脚下的那个女孩还抬起头来,从玻璃屋内以好奇的目光环视着四周。母亲用双手静静地按着这颗放射出天真目光的褐色头发的小脑袋。这时,女孩把头贴在母亲的怀里,一动也不动……正在这时,毒气喷射进来了。
  “在玻璃屋里,这位母亲尽力把孩子的头按在地上,拼命用自己矮小的躯体庇护着孩子,然而,不断喷进室内的氰酸毒气像一只魔爪,先夺走了女孩的生命,接着又把这位母亲杀死了。”
  “可怜的母女俩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先后断气了。母亲的手始终放在女儿的头上。真是残酷极了!当时我的工作是……握秒表,测母女咽气的时间……那双放在孩子头上的母亲柔软的手掌……37年后的今天,当时的情景依然浮现在我的眼前,久久不能离去……”
  这位74岁的原731部队人员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时,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拳头紧紧地握着。等他讲完这段话时,两眼里含着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至今巳过了37个年头,这时流下的眼泪,再也不能献给那俄国母女俩了。
活的木乃伊
  “读完这些实录,想到那些无比残酷的情景,我对人类感到绝望了。虽说是一支魔鬼般的关东军731部队,但其中总会有一些敢于抵制上级命令的人吧!连续发生那么多残暴的场景,真让读者的神经不堪忍受。……”
  这是宫城县一位叫Y·M的家庭主妇(33岁)的来信。在读者中二三十岁的人写这种信的比较多。
  但是,本书并不是故弄玄虚,强调那些残暴的场面,而仅仅是为了排除主观,填补战争史上这段空白,正视了实录的结果。就拿上边说的毒气实验这一段来说吧!在我撰写《恶魔的饱食》第一集时,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些情况。原731部队人员都想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要把这些事隐瞒下去,因此都闭口不谈。
  可是,后来由于得到了516部队的一位当事人“勇敢地通报”了此事,才有了可靠的线索。经过好几个人的介绍和百折不挠的采访,终于使这些可怕的事实得以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读者的面前。
  “毒气实验集中了731部队现代科学技术的精华……在实验室里,‘马鲁太’在大约5分钟至7分钟内就可以断气,但另一方面还利用原始的办法花费很长的时间,进行许许多多的实验把人折磨死……比如饥饿实验、断水实验、干燥实验、触电实验、热水实验……又如利用活体进行火攻、水攻实验,更是家常便饭了。”这是一位原部队的高级人员提供的证词。
  “以两天三个人”的速度“消费”“马鲁太”的实际情况远远超过了笔者的想象。
  执笔记录日本人加害其他民族的实录,是一件心情十分沉重的作业。
  在731部队进行活体实验,是日本人在37年前亲手进行的,这是事实。这些实验的内容是多么惨无人道,我们无法把自己的视线从那些由知识分子(医学工作者、研究人员)带头搞的这些残酷的事实上移开。
  所谓饥饿实验,正像字面上所表明的那样,是一种在不给“马鲁太”任何食物而光靠喝水的情况下看能够活多少天的实验。所谓断水实验,则同饥饿实验相反,这种实验是在只让“马鲁太”吃面包而不给一滴水喝的情况下看能活多久的实验。
  “饥饿、断水实验是在哈尔滨市内滨江站附近的南楼地下‘马鲁太’拘留室内进行的……这个实验由江口中佐为首的江口班负责。‘马鲁太’光靠喝水平均能活到60天至70天……可是,那种只吃面包的实验,到了第5天,‘马鲁太’的脸就都浮肿了,一个个显露出十分难耐的表情。实验到了第7天,‘马鲁太’无一例外地都吐血死亡。”有关人员这样说道。
  所谓干燥实验,就是把活着的“马鲁太”绑在椅子上,然后再放进高温干燥室里,在干燥的热风烘烤下,“马鲁太”全身冒大汗,然后烤出来的汗水还不等落到地上,又被热风烘干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马鲁太”体内的水分一点点地都被烤干了。不到15个小时,“马鲁太”体内再没有一点水分可以滲出来了。这可真是桑拿地狱。原731部队人员的证言说:“‘马鲁太’的身体,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干巴巴的木乃伊……把它放在秤上一称,干尸的重量,只有活着时的22%……实验证明,人体内含有的水分为78%。”
  所谓触电实验,就是把“马鲁太”固定在电椅上,然后逐步增强电流。由于电流的冲击,常常发生“马鲁太”和椅子全都翻倒在地上的情景。在小规模的电击实验中,“马鲁太”的身体顷刻之间就烤糊了。
  所谓热水实验,就是实验在赤裸的“马鲁太”身上不断地增加热水浇洒,看烫伤的部位、烫伤的程度以及在烫伤情况下人体的生存条件。
  隶属于731部队的医生、科学家和研究人员等,利用“马鲁太”进行活体实验,需要计划好多种多样的变化(应用与配合)。所以,在731部队里设置了一个“企画课”,由该课课员来协调各班提出的实验项目。
  他们把那些经过冻伤实验全身受到伤害的“马鲁太”编在一起,再送去做毒气实验;利用注射了鼠疫菌或正在发烧的“马鲁太”做紧急的搾血实验。
  在利用鼠疫菌进行细菌战时,不能让友军士兵受到感染。研制防止鼠疫菌感染的菌苗,这就是731部队担负的重要研究课题。他们从那些得了鼠疫正在发高烧的“马鲁太”身上活生生地榨取他们的血液,正是为了制造这种疫苗而大量采集血清。
  731部队处理“马鲁太”,宛如处理一条鱼,把鳞作为肥料,把身子清蒸或红烧,剩下部分熬成汤。从这种意义上来说,“马鲁太”身上没有一点废物或残渣。
最后的抉择
  由于把氰酸气放进了7号楼二层,关押在那里的“马鲁太”全部都死掉以后,我们再回到平房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当苏军以排山倒海之势越过边境,进入满洲的时候,也就是1945年8月9日到10日。
