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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证明(森村诚一)

_7 森村诚一(日)
“每年大约发多少个?”
“有多少入园儿童就发多少个,因为大约每年只录取50名孩子,所以发的布玩具也应该是这个数。不过,奇怪呀,哥哥以前可从未对那些布玩具感过兴趣,怎么……?”
妹妹倒是对新见的态度感起兴趣来。
第二天,新见就去了圣费利斯大学附属幼儿园。圣费利斯大学位于成城一角,占地面积广大,环境优静,培养人才所需的各种教育设施完备,孩子们从幼儿园到大学可以受到系统的教育,可为日后成为社会的有用之才打下良好的基础。
校园内是一片绿色的世界,校舍掩映在树林之中,房屋四周全是对学生开放的草坪。女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在上面玩耍,像花朵一样点缀着草坪。
学生停车场里有跑车,也有进口车。学生们的穿着也不同于普通学校的学生,给人的一种感觉是,这些孩子都是些富家子弟,其父母有钱、有地位。
在这所校园里。从未因学费上涨或意识形态问题而引发学潮。学生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管学费怎么涨,他们都不在乎。对他们来说,怎样十分愉快地度过这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偶尔也会由入错校门的学生带来学潮的火种,不管他们怎样向外部求援、或拼命煽动,但圣费利斯的学生却从不响应。
对这所校园来说,什么斗争与革命,均属变质。只要有“美好的青春”。在上层社会沙龙那种高雅的环境中。能掌握知识、陶冶情躁、增加教养就行了。
这些学生父母的社会地位高,有条件为他们创造舒适的环境,作为子女只要走父母为其铺设好的道路就行,还有什么必要去特意改变呢?
如此一来,那些与该校格格不入的东西自然渗透不进来。遍及全国的学潮也只能避此而过。
附属幼儿园就设在这所宏大的校园内的一角。
令人吃惊的是,这儿也有停车场。而且停满了来接孩子们的高级轿车。在圣费利斯的盛名吸引下,东京城里的人自然不用说了,就连城外和邻县的幼儿也千方百计地送到这儿来上幼儿园。就是为这些接送上幼儿园孩子的车辆设立的。
凭妹妹夫妻俩的实力,究竟能否让孩子在这里上下去还是个疑问。新见竟忘掉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一下子为妹妹担起心来。
他来到接待室。遇到一位“教务主任”职衔的男人,他先是对新见拿出来的布狗熊,投以怀疑的目光,但随即断定这是圣费利斯幼儿园发给入园儿童的纪念品。
“这‘熊’,有什么问题吗?”
教务主任越发疑惑不解。
“是这样的,这只‘熊’的主人被车撞了,凶手开车逃了。”
“撞人后逃跑了?”
“说得确切点,肇事者撞人后,好像把被客人用车运到什么地方藏起来了。”
新见说的时候把受害人换成了凶手。说事故发生后自己偶然从现场附近经过捡到了这只“熊”。因没有其它具体证据,警察也不行出动。这“熊”所沾的血迹肯定是被害人的。
他还说自己虽是个过路的人,但是想哪怕能把这“熊”还给受害人家属也好,所以才来打听其身世。他说得像真的似的。
教务主任似乎相信了新见所说的话。
“这是发给昭和33年度(1958年)入园儿童的纪念品。”
“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们这儿全部实行三年保育制。每年给新入园的儿童发一种布制动物玩具,有熊、松鼠、兔子、猴子、狗五种,五年轮一边,熊正好轮到有‘3’和‘8’字的年度。昭和33年那组熊的鼻子是黑色的。38年那组的鼻子是白色的。”
“怎么知道是昭和30年代的呢?”
“你看这熊的喉部有三撮白毛,这就表示昭和30年代。我们对每种动物都动了脑筋,在爪子、牙齿、耳朵等处作了记号、以区别年度。”
“哦,原来是这样。那能让我看一下昭和33年入园儿童的名单呢?”
“嗯,那……”
“这个布狗熊可能是那个可怜的被害人的遗物,我想把它还给其亲属。如果其辛属已提出搜索请求,加上狗熊的出现,或许能请动警察。”
“如果这样的话,那好吧。”
教务主任犹豫不决,听新见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新见把布狗熊的主人说成被害人的战术起作用了,如果听到这是凶手的遗留物,对方肯定会议圣费利斯幼儿园的毕业生中不会有如此凶残的人,从而闭门谢客,也就不可能看到名单。
昭和33年度入园的儿童有43名,现在的年龄都在19至20岁。
圣费利斯幼儿园不愧为负有盛名的幼儿园,其毕业生从名单来看全都是上层社会人家的子女,父母的职业绝大多数是实业家、医生、律师、作家、一流的艺术家等等。
43名中,女生占26名,共有31人免试进入圣费利斯大学。
首先这43人都是嫌疑人,但也可以设想43人中的某人将熊送给了谁。不过据说圣费利斯的毕业生,多都将这吉祥物当作一生的护身符留在身边,所以从这点看凶手很可能就在这些布狗熊的主人之中。
不管怎么说,在茫茫的人海之中能把目标缩小到43人,这已经属飞跃性的进展。新见觉得这是受到文枝灵魂的指引。
“但,再往下就难办了,因为不可能挨个儿直接问人家布狗熊还在不在。”
新见对小山田这样说。就算碰到真正的凶手。如果他对你装蒜,也一点办法没有,对没有搜查权的他俩来说。人家并没回答义务。
“那怎么办才好呢?”
