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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之王1:无证之罪(整理版)

_2 紫金陈 (当代)
  赵铁民笑了笑,望着他:“谢谢你。”
  严良道:“今天我谈了这么多我本职工作外的话题,单纯因为你答应抓变态佬。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纯粹的吃饭,我不想再谈案件的话题了。”
  赵铁民叹息一声,不过还是点点头,尊重严良的选择。
  他今天回去多了两件事,一是让人核对笔迹,看看“本地人”三个字是否确实是孙红运本人写的。二是拖行痕迹中的孙红运的脚印,做一下身高、体重的鉴定,如果一致,那么脚印确实是孙红运的,如果不一致,那意味着是凶手穿了孙红运的鞋子留下的,也就是严良判断的那样。
(10)
  第三部分:无证之罪
  第十章
  今天一直加班到晚上九点多,郭羽才下班。
  他拖着疲倦的身子上了公交车,坐了半个多小时下站,向前走了一段是片夜排档。
  此时,昨天的那个黄毛和几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围着一张露天桌子坐着,吃着烧烤,喝着啤酒。
  郭羽看到他们,就侧头往边上走,他可不想惹上这些人,昨天被狠狠打了一记后脑勺犹记在心,说实话,当时他很害怕,怕被那两个流氓群殴。
  几个小流氓今天倒没注意到他,因为黄毛的视线被走过的一个漂亮女生吸引住了。那姑娘穿着黑色的超短裙,大腿纤长,上半身穿着一件职业装的白色短袖小衬衣,看着应该是个公司的销售人员。
  在酒精的刺激下,黄毛不管女孩旁边还有个男朋友模样的人,肆无忌惮地对同伴大声笑道:“身材真好,屁股又圆又大,摸起来肯定很舒服啊!”同伴大笑起来,对着那陌生女生吹口哨。
  女生厌恶地瞪他们一眼,咒骂了句:“神经病!”
  “哈哈,嘴巴好泼辣,我喜欢。”小混混叫着。
  旁边的男朋友对她道:“走吧,别理这些傻逼。”
  正当两人要走,谁知刚刚男朋友说的话稍响了些,传入了这群流氓的耳朵里。黄毛当即站起来,喝道:“你妈逼,你他妈骂谁傻逼?”
  她男朋友并非想惹事,看着对方人多又来势汹汹,先自胆怯了,但在公开场合,又在女朋友面前,不想丢了面子,低声朝向空气说了句:“我又没说你。”
  “那你他妈的嘴里嘀咕个鸡巴?”黄毛冲到他面前,点着他的鼻子质问。
  女孩连忙拉过男朋友,嘴里冷哼一声,转头就快步走。
  “没种就别他妈拽!”黄毛见对方退了,以胜利者的口吻叫嚣一句,顺道又拍了一下那男人的后脑勺。
  男人当即回过身,道:“你干嘛?”
  黄毛见对方居然还敢回过来,走上两步继续指着那男的,道:“你他妈再多说一句?你他妈再多说一句试试看?”黄毛的同伙也纷纷站起身,走到了他们周围。
  周围人见起了纠纷,也都聚拢过来,口中劝着:“算了算了,没事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双方都消消气。”
  男人面对对方五、六个混混模样的人,有些胆怯,不知所措。女朋友也害怕了,赶紧拉他:“算了,快走吧。”
  男人冷哼了声,转头走了。
  谁知,黄毛突然飞起一脚踹到男的腰部:“你他妈跟谁哼呢!”
  同伴见对方怯了,本来准备坐回去继续喝啤酒,不想黄毛这么忍不住气,对方都要走了,还扑上去踹一脚,怕闹出事。毕竟杭市城西一带的治安一向管得很严,连忙上去拉住他,口中也劝着算了,继续喝酒等等。
  男人在女朋友害怕的哭声中爬起来,什么话也不敢说,低着头,和女朋友两人快速走开。
  一旁看着的郭羽叹口气,这种流氓简直是社会的垃圾,但他对此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多叮嘱自己几句,下回遇到这几个,更小心点,千万不要招惹。万一惹了这种人,他把你暴揍一顿,就算派出所抓了他,也只能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关个一、两天,出来后还会找你麻烦。
  这时,突然有人走到他身旁问了句:“这几个家伙一直都这么坏吗?”
  郭羽转头一看,是昨天面馆里那个收养小狗的中年大叔,他点点头,语气显得有几分无奈:“这一片他们算是出名的了。那个人,”他示意黄毛,“好像叫小太保,算是他们的头了,经常这样。”
  “哦。”骆闻点点头,朝他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对了,师傅,你昨天拿回去的狗怎么样了?”
  骆闻转回身,道:“我看了下似乎都是皮外伤,应该过几天就能恢复过来了。不过我想大概是受了惊吓,反正到现在都缩窝里,基本不太动,给它买了牛肉条,好像也不太喜欢吃,水也没喝过,唔……真有点麻烦。”骆闻淡淡笑了下。
  “你以前养过狗吗?”
  “以前?”骆闻想起了八年前那条狗,不过那时他和那条狗接触的时间很短,他点点头,道,“养过几个月,后来狗丢了。”
  郭羽道:“你说狗不吃不喝,我觉得应该是到了陌生环境害怕,以前我养狗都是这样的,到新家头几天都胆子很小,过个三、四天,狗习惯了就会又吃又喝,而且你这条有点像土狗杂交的,以后食量可大得很了。”
  “哈哈,是吗,我养狗经验少,以后还要向你请教。”
  “我也很喜欢狗,只是现在住这里不方便养,下回等狗伤好了,你把狗拉出来玩玩吧,我会教狗一些起立、坐下、叼东西的动作,训好后可有趣了。”
  骆闻在杭市三年,除了单位里,很少跟其他人接触,也没有什么朋友。听郭羽这么说,他感到一份温馨的感觉,朝他笑了笑:“好的,如果真能那样,就太感谢了。”随后,骆闻转过身,眼光扫过了一眼那个黄毛,面无表情地走了。
(11)
  第十一章
  郭羽和往常一样,来到“重庆面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店里没其他客人,朱家兄妹正在收拾店面准备打烊。
  郭羽正要离开,朱慧如看见了他,跑过来招呼道:“你要吃面吗?”
  “呃……你们关门的话就算了。”他微微侧过头,面对朱慧如,他总是害羞不敢直视。
  “没关系,不差这么一会儿。”朱慧如很热情。
  “嗯,那请给我来一碗馄饨面。”
  朱福来进厨房烧面,朱慧如坐到了他面前,好奇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好像经常挺晚的?”
  郭羽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红,他略低着头,像是面对老板的表情,老实地回答着:“公司有时候要加班,没办法。”
  “你做什么工作的?”
  “开发,唔,就是程序员,电脑里编程序写代码的。”
  朱慧如拿出手机,把玩着道:“像手机里的游戏,就是用代码写出来的?”