  原731部队从事搜集敌情的调查课一位课员回忆说:“我知道苏军参战是在8月10日下午6时……收音机里播完关东军军歌之后,播出了一条特别消息……说‘今天拂晓四点钟,苏军开始入侵满洲,我军立即进行迎击。目前双方仍在激战中……’我当时心想,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在苏军参战前几天,日本驻苏大使佐藤向日本政府发回电报,报告了苏联政府提出的“日军必须从整个满洲撤退”的要求。此外,关东军首脑估计苏军进攻的“某日”在8月中旬。这一点在前边提到的那个原731部队人员所说的“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的预感巳经得到证实。
  在此之前,关东军首脑纹尽脑汁,从关东军所剩无几的装备中,调集了仅有的反坦克炮,编成了一支最精锐的部队,部署在牡丹江一线。
  如果苏军最新式机械化装甲师突破牡丹江防线,从那里向哈尔滨推进,就近在咫尺之间了。因此,无论如何要把731部队的证据和秘密隐藏起来。为了“蠃得时间”,牡丹江至少要顶住48小时以上。关东军首脑痛苦的判断就在这里。
  后来,担任苏联国防部长的马林诺夫斯基回忆这段历史时说:“苏军分三路进攻满洲,作战中唯有驻牡丹江的日军抵抗最激烈。苏军进攻的消息立刻使整个满洲陷入混乱状态,731部队惊慌失措地忙着撤退。”
  当关押在7号楼二层的“马鲁太”被氰酸气毒死以后,8号楼的“马鲁太”又被731部队特别班人员赶到一起,让他们观看从7号楼二层拖下去刚刚死去的“马鲁太”尸体。
  一位原部队人员证词说:“在这些活着的‘马鲁太’中也有妇女。还有一个直到最后仍充当翻译的俄国‘马鲁太’……他在731部队算是个老‘马鲁太’了,才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要这些‘马鲁太’去看7号楼二层的屠杀现场。其真意是促使他们下决心,‘你们不会愿意这样去死吧,最好还是去自杀。’也有人作证说:把活下来的‘马鲁太’集中在房间内,投入苦味酸(日本曹达公司制的一种炸药),然后再刺喉咙,置他们于死地。
  “对于‘马鲁太’,哪怕是一个人,也不允许留下来。要不把他们毒死,要不让他们自杀。731部队人员要这些‘马鲁太’从中做出选择,意思是给一点‘人情’。不,毋宁说是恶魔之情。”
  这个原部队人员继续作证说:“当把堆积如山的用毒气杀害的‘马魯太’尸体,给活着的‘马鲁太’们看过之后,就给赶在一起的‘马鲁太’每人发一根细长的铁丝和棍子……要他们每两个人一组,面对面地站好,然后把铁丝拧成圈套,将两个人的脖子套在一起,中间插上木棍,让一个‘马鲁太’抓住棍子的上头,另一个‘马鲁太’抓住棍子的下头,接着就要他们把手中的棍子朝同一方向,一圈圈地转动,命令把铁丝圈套勒紧……”
  随着棍子的转动,铁丝圈套越来越紧,相对站着的两个‘马鲁太’也就越来越靠近,不一会儿,勒得胸脯紧贴胸脯,最终铁丝勒进脖子的肉里,两个人便都断了气。
  “这些‘马鲁太’,在看过被毒气杀害堆积如山的尸体以后,都横下了心:反正同样是死,和难友一起互相勒死,总算好些吧!”
  “于是,这些‘马鲁太’便面对面,把头伸进铁丝套里,相互盯着对方的眼睛,合伴踏上了凄惨的死亡之途。”
  “在731部队人员的监视下,‘马鲁太’们一齐转动棍子,眼看着铁丝套越来越紧,接着便出现了一场互相绞死的凄惨情景。”
  “为了防止‘马鲁太’们逃跑,手持毛瑟枪的731部队人员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监视着……‘马鲁太’们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逃跑的。”
  “这些‘马鲁太’都咬紧牙关,紧勒铁丝套,眼珠都快蹦出来了,可是,那棍子还是在不停地转动着……两个‘马鲁太’如果有一个断气松手了,另一个‘马鲁太’还得继续紧勒,结果都被勒死……只剩一个活下来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合力转动棍子,使铁丝套产生了巨大的力量。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大批量自杀的方法。”原部队人员说道。
  对女“马鲁太”的办法是“劝逼”她们自己一个人吊死。她们被逼得无奈,只好在门把上挂上铁丝,猫着身子,把腿一缩,就自缢了。
尸沉江河
  在加紧处置“马鲁太”的前后,731部队的各处设施都烧上了重油放了火,十多处设施都冒着巨大的火焰,黑烟滚滚。
  在高等军官宿舍西侧的地下燃料库,埋藏着几百个盛满汽油的圆桶,十几个731部队人员清除了盖在圆桶上的土,就用导火线一下把这些燃料全部烧光。
  在器材仓库群中,有个同口字楼形状相似的巨大的四方形建筑物。其一层内“秘藏”着许多辆新卡车。当时,在关东军的其他部队里是没有的。这些库存品是为进行大规模细菌战所做的准备,全都是福特汽车制造厂的产品。
  一位原部队人员回忆说:“其卡车数共80辆……不,也许比这个数目还要多些,全都浇上重油和汽油。等我们往上投炸药的时候,大家都叹息说:‘真太可惜了。’”
  731部队在撤退工作中感到最棘手的是火化“马鲁太”的尸体。我在前面曾谈到,在口字楼院子里“马鲁太”曾经亲手挖了一个很大的墓坑。各班传达了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的命令。这项任务就是集中被毒气熏死和勒死的尸体。领到任务的部队人员全部集中起来,每两人为一组,把尸体运往坑里。
  这些死亡的“马鲁太”中,有的从嘴里吐出白沫,有的从嘴角和鼻孔里流出鲜血。尸体很沉重。部队人员都不敢看“马鲁太”,一个劲地往坑里扔尸体。
  一位原部队人员说:“我记得往堆积如山的尸体上浇重油,又扔进柴火,还拣了几张马口铁板盖在上面,然后点了火……尸体没有烧透,后来又重烧了一遍……虽然上司命令要求在火化后‘马上收集骨头,装进草袋里扔掉’,可是骨头太烫,无法下手……结果,到了傍晚,才把骨头收集起来。”
  在原731部队人员中,据说有很多人直到今天仍梦见火烧“马鲁太”的情景。
