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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之鎚

_7 贵志佑介(日)
“师傅,那我就先告辞了。”
阿径递给他五千块,叶同学开心地步出商店。
在店门口挂上休息的牌子,并且上锁之后,阿径从纸袋里拿出“Subway”的潜艇堡放在柜台上。接着走进办公室,烧一壶开水,冲一杯特调咖啡。
在外面的强风吹袭下,窗框发出喀拉喀拉的恼人声响。就算已经锁上了贝壳锁,还是留下些许空隙。虽然不太可能有人会潜入这里,但总觉得这声音听了不舒服,于是他拿些面纸塞住缝隙,果然马上就听不到声音了。
端着热腾腾的咖啡回到柜台,拿出钥匙插入乍看之下就像遭到虫蛀的钥匙孔中。打开隐藏式抽屉之后,其中放有液晶显示器,以及几台间歇性录影机。
张口嚼着潜艇堡,一面喝着咖啡,一面用快转模式,看着柜台背后那台隐藏式摄影机所拍摄的,今天一整天店里的情形。由于间歇性录影机是以短暂停格的方式录影,因此全部看完也不需花多少时间。的确,来的客人断断续续的,营业额就像叶同学所说,真的是少的可怜。
原本这家店是为了掩护非法收入,并暗中洗钱才成立的,不过近来防盗顾问方面的业务,倒是在账面收入上占有越来越大的比例。如果认真考虑经营的内容,并改善收支的状况,说不定光靠店里收入就能支撑下去。
为了保险起见,连其他摄影机所拍到的画面也一并确认。上次对青砥纯子说过,这家店里所有的摄影机都是随时运转着,现在回想起来,或许自己当时有些得意忘形。
不过,这里的摄影机配置,她一定想象不到吧。
液晶显示器上出现了切换到另一个摄影机的影像,阿径停止录影,接着把带子倒回昨天上午的时间。
影像上出现的,是刚要进入店里的纯子。
身材高挑、气质清新的女子,有着长长的睫毛,眼神散发着坚定的光芒。
她用认真的眼神,仔细凝视着店门口张贴的店名,以及那个以“F&F”做成图案的商标。接着,拿出粉盒,照着镜子确认发型,并拿出水蓝色的手帕擦拭套装肩部以及领口处的水滴。
之后,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把发亮的金色徽章从领口解下来,放进包包里……。
闪闪发亮的徽章,代表她还是个菜鸟律师。居然还会相信那种信口胡扯的推理,什么由一个别针孔就可以看出对方是律师,可见她有多嫩。
还好这次没露出马脚,以后还是克制点,别老想着当福尔摩斯比较保险。
阿径喝完第一杯咖啡后,站起身来走向办公室,拿起保温壶在喜爱的钛制马克杯里倒入第二杯咖啡。
密室。
阿径心中涌起一股似乎前所未有的挑战精神。
这是因为那个达成这起巧妙罪行的凶手,让自认是入侵专家的自己也摸不着头绪呢;还是因为面对青砥纯子这名具有魅力,两人之间的互动又有着微妙情愫的女性,因而益发想让她见识自己的本领呢?阿径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受哪个原因影响,大概两者皆有吧。
密室杀人。
所有安排都是为了陷害久永专务入罪!从一开始的直觉,到现在越来越确信无疑。就算找到凶器了,却因此假设久永专务是凶手的话,那么不合理之处未免过多。
密室杀人手法。
已经把可能使用的方法缩小范围了,可以进入社长室的三个出入口,最后剩下的,就是房门了。
也就是说,凶手使用的手法,毫无疑问,就是利用监视摄影机的死角。警方也已循着这条线进行追查。
阿径走回柜台,从上方的小抽屉拿出一只夹链袋,里面装的是一根细细的松鼠毛,就是那根沾在社长室前方的监视摄影机上的松鼠毛。这种松鼠毛已经不知道看过几次了,因此一眼就能认出来。
警方鉴识课在采集指纹时,会因现场状况而分别使用各种不同的方法。比方以汽化碘附着,或者是对氨基酸会产生反应的宁海得林(Ninhydrin)法,以及常用作粘着剂的氰基丙烯酸。而针对模糊的潜在指纹,则可先涂上荧光粉末后,再以氩镭射(Argon laser)进行放射照射。若是附着在人体上的指纹,则使用日本开发的四氧化钌(Ruthenium)。
不过,无论今昔,最常用的还是传统的粉末法。这方法是先以铝、红色颜料、铜等各种粉末,或是将名为石松子的蕨类植物孢子沾在指纹上,接着再用称为指纹刷的毛刷,刷落不需要的粉末。
整个作业过程中,为了不破坏脆弱的指纹,最适合用来制作指纹刷的,就是松鼠毛。
监视摄影机之所以会沾上松鼠毛,除了因鉴识人员为了确认留在摄影镜头上的指纹,不做他想。但是,摄影机设置的场所是在犯案现场之外,况且又是在那么高的地方,不架梯子根本够不着。照一般常理推断,应该不可能沾上凶手的指纹。
也就是说,警方至少曾怀疑过监视摄影机被动过手脚。
阿径拿起传真机上的话筒,按下脑中记忆的号码。
铃声响过三声之后,对方接了电话。
“喂?”