眼下小山田可依赖的人只有新见。尽管将目标缩小到43人,但如果没法搞清到底是谁干的,那岂不是和没找到这43个人是一码事。
“先暗中调查一下这43个人的车子。如果谁的车与人接触发生了事故,车子肯定会有损伤。”
“要委托警察吗?”
“当然,关于布狗熊主人的情况,我们要把所知道的告诉警察。不过现场没发现任何可认为是撞人车祸的证据,能有多大把握让警察出动还是个大问题,看来还是缺少能把布狗熊和车子必然联系起来的东西。”
“不过,有血迹呀!”
“那还难说是否是因交通事故所沾上的血,只不过是我们的推测。由于血迹很少,只能化验出血型,还不能断定这就是你妻子的血,还可能有和你妻子血型相同的人。”
“这么说,查不出凶手了?”
说到这里,小山田又绝望了。
“我们盯住布狗熊,凶手的吉样物反倒会保佑我们的。从‘熊’掉在现场的事实和用得这么旧来判断,可认为凶手一直把它带来带去的。所以只要在这43个人的周围打听一下,能找出最近哪个人把一直带在身边的布狗熊突然丢了就行了。”
“不过要找43个人的周围的人,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忘了?你追踪到我的那条途径?”
“东京企业的森户嘛!”
“哦……”
“他有独特的嗅觉,让他当推销员我真觉得有点可惜,叫他去也许能查出来。”
“他肯接受这种差事吗?”
“如果我给他下命令的话,他肯定会接受。实际上我只和你一个人说,你可别说出去,森户是我暗中搜集企业情报的人,作为回报我买了大量的他所经营的情报管理器材。他搞这种调查是最合适了。”
新见似乎胸有成竹。
※※※
“恭平,恭平!!”
恭平被朝枝路子的连连叫喊声惊醒了。浑身都是汗。
“到底怎么了,做噩梦啦?”
“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最近你常做噩梦。”
“老做梦被人追赶着,好像在一个是山洞的地方拼命逃跑,无论怎么跑也甩不掉那个追赶的人。虽然决不会被他抓住,但背后总听见有脚步声。那步步迈近的脚步声好像还回荡在耳边。可我的脚却偏偏像是陷进了泥潭动弹不得。”
“你想得太多了,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我也知道,可难以控制。”
“你这样简直是在自掘坟墓。对了,下决心我们去旅行吧?”
“旅行?”
“对呀,去国外。离开日本,你的这种神经质就会好的。”
“国外?”
“嗯,不好么?两个人远走他乡、我还没到国外去过呢。”
“我也没去过。”
“这不正好么。怎么样,亲爱的,我们俩去吧。这样,那件事情就会忘掉,你也不会再做噩梦了。”
路子为自己的主意而感到兴高采烈。
“可是父母会同意吗?”
“到现在你还说什么呀,你不是已离开父母独立了么?你现在已是另立门户、正经八百的户主啦。”
“到国外去需要钱呀。”
“那点钱让你妈出嘛,那本使她一举成名的书,原本不是你写的么?分一半版税是你当然的权利嘛。”
“这倒也是,不过……”
“什么呀,你这人优柔寡断。如果她不肯出钱。你可以把这公寓卖了。这公寓名义上不是属于你的么?”
“卖这公寓……”
恭平对这女人的大胆提议感到吃惊。
“是啊.这公寓造得太奢侈了,最近物价暴涨,它的卖价肯定比买价要高得多。有了卖公寓的钱,到国外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了。”
“不过,我去国外的话,母亲可就为难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她重要的‘生意工具’么。”
“还说这种话啊!看来恋母情感还挺强。虽然你说要有所作为,但还是跳不出妈妈的手心儿。”
“没那么回事!”
“那这种时候就没有必要去考虑母亲了,她还有你妹妹可以作为‘生意工具’么,已经该将接力棒传下去了,而且……”
路子说到这儿忽然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而且什么?”
“而且,万一警察追来,如果我们逃到外国,就拿我们毫无办法。”
“你觉得警察会追来吗?”
恭平的脸上浮现出胆怯的神色。
“是说万一嘛。你做这种噩梦,不就是由于潜意识中害怕警察么。”
“警察怎么会追来呢?他们又毫无线索。”
像是要驱除自己的不安似的,恭平提高了嗓门。
“你不用那么大声,我也听得见,熊的事你没忘记吧,从那以后还没找到那‘熊’呢。”
“熊的事今后别提了。”
“所以说还是到‘熊’无法追赶的地方去吧。”
“这倒也是,也许熊不会漂洋过海。”
恭平的神色终于表明他拿定了主意。
※※※
森户的行动十分迅速,立即将43名嫌疑人调查了一遍。在受新见委托的一周后,很快就送来了第一份情报。
“已经查清了?”
连新见自己都感到吃惊。
“我想把现已查明的情况说一下。”
森户很自信地微笑着。
“这么说已经有些线索啦?”
“嗯,算是吧。”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为调查这件事,最近我没干一点儿公司的事儿,津力全都扑在这上面了。”
“这个我知道,你份内的工作我会安排,你就不用躁心了。”
新见苦笑了一下,正因为这个“秘密武器”好使,“佣金”也高。
“我没有先调查女生,而是先从男生开始调查的。撞死人装在车里扔掉,这种行为若是女生干的,那可就太残忍了。”
“不要有成见。”
“我知道,先调查男生,然后再查女生。”
“那么,男生中有可疑的吗?”
“他们都是些优等生,看样子挺老实的,可其中有一个人。最近突然去海外了。”
“海外?”
“如今去海外旅行虽然司空见惯,可突然间没什么目的地去海外,总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到底是谁?那家伙去哪儿了?”