  “嗯,不过我不是做手机这块的,我做的是网页上的一些程序,就是你电脑上网时会用到的。”
  “哇,好厉害,我就是以前不会读书,觉得读书好难,你肯定学了很多才这么厉害的。”
  第一次有人夸自己“厉害”,郭羽笑着低下头。
  两人聊了一阵,很快面做好了。朱慧如一直坐在他对面,他吃得很忐忑,似乎生怕大口吃,难看的吃相落入她的眼里。他感觉这一刻很温馨,也许……也许她对自己也有好感?可是他始终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现在的他,养活自己尚且紧凑,对于未来,他没有太多的想法。
  这时,黄毛独自走到了他们店口,朝朱慧如道:“喂,美女,弄个蛋炒饭,待会儿你送到河边公园那儿来。”
  朱慧如看到这家伙,当即皱起眉头,表示出了厌恶:“我们店关门了,今天不做了。”
  黄毛瞪着眼指着郭羽:“这不刚做了吗,怎么轮到我就不做了,什么意思啊?”
  “今天饭没了,没法做蛋炒饭。”
  “饭没了面也行,赶快送来。”
  “面也没了。”朱慧如显然不想做他这单经常不付钱的生意。
  黄毛怒道:“你什么意思啊你!”
  朱福来闻声连忙跛着脚从里屋跑出来,连声道:“有的有的,您稍等,我去做。”
  “哥!”朱慧如重重叫了声。
  黄毛抛下一句:“美女,我有事先走,等下你给我送到河边的公园来,一定要你送来。放心,不会少你钱,顺便把前几次的钱一起付了。”说着,他掏出一张一百块,放在桌上,又道,“多的零头下次吃面时算。”说完就走了。
  朱慧如不情愿地站起身,拿过一百块,放进抽屉里,抱怨道:“哥,这神经病烦死了!”
  朱福来劝慰着:“哎,没办法,做生意只能多忍着点。你要不愿送,等下我送过去吧。”
  “算了算了,你腿脚——”朱慧如看着哥哥的瘸腿,道,“你还是留店里整理一下吧,我送去好了。”
  郭羽凝神了片刻,小心地低声问:“他为什么要你把外卖送到河边的公园那里?”
  “谁知道搞什么鬼。”朱慧如嘀咕一声,想起前几次送外卖,这黄毛对自己动手动脚的,送到河边,万一他想……应该不至于吧,这流氓是本地人,不会这么大胆吧?还是以防万一的好,朱慧如系上腰包,然后走到抽屉那儿,为了不让哥哥担心,她偷偷地拿出一把水果刀,放进了腰包里。
  很快,蛋炒饭做好,朱慧如熟练地打包好,拿着外卖往西面一条河旁的公园处走去。
  郭羽心中担忧她一个女生送外卖到这么偏僻处给一个流氓,他不放心,可是他又能保护得了她吗?想了一阵,还是鼓起勇气,把面钱留在桌上,也往河边的公园快速走去。
(12)
  第十二章
  面馆门前这条路往西走到底,大约七、八百米左右的路程,是条景观河,河两边都是草地和人工种植的树木。那个所谓的公园其实只是社区架了一些铁质的健身器材,供市民锻炼。冬天来这里玩的人比较多,夏天的河边,蚊虫很多,尤其晚上更甚,所以很少有人来。此刻又已夜深,这里更是寂无人声。
  朱慧如独自提着外卖,走到公园处,看到黄毛正踩在扭腰器上左右晃着,她没好气地叫道:“喂,外卖给你送来了。”她放下塑料袋就准备走。
  黄毛叫道:“别呀,美女。”他一手握着一听啤酒,一手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过来,“今天难得凉爽,咱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好不好?”
  朱慧如懒得搭理他:“我没空,要回去睡觉了。”
  “别这么不给面子嘛,就聊一小时好啦,你看得出,我很喜欢你的。”黄毛腆着脸,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
  “我真的走了。”朱慧如皱眉抛下一句,她一点都不想跟这流氓纠缠。
  “哎呀,你这么不给面子吗?”他走上来,拉着她手臂,“一起喝点酒,你看我买了一袋啤酒,就是想跟你多聊聊。”
  “放开我!”朱慧如叫着,开始挣脱。
  黄毛格格笑着,把她往里面的草地上拉。
  朱慧如被他一路拖到河边,用力地拍打他的手:“放开!放开!你这样我报警了!”
  黄毛手被她拍得发痛,又加上酒精刺激,恼怒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遍,一起喝酒聊聊怎么了!你别这么拽我告诉你!你坐下!”
  朱慧如用力扭动手臂,挣脱开,正要逃,黄毛抛下啤酒,两只手一起抓住她:“今天老子非亲亲你不可!”说着,嘴巴就往她脸上凑。
  “你放手!你放手!”朱慧如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拉开腰包,掏出水果刀,顶到他胸前:“你再弄!你再弄我捅过来了!”
  黄毛退后一步,浑身散发着酒气,冷笑地看着她:“有性格,漂亮!”说着,又开始向前逼近,想要把刀夺过来。
  朱慧如慢慢后退,和他保持距离,眼中充满惊恐:“你……你再过来,我真不客气了。”
  黄毛依旧嬉皮笑脸地道:“你这样是想谋杀亲夫吗,哈哈,把刀给我吧,坐下来一起喝酒,哥哥会很疼你的。”
  “别过来,你别过来。”
  突然这时,黄毛猛地向前冲,朱慧如本能地害怕闭上眼睛,拿着水果刀向前乱刺。下一秒,她感觉手上有一股热流,睁开眼,赫然看到黄毛的胸口和肚子上有三个血窟窿,其中胸口的那个血洞正一股股往外喷血,甚至溅了她一身。
  朱慧如“啊”一声叫,慌张推了黄毛一下,颤抖地往后逃几步,黄毛整个身体竟直直向后仰面躺倒,只发出几声沉闷的呻吟。他倒下后,出现在朱慧如面前的,是郭羽瞪大的眼睛,他手里还举着一块石头,看到黄毛倒在血泊中,郭羽瞬时吓得面无人色。
  “怎么……怎么会这样?”郭羽颤抖的眼神望着躺地扭动着的黄毛。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眼见朱慧如受辱,想冲上去帮忙,可他从小到大没打过架,他是个怯弱的人,他不敢跟黄毛对打,他鼓足了所有勇气,抛开了黄毛日后找他麻烦,报复打他的可怕想法,捡起一块石头从旁跳出来冲上去砸黄毛的头。
  可这一砸,使得黄毛向前冲去,朱慧如以为黄毛要强行夺刀,本能地凭空乱刺,结果把黄毛扎出了三个血洞。
  这一秒,空气中安静得能听见蚊子的叫声,两人都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心中没有半分的预期和准备。
  他们俩都是想着快点摆脱黄毛,谁也没想到会酿成如此惨剧。
  黄毛会死吗?即便不死,以后的日子他肯定会报复呀。而且,这……这要赔多少钱?