不太耐烦的低沉回答,听起来像是刚睡醒的猛兽。
“请问是大都会商事吗?”
“是你啊,把店里的电话转到手机上啦!”
“我要活得自在点,才不想被电话绑住咧。”
“那我就找个日文好一点的人来顾店啊!”
鸿野警官的声音低沉且带有威胁性,稍微胆小一点的人听了,搞不好会吓得失禁。不过听在老朋友阿径耳里,就知道他现在心情还不错。
“不过比起之前请的那个年轻美眉,现在这个外国人讲的日语还正确多了呢。言归正传,有什么发现?”
“完全没有头绪。你这个小偷发什么神经啊?干嘛一头栽进凶杀案?”
鸿野低声地说。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警方断定久永专务是凶手的证据。”
“什么都没有啊,只不过因为案发现场是密室,其他人都无法进出罢了。”
“不过,侦办的员警应该有人质疑吧?”
“质疑?什么事啊?”
“少装蒜了,那你认为呢?久永专务有嫌疑吗?”
鸿野冷冷笑了一声。
“要是能用我的心证判断,我不就变成测谎器了?”
“如何?有嫌疑吗?”
对话间隔了一秒左右。
“话也不能这么说啦,不过,就因为他是个半痴呆的老先生吧,很可能不记得自己犯过案啊。”
“指纹的事怎么样?反正一定找不到吧?”
正想试着探点消息,鸿野的声音马上变了调。
“你怎么知道指纹那档事?”
“我也到现场做了调查啊,看了不少东西。”
“你连专务室都进去了?”
阿径吃了一惊。鸿野所说的并不是监视摄影机,而是在别处发现的指纹。
原本想单刀直入地直接发问,但是秃鹳鸿这小子,只要嗅出猎物的气味,保证会拿来做交易,阿径太清楚对方的个性了,如果是善用引导技巧,让他觉得是自己在询问的话,他应该就会无言不尽了。
“整个楼层每个角落我都看过了。案发现场虽然在社长室,但那间办公室和专务室、副社长室都是可以相通的吧?照理说,应该在三个办公室外都贴上封条,做好现场的保持才对,不是吗?”
“没办法做得这么彻底啊,因为公司的法律顾问说会影响公司的业务之类的。”
鸿野的声音听来变得有些无奈。
“但是,三间办公室都已经经过彻底的鉴识……喂!别岔开话题啊!你到底是怎么注意到门把的事?”
专务室,接下来是门把。整件事串连起来了。
阿径继续说着,谨慎选着自己的用字遣词。
“第一,久永专务应该几乎不常开通往副社长室的那扇门,因为他们两交情实在不怎么好,况且,他本人也不记得最后一次碰触门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第二,那扇门的门把曾相当频繁的被擦拭过。”
“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那个门把表面不是镀金,而是货真价实的黄铜,应该是进口的古董吧。黄铜制品的表面如果没有经过特殊加工,一下子就会氧化成暗淡的褐色。要不是经常擦拭,是不可能保持现在这种色泽的。”
“嗯,你这浑小子,观察还是这么仔细啊。”
“从以上两点来看,在案发之前,在专务室通往副社长室的门把上残留久永专务指纹的可能性,应该是微乎其微吧。”
“那又怎么样?”
“假设久永专务是无辜的话,那么门把上应该找不到专务的指纹才对,而在找不到指纹的情况下,对专务将有利许多,因为想要往返于专务室与社长室之间,而又能避开监视摄影机的拍摄,就只能选择经过副社长室了。”
鸿野思考了一会儿。
“但是,就凭门把上没有指纹,能成为无罪的证据吗?就算后来没能擦掉……也说不定他戴了手套。”
“找到手套了吗?”
“没啊。不过,就算没找到手套又怎样,只要用手帕包住手就行啦。”
听着鸿野的借口似乎有些诡异,阿径不禁感到事有蹊跷。
为什么他的推论会从‘戴着手套’转而成‘用手帕包住手’呢?最自然的推测,应该是空手握住门把,之后再用手帕把指纹擦掉吧。
不对!鸿野刚才说的是‘就算后来没能擦掉……’他凭什么断定凶手没能擦拭门把呢?
阿径试着继续套他的话。
“残留在门把上的指纹,知道是什么留下来的吗?”
秃鹳鸿忍不住咂舌。
“你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哦。目前已经判断出几乎正确的时间了,秘书已经坦承,那天一大早曾经触摸过门把,时间应该在专务进公司之前。”
阿径强忍住惊呼。专务的秘书,名字叫做河村忍吧。她的指纹居然在案发之前就已经留在门把上了?
“河村忍为什么需要进去副社长办公室?”