“别急。让我慢慢说。到海外去旅行的叫郡恭平,19岁,是圣费利斯大学的学生。这家伙带着个女人于一周前走的。学校并未放假,不过他本人是个有钱人家的浪荡公子,学校放不放假都对他无关紧要。”
“郡恭平?就是郡阳平和八杉恭子的儿子吗?”
新见刚一想起这位排列在榜首的嫌疑人的家庭憎况,森户马上接着说:
“是啊,他是八杉恭子引以为自豪的儿子,这家伙可真是个出色的演员,和母亲在一起时是模范儿子的形象,然而一到后台就露了原形。他真不愧为放荡型演员,要母亲给他买了幢公寓,在那里随心所欲地胡来。现在这家伙又带着臭味相投的女人去外国了。”
“他有汽车吗?”
“他曾开过GT6一2牌子的汽车,听说前些时候还加入东京一个叫‘狂爇使者’的狂车派组织。”
“现在还是该组织的成员吗?”
“听说挨了他母亲的批评后退出了。这家伙最近突然不想开车了,就急急忙忙地跑到美国去了,飞机票暂且买到纽约。怎么样。可疑吧?”
森户就像一条将捕获的猎物奉献给主人并察颜观色的猎狗一样,眼巴巴地盯着新见。
“布狗熊呢?最近是不是还在他身边?”
“这个么,部长,郡恭平马上快20的人了,听说还总把从幼儿园领的熊当作护身符带在身边,因此被伙伴们起了个‘熊平’的绰号。”
“熊平……那‘布狗熊’还在身边吗?”
“不清楚,因为他已去了美国,也许带到海外去了,但这事不追到海外无法证实。”
如果恭平现在还带着那只狗熊,就可以排除嫌疑,但如果没带,而且又是最近才从其身边丢的活,那嫌疑的陰影可就大了。
“郡恭平的那辆GT6没有送到修理厂去吗?”
“没有。”
“放在哪儿?”
“不是放在公寓时停车场,就是放在自家车库。
“能否调查一下那车有没有和人撞过的痕迹?”
“如果撞了人,就不会毫无顾忌地停放在公寓的停车场。要是放在自家的车库里,查起来就有点难了,因为郡阳平身边总有保镖。”
“不能想点办法吗?”
“部长吩咐哪敢不从命呢?”
“拜托了,眼下重点调查郡恭平,其他人先放一放,等查清郡恭平后再说。”
或许这位浪荡公子出口旅行是一时心血来潮呢。但在小山田文枝失踪后不久,恭平却毫无目的地外出旅行,这一事实新见决不能视而不见,如有必要他可以一直追到纽约去。
第十一章 寻母遇害
威尔逊-霍华德用自己的身体去撞汽车:得到一笔保险金和赔偿费,并用这笔钱让儿子约翰尼去了日本。肯-舒夫但心中已经肯定了自己的这种判断,威尔逊一定有某种迫切的理由必须将儿子送到日本去。
这是为什么呢?
肯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当初他还是迫于上司之命才勉强开始调查。
“日本呀……”
肯的视野忽然开阔了。日本对他来说并不是毫无关系的国家。不,不仅有关系,而且那里还留下了他青春时代胡作非为的足迹,如果有钱,他还想故地重游。在肯的记忆中,日本还是战败后的一片废墟,但他感到在那个国度里,仍保留着当今美国已见不到的“人心”之类的风情。
现在的日本与当时相比有什么变化呢?肯还没有亲眼目睹。肯在战后几年间曾经呆过的日本,现已走向繁荣富强。
日本人有一种堪称国民性的勤奋津神和民族凝聚力,使其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从战败后的一片废墟中迅速崛起,以至于全世界都为之震惊。肯等美国人曾轻蔑地骂他们是“黄种猴”,但日本人像蚂蚁似的勤劳,集合起来像核反应似的强大有的地方只用打手势便可进行交易。
金钱是人类社会的流通货币,由于它的作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淡漠了,结果剩下的只有金钱。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对这种现象提出过疑问。
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仅使物质遥遥领先,却将人类的津神和亲情远远地抛在后面。而这种物质魔鬼最猖獗、最容易有市场的地方,就是像美国这样的合众国了。
美国本来就不是一个由土生土长的单一民族结成的国家,到这里来的人大多都是为了寻求成功的机会,或者说是在本国无法谋生的,所以人们之间竞争激烈。在美国这个国家诞生的同时。已经酝酿了物质支配津神的基础。
可日本却不一样。这片国土上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因此无论物质如何泛滥,都不会达到支配人的地步。
肯想起了曾经呆过的日本,由于职业关系,他切身感到纽约在津神上的堕落。
哪个国家都有犯罪。日本有,经济体制不同的苏联、中国也有。
可美国的犯罪性质不同。就犯罪中最恶性的凶杀案来说,凶手一般都有相应的动机,但在纽约,却常常发生一些神出鬼没、毫无动机的血案。拦路抢劫后又杀人,强盗马上又成了杀人犯:强坚妇女之后又残忍地将其杀害,而且还要祸及偶尔路过的行人。
据说,在纽约的马路上行走时,要尽量走人行道靠马路一侧,如果你靠着房屋侧走。就有可能被拖进小胡同里剥光衣服。
就在前几天,在中央公园有位日本留学生被一群流氓围住拳打脚踢。那留学生拼命向附近的人呼救,可是过路的人却没听见似的只管赶路,最后还是被碰巧路过那儿的巡警救了。刚刚入学,他就仓皇退学回日本了。
据说,那位日本留学生在离开美国之前讲述当时的恐怖情景时说:在被拦劫扼住脖子时,并不怎么害怕。因为,当时有对看上去很有教养的老夫妇正打那儿路过,当我向他们求救时,那老太太竟拽住丈夫的袖子说别去管闲事,迅速躲开了,这时我才感到美国真正的可怕。”肯觉得这话触及了美国社会的要害。
全然不关心与己无关的人是死是活,只要自己的生活安稳有保障就行了,所以,哪怕稍微有点儿威胁的事儿,都极力避开。为正义而战只是自身安全能得到保障后的事情。