  可就在两人瞪大眼睛,头脑一片空白之际,朱慧如瞥见了草地前此刻正站着一个人,她瞬间吓呆了。
  那人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随即朝他们笔直地走过来。
(13)
  第十三章
  骆闻站在草地前停留了片刻,随即快步跑了上来,看到躺在地上满身是血、手脚尚在一阵阵抽搐着的小流氓,愣了几秒,转头对这对早已吓傻的男女厉声叫道:“你们都做了什么啊!”
  朱慧如一言不发,脸色惨白,瞪大了眼睛。
  郭羽抽动着嘴巴,颤声道:“快……快送医院。”
  骆闻蹲下身,看了几眼小流氓,叹口气:“心脏破了,救不活了。”
  “救不活了……”郭羽重复着这句话,看着小流氓手脚渐渐停止不动,忍不住眼泪直流下来。
  骆闻看着他们两人低头哭泣,抿抿嘴,道:“你们还是快点报警自首吧。”
  “报警自首……”郭羽愣了一下,随即站立不稳,一把跌倒,“是……是他先要来非礼她的,这个应该算正当防卫吧?这样……这样要坐牢吗?要……要赔多少钱?”他显得头脑混乱,彻底不知所措。
  骆闻认真地看着他;“你想听真话吗?”
  他痴呆地点点头。
  “我看到尸体头上有破口,身上被扎了三刀,并且一刀扎破肋骨,刺入心脏。通常情况下,肋骨很坚硬,很不容易被刺穿。死者头上被砸,身上又刺了三刀,甚至刺破肋骨,有这样的正当防卫吗?恐怕连过失杀人都算不上了。”
  郭羽痛苦地叫道:“可是……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啊,就是他先非礼她的,这怎么不是正当防卫啊!”
  骆闻无情地摇摇头:“警察是看证据的,在尸体的直接证据面前,是否会采信你的单方面口供,不好说。”
  “这!”郭羽感觉想呕吐,他紧紧闭上了嘴,感觉整个世界一片灰暗。他想起他微薄的收入,他想起他在农村的父母,他想起他那个残疾在家、需要人照顾的妹妹。他感觉人生突然失去了颜色。
  骆闻看着两人,暗自叹息一声,撇着嘴摇摇头。
  突然这时,郭羽睁亮眼睛,望着骆闻,道:“人是我杀的,我看到他要非礼她,就跑上去砸了他的头,又捅了他几刀,不关她的事!”
  这句话说完,骆闻大吃一惊,因为他看到此刻刀还在朱慧如手里,朱慧如手上和衣服上都是血,而郭羽身上手上没有半点血。他要替她扛罪吗?
  朱慧如同为惊讶地看着郭羽:“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
  “没……没为什么,就是我干的,不关你的事,你要好好生活。”他慌张地低着头,手里摸出手机,“我……我现在就报警,我……我现在就自首。”
  “不不,这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明明是我杀的,不是你杀的!”朱慧如连忙叫道,同时,脸上更是泪如雨下。
  “小伙子,等一下,”骆闻冷静地叫住他,“你说人是你杀的,刀为什么在她那儿,她身上为什么都是血,而你身上没有?”
  “这……”郭羽一下子愣住,反应过来,即便自己这么说,警察也不会相信的。
  这时,朱慧如突然停下哭泣,缓缓道:“人是我杀的,大叔也看见了,可以作证,刀在我手里,我身上全是血,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骆闻再次大吃一惊,尽管他刚刚并没有看见他们杀人的那一刻,不过以他的专业眼光看得出,小流氓被杀与两个人都有关系,并不是某一个人单方面杀的。
  他看向两人:“你们都想包庇对方?”
  两人都闭嘴没回答。
  “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郭羽微红着脸,摇摇头:“不是。”朱慧如也同样予以否认。
  骆闻看着郭羽:“那么,你很喜欢她?”
  郭羽一愣,随即低下头,然后,极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朱慧如惊讶地看着他:“你喜欢我?为什么你没告诉过我?”
  “我……”郭羽说不出话。
  “我明白了。”骆闻叹口气,“人是你们两人一起杀的,尽管是场意外,对吗?但我实话实说,这样的现场不可能让警察认为是正当防卫,不过早点报警自首,把当时的情况向警方说清楚,也许可以被判过失杀人,或许……应该会减免一些刑责。我需要提醒你们,不要想着替对方揽罪,因为那样做的结果纯属徒劳,而且如果那样一来,即使你们之后再把当时情况说出来,警方也会怀疑真实性的。”说完,他转过身,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他不想多惹事。
  走出几步后,他听到郭羽低声痛苦地念叨着:“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他回头,看到两人呆坐在原地,眼中充满了绝望,他唏嘘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再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两人依旧如此,他又咬咬牙,再向前走出几步回头看,两人还是如此,他的心突然重重收缩了一下。
  两个年轻人的人生轨迹,就因这个晚上的一场意外,就因一个小流氓的惹是生非,而彻底改写了吗?
  即便轻判,关个七、八年,可是他们这年纪,这个最珍贵的青春,就因此蹉跎,出来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呢?
  他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纠结了几下后,终于这一次,冲动战胜了理智,他骤然转过身,快步走到两个人面前,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如果,如果还有其他的挽回办法,你们想尝试吗?”
  说完这句,骆闻自己心中也咯噔了一下。
  曾经省厅刑侦专家组成员,宁市公安局的刑技处长,四十多岁就荣获公安部物鉴学科研进步一等奖的天才,法医和物鉴两项业务的双料全能专家,这一次,决定用自己的能力,改写两个年轻人无助的命运,他准备制造一场无证之罪,一个永远破不了的案。
(14)
  第十四章
  “什么挽救办法?”郭羽急迫地问。
  “嗯,”骆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比如,对现场处理一下,来证明这个人的死和你们俩没有关系,你们可以继续过你们的生活。”
  “这个……真的可以吗?”一瞬间,郭羽心中害怕、犹豫、茫然、憧憬,各种情绪交织在了一起。他想到在农村的父母还有残疾的妹妹,如果他入狱,家中不但没有了主要收入来源,以后出狱后,他也完全无法胜任程序员的工作,到时还能怎么赚钱?回家种田吗?更何况,他看新闻知道,出了这种事,民事赔偿对他来说恐怕也是个天文数字,一辈子都看不到头的天文数字。如果……如果真的可以不用承担责任……他真希望这几分钟的时光可以倒流一遍。
  朱慧如睁大了眼睛:“您是说,我们逃走躲起来?”
  骆闻摇摇头:“不是逃走,而是把现场与你们有关的一切因素处理一下,而知道你们杀人的,只有你们俩和我,如果三个人都不说,警察就查不出来了。”
  郭羽还在权衡着,不置可否:“如果最后警察还是查出来,那我们本来是过失杀人,不就变成故意杀人了?到时再也说不清了。”
  骆闻点头道:“没错,确实是这样。但警察最后查出是你们杀人的唯一可能就是,你们俩自己告诉警察了。”他看了眼两人,两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他继续道,“只要你们俩坚决保密,那么这个案子警察将永远查不出。”
  郭羽吞吐道:“你……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骆闻很认真地道:“因为我曾是一名法医,我对警察怎么查案一清二楚,我有能力改变案发现场。”
  郭羽和朱慧如面面相觑,两人都拿不定主意。郭羽心中想着如果自首,至少也要做七、八年牢,还有对他而言天文数字般的民事赔偿,这辈子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了,再糟糕还能怎样?不如试一试?可是他心里又有个疑问,这个陌生的中年大叔仅和自己说过几句话而已,为什么要帮我们。便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骆闻平静地笑了下,道:“我觉得你们不该遭受这种磨难。”他又看了眼朱慧如,“谢谢你送的小狗。”
  郭羽还在犹豫不决,朱慧如突然抬头道:“请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骆闻严肃地道:“在你们下决定之前,我请你们最后再考虑清楚一个问题。如果未来警察找到你们,你们敢不敢对着警察撒谎?”