“好像是原先拿了一些需要批示的文件到专务桌上,结果不小心夹杂了要交给副社长的文件。我们也侦讯过副社长秘书,没什么可疑的状况。”
“沾有指纹的是哪边的门把?”
“两边都有。”
“指纹清楚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非常完整啊。从两侧的门把可以完整采集到秘书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纹。”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觉得不太自然吗?”
“什么意思?”
“要是秘书留下的指纹,恰好是完成握住门把的形状,那么永久专务除了得设法让自己不留下指纹之外,还得特地利用平常不会碰到的部分扭转门把。”
“他只不过不想留下自己的指纹吧。”
“可是,要怎样避开先前秘书的指纹呢?他总没有透视镜,可以看出潜在的指纹吧?”
听不到回答。
“况且,这样的犯案情节,和你刚才说在半醒之下犯案的状况,明显两者互相矛盾嘛。”
“少啰嗦!这点小事我们也知道啊,少瞧不起警察!”
鸿野破口大骂。
“就算有些不合理,也无法洗脱嫌疑啊?嫌犯除了那个老先生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那么,副社长室和社长室之间的那扇门呢?那扇门应该没有久永专务的指纹吧?”
一阵带着怨恨的叹息声。
“……唉,那扇门上倒没有任何人都指纹。”
果然不出所料,久永是被真凶陷害的,也因为这样,才会把案发现场设计成密室。
“欸,先阶段就排除其他人犯案的可能性,搞不好言之过早哦。”
“什么意思?难道社长是被其他人杀的?”
“警方也曾这么怀疑过吧?”
“你说什么?”
“你们采集过监视摄影机的指纹,不是吗?”
鸿野哑口无言。
“你啊,怎么会连这个……不对,等等,摄影机上残留铝粉吧?我说的没错吧?”
真可惜。只有鸟的眼睛才会跟着发光的物体移动。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啦。怀疑监视摄影机被懂手脚,是你想到的吗?”
“不是,是我们组长。因为他到最后都无法接受老先生是凶手。不过,结果还是徒劳无功,不但摄影机上没有采到半枚指纹,连配线从中间被切断的可能性也没有。”
阿径感到一阵愕然。
“你确定吗?”
“那还用说。那栋大楼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让凶手躲起来动手动脚嘛,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还把长得要命的管线全部拉出来,每公分都检查过了。如同预料,连蚊子叮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次轮到阿径哑口无言了。原本以为,警方从一开始行动就锁定久永专务是凶手,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是调查得那么彻底。
“案发那段时间内的录影带,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喂!我不是说过了吗?摄影机和路线都没有异状啊!”
“但是,录影带本身呢?即使在案发时间之前,难道都没有像是影像瞬间中断,或是跳格的情况吗?”
“嗯?”
自己的问法似乎有些太过积极,鸿野的声调再次出现变化。
“到此为止的咨询就算免费奉送,毕竟我欠过你人情。不过,如果想继续问下去的话,除非你拿东西来换。”
透过电话,仿佛感觉到一阵腐臭传来。成群聚在死骸旁的秃鹳形象历历在目。
“……你们组长是宫田刑警吧?他也认为久永专务不是凶手啊?”
阿径转变话题。
“嗯,那个老家伙也是超级顽固,因为他早就放弃升官发财了,所以和管理官吵得不可开交。”
“那么,如果可以成功推翻久永专务是凶手的假设,宫田刑警的行情不就水涨船高了吗?”
“是可以这样说啦,这样以来管理官就颜面扫地了。”
“要是这事情交给你,不是大大有利吗?”
鸿野的声音夹杂着猜忌。
“这什么意思?你是想推翻警方设定出来的假设吗?”
“搞不好哦。”
“真的假的?”
“只是,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大家都想要情报把,互相互相啦,我说了拿东西来换啊。”
“我现阶段没可用的情报交换啊,你先查一下录影带的事情再告诉我吧,反正对你也没有损失。”
两人对话陷入一阵空白,大概正在计算其间的利害得失吧。
“……好把,看在我们这么久的交情份上,明知不行也得试试看了。你是想知道录影带的影像是不是有不自然的地方,或是有没有被动过手脚的可能性吧?”
“是啊,万事拜托了。我这里要是有什么发现,也会马上通知你的。”
“嗯。”
对话就这样毫无预警突然结束。
阿径抱着双臂陷入思考。
秃鹳鸿毕竟是属于鹳鸟的同类,应该会送来真相这个婴儿吧?或者,同类之中只有秃鹳,脱离不了啄食夭折婴孩的残骸?