在美国,一般人看到犯罪行为往往佯装没看见,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在这个多民族、多种族的国家里。物质文明的巨大化使人丧失了自己的本性。
令人震惊的是,这种明哲保身的风气竟也渗透到了警察中间。他们只在上班时负责保障人的权利和自由,维护公共安全和秩序,而下班后就成了普通人。
有时即使眼前有人陷入危难之中,但如果救这个人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他们就会视而不见。
肯也决不例外。如果发生了凶杀案,他会因职业本能而去追捕:但一旦从长时间的紧张工作中解脱出来,踏上回家的归途,即使遇上市民受流氓纠缠之类的事,他也只当没看见。
警察也是人,工作之余也有休息的权利。肯虽然对这种意识并不怎么反感,但心中也觉得不是个滋味。
“我也不知不觉中了纽约的毒素。”
这样,在肯那模糊不清的遥远的记忆中,日本是个“人类安居的王国”。威尔逊-霍华德竟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让儿子去日本,究竟是为什么呢?这引起了他极大的个人兴趣。
肯到霍华德父子住过的公寓去过两次,那里的情况没有丝毫改观,依然是纸屑遍地,臭味熏天,酒鬼随处可见。
使他吃惊的是,这次来和上次来所看到的一模一样,还是这个地方,还是这些人。威尔逊-霍华德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在霍华德父子住过的公寓附近的道路上,有几个男人颓丧地站在那儿,那饮酒过量的红脸上有些湿润、发亮,原来他们正在哭泣。
“出了什么事儿?”肯走过去向一个人问道。
“警官先生,您看这多可怜呀!
那人用手指了指,只见一个流浪汉靠墙蹲着,脸伏在膝盖上,他面前摆着几只劣质威士忌酒瓶,里面都还有酒。肯立刻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以前他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早晨来这儿一看,萨尔蒂已经浑身冰凉了。比我们先走了一步,萨尔蒂,你这家伙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说话的男人泪流满面。
“通知市里了吗?”
“嗯,收尸车马上就来。”
这是个非常凄凉的告别仪式。一个流浪汉在街头酒津中毒而死,他在人生道路上受尽挫折,借酒消愁,不知不觉地漂泊到纽约,在流浪汉、失业者聚集的角落里,用酒津毁灭了自己。
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除了酒以外,其它一切欲望也都荡然无存,于是就将那行尸走肉般的身体,浸泡在用乞讨来的钱购买的酒中。茫茫然度日,直到真正的死期降临。
这个早走一步的冗者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因此,伤及同类其鸣也哀。尽管是艰辛不毛的人生,可是却和死在路边的老鼠、鸽子一样,他选择了自己所喜欢的“老位子”,至死还抱着廉价威士忌瓶子。这些靠酒度日的人,从死去的伙伴身上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必然下场。
这位死者至少一点也不孤独,因为有一帮酒友聚集在他的遗体周围,用威士忌瓶子代替灵牌举行了告别仪式。
“萨尔蒂,你不是还想在死前回趟家乡吗?”
“他的家乡在哪儿?”
“听说是在意大利的一个叫萨尔蒂尼亚的岛上。我不知道那岛在哪儿。”
由于是来自萨尔帝尼亚。所以人们就叫他萨尔蒂,谁都叫他的外号,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了。
在这儿出席“葬礼”的人都有类似外号,其中也有人连自己的故乡在哪儿都不知道,这些人枝称为纳斯托莱斯(无巢氏)、拉崔(耗子)等等。
送葬者心里都知道。自己早晚也是同样的归宿。他们一边向伙伴告别,一边琢磨着不能让自己最后一个死去,但愿能在有人为自己送葬的时候离开人世。
不一会儿,市里的收尸车来了。纽约每天早晨都有几人这样死去。他们有的死在道旁。地铁里、公园的椅子上或公共厕所里,有的则是在公用电话亭里默默地离开人世。收尸车的任务就是四处去收捡这些尸体。
收尸车一走,他们又分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沉溺于威士忌中。
“警官先生,喝一杯吧?”
一位送葬者说着给肯递过来酒瓶,这些人浑身散发着臭味,像是从纽约地下冒出来的沼气,他们除了喝酒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欲望,所以对别人也无威胁。
肯推开他的手,走上了公寓门口的台阶。马里奥仍旧将电视机的音量开得非常之大。
马里奥对进来的肯夸张地耸了耸肩,那意思好像是说:“怎么,你又来了?”
“我照您的吩咐还没把那间房子租出去。”
“哼,那么脏,没人愿来往吧。”
“别开玩笑啦,现在很难找到这种好床位,每天来租的人多得排队,可我怕让警察知道,警察已答应给我那间房子的租金了。”
“别吹嘘了,这房子,主人早就放弃了,因为这种猪窝维修费比房租贵多了。”
“别说这些了,今天又来干什么?我又没做让警察找上门的事。”
马里奥的语气有些缓和。
“请先把电视机关了。”
马里奥笨重地挪动着她那肥胖的身子关掉了电视,然后示意肯可以说了。
“还是霍华德父子的事,他们有没有相片?”