  “对警察撒谎?”郭羽结巴地重复他的话,他从没接触过警察,在他概念里,警察是天神般英明的存在,对警察撒谎都会被识破的。
  朱慧如却毫不犹豫地直接问:“怎么撒谎?”
  骆闻道:“怎么撒谎是技术层面的考虑,我自有安排。关键问题是你们敢不敢撒谎。如果不敢,或者觉得自己到时一定会怯场,请忘掉我们刚才的对话,去自首吧。因为我并不想做一场无用功,那样唯一的结果是,你们俩判得更重,我也会被拖累进去。我们三个,都会被判刑。”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朱慧如坚定地看着骆闻,道:“我敢!”她瞧向了郭羽。
  郭羽咬咬牙,道:“我也敢。”
  “决定了?”
  “决定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倘若现在自首,这辈子的人生已经毁了。如果冒险一试,说不定会有转机。再糟糕也无非是多坐几年牢的问题。人生只能活一次,年纪轻轻就将未来的大门全部关上,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两个年轻人都不想自己的人生因此而突然划上句号。
  “好!”骆闻看了眼手表,“我们的对话已经浪费了四分钟,幸好这四分钟里没行人走进这里。接下来马上动手,我需要你们完全听我的指挥。”
(15)
  第十五章
  骆闻问清了两人名字,从挎包里拿出一副黑色的胶皮手套,戴自己手上,随后道:“我把尸体拖到旁边的树丛里,避免尸体过早被人发现。——”
  郭羽忙问:“我帮你一起抬吧?”
  “不,一起抬就会出问题了。”他解释道,“因为现在尸体死的位置,地上流了很多血,案发地点是无法改变的,如果两人一起抬到树丛里,从案发点到树丛,没有拖行痕迹,警察会发现是两个人一起抬的尸体,有理由判断此案有同伙。而我一个人拖过去,故意留下明显的拖尸体痕迹,就能避开这一点。”
  郭羽和朱慧如连连点头,此刻郭羽心里才逐渐相信这人比他们“专业”。
  骆闻又道:“郭羽,你找块石头,把地上有血的草地先翻过来,不要让人一眼就看到这里流了很多血。”
  “这是为什么?警察最后还是会发现这里的血的吧?”郭羽不解。
  “你们知道太多细节的话,在将来面对警方问询时,可能吐露出你们不该知道的信息,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们。”
  朱慧如道:“那我做什么?”
  骆闻道:“你手上有不少血,不要碰任何东西,你先到河边洗干净。”
  “我身上的衣服怎么办?”朱慧如的紫色小衬衣上,也有不少血,尽管晚上看不太出,但近看会很清楚。
  “不急,等下我自有办法。快,你们两人必须争取时间。”
  骆闻刚准备把尸体拖起来,朝树丛方向拉,郭羽关切地道:“您……这样直接走进去,会留下您的脚印的吧?”
  骆闻边拖边回答:“你不用管,我有额外的处理办法。”
  时间争分夺秒进行着,骆闻还在树丛里检查尸体,朱慧如洗完手跑了过来,道:“我手洗好了。”
  骆闻从尸体口袋中找出一只手机,低头专注地看着,嘴里道:“我记得外边的草地上有盒外卖,是你送来的吧,你去把外卖拿过来,还有这家伙的一袋啤酒和地上的一个空啤酒罐。你走到草地外围时小心点,如果外面路上有人经过,就先不要过去,等人走了再过去拿。”
  朱慧如连忙按吩咐照做。她拿了那袋没动过的外卖后,又捡起一袋啤酒,把地上的那个空啤酒罐扔进袋子里,拿着跑过来,结果因树丛距路边太远,路灯根本照不到,几乎完全漆黑,朱慧如又因太过紧张,快到骆闻跟前时,脚上绊了一跤,摔倒了。那袋啤酒全部滚了出来,朱慧如连忙伸手捡。
  骆闻道:“不要捡。”
  朱慧如立即停下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手已经碰过了好几个啤酒罐。
  骆闻道:“也没关系。你碰过啤酒罐,会留指纹,等下我会抹干净的,不必担心。”
  “我记不清摸过哪几个了。”
  “我会把每个都处理过的。”
  可是有一个啤酒罐滚到了一棵树后面。
  这时,郭羽道:“我处理好了。”
  骆闻停下看手机,站起身,快步走出树丛,看了一下地面,基本差不多,道:“那把水果刀交给我处理。”
  朱慧如把刀交给了他。
  骆闻又道:“从刚刚意外发生到现在,大概十分钟了,你们的时间很紧张,必须抓紧,一些该让你们知道的信息暂时不解释了。你们来这里是走哪条路,面馆门前的这条路?”
  “对。”两人都点点头。
  “这段路就中间的一个十字路口有个监控,我不清楚监控的具体视线范围,但要做好最坏打算,监控把你们过来的情景拍下来了。你们回去如果绕监控避开了,反而会显得可疑,还是如正常的路线回去为好。朱慧如衣服上有血,尽管晚上远看看不出,但仍须防路过的人注意到。所以郭羽你背朱慧如回去,这样她胸口上的血就看不到了。你背她的理由是她的腿受伤了,为防警察调查,必须假戏真做。朱慧如,现在我需要把你腿弄伤,请你准备好。”
  “啊,一定要这样吗?”郭羽脸上露出了痛惜的神情。
  反而是朱慧如微微皱了下眉后,马上点点头坚强道:“没关系,我忍着。”
  “好,得罪了。”骆闻很果断地捡起地上一块石片,直接朝她膝盖上重重刮了过去。瞬时,一层皮刮破,血快速渗了出来。接着,他又拿起块石头狠狠地在朱慧如脚腕处敲击了一下。朱慧如闷哼了一声,不过坚强地忍住了痛。
  骆闻把割破皮的石片交给郭羽,道:“你们走到草地外围时,寻个容易摔跤的坡地,把石头放坡地上,不管谁问,都说是在那个地方摔的。现在,郭羽你背起朱慧如,按原路走回去。对了,朱慧如,到家时你要避开你哥,先去换好衣服,不要让你哥知道这件事。一方面他会担心,一方面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有办法做到吗?”