目前为止经由调查所知,能够进出密室的,就只有面对走廊的三扇门。但是,案发当时,这三扇门都在摄影机的监视之下。
这么说来,凶手一定动过什么手脚来骗过了监视摄影机。
但是,别忘了,录影机的影像可是先经过警卫的监看之后才录到带子上的。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只要能骗过人眼或机器其中之一就行了。人和机器固然都有各自的弱点,但只要两者并用,截长补短之下,整个戒备的程度就会立即提升。
然而,如果这里所用的手法,是以伪造的影像来切换监视摄影机所拍到的影像……只要在入口伪造影像的话,就能在出口同时骗过人类和机器了。
问题是,一开始是想到的具体手法,就是截断监视摄影机的配线。
首先,需要在大楼的管线配置上,找到一个不会被发现的空间的死角。等到晚上停止录影的时候,就可以剪断配线而不会留下丝毫破绽。接下来,只要透过开关连接上录影机,就可以随时从摄影机影像切换到录影机上。另一方面,则在预录的带子中选出一段走廊上空无一人的影像,并且做好备份带。当然,随着天气或时段的不同,亮度和光线角度也会有差异,这些都得留意才行。
之后,在行凶之前以开关切换成从录影机中播放出来的复制影像,凶手便可大摇大摆进出社长室了。
只不过,这种手法最大的缺点,就是会在配线上留下决定性的证据。只是用鳕鱼夹和粗缝衣针在线路外皮上穿孔是不够的。为了要阻断来自监视摄影机的影像,无论如何都必须切断线路。加上行凶之后,就算用遥控器将整个连线回复原状,终究还是没时间处理掉机器设备,最后所有的机器设备还是会变成证据。
秃鹳鸿已经挑明了说整条线路毫发无伤。
检查十二层大楼的所有线路,实在不是件简单的工作,即使只是全部拉出来,也是项大工程。因此,根本不必考虑凶手在事后更换新线路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
这么一来,更换影像的方法,就只剩一种。
而这也直接指出凶手或是共犯的名字。
只是,还是令人想不透,总还是留了几个无法清楚交代的部分,这会是事实的真相吗?
阿径启动警报装置,锁好门后就离开商店了。
前往隔街的地下室,下楼梯之后,在写着“GLIP JOINT”的黄铜招牌下,阿径推开旋转门进入。
正在擦拭玻璃杯的酒保荫山,望向阿径。
“阿径哥,欢迎光临”
“你看起来很闲嘛”
“因为不景气啊。”
可以坐是个人以上的唱吧台,如今只有两名常客而已。桌子部分则空无一人。
“可以敲两杆吗?”
“请啊,现在台子空着。”
阿径向长客们点个头示意,便走到后方的撞球台。将九个球对准立足点放置好之后,拿起挂在墙壁上的球杆,接着用巧克摩擦球杆皮头。
即使什么也没说,荫山马上在平底宽口杯中加入冰块和“老爷(Old Grand Dad)威士忌”,连同酒后的一杯软性饮料,放在撞球台边。
阿径啜了一口波旁酒之后,使尽全力冲球。
九颗颜色不同的球,在铿锵有力的撞击声中向四面弹出散开。
乍看之下,宛如毫无秩序,呈混乱状态滚动的色球,实际上,所有移动都是依据几何学的规则,眼看着色球滚动,自己混沌不明的思绪,似乎能慢慢获得理清。
再次回到原点,重新思考这整个案件,把认为没有可能性的线索,依序一个个剔除,现在只剩下一个方法。但是,这方法仍然有很多疑点。至少,以自己的直觉来说,并不认为那就是正确答案。
九颗色球在台面上散开,橘色的五号球首先进袋,是个好的开始。母球停留的位置也都还不错,阿径走到了台子对面,准备瞄准黄色的一号球。
目前为止,或许因为太过急性,太想找出真相而有所疏忽也说不定。如果抛开先入为主的偏见,远观整个事件,会怎么样呢?
黄色球停留在逼近底袋的位置,减弱敲击的母球的手劲,打向这颗机会球。如果如同原先盘算的,母球将色球撞进袋中,停在理想的位置。
一面拿着巧克擦抹球杆,阿径一面沉思。
搞不好,凶手也是计划性地使用机会球。
在颖原社长命案中,有个很重要的特征,就是撞击力道相当弱。
如果凶手在全盘算计之后才行凶的话,这一点应该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恐怕微弱的撞击力道并非偶然的产物,而是必然的结果。
但是,这些代表什么意义,现阶段却还看不出来。
阿径咽下一口波旁酒,享受着入喉的灼热口感,之后接着瞄准其他色球。
蓝色二号球,不费吹灰之力进袋。但是,撞击母球的力道却略有误差,停在略显尴尬的位置。接下来的目标是红色三号球,不过前方却有其他三个色球阻隔。比了两、三次空撞,感觉就是没有办法顺利瞄准。
三号球就像被关进了密室一般。
阿径决定试试跳球。
将左右架高,奋力往母球一撞,母球跳起,越过前方的障碍,眼睛余光有看到常客中的一个人还拍手叫好,不过,可惜的是,并没有撞到三号球,造成了一次犯规。
只有一个人,其实只要把母球放回原来的位置就行了,不过既然是一人饰两角,就应该要换对方打者,在对方犯规换手后,可以母球放在任何自己喜欢的位置。阿径将母球放在“密室”的内侧,也就是瞄准三号球最理想的位置。突然,纯子的声音在脑中闪过。……这样想的话,鲁冰花五号能做到的,还是搬运颖原社长的身体吧?凶手移动的不是母球,二十作为色球的颖原社长。说不定,这里面就隐藏了解开密室之谜的关键。
阿径简单敲进三号球和四号球。五号球早在一开始冲球时就解决掉,接下来则是绿色的六号球。看不见的绿色球,在绿色球台上最难被发现。保护色,变色龙,消失的魔球。不可能。阿径摇摇头,敲进六号球。怎么想,凶手都只能利用监视摄影机的盲点潜入密室。不过…… 七号红紫色球的所在位置,以阿径的身高来说,即使整个人趴在球台上也不容易瞄准。从墙上拿了架杆器,架起球杆。如果,有远距离杀人的可能性的话,凶手就必须有一双类似架杆器加上球杆一般长的手臂了。可以扮演这个角色的,大概只有看护机器人吧。
握住球杆尾,轻轻一敲,七号也随即消失。这样的情况下,凶手所使用的母球,也就是凶器,到底是什么呢?