“照片?”
“对,尤其想看一下老头子的照片。”
“他那种人不会有相片的。”
“他不是在这儿居住多年吗?总该照过张照片吧。”
“他可没有这种有钱人的爱好。照片警察局里不是有吗?比如说驾照、前科者的名册上。”
“他没有前科。驾驶执照过期后也没来换新的,已经作废了。”
“那么,我这儿就更不会有了。”
“他房间里的东西没有动过吧?”
“本来就没什么,那些东西连小偷都不要。”
“我想再去查一遍。”
“把那些破烂玩艺儿叫警察都拿走吧。”
肯看也不看马里奥,就进了霍华德父子的房间。地板上到处是灰尘。还有脚印,这说明自从肯来这里以后没人来过。因为没有别人的脚印,那些破烂东西也没人动过,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
他又仔细地搜查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在这间小房子里,除了那点不值钱的破烂东西外.也没有什么值得再搜查的了。
威尔逊曾服过兵役,如果从这方面着手也许能得到照片。但这要征得官方的同意。
肯是凭着个人兴趣在调查。他不想再到奥布赖恩警长那儿去提过分的要求,已经够麻烦他了。
“现在是不是该罢休了呢?”
肯感到“凭兴趣调查”受局限。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即门口出现了马里奥的脸。
“我马上就走。”
肯还以为她来撵他呢。从肯的表情上马里奥似乎觉察出他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我刚想起来,有个人也许有威尔逊大叔的照片。”
“真的?”
马里奥带来了预料之外的信息。
“是不是确实有就不得而知了。”
“是谁?”
“别摆出这副吓人的面孔我也会告诉你,我就是为告诉你才来的。是个日本人。”
“日本人?”
“有一个日本人住在这儿,性情很怪,专门在哈莱姆区(纽约黑人区)拍照。大叔说不定也给她当过模特儿呢。”
“她?这么说是个女人!”
“是的,在这儿已经住两年多了。”
“那她现在住在哪儿?”
“西区136号街222号,就在哈莱姆医院附近的那幢公寓里。她在这一带颇有些小名气。你一打听就找着了。”
肯没顾上道谢就从马里奥的房间跑了出去。他还不知道有个专门给哈莱姆区的人拍照的日本女摄影师,哈莱姆区是游客们拍照的好去处,旅游车经过这儿时,车窗里许多照相机的镜头都冲着这边。由于这里到处都有危险的提示,真正进到里面来拍照的人寥寥无几。
顶多不过是提个照相机到主街道上转一转,走到125号左右,那就够提心吊胆的。可这女人却长期住在这里,专门从事哈莱姆区摄影,竟然有这样的女摄影师,连最熟悉本地情况的肯也是头一回听说。
马里奥所说的那个日本女人的往处,正好在哈莱姆区和东哈莱姆的交界处。他向路旁的流浪汉一打听,马上就知道了,说不定他们也都是她的拍照素材呢。
那幢公寓也和马里奥的公寓一样破旧肮脏,都将被拆除。这是一座四层红砖建筑,墙壁上有反战标语是用漆喷上去的。还有胡乱涂写的下流话。
门口台阶旁一只装垃圾的塑料桶翻倒在地,野狗正在乱扒。旁边还有位喝醉酒的老人坐在那儿懒洋洋地晒太阳。
令人奇怪的是,这里没有哈姆莱区随处可见的孩子身影。已是午后2点钟左右了,竟看不到一个头上长满疙瘩的小孩子出溜来出溜去,就像是传染病使这里的人都死绝了似的陰森可怕。
这里没有像马里奥那样的“房管员”,也许是住在远处的房主亲自来催收房租吧。
肯立刻找到了那位日本人的房间,在二楼,因为门上挂着一块用罗马字写着姓名的牌子。房里好像有走动的声音。正好有人在家,一敲门里面便有人马上问道:谁呀?
一个外国人,而且又是独身女人,能一直住在哈莱姆区可真有胆量,但警惕性似乎也挺强的。肯报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后,说有点事要打听一下。
听说是警察,门马上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位个头不高。身材苗条的日本女人。因为她住在哈莱姆区,所以在肯的想象中可能是个很厉害的母夜叉似的女人。然而出来的竟是位20来岁、五官端正的美丽的年轻女士,令肯颇感意外。
“您是三岛由纪夫吗?”
肯核对了一下门牌上的名字。
“不,我叫三岛雪子。”
肯苦笑了一下,他把对方和日本知名作家名字的发音搞混了。
“我是肯-舒夫坦。不过,可不能因为一说是警察就随便给来的人开门哟,在纽约假警察有的是,就是真警察有时也不能相信。”
肯马上向这位初次见面者提出了忠告。
“噢,哪有那种事儿。我在哈莱姆区从未意识到会有危险。从外表看虽然有些可怕,但这里可尽是些好人。我不明白哈莱姆区为什么会令人恐怖,我倒是觉得离开哈莱姆区外出才可怕呢!”
“这是因为您还不知道哈莱姆区真正的可怕。不,也可以说你还不知道纽约的可怕。幸亏您被当作‘客人’在这儿很受欢迎,您还没有接触到那些可怕的东西。”
“我可是相信哈莱姆区人,相信纽约和美国的。”
“作为一个美国人,我向您表示谢意。不过,我今天突然来访,是因为听说你可能给一位叫威尔逊-霍华德的老人拍过照片。”
“威尔逊?”