  朱慧如道:“可以,我先给我哥打个电话,说我摔了一跤,先不去店里,直接回家换衣服。”
  “嗯,那样最好。到家后,郭羽你去小区侧门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给她买点基本药品包扎下,记住,一定要去那家便利店,最好多说几句话,让营业员对你印象深刻。”
  郭羽忐忑道:“这样……这样就完了?”
  “当然没有,我这里还需要再处理,你们先回去。你们俩都住小区里的吧?”
  “对。”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骆闻道:“你们各自住几幢几单元告诉我,今晚两点整,我会开车来接你们去我家,告诉你们如何应付接下来的调查。你们下楼不要惊动任何人,可以吗?”
  两人都把住址留给了骆闻,心中虽然还有不少的疑虑,但看到这位中年大叔让人充满信赖的眼神和眉宇间隐隐的一份自信,他们也安心了不少。
  但愿这一切能如大叔说的那样吧。
  两人走后,骆闻抿了抿嘴,对于现场的处理,他有十足的把握,唯独担心两人太嫩,在接下去面对警察的调查中,会露出马脚。那样一来,连他自己都会牵涉进去。自己的那个做了多年的计划也会面临破产。
  帮助这对无关的陌生男女,是否太多事了?
  骆闻心中也感觉一阵莫名和怅然,也许是觉得他们的遭遇其实是自己的错?也许是因为自己犯罪太多,所以想做件好事吧?可是这件所谓的“好事”,也是一种犯罪。
  算了,反正帮都帮了,那就帮到底吧,给他们换一个崭新的未来。
(16)
  第十六章
  晚上两点,骆闻开着他的奥迪越野车,依次载了郭羽和朱慧如,离开他们的小区,绕开监控,开往自己所住的小区。
  “这奥迪Q7,要一百多万吧?”郭羽坐上车后,左顾右盼。
  “嗯。”骆闻应了声。
  “这……这是你的车?”郭羽很惊讶这个帮助他们的中年大叔居然这么有钱。
  “嗯。”
  “真有钱。”郭羽显得有些自卑地低下头。
  骆闻苦笑一下,没说什么。
  他从来是个对物质利益看得很淡的人,并不在乎开什么车,住什么房子。以前他还是个法医时,由于他有高级技术职称,属于技术性人才,收入远比普通警察高得多,还有公安部和省厅的特殊津贴,可他生活一直都平平淡淡,从来不去想怎么花钱。按他的级别,单位可以给他配辆高级车,他谢绝了,因为他不会开车。单位领导甚至说给他单独配个司机,他也谢绝了,因为他不想招摇。直到三年前辞职后,他才特地去学了车,又买了这辆车。
  很快,车子开进了一个当地有名的高档小区,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后,骆闻道:“下车后,你们跟着我走,必须跟在我身后。因为地下车库里有几个监控,我知道监控位置,带你们走会绕开监控。待会儿我坐电梯,你们不要坐电梯,我家在七楼,你们俩从楼梯走上来。同样,电梯里也有监控,为的是不能让监控拍到你们。尽管警方最后查到这里的监控的可能性极小,但如果出现万一的可能,查到我们三人半夜在一起会无法解释。所以,谨慎起见,还是多费些功夫吧。”
  “您为什么对哪里有监控都一清二楚?”郭羽问道,他想起之前骆闻说面馆门口那条路上,只有十字路口有唯一一个监控,叮嘱他一定要背着朱慧如走过去。
  骆闻敷衍地笑了下:“大概职业病吧。”
  郭羽和朱慧如渐渐愈发感觉面前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他想到的事,他们根本想都没想过,便不再有疑惑,完全按照骆闻的指示做。
  郭羽和朱慧如从楼梯走到了七楼,坐电梯上来的骆闻已经打开了门,伸手示意请两人进去。
  房子很大,显然要花不少钱,不过装修简单得几乎可以用寒碜来形容。地上铺着常见的廉价白色大瓷砖,墙面是最简单的白色涂料粉刷的,没有贴过墙纸,连通常的背景墙、张贴画都没挂,网线、电视线随意铺在地上,沙发等家具也都是很普通的布艺材料,窗帘用的是办公室里常见的单调的遮光帘,卧室的门敞开着,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两个床头柜,连个电视机也不放,床上只有一条被子,客厅里倒有台电视机和电脑。
  郭羽看了一圈,好奇道:“这房子您刚买的吗?”
  “也不算吧,买了好几年了。”
  “那……那怎么不装修一下?”
  骆闻尴尬道:“这不是装修过了吗?”
  “这个……”两个人都有点无语,这装修和他们出租房的差不多,甚至比出租房的还差。
  骆闻挠挠头笑道:“我不太懂这些,反正我一个人住,能住就行了。”
  朱慧如打量着房子,她很快注意到了墙上的唯一一件装饰物,是个很简单的相框,里面塞着一张小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里面的男人是这大叔年轻十岁的模样。朱慧如示意照片道,“这……这是您太太和女儿吧,她们怎么不在家?”
  她刚问完又觉后悔,她看到卧室床上只有一条被,其他房间都空着,就说明他太太和孩子并不在这房子里住。也许是离婚了吧,这样问难免有探听他人隐私的嫌疑。
  听到谈及妻女,骆闻目光黯淡了一下,道:“我老婆和女儿多年前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他背过身,吸了口气,随即又道,“不聊这些了,我给你们倒杯水,等下还有重要事情要说。”
  他走进厨房,随即传来他惊慌失措的声音:“哎呀!”郭羽和朱慧如都大惊,忙一起跑过去看。
  骆闻一脸苦涩地望着地面:“这……这小狗,怎么又到处乱拉?”
  那条小土狗,此刻正缩在一角,紧张地望着三个人,地上到处是东一滩,西一块的大小便。
  骆闻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似乎他只会处理犯罪现场,对动物的“犯罪现场”,他压根束手无策。
  郭羽和朱慧如都笑了起来,朱慧如马上找来纸巾,帮着打扫,郭羽则说了小狗崽的脾性以及如何训练定点大小便的问题。骆闻一连声谢谢,在两人的帮助下处理完毕后,才算恢复了平日里的骆闻,引两人到客厅坐下后,开始了今晚的主题。
(17)
  第十七章
  骆闻先看向朱慧如道:“那把水果刀哪来的?”
  “店……店里的。”思绪回到今晚的事后,朱慧如难免再次惶恐不安。
  骆闻很平静地道:“我看这把刀好像挺新的,什么时候在哪里买的知道吗?”
  朱慧如回忆了下,道:“大概一个多月前,我哥在店对面的小超市买的。”
  “一共买了几把?”
  “就这一把,买来削水果的,没用过几次。”
  “这把刀通常放在外面,还是放在抽屉里?”
  “抽屉里。”
  “你哥平时用这把刀吗?”
  “没怎么用过。”
  “今晚你带刀他知道吗?”
  “他应该没看到。”
  “那他知道这把刀放在抽屉里吗?”
  “知道,不过我想他不太注意这些小事的。”
  “哦。”骆闻点了点头,便不再问水果刀的事,接着,他又让两人把今晚事情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思索片刻,道:“那时小流氓是一个人来到店里,叫你送一份外卖到河边?”