杀害颖原社长的那把隐形榔头,到底是什么?
八号的黑色球和九号的双色球,两者恰恰成了一列排在底袋前方。
这两个球的排列位置,英文成为 dead combo,也就是所谓的“铁球”状态,只要轻轻一敲八号,就可以将九号球kiss入袋。毫无困难的清台之后,正想要再敲一局,后方裤袋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店里的来电通知。由于店里的电话兼作传真机使用,没办法转接,真是麻烦得不得了。用手机拨了通电话回店里,答录机中并没有留言,看来,应该是传真。阿径喝尽波旁酒,只说了句记在账上,就离开酒吧。
开了店门的锁,正在解除警报设定时,事务所的电话铃声瞬间响起。
“你好,这里是F&F保全商店。”
“榎本先生吗?你看了传真没?”
话筒彼端传来了纯子的声音。
“我刚才进来,请稍等一下。”
阿径拿起传真机中送出的纸张。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是类似漫画的插图,发文者是Rescue法律事务所。插图和报上的漫画一样,共分成四格。虽然阿径也知道,在某个年代,大多数女生都能画出类似漫画的图,但手上这份图应该有职业水准,实在看不出是出自律师的手笔。阿径看着图解,感到一阵冲击。……居然是用这么简单的方法?为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呢?的确,这种手法或者能使用鲁冰花五号杀害颖原社长。
这种手法一点不专业,自己老想网罗所有的可能性,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或许是思想不够顺畅,因此有一部分被彻底遗漏了。
“……喂,我已经看到了。”
“我想,我终于解开犯案的手法了,刚才无意间碰巧获得的灵感。”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幸运的事啊!
“了不起。”
阿径只有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份。
“谢谢。”
“虽然还有一些想不透的地方,例如从哪里操作鲁冰花五号等。不过,我认为这仍是个相当有力的假设,只是……”
“只是?”
“事实上有没有可能办得到,还是得做个实验才能确定。”
“嗯,我打算明天打电话联络岩切先生,请他协助实验。”
“不过,若是没在案发现场,使用实物来做这个试验的话,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了。”
“这样啊……”
纯子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要是没有取得颖原先生的认可,就没有办法进行实验了。”
“就算假设颖原是真凶,只要隐瞒实验的详细内容,我想他也不会拒绝协助的。如果拒绝的话,反而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可疑。况且,事到如今,也不能隐匿证据了。”
“了解。明天中午之前我会将一切打点好,尽可能在明天就进行实验。榎本先生也会在场的吧?”
“嗯,一定。”
挂断电话之后,阿径拿了一只巴卡拉玻璃制的平底宽口杯,加入冰块之后,注入一大杯的十八年Elijah Craig Single Barrel波旁酒,就当做为自己庆功。
若谜底揭晓后真如纯子所料,那么,只能爽快干脆认输。阿径一口气喝干玻璃杯中的波旁酒。
6 实验
房间内聚集了众人的目光。一想到其中可能有一双是真凶的眼睛,一股紧张气氛便朝自己袭来,好像连整个胃都纠结在一起。即使是第一次出庭,也没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
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在大庭广众下解开密室杀人的手法时,凶手究竟会出现什么反应呢?值得好好观察。接下来该轮到我方发动攻势了。
“现在准备开始进行实验。岩切先生,麻烦您了。”
手握遥控器的岩切带着困惑的表情点点头,启动鲁冰花五号。
随着启动讯息出现,社长室中响起马达运转的声音。
“呃,可以稍待一下吗?还不太了解这个实验的主旨。”
小仓课长一脸疑惑地询问。看着后方坐着的颖原新社长及其下的重要干部,小仓应该是得到他们授意吧。
“希望能先说明实验的目的和内容,要不然,我们也不清楚实验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连藤挂也发出这样的逆耳忠告。
“好的。”
纯子点点头。原先只想先取得使用社长室的许可,之后秘密进行实验的,但事情莫名其妙地发展,居然搞成这么劳师动众。光是月桂树公司的人就有十个人关注实验的进行,其中包括三位秘书。加上今村已经被藤挂拉拢了,要说跟自己是同一国,就只剩下榎本。不过,那个榎本居然一个人跑得远远的,还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翻阅着书架上的藏书。
然后,所谓的名侦探,总是独来独往的。纯子鼓励自己振作起来。
“如同各位所知,颖原昭造社长遇到杀害时,现场呈现着密室状态。而能够在不被监视摄影机拍摄到且进入社长室的,就只有当时人在专务室的久永先生。正因为如此,警方才会把久永先生列为嫌犯……”
“不用再做说明了,这些事大家都已经很清楚。”
“好的。我们得到专家帮助,调查了一下潜入社长室的各种方法,不过很可惜,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发现。但是,在调查过程中,却出现了其他假设。也就是说,凶手无需进入社长室,也可以进行远距离的遥控杀人。”
台下听众发出一片骚动。
“你的意思是,犯人是用我们公司的机器人来作案的吗?”