“住在东区123号街公寓的一位黑人,6月份死于交通事故,和儿子约翰尼住在一起的。”
“哈莱姆区的居民我拍过很多,可他有什么特征吗?”
“我就是想知道他的特征才来的。”
“他大约多大年纪?”
“61岁,爱喝酒,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去过日本。”
“去过日本。123号街的?唉,是那位‘日本大叔’吧?”
“日本大叔?”
“是个日本迷,他一直怀念年轻时在日本的时光,所以被称为‘日本大叔’。”
“这一带去过日本的人没几个。”
“着是那位‘日本大叔’,照片我照了不少,你想看吗?”
“非常想看。”
“请进吧!”
他们一直都站在门口谈话。虽然都是哈莱姆区结构相同的建筑。可室内布置和气氛与马里奥以及霍华德的房间却完全不一样,确实像年轻女性的房间,既美观又舒适。
肯跟着进了那间兼作客厅的卧室,里面有餐桌、椅子、床、床头柜、沙发、衣柜、电视机、梳妆台、书架等,东西摆放的位置十分讲究,书架上还可以看到日文书。房子里井然有序,反映出了主人良好的生活习惯。
窗户上挂着粉红色印花窗帘,使房间的气氛显得更加温柔、妩媚。看样子她在这儿住的时间已经相当长了。
这间房子还用布帘隔出一小块儿地方来,后面好像放的是照相器材之类的东西,暗室可能就设在隔壁。
等了一会儿.雪子从隔壁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相纸。
“啊,怎么不坐呀!”
她朝一直站在那儿等着的肯惊讶他说道。
雪子将肯让到沙发上。然后递给他几张6英寸的照片。说:尽量挑了几张看上去有特征的,这就是‘日本大叔’。”
照片上黑人老人的嘴唇很厚,面部深深的皱纹像刀刻的似的,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睛深陷在那老朽而失去弹性的脸上,闪着细微的光芒。饮酒过度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衰老。已经没什么奢望,只有记忆被封存在那满是皱纹的皮肤底下。雪子从几个角度给他拍摄了一组特写境头。
“这就是威尔逊-霍华德吗?”
“名字我不知道,可要说123号街那位曾去过日本的黑人,就只有这位日本大叔了。”
肯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
“您认识他吗?”
对肯那激动得有些异乎寻常的视线,雪子似乎不可理解。
“不,”肯连忙否认,“这照片能借我用一下吗?”
“没问题!我这儿还有底片呢。”
“那谢谢啦。另外,最好把房间布置得再素一些。”
“为什么呢?”
“有点太艳了。”
“您是说有点挑逗人?”
“不,我并没有说‘挑逗’,但请别忘了这里是哈莱姆区。
“多谢您的忠告,不过,我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样子,迄今为止也没发生过什么事嘛。”
“还有,即使有人称是警察,也别让他进房间。不过,我例外呀。”
肯笑了笑,告辞离开了雪子的房间。
肯看了从三岛雪子那里借来的威尔逊-霍华德的照片感到非常惊愕,可他并没有久久地沉浸在这种惊愕之中。他从中受到了启发,脑袋里出现了新的疑问。
这是个至今从未想到过的问题。肯为了证实这个问题。又到市中央登记所调查了威尔逊妻子德莱莎-诺伍德的户口。德莱莎的祖父母是19世纪初从南部过来的黑人,父母亲也都是黑人,1943年起住进了哈莱姆区。
另外,威尔逊-霍华德也是纯粹的黑人。查登记所以前的登记册,也没发现他家和白人或东洋人有血统关系。如果查三代以前的话,得到他们的故乡南部去查。但南部根本不把黑人当人看待,在黑人流浪他乡后,不可能继续保存他们的登记册,再说,美国人没有户籍观念。日本的户籍是以一家一户为单位,而在美国却是以个人为单位登记。因为是以个人或夫妇为单位登记的,所以即使看登记册,也搞不清楚其父母是什么人。也就是说,不是以父子这种纵向的关系,而是从个人或者夫妻这种横向的关系来考虑,在这种制度下,要认祖归宗是极其困难的。而且德莱莎和威尔逊的出生,也是因为进行全国普查,才半强制性申报的,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搞不知道原籍到底在哪儿。
根据肯掌握的情况来看,约翰尼-霍华德不是像纯粹的黑人。在约翰尼最后工作过的运输公司见到的照片也说明了这一点。说是黑人吧,肤色浅了点,而且相貌有点接近东洋人。
黑人和白人、或者和彼多黎各人、意大利人的混血儿很多,但和东洋人的混血儿则比较少。
“约翰尼的父亲服兵役时去过日本,也许约翰尼是……”调查又有了新的进展。但约翰尼登记的出生日期是1950年10月,是在他父母结婚后约10个月的时候,他不可能是父亲从日本带来的。
一一一假如威尔逊谎报了出生年月?