  被烧过的“马鲁太”的骨头,装了几十个草袋,用卡车拉走投入松花江内。运输班接到命令到了江边,“打开草袋口,把骨头在江中撒开”。他们是在夜间满身是汗进行这项工作。扔“马鲁太”尸骨的同时,还有几百副手铐和脚镣,也扔进江里。装在玻璃瓶里的几千个人体标本,也随着飞溅的水花沉入松花江。
  据原部队人员回忆,撤退工作进入最后阶段,已经是8月13日拂晓。接着又下达命令在平房的铁路专用线的731部队的煤堆边“全体集合”。到这里来集合的有满身臭汗又沾上了煤灰的731部队以干部为中心的许多部队人员。
  石井四郎中将站在堆积的枕木垛上。这个曾经率领恶魔部队的大个子,盯着部队人员,一边摘下战斗帽,擦了檫汗,一边提髙嗓音讲话。他说:“……很久、很久以前,在这个地方,有一支石井部队,它曾经运用现代科学,费尽心血从事研究……在历史上这个名字是不会消失的……”
  据说,有人看到,石井四郎部队长像狮子般地吼叫时,从他的下巴上一颗颗大粒的汗珠在往下流淌。由于撤退工作把人搞得筋疲力尽,731部队人员一副发呆的表情望着部队长。“马鲁太”小屋巨大的爆炸声多次打断石井四郎的讲话。
日益扩大的影响——写作过程中的留言
  本书自开始执笔以来,得到许多读者真诚的批评和鼓励。到第二集写作期间,直接给我寄来的书信和转来的信件、明信片等,已超过300封。再加上电话,直接反响已多达500人。在如此短期间,得到如此大的反响,对我来说,这是自从《人证》问世以来所未有过的,我想借此机会表示谢意。现就读者的若干质疑与询问谈一谈个人的看法。
  关于第一集中的“马鲁太”暴动问题,居住在九州的一位原“731部队人员K·A寄来了一封郑重的信。据K·A先生的回忆,早在1942年初夏,曾在731部队里发生过一次”马鲁太“暴动。
  现将K·A先生来信的部分原封不动地引述如下:“……我在部队任职到1943年5月。下面讲的事是我在任职期间发生的。我记得那是1942年六七月间的一天。部队下达了紧急集合的命令,我拿起步枪和另外四名人员一起来到特别班的门口处集合,在入口处领了子弹。特别班的出入口两侧架起了机关枪,两挺机关枪对准了‘8号楼’。”
  “我是第一次进入特别班,过去从总部三层楼的窗口看到过‘马鲁太’在室外工作的情景……宪兵把梯子架在8号楼的三层①用手枪射击‘马鲁太’。”
  ①这位K·A先生在信中多次提到关押“马鲁太”的731部队特设监狱是三层楼建筑,这是应该注意的证词。左右平行的7号楼和8号楼的特设监狱,从外形看来都是二层楼,但数名原731部队人员都作证说:“看起来仅仅是二层楼,但实际上监狱是个三层楼建筑。”K·A先生的信中证实是“三层”的说法,但真相仍隐藏着一个谜。或者说特设监狱有秘密的地下一层,实质上也许就是三层建筑。有的人说“马鲁太”是从地下运进去的。——作者
  “中留部长②说把‘红的’拿来!我心想,‘红的’是什么呀?当时没有想起来,当发下防毒面具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剧毒毒气!它装在一个直径为10-20公分的罐里,罐盖上面系有一根红线。在部队里把这种剧毒毒气叫做‘红的’。”
  ②关于中留部长:参看第一集文中的照片。他喜欢挥毫写“芙蓉万古之雪”,被尊为人格高尚的人,但这种人在731部队屠杀中仍叫喊“拿‘红的’来”,其恶魔本性暴露无遣。——作者
  “我和小川君③(翻译)同时也担任部长的警卫,我们接到的报告说有7名苏联军人(逃兵)闹事。他们用手铐突然从背后将一名哨兵打晕,夺走他们的手枪和钥匙,把8号楼二三层的收容者全部放出楼道里,正在大闹。
  ③小川君:就是第一集中出现旳那个翻译小川。如K·A先生来信中提到的,如果”马鲁太“暴动为实的话,那么,小川就亲眼目睹了两次暴动,不过,如今小川已逝世,无法同本人进行对证了。——作者
  “部长召来特别班的技术员,命令把一层的‘马鲁太’全部转移到7号楼去。8号楼一层的十几名年轻苏联女‘马鲁太’①举着双手出来了。我看到其中有一个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着走出来。
  ①十几名年轻苏联女”马鲁太“:这也是新揭发出来的事实。过去原部队人员的证词都说女”马鲁太“只有两三个人。如果女”马鲁太“是十几名的话,那么原部队人员中间谈及关于梅毒实验、活体解剖时,他们悄悄地私语的那些淫秽的传闻就有了根据。——作者
  “这些女‘马鲁太’被重新关好的同时,打开碳酰氯毒气罐,从一层的窗户扔进去。部长看着手表,命令把门打开,大家一齐跑到二三层楼上去。60多名‘马鲁太’都死了。我对特别班人员处理‘马鲁太’的这种做法,大为吃惊……”
  K·A先生在来信中继续回忆“马鲁太”暴动的情况,并联系到日本民族遭受原子弹轰炸的惨祸说道:“你们对原子弹的爆炸是怎么想的?可以说全日本被当作‘核武器’的‘马鲁太’和进行实验的实验场了。数十万同胞在转瞬之间被消灭了,如今仍有许许多多人处在原子弹后遗症的痛苦中。”
  此外,住在川崎市的O·A先生和住在多久市的J·T先生提出了下述值得听取的意见,现将其中的一部分作一介绍:
  “在《恶魔的饱食》(第二集)的结尾处有‘拒做动物的宣言’的一节,对这种看法,我无论怎么想象都是无法赞同的。”
  “如果人类把动物视为不如人,并以这种傲慢的思想来指导反核运动的话,那么,同731部队对待‘马鲁太’的想法在某些地方就有关联了。我想我们应注意到人类并非万物之灵这一点。仅就731部队而言,正是由于是人,才有可能完全证明人的本身。这样说,也不过分吧!甚至令人想到所谓富于人情味的人,岂不是指伊藤(石井之误吧)四郎一类人而言了吗?”
  “人比其他动物在什么地方、怎么高出一等,我一点也不明白。”
  “同人类相比较,动物是没有礼貌、不稳重,但他们直到死亡,除了仅有的一点欲望之外,还有什么要求呢?”
  (川崎O·A先生来信摘要)
  “但是,如果让我大胆地说的话,为什么今天要重提‘恶魔的饱食’呢?战后巳过了37年——这种说法也许有语病。那么,今天为何又要旧事重提呢?多少有些令人不快。如果这样的话,翻开世界历史来看,战后巳经过去37年,突然又爆发了下一次战争,即使再发生类似‘恶魔的饱食’的情况,也并非怪事。在这个时期,就是现在……我想说的是揭发如此可耻的(本来打算尽量掩盖的)历史上的一幕,有点为时太迟了。”
  “从搜集秘密撤退的‘石井部队’的有关资料和信息,直到出版,这一过程是否需要经过漫长的岁月呢?还是森村先生身边碰巧有愿意不惜做出这种努力的人呢!”