发出类似喉咙中卡着痰的声音发言的,是楠木会长。月桂树这家公司,前身是颖原昭造所创立,名为“颖原玩具”的玩具制造商,而当时楠木则是“楠木看护服务”这家公司的社长,好像是在这家公司被颖原并购之后才跨足到看护服务的领域。而楠木,现在则甘心做个毫无实权的虚设会长。
“我认为不能忽视这个可能性,因为鲁冰花五号被视为月桂树的象征,一直摆放在社长室……”
“不对,等一下!”
岩切愤慨大叫。
“在研究室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说明过没有这个可能性吧?”
“是的,您说的并没有错。只是,我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漏洞呢?”
“你刚才说远距离遥控杀人,那么凶手是从哪里操纵鲁冰花五号的呢?如果没有亲眼目视现场状况,是不可能操纵的哦?”
“关于这一点,虽然还不能肯定,但我认为另有办法。”
“具体来说,是什么方法呢?”
岩切逼着问,不肯罢休。
“首先,鲁冰花五号显示器上附的网路摄影机,可以经由网路监看影像。再者,只要先在这间办公室装设摄影机,说不定就能以无线方式传送影像。”
“这么一来,不管哪种方式,事后都会留下设备吧?”
“是的。凶手应该没时间处理掉那些设备。”
藤挂加入对话,一旁的今村则是叉着双臂,脸色有些难看。
“真的是这样吗?”
纯子朝着颖原新社长瞥了一眼。
“目前只是假设而已,颖原先生在发现社长遗体之后,大约两分钟的时间,是一个人在社长室的吧。如果利用这段时间收拾设备,应该不无可能吧?”
“什……什么?你?你居然对社长……”
小仓课长脸色大变地破口大骂,但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青砥律师,你毫无证据就指控别人,这太失礼了,快点收回你所说的话。”
藤挂的语调也是前所未见的激动,只有颖原新社长一个人,从头到尾表情毫无变化。
纯子一时说不出话来。现阶段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指控颖原就是凶手。
“……想从外界操纵鲁冰花五号,其实还有其他方法。”
从办公室角落传来榎本沉稳的声音。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马上从纯子转移到榎本身上。
“比方说,有什么方法?”
藤挂询问的语气相当尖锐。
“凶手也可能搭乘吊篮,从窗外窥视办公室。”
“吊篮?清洁用的那个?”
“请等一下,案发当时不是刚好有人来清洁窗户吗?”
“那种东西,一般人知道如何使用吗?”
藤挂、今村,以及楠木会长,一个个像连珠炮似的丢出质疑,但榎本却还是像圣德太子一般,一派冷静沉着。
“目前推测的死亡时间是从十二点五十五分到一点十五分之间,而开始清洁窗户则是一点左右,两者都没有正确的时间点,因此,凶手有可能在这段些微的时间里作案。此外,吊车和吊篮平常都直接放在屋顶上,只要按下供电箱的按钮,立刻就能启动,加上遥控器只不过是上下左右移动的四枚按键,就算对一般人来说,在操作上也不是难事。”
此时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胡扯,这太不合理了。”
藤挂低声呢喃,语气听起来显然相当不悦。
藤挂所说的未必是刁难。即使死亡推测时间或者开始打扫的时间有些微的异动,也不会有多少时间可以利用。况且,万一凶手和准备打扫的工作人员打了照面,不就一切都完了吗?这样的说词根本没办法在出庭时当做辩护。
“如果光是讨论可能性的话,即使从隔壁大楼的屋顶,也可以用望远镜窥视。而这个方法的可能性,我想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发生过的空气枪狙击事件,由此就可证明。”
榎本一说完,月桂树的重要干部马上面面相觑。大家脑子里一定都想着,到底这个机密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而泄露机密的河村忍,则仓皇不安地低垂着视线。
榎本的说法是反过来利用作假的狙击事件反击,整个假设其实是个大骗局。案发当时,社长室的窗帘明明是拉下来的,而且玻璃窗也应该很脏才对。不太可能看得见室内的状况。
但是,不知道是否因为没有人可以推翻榎本的假设,因此现场再也听不到反驳的声音了。
“……我了解了,就假设可以从室外操纵好了。但是,就像我昨天说过的,鲁冰花五号内建安全程式,想要利用它来杀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岩切说完。聚集在场的众人,似乎把鲁冰花五号的性能当做常识,没有任何人提出问题。
“我认为安全程式在设计上非常周严,因此几乎不可能发生一般的意外。不过,如果是使用者怀有恶意的话,那就在预料之外了。”
纯子指着休息用的沙发。沙发上横放着岩切从研究室带来的假人,假人身上盖着毛毯,就像当初颖原社长一样。
“根据程式的制约,鲁冰花五号是不会出现将抱着的人摔落,或是撞击的情况。但是,实际上,这其中存在着盲点。”
纯子等着大家追问盲点所在,但现场却没有任何人发言。
“岩切先生,麻烦试着让鲁冰花五号抱起假人。”
岩切闷不吭声操作着遥控器,指挥着看护机器人前进。两侧的机械手臂从假人的身体下方穿过,慢慢将假人抬起。
毛毯在假人被抬起来的时候缓缓下滑,最后掉落在地板上。
“诚如各位所见。”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藤挂终于忍不住显露出不耐烦的态度。
“现在看到的到底代表什么?不就是看护机器人把假人抬起来而已吗?”