肯的脑子里又闪过了另一种可能性。现在规定申报出生年月必须出示助产医生的证明,但在贫民窟,许多妇女生孩子部不请医生助产,作为“不得已的情由”,也就免去了医生的证明书。
20多年前,二战刚刚结束,到处是一片混乱,可以想象户籍的手续远没有现在严格,申报时把出生年月推迟几年是相当容易的事。反正本人怎么报就怎么登记,很可能登记不实。
完全可以认为约翰尼是在日本出生的,因为什么变故才离开母亲,他一个人陪伴着父亲口到美国,回国后父亲结了婚。当时父亲为了把约翰尼说成是夫妇间生的孩子,申报时有意隐瞒了真实年龄。
“那么,约翰尼的生母就一定在日本了。”
眼前出现的新轮廓越来越清晰了,这样推断也就知道约翰尼为什么要去日本的目的了。
“也许他是去日本见自己的母亲。”
由于饮酒过度变得如同废人一般的威尔逊,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把“日本母亲”的事告诉了儿子,或许约翰尼早就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母。
威尔逊即使活着也活不了多久,他那被酒津毒害了的身体,对社会无任何用处,只能成为儿子的沉重负担。于是他就“废物利用”,把自己的身体换点旅费好让儿子去日本找自己的生母。
肯对自己的推测十分自信。
“到日本去找母亲,被杀了,他可真可怜。”
此时,肯才可怜起这位素不相识、客死他乡的黑人青年。不,对约翰尼来讲,日本并非异国,而是名副其实的“母国”,他在母国被人杀害了。
他能见到母亲吗?不,大概在这之前就被杀害了吧,母亲要是知道了约翰尼的死讯,肯定会痛不欲生的,也许他母亲还不知道约翰尼到日本来了吧。”
想到这里,肯仿佛猛然被强大的电流击了一下,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一种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他不敢再往下设想了。
“难道……”
肯静静地望着空中,自言白语道。
第十二章 遥远山镇
在雾积一带的调查一无所获。群马县警察虽然布下了天罗地网,但始终没找到任何可疑人。于是,他们又倾向于当初的看法,推测老太太中山种是由于自己一脚踩空,失足从水库大堤上摔下去而死。
他们的脸上明显地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似乎在埋怨警视厅。如果他们当时不多嘴多舌,肯定会少花许多津力和时间,可现在却是徒劳无功。
这下东大方面脸上可无光了。但栋居他们确信中山种并非死于意外事故。这种信念丝毫没有动摇,认为凶手是抢在警察之前把被害人骗到水堤上推下去摔死了,否则就无法解释一个年过7旬的老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到大堤上去,准是被凶手花言巧语骗出去的。看来被害人和凶手是熟人,这样才会没有戒心,被轻易地骗了出去。
由此可见,凶手与被害人之间说不定有“旧情”。
这次出差一切都不顺利,回家之后栋居总是闷闷不乐。那具被摔得惨不忍睹的老太太的尸体,以及静枝抱住尸体放声痛哭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凶手一定与杀害约翰尼的人有关……
凶手可能是与约翰尼有关系的人,说不定是去雾积的时候与中山种老太太结识的,老太太知道约翰尼与凶手的关系。如果把这些告诉了警察,一切就全完了。
警察的调查也正是朝着凶手害怕的方向发展的。
凶手可能是老太太工作时接待过的客人,不过老太太很早以前就退休了。那么,对于以前的客人,现已年迈的中山种还能记得清吗?如果凶手曾来过雾积。并至今还和老太太有来往。或许还能认得清。
想到这里,栋居才发觉有个问题一直没有重视。
中山种一直在雾积温泉工作,退休后也一直住在雾积附近,所以一直认为她是本地人。
但实际上未必如此,说不定中山种是从外地到雾积定居的。
或许凶手就来自中山种的故乡,即来自雾积以外的地方。既然怀疑是“他杀”,这方面当然也应该有所调查。
栋居立即向松井田警察署了解情况。得知中山种是婚后于大正13年3月从富山县八尾町迁人丈大中山作造的户籍。
“富山县八尾町!”
栋居看耷新了解到的这个陌生地名,心想难道凶手是从这儿来的?设想到一宜误以为是雾积人的这位老太太,却是50多年前从别处迁到雾积来的。
恐怕现已无人知道她和中山作造是因何结婚的。栋居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跟踪使命,追忆起50多年前的茫茫过去。那位一双大眼非常明亮的年轻姑娘究竟怀着怎样的憧憬,嫁给了异乡的丈夫呢?
50多年以前的富山和群马,感觉上离得非常之远,还没有现在到国外去方便,习俗又不同,可她却嫁到这里来了,战胜了寂寞孤独和胆怯之后,她成了地道的本地人。后来生了孩子,又有了孙子,正当老太太要安安稳稳地度过晚年之际,突然一只黑手为老人的生命画了上终止符。
要是凶手是来自老太太的故乡,她肯定死也不会瞑目的。
如果真是同乡,被害人自然轻易会被诱骗出来。栋居决定将自己的看法和调查结果提交专案会议讨论。
专案会议上决定要先彻底调查一下中山种的故乡——八尾町。中山种若是他杀,只要凶手不属流窜作案,那么被害人的出生地,也应该作为动机产生地而列入调查对象。
可是,中山种离开家乡是在大工13年,50多年过去了,孕育出的动机会是什么呢?眼下谁都无法口答这个问题。反正,雾积一带已彻底调查过了,未发现什么。看来即使白跑,也要到她的故乡去找找其它线索。
到八尾町去调查的还是横渡和栋居。他们俩熟悉整个案情,而且还提出了八尾町这个新的调查地,看来只有他们去最合适了。
从地图上来看,八尾町位于富山县中南部,人口约23000人,南邻歧阜县。富山县南部飞弹山脉连绵起伏,主峰是金刚堂山。海拔1638米。起源于这里的室牧河、野积河、别庄河等河流婉蜒曲折于悬崖峭壁之间,向北流去,使山腰山脚处有的地方成为河岸、山岗,有的地方成为一马平川,几条河在人尾町中央部汇成一条大河,名曰井田河。
据历史记载!