  “不管怎么说,到1982年出现了教科书问题、修改宪法问题以及参拜靖国神社问题,不久又出现了满洲国建国纪念碑问题,等等。人们在议论日本右倾化,担心出现军国主义化的危险,使人不由得感到某种非常可怕的力量,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开始蠢蠢欲动。在这种情况下出版此类书籍在某种意义说应该是合乎时(宜)的,或者说这是一种巧合吧……”
  (多久市J·T先生来信的部分摘要)
  (括弧内文字均系作者所加)
  另外,在实录中,对汉语的日语注音,得到了许多人士多方的指教。在此深表谢意。
  部分媒体提出批评说“恶魔的饱食”是否是日本共产党的宣传品,我想借此机会说明一下个人的看法。
  《恶魔的饱食》发表的媒体是日本共产党机关报《赤旗》,作为秘书协助我工作的下里先生是日本共产党党员,由此产生了这类批评。我估计在这种批评的背后潜伏着下述情况:
  可以说,在日本人那里存在着对“到处是收容所的苏联社会”的阴暗印象,存在着“讨厌共产主义”的观念。的确,目前苏联式社会,没有真正的政治上、思想上和人性上的自由。以武力为后盾的露骨的扩张欲望,以及有关国家的一些不明朗的阴暗面,令人不能对苏联放松警惕。它显示出共产主义的理论和实际之间的差距。
  日苏关系的历史和北方领土问题等更促使日本人对苏联产生了更坏的印象,不少人把对苏联的这种印象和共产主义直接联系在一起,把共产主义置于自由和民主主义的对立面上。
  我不打算在这里论述民主主义和共产主义,也没有这个任务。那些概念本身有很多不同含义。西欧国家和共产主义国家之间对民主主义的解释也不一样。
  本来,共产主义是表示同资本主义相对立的社会经济结构的一种用语。资本主义立足于私有财产制度和契约自由原则之上,而共产主义思想作为解决资本主义矛盾的办法提出了建立一个以财产共有为基础的未来社会。
  对此,民主主义主权在国民,作为行使的政治形态,它是同一个君主或独裁垄断权力的君主政治或专制主义相对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由于资本主义危机的结果产生了独裁政治。虽说有过这样一段历史,但是,作为社会经济结构的共产主义与作为政治形态的民主主义相对的概念产生了混乱。它同对苏联式的社会的阴暗印象以及战前和战时的反共教育是联系在一起,构成了日本人讨厌共产主义思想的基础。
  战时或战前,只要一说“赤色”,人们就像细菌一样感到害怕,从贴上这种标签的人家的门前经过时,赶紧快步而过。当时,可以说“赤色”成了罪犯或大坏蛋的代名词。这种思想残余至今在日本人中仍然根深蒂固地存在着。
  不少人并不进行深入的思考,只是觉得讨厌。我的秘书是日共党员,就硬把我和该党拉扯在一起,把《恶魔的饱食》说成好似该党的宣传广告一样,令人感到他们企图利用日本人讨厌共产主义的心理。他们知道许多读者会远离共产党的作品,甚至有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惜以执著的态度攻击因我们的过失而误用的照片,攻击的次数大大超过了此书的发行量。
  另外,有人认为《恶魔的饱食》为了追踪日本侵略中最残忍的场面,伤害了日本人的自尊心;批判侵略也势必会影响到人们对体制的选择(自由主义社会呢,还是社会主义)。而这些会被别国情报战、谋略战的战略所利用。因为情报的破坏力不比武器差;情报战对于宣传媒体置于政府控制之下的苏联式的社会或独裁国家来说,是单方面有利的。自由主义社会的自由是极权主义社会最廉价、无抵抗的而又有效的战略目标。
  的确,在情报战中,保障国民“知道权利”的自由主义社会和没有“知道自由”的极权主义社会相比较,处于绝对不利的地位。但是,在报道(思想、言论)自由的情况下,说揭露本国不好的情况,就是伤害了国民的自尊心,甚至会影响到对体制的选择,这种意见是说不通的。我们为了取得包括思想、言论自由在内的人的基本自由为根基的民主主义,付出了无数的代价。我认为对于能够保障不隐瞒对本国不利的情况,可以有公布的自由,这种国家体制,不仅不会伤害他们的自尊心,毋宁说是一种自豪。当要人们对不存在报道自由的社会和保障能够揭发其阴暗面的自由体制做出选择时,人们会毫不踌躇地选择后者。
  也有人批评说,《恶魔的饱食》过分依赖于美国方面的资料。第二集的资料,主要是根据美国的情报公开而取得的。为了确保构成民主主义根本的自由,甚至连对本国不利的情况也能够予以公开(虽说国家安全保障上有限制)。从美国的这种姿态,人们可以看到坚定的民主主义。在《恶魔的饱食》中,没有苏联方面的资料,毋宁说,显示出美国的强大,取得了同“战略成果”相反的效果。在军国主义的统治下,《恶魔的饱食》是绝对不能出版的。今天之所以能够出版,是民主主义的成果。
第02章 美苏在731部队问题上的争执
同约翰·鲍威尔的交谈
  关于约翰·W·鲍威尔,只知道他是出生于中国的记者,现居住在芝加哥。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任何资料。
  1981年秋《原子能科学家公报》旬刊发表了他写的一篇短文。这家杂志是由美国科学家主编、在芝加哥市发行的。
  这篇题为“历史上被隐瞒的一章”的论文,揭露了以石井四郎中将为首的731部队,以向盟军提供丰富的细菌战资料为条件得以赦免战犯罪责的经过。
  论证的依据,是使用了在美国国立档案馆发现的若干份档案。发现这些档案,并写此论文的就是鲍威尔。由于鲍威尔论文的发表,731部队问题不期而遇地在日本国内和美国几乎同时引起了人们的注目。