“请注意毛毯。”
“毛毯?”
“毛毯滑落了,这就是犯案的手法。”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纯子朝颖原瞄了一眼。虽然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目光似乎变得锐利了一些。
“电脑程式就算设计得再完美,毕竟和人的肉眼所见不同。程式只会关注到预先设定的指令,如果是人的话,一旦发现毛毯快要滑落,一定会挡住毛毯吧。不过,鲁冰花五号却对此毫不在意,以为安全程式的保护对象,只设定是机械手臂上抱着的物体而已。”
颖原的眼中浮现一丝惊讶。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犯下残暴罪行的凶手表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纯子感到相当诧异。难道这个男人不是凶手?
“请再具体说明清楚一点,凶手到底是怎么杀害颖原社长的?”
今村催促着。
“可以麻烦将假人移回沙发上吗?”
顺应纯子的请求,岩切操作着遥控器。鲁冰花五号按照刚才的动作,以相反的顺序进行一次。虽然毛毯仍旧掉落在地板上,但假人已经恢复成一开始的状态。
“案发当时,颖原社长就像这样躺在沙发上睡午觉,凶手利用鲁冰花五号不只抬起社长的身体,而是将整座沙发一起抬起来。”
听众又是一阵哗然。
“这种事有可能吗?”
“可以的。鲁冰花五号可以举起的重量上限是三百公斤,而颖原社长的体重不到七十公斤,沙发的重量最多也只有四十公斤左右……”
就在此时,忽然有个疑问闪过脑海。为什么鲁冰花五号要设计成最高举重三百公斤呢?就算是考量到安全性方面,在普通的看护状况下,只需举重到一半程度也能完全因应的机器,不也为数众多吗?然而,思绪的泡影立刻在现场肃杀的争论气氛中消失殆尽。
“连同整座沙发抬起?什么意思?这到底……”
藤挂似乎有所惊觉,把话说到一半。看来,他也终于了解。
“假设,鲁冰花五号连同沙发将颖原社长抬起,那么,对安全程式来说,保护的对象就不再是社长的身体,而是沙发才对。因此,就算沙发上的物体滑落,程式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现场又再次陷入沉默,不过和刚才不同的是,周围的空气变得紧绷起来。
“鲁冰花五号可将抱持的物体,从三个方向倾斜二、三十度以内。如果他将整座沙发连同社长的身体举起来,先移动到办公室的中央,之后在玻璃桌的正上方倾斜沙发角度,就能让头顶的位置遭到强力撞击。”
鲁冰花五号最高可将抱持的对象物体举到一百六十公分,再加上沙发的座椅高度约为四十公分,因此颖原社长的身体最高可从两百公分的高度落下。以玻璃桌高四十五公分的高度而言,整个高度差就达到一百五十五公分。如果社长头部曾动过手术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脑出血死亡也不足为奇。
不对,何止不足为奇。如果考虑到血迹沾上的时间、鉴定结果证明颖原社长遇害时头部朝下、以及撞击力度并不强几点看来,都是完全符合的。
“岩切先生,可以麻烦试着将假人连同沙发一起举起来吗?”
但是,岩切却没有反应。
“岩切先生?”
该不会,他就是凶手吧?纯子在一瞬间曾这么想。
“这办不到。”
岩切的回答中带着一丝叹息。
“办不到?为什么?以重量来说应该是绰绰有余才是啊?”