  “是的。”朱慧如点点头。
  “情况似乎比我预期的更要好些,照此情况来看,知道小流氓要你送外卖这件事的人,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你哥。”他抿抿嘴,继续道,“不过不能抱以侥幸。郭羽,你说之前你看到他和另几个人一起在吃夜宵?”
  “对。”
  “那么也有可能,实际上他和几个朋友吃夜宵时,曾说过待会儿要来找你。这样情况的话,如果警察问起,你说昨晚没见过这人,就很容易引起怀疑并揭穿了。所以,如果警察问起,你完全一五一十地照实说。”
  “完全照实说?”朱慧如微微张着嘴。
  “对,如果警察将来调查到你们两人,所有的事全部照实说,唯一要撒谎的,仅仅是杀人这个片段。郭羽,你喜欢她吧?”骆闻看向郭羽。
  郭羽红着脸,低下头,一言不发。今晚之前,他从来没有向朱慧如表示过半分好感,现在这大叔却这么直白地问。
  骆闻笑了下,道:“对,就是这个状态,警察如果问了,你也最好是这个状态,心里喜欢,却害羞,说不出口。”
  朱慧如忍不住笑了起来。
  骆闻很认真地道:“如果你直接承认,就不符合你的性格了,有经验的警察会通过调查你的周围人,了解你的性格习惯,你表现不正常,就会引起怀疑。所以,你们两人,所有的说话,包括撒谎的话,都要保持平时的状态,不要故意添油加醋。”
  两人都点点头。
  骆闻继续道:“我先把整件事的基本经过讲一遍,稍后我会把每一处的细节,包括警方可能问到的所有问题全部告诉你们,教你们该如何回答,不光是内容,还有回答时的语气。这些都很重要,虽然很繁琐,但是必须的。我看得出你们两个都是脑子灵活的人,脑子很死的那种人,教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明白的。”
  两人都笑了起来。朱慧如想着他哥应该算是大叔口中的永远教不会的那种人吧。
  骆闻道:“晚上十点多,那个小流氓到你们面馆,要你送一份外卖到河边。你虽不情愿,但为了不惹麻烦,还是去了。此时在吃面的郭羽,由于他心里偷偷喜欢你,听到了小流氓的话,担心你出意外,所以在你走后,他想了一阵,决定跟过去看看。你把外卖送到河边后,小流氓想非礼你,你挣扎逃脱,结果摔了一跤,此时郭羽路过,小流氓看到有人来了,就逃回河边去了。你的腿摔破了一层皮,并且扭到筋了,很痛,试了很久,发现根本没法走路,郭羽只好把你背回去,后来又去便利店买了药水和纱布。整件事就是这样。”
  “这样就好了?”郭羽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只是基本上的大致情况。具体细节和各种可能问题的应答,我稍后再教你们。”骆闻拍了下头,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他戴上一副胶皮手套,返身拉开单肩包,从里面拿出两叠半的百元大钞,又拿出两双崭新的胶皮手套,看了眼完全不解的郭羽和朱慧如,道:“这里一共是两万五千元,你们两人帮忙,戴上手套,把每张钱折成一个桃心。——我不会折纸,我想你们应该会。这是很重要的一环,你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照做就行。戴上手套是为了钱上不留你们的指纹,一张人民币上有很多人的指纹,但为了最大限度地不留瑕疵,一个指纹不留才是最安全的。”
  他们俩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骆闻的用意。
  骆闻解释道:“这是有关犯罪现场的处理,不过我并不打算告诉你们原因。如果你们知道了太多的细节,当面对警察问询时,透露出你们不该知道的信息,那样将非常危险。你们两人只需要知道我告诉你们的这段撒谎的话,以及与之有关的各种问题的回答,你们不要试图去探听案情。尤其明天尸体被人发现后,附近一定有许多人在谈。你们只须记着街头巷尾议论中的故事版本,而不要去想着真相。”
  他进一步解释道:“大凡任何一起命案,警方要查出真相,无外乎三要素。人证、物证、口供。所谓的完美犯罪,通常情况下属于零人证、零物证、零嫌疑人的口供。今晚的事,人证,只有我,只要我不说,就没有第二个人证。物证,我已经完全消灭了,只剩把钱折成桃心一项。所以,最大的风险还是在于口供。”
  “倘若将来某一天,警察亲自向你们两人进行问询,有经验的警察会各种套话,把你们两人各自说的话汇总起来,看看是否有矛盾的地方。有同伙的共同犯罪中,通常情况下,伪造的串供很容易被警察发现。”
  郭羽和朱慧如都脸色一变,充满了紧张。
  骆闻笑了笑,道:“我们稍加反向思考一下,为什么伪造的串供很容易被警察发现,把原因堵上,不就可以了吗?一种情况下,你们两人各自的口供合并到一处,有逻辑漏洞,比如两人回忆出来的事情发生的先后时间、顺序不一样。这点我给你们的口供不存在这个问题,只要你们事发前的经过完全按照实际情况描述,事发阶段的口供完全按我提供给你们的,不要自己添油加醋,也不要自己发挥任何想象,记住,不要有任何的添加想象,所有的想象都是多余的,只会带来麻烦。不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和你所知情况不同的时候,不要试图替警察思考。警察问一条,你答一条,千万不要警察问一条,你答上三条,话多了很危险。第二种,警方通常会说同伙已经招了,此时,心理素质不好的犯罪者,往往就会心理瓦解,在警方的一番‘早点交代可以从宽处理’的开导下,很快露出了马脚。我之所以选择帮助你们两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你们两人都有为对方替罪的心。不像其他共同犯罪者,当警方欺骗一人说对方已经招了,并且说对了几处犯罪细节后,他就心理奔溃,相互拆台交代了。记住,你们两人既然都想保护对方,那么无论警方怎么问,你们都不能坦白。即使他说对方已经交代,甚至很多犯罪细节也说对了,你们依旧不要相信。你们要相信彼此,对方一定会坚决不说的,你只有不说才能保护对方。否则,一个人交代,我们三个都完蛋。”
  骆闻极其郑重地看着他们,他们两人也认真地点点头。骆闻知道,这一环,是最危险的一环。只要这一环过去了,两人都将平安无事。
  郭羽问道:“警察什么时候会找到我们?”
  骆闻笑了笑,道:“也许会找,也许不会找,也许即便找到你们,也是当成普通周边群众了解一下有没有线索,而不会把你们当成嫌疑人。”
  “如果……如果其他人知道我给那个流氓送了外卖,警察……会不会很严重怀疑我?”朱慧如有点忐忑不安。
  骆闻道:“一开始有可能会,但很快就会放弃——如果他们是合格的警察的话。”
  “为什么?”朱慧如很好奇。
  骆闻神秘地笑了笑:“如果他们业务素质够专业,会发现你们俩有不在场证明的,以及你们根本没有足够的犯罪时间。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把你们当成嫌疑人。”
  “什么!”两人都睁大了眼睛。两人明明去了现场,而且骆闻说他们俩被监控拍进去了,怎么还会有不在场证明?