  鲍威尔也许是一位有美国国籍的中国人……他的年龄多大,为什么对731部队如此关心,他以什么为契机知道有关731部队档案的存在?虽说我们事先已通知了他,但仍不知道他会怎样接待突然来访的日本客人。
  鲍威尔的家,坐落在教会大街坡道的中间,是一幢刷了白粉的二层木结构楼房。一层是个有大橱窗的店铺,玻璃窗上写着“鲍威尔商店”几个金色大字。橱窗里摆了些旧的陶制茶壶、用藤编织的椅子、鸟的羽毛、大小不一的发光的金属管制成的旧式西服衣架等,毫不在意零乱地摆放着,是一家旧货商店。
反法西斯主义的记者
  我们按了电铃,听到里面有人从二楼走了下来,接着商店右侧的便门打开了,一个满头黄发约六十来岁的白种男子探出半个身子。他穿着一条宽松的茶色裤子和一双旧鞋,身穿红绿条纹的运动衫。此人身材魁梧,气色很好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边小眼镜,身高约1.75米左右,手中还握着一支钢笔。
  “Oh!……Happy to see you!(噢,我很高兴见到你!)”他的话明显地带有对来客等待巳久的高兴语气,他就是约翰·W·鲍威尔本人。
  作为简单的礼品,我们向他赠送了《恶魔的饱食》一书和几张照片。鲍威尔眼晴闪着光芒,很高兴,就像机关枪一样,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鲍威尔于1919年生于中国,父母都是美国人。父亲是位有名的记者,在上海发行了名为《中国评论》的杂志。由于受父亲的影响,鲍威尔也成了该杂志社的记者,进行报道,足迹遍布世界各地。
  鲍威尔对细菌战表示强烈的关注是在1940年。这一年的五六月间,日军在中国中部城市宁波进行细菌战,731部队出动兵力,从空中撒下了大量的鼠疫跳蚤,使这一带地区流行了鼠疫。无论城市或农村,有很多人都因染上鼠疫而死亡。
  鲍威尔说:“凑巧那时我在宁波……日军在当地进行细菌战的结果,使许多中国农民像虫蚁一样,被杀死了……我无比愤怒,对日军产生了反感。”那时,鲍威尔才21岁。
  鲍威尔对法西斯主义怀着强烈的仇恨。由于日军侵略上海,发生了父亲被日军逮捕入狱的事件。
  日军侵占上海以后,鲍威尔的父亲谴责日本“不宣而战,单方面以武力入侵”,因此,以“侮辱日本天皇”为由而被投入上海监狱。结果,在狱中因营养失调而造成截断双脚的悲惨结局。
  后来,他们全家都回到了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鲍威尔这个“中国通”得到赏识,入伍从事对敌宣传工作。他的父亲于1947年逝世。
在搜捕赤色分子的旋风中“牺牲”的山羊
  战后,鲍威尔很快又来到中国。他想再把杂志办起来,但失败了。于是作为一个记者,开始实地观察起中国革命的实情。
  1953年,鲍威尔回到了美国。他写了很多有关中国新政权的文章,成了一位有名的“中国通记者”。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美国国内刮起了麦卡锡主义的风暴。所谓麦卡锡主义,就是从1949年开始,以麦卡锡参议员为中心进行的“搜捕赤色分子的旋风”。
  麦卡锡注视着美国国内文化界和知识界的动向,委员会常传唤文化界人士。凡被认为是“赤色分子”的人,就被开除公职,甚至连名演员卓别林也成了麦卡锡主义的牺牲品。
  有些议员为了迎合这股潮流,追随参议院议员麦卡锡,参议员切纳就是其中之一。
  参议员切纳目光紧盯着报社、电台以及学校发表的文章和演讲内容。他曾把许多知识分子传呼到切纳委员会,给他们打上“在美国不受欢迎的人”的烙印,从而剥夺了他们的职业。鲍威尔也成了切纳委员会的牺牲品。
  鲍威尔写过一篇题为“美军在朝鲜战争中进行的细菌战源自731部队”的文章,引起了切纳的注意,于是,切纳委员会便指责鲍威尔是一个“无中生有,捏造事实,损害美国利益的人”,企图把他从所有的媒体宣传舞台赶出去。
  然而,鲍威尔没有屈服。他在受审过程中坚决要求美国政府公开它所掌握的有关细菌战的档案。终于,进行了十年艰辛的法庭斗争,把政府追得理屈词穷,不得已撤销了对他的审判。
  鲍威尔回忆道:“就是这个缘故,我就奇怪地与细菌战结下了不解之缘……在我被剥夺了发表文章的十年里,我们曾辗转地从旧的家搬到另一个家……因为我和妻子都很穷,所以就把旧家具全部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搬到新的家。后来,这些旧家具可真起了作用……”
  当时碰巧出现了“旧家具热”。妻子西露比亚把丰富多样的旧家具做资本,开了“鲍威尔商店”,维持了几乎处于失业状态的丈夫和两个孩子一家四口的生计。
  为一度萌生于心中的疑问找到答案,这对一个记者或作家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基础。奇怪的是,就在笔者撰写《恶魔的饱食》的同一时期里,从1981年夏天到秋天,鲍威尔也孜孜不倦地埋头在美国国家挡案馆堆积如山的文件里,认真地发掘有关731部队的文件。
  由此而产生鲍威尔在《原子能科学家公报》上发表的题为“历史上被隐瞒的一章”的论文。
  对于我提出“你是为何对731部队变得如此关心呢”这个问题时,鲍威尔用平淡的语调简洁地做了以上的回答。
气球炸弹的真相
  “可是……”鲍威尔转过身来反问道,“你知道气球炸弹这件事吗?在战争结束前的1944年,日本陆军放出几千个气球炸弹。至今还有人写了许多文章……你知道气球炸弹的真相吗?难道气球炸弹和731部队毫无关系吗?还是有着密切的关系呢?”气球炸弹与731部队!鲍威尔的提问击中了要害。