“如果你一开就告诉我实验的内容,我早能回答你了。……不过,既然你都出题了,与其口头说明,不如实际示范来的快一些。”
岩切用大拇指控制着遥控器上的操纵杆,鲁冰花五号便朝沙发方向靠近。
“先从正面举起,把沙发拉出来之后,转到后方,接着再次将沙发举起。如果从正面举起来的话,假人就不会落下了。”
“我知道了,我试试看……”
鲁冰花五号缓缓将机械手臂放低,穿过沙发的底部。
社长室里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这一幕。看着机械手臂深深插入底部之后,应该就准备抬起来了吧。
不过,出乎大家的期待之外,鲁冰花五号的动作就此停止。
“发生什么事?”
回答纯子问题的不是岩切,而是鲁冰花五号。
“无法抬起。错误讯息二号。无法抬起。错误讯息二号……”
轻柔的女声响个不停。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办法抬起来呢?”
颖原提出的问题,正是在场众人心中的疑惑。
“这是物体深度的问题。”
岩切接着说明。
“鲁冰花五号的机械手臂,前段是内建感应器的导向装置。如果导向装置无法弯曲反折,稳稳抱住目标物体的话,就不会进入抬起的阶段。因此,能够被机械手臂抬起的,深度最多就是在七十公分以内的物体。而这座沙发,怎么看都在九十公分以上,所以根本不可能被抬起来。”
眼见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自己失败得惨不忍睹,纯子感到茫然无措。
怎么会这样?那么,凶手到底是怎么进行密室杀人的呢?
纯子在众人逼迫的压力下,环顾整个房间。对了!又不是非得用沙发不可。
“请等一下。”
纯子拼命整理自己的思绪。
“就算没办法用沙发,但只要有个当做平台的物体,应该就没问题吧。不然我们这么想,凶手先指挥鲁冰花五号将颖原社长移到某个物体上,接下来,便连同这个物体整个举起来……”
不过,放眼望去,却没有一个符合叙述的物体。不对,唯一的例外是……。
“这张玻璃茶几怎么样?由于我们一直认为这就是凶器,说不定反而这就是整件案子的盲点。说不定凶手是将颖原社长移动到玻璃茶几上,指挥机器人举起来之后,再摔落在其他地方呢?”
“放弃吧!”
榎本走到纯子身边,低声对她说。
“真遗憾,这次试验失败了。希望下次能卷土重来。”
“可是……”
“我认为玻璃茶几不可能用来当做平台,因为颖原社长若是曾躺在擦拭得干净明亮的玻璃上,一定会留下些许痕迹。但根据目前的鉴识结果,除了沾上推测是头部流出的微量血迹之外,其他完全没有任何发现。”
“如果凶手擦拭过桌面,只留下血迹呢?”
在反问的同时,纯子发现自己无法说明如果社长的身体是从玻璃茶几上摔落,又如何会沾上血迹。
“能够擦拭桌面的人,就只有颖原新社长吧。不过仅仅一、两分钟的时间之内,我想相当困难。”
榎本语气平静地说。
“况且,若把玻璃茶几当做平台使用,接下来又要面对凶器是什么的问题。这次就先到此为止吧,即使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纯子心有不甘,咬着嘴唇,但也只能在叹息中宣告承认失败。
“那好吧……”
想到自己居然还摆出一副大侦探的样子,就觉得丢脸丢到家。那些鱼贯步出办公室的男人们,似乎毫不掩饰,以嘲讽的眼光望着自己。纯子拼命激起心中的斗志与愤怒,至少这时候千万别羞愧到脸红。
等到一群重要干部离开之后,纯子向一脸遗憾的岩切感谢他的协助,并为怀疑鲁冰花五号致歉,接着纯子和榎本一起步出社长室。
“青砥律师。”
暂定为新社长秘书的伊藤小姐,在走廊上等待两人。
“给您添麻烦了。”
纯子低头致意。
“千万别这么说。……社长正在干部会议室等您,说想和您谈一谈。”
谈什么?纯子和榎本两人对望了一眼。
“请跟我来,社长邀请两位一起。”
在伊藤小姐的引导下,两人进入了干部会议室。
“两位请坐。”
颖原新社长自己站着,指着围绕冂字形会议桌的椅子。
“刚才真是让您见笑了。”
纯子低头一鞠躬。
“没这回事。您敏锐的着眼点让我很佩服。”
从颖原的微笑看来,似乎对纯子的指控并没有放在心上。
“请问有什么事吗?”
纯子料想他会要求自己退出律师团,正准备好为自己反驳。没想到,从颖原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人大感意外。
“青砥律师,你确信久永是无辜的吗?”
“是的。虽然大家早就认定凶手就是他。”
“究竟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呢?”
纯子解释了小忍之前说过的毛毯一事。
“原来如此。……不过,只有这一点的话……”
“那么指纹又如何解释呢?”
一直闷不吭声的榎本,揭露了专务室的门把上只有秘书的指纹一事。
两人谈话时,纯子在一旁窥探颖原的表情。如果他是凶手,一定会在表情变化上露馅。但是,展现颖原脸上的,只是单纯的惊讶罢了。
“颖原先生,到现在你还认为久永先生是凶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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