八尾町源于神话故事,历史悠久,整个地区都有石器和陶器出土。据说奠定八尾文化基础的是飞鸟时代,城镇是以桐山城主议访左近构筑在龙蟠山上的城纂为中心而发展起来的,曾十分繁荣,是越中和飞弹的交流中心,后作为富山藩办理谷米金钱出纳的地方面更居重要地位,蚕种、生丝与纸等的贸易也十分兴旺。雄伟壮丽的“曳山”和在全国享有盛名的“小原歌谣”等当地文化财富,至今仍继承了江户时代商人文化最兴盛期的华丽风貌。
去八尾町有3条路线,可以坐飞机经富山进入八尾。也可以乘信越线后转乘北陆线进入富山,还可以乘东海道新干线沿高山线到达。
他们决定取第二条路线,这样可以坐上由上野发的夜班车。因对这次调查不抱多大希望,所以必须尽量节省旋费和时间。
尽管如此;为了在第二天能立即开始工作,他们还是买了卧铺。列车于21时18分从上野站发车,第二天早晨5时10分到富山。卧铺已经铺好,但他们没有立刻入睡,站在车窗边向外眺望着。
“要不是为这案子,恐怕一辈子都去不了那儿的。”
横渡十分感慨他说。发车铃声停止后,列车缓缓地离开了站台。“横渡君,在雾积你也讲过同样的话。”栋居说。
“是吗?”横渡转动着眼睛着有所思。
“我现在突然觉得,咱俩要是不去雾积的话。也许那位中山种老太太不至于被杀吧。
“那不见得。因为目前还不能断定此案就是杀害约翰尼的凶手干的。”
“你也认定这两个案子有关吗?”
“要是因为我们去了那个一生都不会去的地方而使老太太遇害,那心里就大不安了。”
“你想得太多了。”
“我放心不下她那个叫静枝的孙女。”
栋居也有同感,那姑娘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可以说也正是她不幸的遭遇才引出了八尾这一新线索。
“我们即使能抓住凶手,也无法挽回那姑娘的孤独。”
横渡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伤感。
“老太太已属高龄,即使现在话着。也保不准哪天会死的。”
“能像你这样想得开就好了。”
“我也是无亲无故,已经孤独惯了,失去亲人的悲痛和孤独只是一时的。人都是独立的。”
“你不打算娶媳妇了?”
俩人并非有意要谈自己的身世,可横渡不知在何时了解到栋居还是单身。
“我想什么时候自己觉得要我的时候找个也行。可眼下全没那份儿心思。”
“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想法就变啦。”
“即使要了老婆有了孩子,每个人也是独立的,这点是不会变的,不可能照顾他们一辈子。”
“可真是,人总要分手,可尽管如此,人生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同自己的家人一起度过的。”
“也只不过是一起度过而已,各自还是孤独的。其本质不会改变。我觉得亲人、朋友就像是在一起编队飞行的飞机。”
“编队的飞机?”
“对啊,如果哪架飞机发生了故障或是飞行员受了伤,不能再飞,僚机也无法代为驾驶,顶多只是在他旁边照顾、鼓励而已。”
“即便如此,也总比没有强啊!”
“实质上这种鼓励和什么也没有是一样的,无论怎么鼓励,既不能排除飞机的故障,也不能恢复飞行员的身体健康。使飞机继续飞行的最终还是自己。”
“你的想法太偏激啦。”
“人生难道不是和一个人乘坐革座飞机飞行一样吗?无论机体受什么伤害,既不能同他人换飞机。也不可能让他人代为驾驶。”
就在俩人站在过道上交谈之中,列车窗外的灯火已渐渐地稀疏,像是进入了畸玉县。过道上已无人影,乘客都各自钻进了自己的卧铺。
“好了,我们也睡吧,明天还得起早呢。”
横渡打了个哈欠,两个人都去睡觉了。
列车徐徐驶入富山站月台,比正点时间晚了5分钟左右。天黑黑的,丝毫没有拂晓的样子。对他们俩来说,富山只是个中转站而已,他们要在这儿换乘高山线去八尾。
“到底比东京冷。”
横渡冻得直打哆嗦。
一下北陆线的列车,就感到北方初冬的寒气袭人,使适应了车内有暖气温度的身体针扎般难受。
“离高山线开车还有40来分钟,在哪儿休息一下吧。”
两个人在车站里找起了茶馆,但在这个时间没有一家店开门。到车站外去找,时间又不够,不得已,他们只好稍微洗把脸,在候车室里消磨时光,等着列车进站。黎明的寒气使他们冻得浑身发抖。
和北陆线的特快相比,高山线的馒车具有根强的地方色彩,列车只由四、五节车厢编成,车内乘客也很稀少。闹不清这么早他们带着什么公子、要上哪儿去,乘客们似乎蜷缩着身子,拼命地弥补着睡眠的不足。
“这下子可算睡醒了。”
横渡说着,脸上已毫无睡意。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到外面呼吸了新鲜空气,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睡得好吗?”
“不,我很少坐卧铺,所以兴奋得一夜没睡好。”
“我也是,不过身体舒服了一些。”
“如果这是硬座的话,折腾一个晚上可受不了,今天就工作不了啦。”
“不过,这趟列车到八尾是6点19分,稍早了点,干点什么呢?”
“这么早镇公所还没上班,在富山多呆会儿就好啦。”
“去八尾警察署露一面吧。”
“也许有值夜班的,但没事叫醒人家不太好吧。”
这钟点值夜班的警察说不定也还没起床呢。带着血腥味的东京刑警,一大早便闯进宁静山峡的警察署,想必会令人吃惊。”
“虽然早晚都得去照个面,可最好还是晚一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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