  所谓气球炸弹,是在太平洋战争末期由日本陆军研制和使用的一种特殊武器。他们妄想利用太平洋上空强劲的气流,把充满氢气的气球作为炸弹运载者,“直接打击”美国本土。这是一种异想天开的计划,但是它却付诸实施。经历过战争的日本人,都曾听说过这种炸弹。
  鲍威尔继续说道:“气球炸弹的真相,其实是不是细菌炸弹呢?我深深地怀疑它同731部队的新武器有着密切的关联。”
  “你到华盛顿的哥伦比亚特区去看看吧!在史密索尼亚历史博物馆里至今还陈列着气球炸弹的实物……这种气球炸弹每次落到美国本土时,美国的化学家和医学家们看后都对它的真相抱有很大的疑问。”鲍威尔的话包含着冲击性的暗示。如果气球炸弹就是细菌炸弹的话,那么,军部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所进行的那种“战史上最幼稚的作战”的说法,就得该换词了。
“浮号”①与“粮草总厂一号”
  有一份关于日本陆军暗示气球炸弹和731部队之间关系的挡案文件,题目是“陆军省军事课特殊研究处理要领”。它是陆军省军事课于战争结束的同时,下达给有关机关的一个通知。由于文件不长,在此全文引用如下:
  ①“浮号”:就是指气球炸弹。文中引用的陆军部军事课通知,是服部学先生告知的,该文件是由新妻清一先生所保存。关于气球炸弹问题,还有不少精心著作和研究文献,如:足达左京先生著《气球炸弹大作战》(学艺书林出版)、铃木俊平著《气球炸弹》(新潮社出版)、佐久田昌一先生著《气球炸弹始末记》(山手书房出版)等。
  1982年3月13日鲍威尔访日,笔者同他再次就气球炸弹与731部队的关系问题交换了意见。在鲍威尔访日的同时,又同原731部队的高桥班员进行接触,打听到了曾计划在气球炸弹里装载731部队细菌的事实。这些情况的原委请参阅《恶魔的饱食笔记》(晚声社出版)。
  特殊研究处理要领
  军事课1945年8月15日
  一、方针:为了不使敌方获得有特殊研究的证据,必须从速处置。
  二、实施要领:
  1.“浮号”及其与登户①的关系,把本文件要点立即传达给兵本草刈中佐处置。(15日8时30分)
  ①“登户”:为前陆军第九研究所的所在地。——译者
  2.关于关东军、731部队以及100部队的问题,用电话传达给关东军藤井参谋处置。(本川参谋不在)
  3.关于粮草总厂一号,通知粮草课主任(渡边大尉)联系办理。(15日9时30分)
  4.召有关医务主任直接传达本文件要点,同小野寺少佐和山出中佐联系。(9时30分)
  5.关于兽医问题,各有关主任直接传达本文件,已同土江中佐联系结束(其他均发文件)。(10时)
  “特殊研究处理要领”是不能让“敌方”获得“特殊研究”的证据,令其从速做出处理的命令。
  鲍威尔询问气球炸弹与731部队关系时,我当即联想起上述陆军的档案文件。
  反复阅读“处理要领”后,隐藏在这份通知背后的黑暗轮廓就浮现出来了。这份通知不是汇总出“特殊研究”项目,它也不是毫无关系的独立项目,而是具体地列举出同“敌方”有关的应立即迅速处理的事项。
  这些通知中所谓“敌方”,就是指美、英两国为主力的盟军,特别是指美军而言。从战争结束前夕的军事形势看,则不言而喻了。通知所列项目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也不能让美军没收的绝密项目。虽说是一份枯燥无味的档案文件,但是反复推敲起来,就可以看出下达这份通知的当事人的意图。
  “处理要领”一开头提到的“浮号”,可能就是指气球炸弹而言。
  鲍威尔的提问,变成了穿过大脑的闪光,一下了把“浮号”照了出来。
  “浮号”——关东军——731部队——100部队——粮草总厂一号——医务问题——兽医问题以及“处理要领”都串在一条线上。
  “浮号”是气球炸弹,731和100部队都是日军拥有的细菌部队。所谓“粮草总厂一号”又是什么呢?其真相尚未搞清楚。但是根据战争末期在粮草总厂工作过的,现在在茨城县的G·T先生来信发表的意见说,那可能是用来伤害美国小麦的锈病菌。这位先生在该厂从事过帝国大学农学部植物病理教研室的黑锈病菌孢子的耐久力的研究。
  “医务问题”和“兽医问题”,是相应地指731和100部队而言,或同他们相关联的项目。
  战前,在东京新宿区若松町的陆军医院、陆军防疫研究室里有许多人体标本。其中有经烘干变成木乃伊的人体,患过鼠疫的黑色尸体,霍乱、伤寒患者的标本也不少。
  战争结束的同时,动员了许多研究人员、教育队的少年兵,急忙处理了这些标本。在防疫研究室的后面空地上,挖了一个深10米的大坑,把陈列在防疫研究室里的许多用福尔马林药水泡的人体标本,连同玻璃瓶一起扔进去了。据有关人员的证词:“人体标本的处理工作,从8月15日开始,足足用了一个月。”
  这个有关人员说:“那个大坑约15米见方,10米深,深得可以把一幢三层楼房完全装进去。在这个坑挖成时,把几百个装有人体标本的大广口瓶和经过石蜡处理的人体组织标本都扔进了坑底……我记得当木乃伊人体标本扔进坑里的时候,从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部派来的人又从坑里把它捡上来,拿回帝大去了……在这些标本中也有一副传令兵高桥的脏器,它被警视厅拿走了。”
  这一时期处理人体标本的工作和前面提到的陆军省下达的“处理要领”是互为表里的。估计读者早已察觉了这一点。在新宿区若松町陆军防疫研究室和陆军军医学校里,是否会有从哈尔滨拿回的许多“马鲁太”的标本?在标本中是否也有在731部队里杀害的白人“马鲁太”的脏器和人头呢?