(18)
  第四部分:天才设计的不在场证明
  第十八章
  早上九点,河边公园外的人行道上,站了不少围观群众。
  区公安分局刑侦二中队的队长林奇带人穿过警戒线,一到现场,他就对先来的手下吼了起来:“搞什么!你们怎么保护现场的啊!”
  整片草地上,到处是烟头,还有各种各样的脚印,甚至石头都被翻起来了,还有不少旁边树上折断的枝条。
  侦查员小宋无奈道:“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啦,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都跑进来了,连乞丐都来了走了好几拨,地上踩得一团糟,脚印根本没办法提取。”
  “该不会这帮白痴的老百姓连尸体都动过了吧?”
  小宋道:“那倒没有,我问了现场的目击者,尸体这块区域只有两个人走进去了,看到有具尸体连忙跑出来报警了,其他人没进去过。这些人他们都是来捡钱的。”
  “捡钱的?”林奇茫然不解地瞪着眼睛。
  小宋摊手道:“是啊,最开始是早上四点四十分,清洁工在附近扫地,地上捡到了一个用一百块折起来的桃心,后来又接连捡到好几个,再后来发现这片草地上散落着很多用一百块折起来的桃心,还有一些硬币、五块十块的散钱,周围早锻炼的、上班的、路过的人全都跑过来捡,有些钱是扔在树上,还有的是塞在石头下面的,所以这片草地都快被他们翻个遍了。再后来有两个走到树林里的人弄开地上的落叶时,发现了下面盖着的尸体,连忙吓得跑出来报警了。”
  “尸体是这样被发现的?”林奇有些瞠目结舌,他早上刚上班去单位,中途接到电话,直接赶现场来了,对发现尸体的细节并不清楚。
  “是啊,地上这么多散落的钱也许和案子有关系。钱全部折成桃心,或许是求爱表达用的,也许是这男的出轨了,女方杀了他,把当初的定情信物当场抛掉了。”小宋充分发挥了言情剧的想象力,把现场的线索“完美”地串联在一起。
  如果骆闻听到这话,想必也会很吃惊,他压根没想过这套剧情,之所以他要把钱折成桃心,散落在四周,是想让路人找得吃力些,这样人一多,而且乱翻乱走,就把现场彻底破坏了。如果直接是整张的百元大钞,不经折叠,说不定第一个见到的清洁工很快就把所有钱都找到捡走了,现场也只多了清洁工一人的脚印,破坏很不彻底。那样,这两万五千块就真打水漂了。为了保险起见,他不但把一些钱扔树上,塞草丛石头里,还扔了些他的散钱,这样一来,想把所有钱都捡完,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并且地上有白捡的钞票,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能让早起的路人、早锻炼的大妈大爷疯狂了,一人捡钱,马上就会引来一大波人。
  郭羽和朱慧如做梦都想不到,骆闻竟然会用两万五千块的真金白银为他们两个陌生人伪造现场。
  林奇瞪了他一眼,小宋是个新警察,没接触过几次大案,想法莫名其妙也不足为奇。他冷哼了声,领着法医到了树林前。法医拿出专业设备,对地上附近的各种信息做了拍照,确认了一遍,没有遗漏信息,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尸体旁有两名警员在看护,现在是夏季,只过了一夜,尸体已经发出了一阵难闻的恶臭。当然,林奇这些老刑警对此早有了免疫力,司空见惯了。可是走到尸体旁,林奇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凶狠,这得多大的仇啊!”
  尸体的无袖衫被割破,扔在了一旁,凶手心脏处有个破口,大量血渍在周边凝固,腹部还有两个刺口,能隐约看得见肠子。可这还远远不够,尸体整个腹部、胸口,以及两条手臂上,是用利刃割出的一圈圈血条,所有血条的间距几乎相等,很匀称。远看仿佛尸体穿了一件条纹状的衣服。
  法医看了眼林奇,哈了下嘴,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林队,今天你摊上大案咯。”
  林奇皱皱眉,表情颇有几分无奈。如果单纯是发现了一具尸体,那是普通的凶杀案。而现在尸体上一圈圈的血条,很明显,是凶手杀人后,费了好大劲慢慢在尸体身上割出来的,这是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的恐怖凶杀案,容易引发人民群众的恐慌心理,案件性质恶劣得多,也意味着破案压力大得多。
  法医接着检查,一边道:“死亡时间是昨晚,具体时间要解剖比较靠谱,现在气温太高了,光看不太好判断。嗯……死者手机钱包都在呀,呵呵,林队,是仇杀,钱包里有死者信息,待会儿你让手下去查吧。”
  法医又抬起死者的手臂检查,啧啧嘴道:“怎么指甲里全是泥?……唔,现在全身检查过了,身上这些血条嘛,刻得很均匀,显然是人死了才刻的,从血迹看,是死后不久就开始刻的,如果死后的时间隔得长了,血液凝固,刻出的血条不是这样的。致命伤是心脏这块,看着像匕首刺的,回去解剖了整理出凶器的横截面图像。肚子上的两刀都不致命。此外死者后脑有被钝器敲打过的痕迹,具体现场能还原到什么程度,我还要等下再查看周围的信息。不过不太乐观哦,你看现场都被破坏成这样了。”
  林奇无奈撇撇嘴:“反正你看着办呗。”这时,他注意到尸体旁的几个啤酒罐,道,“老古,你看看这地上的易拉罐。”
  这位姓古的法医脱掉粘血渍的手套,重新换了一双,捡起地上的一个易拉罐,放避光处用专门的放大镜检查了一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林奇发现了他眼神中的不对劲。
  古法医郑重地抬起头,看着他,道:“林队,这案子可能比我刚想的还要复杂。本来我以为是普通的凶杀案,凶手和死者结了很大仇,所以不但杀人,还要割尸体,那样的话,即便我这边工作帮助不大,你手下通过死者的人际关系网,相信也能很快发现嫌犯。但这个易拉罐却……却被明显擦过了,没有半个指纹。”
  林奇不以为意道:“现在的凶手刑侦节目看得多了,犯罪分子都知道不留指纹,像现在的小偷,撬门时手上还包块毛巾。——”他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愣了一下,随即道,“这不是凶杀案,是谋杀案!如果嫌犯通过人际关系网就能找出来,他压根没必要去清理指纹。结合刚刚,刚刚地上都是钱……如果这钱是凶手留下的,而他的目的根本是让无关的路人踩进现场,破坏现场,那么……”他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撒钱故意引无关的人进来破坏现场的凶手你见过吗?”古法医很严肃地问。
  林奇瞪着眼缓缓摇头:“没有,从来没有。从来没凶手会这样想,会这样做。”
  古法医吸口气,点点头,道:“但愿我们把凶手想得太高端了吧,应该不至于这么聪明。”
  林奇也是点头安慰自己,因为从警十多年接触过大大小小几十起命案,基本上的凶手都是些文化程度比较低的人,尽管也有些看电视学杀人手法的,但电视里那一套在警方眼里压根弱智得很。
  随后,古法医和其他工作人员把现场一个个易拉罐装进物证袋里,他以为装完时,手下一人道:“古老师,那里还有个。”
  古法医这才注意到树丛一棵和易拉罐同样粗的树干后,还躺着一个罐子。他趴着伸手探进去摸出易拉罐,本以为和其他罐子一样,上面没有指纹,随便看了眼,却叫了出来:“这个有指纹!”