  所谓“医务问题”,也许是指九州大学医学部解剖美国俘虏活体事件的证据,总而言之,其意图在于“消灭”构成战争犯罪的“证据”。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可以推断出“浮号”(气球炸弹)——731部队——100部队三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关于“浮号作战”,《环境和测定技术》1982年第9期第10号在“环境与地球百话第25”和“铪与’浮号‘作战”(日本环境测定分析协会)中刊载了下述有趣的消息,文章中谈到“B剂”,大概就是表示bacteriological(细菌)的细菌武器。
  太平洋战争第二年试飞的气球炸弹中有几个到达了美国西海岸。旧金山广播电台报道了日军空袭的警报。气球好不容易飞越了太平洋,是否被防空战斗机击落了呢?据说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把它的金属机械部分涂上了钛等涂料”,进而又出现了性能良好的“铪氧化剂”,后来,改变了计划,“气球”上不使用铪了,而改用“富嶽”。把1943年11月3日明治的佳节定为“D日”(决战日)。
  “浮号作战”有三个主角:第一是大型战略轰炸机“富嶽”,第二是B武器“芙蓉”,第三是运输它们的“气球”。这些都是经过多年秘密研究而成的。当时日本航空界有这样一个构想:即他们认为从研制A26远程飞机的实力来看,如果生产出搭载1万马力发动机的飞机,就可能进行环球一周无着陆飞行。为此,如果能搭载6台这样强有力的发动机,飞机就能飞越太平洋,横穿美洲大陆,再飞越大西洋,在德国着陆加油后,再横越中亚,就可完成环球一周的飞行。“富嶽”战略轰炸机飞至1万米的高空,把机体涂上铪,干扰雷达的监视,气球飞至9000米高空,再把机体涂上铝粉,引诱雷达的注意力,同时,利用偏西风向东飞行。结果,这一作战设想未能付诸实施,主要是由于芙蓉使用B剂,未获得领导层的批准而作罢。“富嶽”的研究工作也在同年3月由于南方的拉包尔空战情况恶化也中止了。人们认为,“与其制造这种怪物不如多生产一架战斗机更好”,现在只剩下了“气球”。北太平洋上空的偏西风在秋季的11月至翌年春天3月期间,变成喷气气流,以200公里的时速穿过副平流层。利用直径为15米的气球对美国大陆实施攻击。为此,巳在千叶县的一宫、大津等房总半岛的三个基地部署了气象连队的气球大队,做好了间隔时间最长为5分钟发射一个气球的准备。结果,据战后美国发表的消息说,共有350多个气球飞抵了美洲大陆。据说到1945年3月6日,在俄勒冈州由于气球炸弹掉下来,造成6人死亡。近年来,美国一家杂志报道说,同年3月10日华盛顿州汉福德附近的输电线,由于这种气球的降落,造成了电线断线,使汉福德生产钚的原子能工厂停产。这则报道说:“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最单纯而奇妙的秘密武器,使最复杂、耗资最多的曼哈顿计划的作业陷于停顿。”
美苏围绕着细菌战情报的争执
  鲍威尔从文件夹中拿出了一套英文文件说道:“这是我最近在美国国立挡案馆发现的1947年2月至9月期间,华盛顿参谋长联席会议和东京盟军总司令部司令麦克阿瑟之间来往的机密文件。具体地记录了华盛顿和东京之间围绕着是否把731部队长石井四郎及有关人员的身份移交给苏联问题的具体记录。长期以来,这些文件一直列为机密。现在由于实施‘情报公开法’我才搞到了手。”
  鲍威尔首先出示的最初的文件,是“国务院、陆、海军三部调整委员会指令”,其标题如下:
  REQUEST OF RUSSIAN PROSECUTOR FOR PERMISSION TO INTERROGATE CERTAIN JAPANESE(苏联方面检察官要求允许对 特定日本人进行审讯)
  1947年2月11日
  这份文件里还附有远东最高司令的函件。
  东京CINCFE发往WDCSA战争局
  文件编号C69946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苏联检察官要求同意他们对在满洲哈尔滨近郊平房设施内从事细菌战研究的石井中将、KIKUCHI大佐和OTA大佐进行审讯。
远东小委员会关于“苏联方面检察官对特定日本人的审讯”记录。
  这一要求是根据尚未确认身份的俘虏供述的上述三人进行实验结果造成2000名中国人和“满洲人”死亡的情报提出的。
  苏联的要求是基于美国可能同意进行辅助性军事审判的设想提出来的。同时,苏联方面承认他们关心731部队大量生产伤寒菌、霍乱以及伤寒跳蚤。我们的意见是看不出苏联打算获取美方尚不知道的情报。在我们的监视下,美国通过苏联的审讯有可能获得追加的情报。
  关于上述问题,是否答应苏联方面的审讯,请做出判断。
  CINCFE的意思是太平洋军司令,也就是麦克阿瑟。估计“KIKUCHI大佐”是731部队第一部长(研究细菌)菊地少将;“OTA大佐”是该部队第一部炭疽菌研究班班长兼第二部部长,曾担任过细菌战实战指挥的太田大佐。
  接着,鲍威尔又拿出了第二份文件。
  “这是国内发来的复电!”
  这份文件的英语标题如下:
  FROM:WASHINGTON(THE JOINT CHIEFS OF STAFF)
  TO:CINCFE (MACARTHUR)
  NR:W94446 March 21 1947
  The following,received from the state,War and Navy Departments,is in reply to you C69946.Message is in tow parts ……
  (华盛顿参谋长联席会议于1947年3月21日发给麦克阿瑟。以下是国务院、陆军部和海军部对069946号电的答复,文件由两个部分组成……)
  在这份电报稿上,盖有“绝密”、“优先处理”、“机密情报”等字样的图章印迹,说明了这一文件拍发时的情况。
  Part 1:Subject to following conditions permission granted for SCAP controlled Soviet interrogation Genera Ishii,Colonels,Kikuchi and Ota topic biological warfare……
  (第一部,关于苏联方面所提审讯有关细菌战的石井将军以及菊地、太田两大佐的问题,必须在盟军总司令部最高司令的主持下,以下述条件为前提方能许可……)
  电报中的“SCAP”是指战争结束后不久进驻日本的盟军最高司令即麦克阿瑟元帅的略语。
  a.在苏联审讯之前,要指派美国方面的专人对菊地、太田两大佐进行面对面的调查,为协助您(是指麦克阿瑟?原文为Subject your currence)工作,陆军部准备立即派出经过特别训练的代表参与美方的顸审和继续监视苏方的审讯。
  b.根据预审情况,如发现有不让苏联知道的重要情报,应指示菊地和太田不向苏方泄露。
  c.指示日本方面的细菌战专家(指石井、菊地和太田)在苏联组织面对面调查之前,不得向苏方透露曾对他们进行过预审一事。
  要求凡重要情报全由美国独占,并对美方进行过预审要保密,这是第二和第三个“条件”。但是,仅仅这些还不够,华盛顿的文件还继续提出指示,对苏方的审讯方法,应定出个框框。
  第二部分,鉴于苏联方面在揭发日军对中国人民所犯(细菌战的)罪行尚未掌握应追究战犯的确凿证据,美国同意苏联方面可以进行审讯,但不得采取提审战犯的方式,而应本着对待友好国家的姿态来进行。
  同时要转告苏方,本次(经由麦克阿瑟总司令)准许的传讯,并不能视为对他们有利的先例。
  在此之前,麦克阿瑟向国内发了如下的电报(日期不详):
  (电报编号为SWNCC——国务院、陆军部、海军部三部调整委员会——351——1)
  一、苏联方面检察官继续要求审讯从事过细菌战的日本陆军军官,2月27日又表明了以下事项:
  1.强烈要求共享美国已经获得的(细菌战的)情报;
  2.准备根据基于实验记录的证据起诉;
  3.确保海参崴的两名证人,希望把他们带到日本,让他们参加审讯;
  4.同意使用苏方的资料对日本人进行全面的审讯。
  二、苏联方面检察官关于此件显然已受到上级的严厉督促,送来了要求我方火速做出回答的声明。请从速做出答复。
  华盛顿向SCAP(麦克阿瑟代号)发出指示是1947年3月。这时,正是日本“二·一大罢工”被麦克阿瑟勒令停止的时期,也是美国总统杜鲁门宣布杜鲁门主义的时候。另一方面,新学制的中小学开学,一般国民正为严重缺粮而伤脑筋,而高级饭店暴发户开后门营业,街头巷尾的低档酒吧泛滥,东京的低音节爵士乐大流行。可是就是这个时候,美苏之间为争夺控制731部队头目,斗争已很激烈。在内部资料中显示了这种情况:
  在接到苏联要求审讯731部队长石井四郎以后,美国政府企图独占有关731部队的情报……而石井等人感到身处危险,就同盟军总司令部进行狡诈的交易……石井窥察到美国想独占自己所拥有的关于731部队的情报。
美国和石井的交易
  鲍威尔又拿出另一份资料,继续说道:“石井要求把731部队的全部情报交给美国,以此为条件,保证免除他们的战犯身份。石井向盟军总司令部的麦克阿瑟提出希望得到一份免除战犯的文件……麦克阿瑟立即向美国政府请示对石井的对策。我发现这份资料就是美国国务院对麦克阿瑟做出的‘备忘录’。”
  1947年9月8日,绝密。
  标题是:INTERROGATION OF CERTAIN JAPANESE BY RUSSIAN PROSECUTOR REF.SFE 188-2 Note by the Acting Secretary
  (关于苏联检察官要求对特定日本人进行传讯的问题,美国国务院给麦克阿瑟总司令的“备忘录”。是在这份电报打字记录稿的第二页同一文件中。)
  美国国务院的“备忘录”写道:
  国务院就SFE(远东小委员会)188/2提案答复如下:对石井将军和同僚们所提供的情报,列入情报系统,关于向石井等人保证不使用‘战犯’论处的凭据一事,不能同意。
  因为即使不作保钲,照样可以从石井及其同僚中得到我们所需要的情报……而且给了那种有保证性的文件,日后很可能给美国会引来麻烦。
  同时,为了不让石井掌握的有关细菌战情报在公开审判中披露出去,就要尽可能地采取预防措施。
  国务院指示把石井四郎等人提供的细菌战资料作为秘密情报处理,使之不泄露。
  电报中使用“情报系统”(Intelligence Channels)来表示,也可以意译为“特殊情报渠道”。
  Intelligence Bureau是情报局,Intelligence Officer是情报军官的意思。美国国务院巳摸透石井心思:“与其被苏军逮捕,还不如投靠美国,能延长生命。”
  关于石井以731部队的细菌战资料与美国进行交易,免于追究起诉其战犯的罪责,有关人士反驳说,“这并非进行交易。在当时的情况下,除了唯美之命是从以外,别无选择的余地。”但是,这里有一份美方的资料可以确定两者之间有无交易。
  这是一份附有编号为SFE188/4和1947年9月29日的文件记录。
  标题为:“国务院、陆、海军部三部调整委员会远东分会”。文件一开头写道:
  参照SFE/2·SFE/3秘书备忘录,附上的文件是SFE为CAD代理成员的备忘录,分发给分会。
  J·P·CRESAP USN司令秘书
  在“附上的文件”中有如下记录:
  一、CAD(陆军部民事部)代理成员对于国务院成员所说的“即使不做出这种保障,也可以从石井将军及其部下那里取得必要的情报”的记述,不能表示同意。
  二、陆军部和空军的成员相信,这种情报(细菌战)在合众国的安全保障上极其重要,所以应该承担日后的困难等风险。
  三、合众国军部、军队职员以及合众国政府当局领导认为,同石井将军及其细菌战集团保持着密切的个人接触,但只要不向他们表示(细菌战)情报不作为战争犯罪的证据来使用,就不可能获得具有最大价值的详细情报。
  四、因此,最终最重要的是合众国的安全保障。
  五、(a.省略)b.各部的不同意见,经过进一步研究之后仍不能统一时,各部不同的见解,可分别写报告送交SWNCC(三部调整委员会)。
  六、P&O陆军部和空军的委员同意上述事项。
  这样,美国方面在把本国的安全保障看作最重要的这一点上统一了意见。
国家安全保障上的利己主义
  美国国务院于1947年9月8日发出一份绝密文件,就保护石井四郎中将等731部队干部的身份和收集细菌战资料问题,再次对麦克阿瑟总司令的详细方针做出设定:
  一、CINCFE(麦克阿瑟)不得对石井及其他有关的日本人给予任何许诺,要采取以往一直使用的方法,尽可能地继续收集更多的细菌战情报。
  二、由此而获得的情报,要全部保存在情报系统内,直到向国际军事法庭提供的证据表明犯罪事实又无法再隐瞒下去时为止。
  三、虽不给石井等人做出免除战犯罪责的许诺,但是,可以告诉他们,美国当局从美国的安全保障的角度考虑,不对石井及其有关人员的战争罪责予以追究。
  美国国务院的绝密文件明确地传达了美国对731部队的态度。接着,美国国务院备忘录向麦克阿瑟下达这一指示的“理由”,在附录A中这样写道:
  1.日本的细菌战情报,对美国的细菌战研究计划来说具有重大的价值。
  2.在手头的附录A第三项的资料纲要中,认为对揭发石井及其有关人员战犯的证据,其根据尚不充分。
  3.对美国来说,731部队的细菌战资料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对石井等人追究为战犯所产生的价值。这在美国的国家安全保障上,更为重要。
  4.通过审判战犯,透露出731部队的情报,使它传到别国,这对美国的国家安全保障上来说,是不明智的。
  从日方获得的细菌战情报可保存在情报系统内,从石井等人取得的细菌战情报,不宜作为追究战争犯罪的证据来使用。
  在东京国际军事法庭上,证据确凿,应继续使用上述方法到无法再采用时为止。
  在附录B中附有致麦克阿瑟的如下信件:
  一、在不做任何承诺情况下,从石井处获取所需的情报是可能的。危险的承诺,日后恐怕会给美国带来很大的麻烦。从国家安全保障的情况来看,必然会揭发石井等人,尽可能地依靠以往的方法继续收集情报;
  二、上述一切联络,均作为最高机密来处理。
  石井四郎等人企图保存生命,而美国“从保障国家安全需要上出发”,也必须救免731部队人员的罪责。因此,国务院绝密文件在“本文三”、“附录B”中一再重复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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