(19)
  第十九章
  傍晚,林奇坐在办公室里,两名侦查员提着工具箱走进来,一人道:“林队,我们附近走访了一遍,死者大致情况弄清楚了。死者叫徐添丁,是旁边一个农民房小区的拆迁户,他妈听到消息昏过去了,给他爸做了基本的笔录,另外通过他的亲友和附近居民了解到,这家伙是个有名的混混,绰号小太保,从初中开始到现在,派出所不知进了多少次了。过去他常去旁边学校收学生保护费,这几年打击严了,据说偷偷收,更多时候在附近瞎混,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他在外结交了很多小混混,和他关系最好的是个从小玩到大的小流氓,叫张兵。据张兵说,昨晚他们俩以及另三个小流氓一起吃了夜宵,吃完后大约十点左右,他说他再去旁边逛逛,就一个人走了。后经案发地附近的一家小超市了解到,徐添丁在十点多的时间来买了六听啤酒,就是案发地留下的那些。其中一听他喝了大部分,还有五听他没动过。”
  林奇思索片刻,道:“他一个人买这么多酒干嘛?找人一起喝?”
  侦查员摇头道:“不清楚,问了昨天几个同伙,均说他没提起过喝酒原因,在小超市买酒时,他也没说。”
  林奇皱眉道:“从现场迹象看,凶手对死者有极大的仇恨,肯定是仇杀。他的人际关系中,结仇的情况怎么样?”
  侦查员笑道:“和他结仇的,整条街都是。附近居民都表示这家伙就是个人渣,像旁边开店的多是外地人,他常常赊账不付钱,外地人做点小生意不愿惹地头蛇,再说欠的钱不是很多,所以也都忍着。此外,他行为不端,有时外地打工妹走过,他也要去戏弄一下。打架更是家常便饭,昨晚就因为一个女人差点跟人打了一架。”
  “昨天晚上?”
  “对。”侦查员将昨天徐添丁调戏那名美女,又揍她男朋友的事说了一遍。
  林奇冷笑一声,显得几分无奈道:“结仇这么多,仇杀这块人际调查的可疑对象估计得列好几页了。”
  “好几页也未必列得完,能知道的都是他和其他混混一起干坏事惹的人,谁知道他一个人走在外面时还欺负过谁呢。”
  “好吧。”林奇想了想,道,“明天你们再继续走访周边群众,看看有哪些可疑程度高些的嫌疑人,昨天被打的那对男女重点查一下。另外,旁边有监控吗?”
  “河边这条路上没有,离此过去半条街的十字路口上有一个。”
  “行,那把监控调过来看看。嗯,我先去找古法医问问情况。”
  林奇转到法医实验室,古法医正在吃面条,旁边垃圾桶里还扔着带血的手套。林奇咽了下唾沫,道:“老古,查怎么样了?”
  古法医拍拍手站起来,笑着揶揄道:“徐添丁胃里有不少东西,有没有兴趣看看?”
  林奇咳嗽一声,他和古法医认识好多年了,最受不了他的这种幽默,皱眉道:“免了,我刚吃了饭,可没你这么好胃口,你直接说吧。”他看了眼面条,又看到垃圾桶里的血手套,连忙转过身去。他心理素质也不算差,毕竟当刑警这么多年,尸体见得多了,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在尸体旁吃饭的经历,也不想有。
  古法医哈哈一笑,接着道:“这家伙可真能吃,别看这么瘦,十足一个大胃王。他肚子里除了没消化掉的烤肉外,还有很多啤酒,另外,还有不少蛋炒饭。不过蛋炒饭只有部分在胃里,另有部分还在他的食道上,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呕吐,没吐出来。吐的原因也有两种,一种是他酒喝多了吐,一种是他被凶手袭击时由于后脑被石头敲了下,造成植物神经紊乱而呕吐。另一种不是他呕吐,而是他在吃蛋炒饭时,被凶手袭击了,所以饭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去。不过随便哪种可能都和案件没大关系,重点是,胃里留下的饭基本未消化,显示他吃蛋炒饭与被害时间非常接近。”
  “蛋炒饭?”林奇道,“蛋炒饭他从哪里买的?”
  “我从他胃里发现蛋炒饭后,专门让人去案发地找,在树丛外的草地上发现了一个外卖盒,里面还有大半碗蛋炒饭。另外树林里并不是直接案发现场,案发现场是在外面的草地上,也就是蛋炒饭外卖盒的旁边。那里的泥土下发现了大量血迹,但泥土是被人翻过掩盖起来的。案发点到尸体发现的树丛这段几十米的路,尽管早上被很多路人踩到过了,但依然能看得出一条明显的拖行痕迹。也就是说,凶手在草地上把人杀死后,拖到树丛里暂时藏起来。不过凶手的脚印,由于现场脚印太混乱,已经完全没办法看清楚了。尤其树丛里的地方,凶手显然还破坏了地面。”
  “这是为什么?”林奇微微不解。
  “我认为,凶手用地上撒钱引路人踩乱现场,目的自然是破坏现场痕迹,包括他的脚印。但他肯定也想过,树丛中未必有很多人走进来,所以树丛里的那块区域,他自己破坏了地面,使脚印保留不下来。”
  “案发时间呢?”
  “从了解到昨晚吃夜宵的时间和解剖结果两方面综合判断,死亡时间是在昨晚10点到11点半间。但我们通过他的手机找到了一条通话记录。徐添丁在10点50分,打了一个电话给张兵,我让小宋去问了张兵,张兵说当时徐添丁就说了一句,‘明天一起吃午饭吧’,随后突然传来一声‘啊啊’的叫声,像是出了某种事,随即电话挂断。张兵再打过去没人接,然后很快就关机了。张兵并没想到徐添丁会被害,所以当时也没当回事。看来案发时间就是在10点50分徐添丁打电话的时候了。”
  林奇点点头,案发时间已经能够精确到分钟了,这对接下来的侦查有很大帮助。接着道:“老古,你看凶手会不会是徐添丁的熟人?”
  “熟人?为什么这么判断?”
  林奇道:“昨晚徐添丁在旁边小超市买了六听啤酒,他一个人显然喝不完,带着六听啤酒来到草地上,照理说应该是找什么人一起喝吧?但他几个狐朋狗友都说不知道这件事。”
  古法医点点头,道:“很有道理。不过我在想,河边蚊子这么多,他一个人跑那儿去干嘛。”
  林奇微微眯了下眼:“对,一般情况下就算找朋友喝酒,也不会挑到处蚊虫的河边,现阶段搞清楚这一点很重要!不过他蛋炒饭倒只是要了一份,没给潜在的同伴买。嗯,明天我想让人调查清楚他在几点在哪家店买的蛋炒饭,说不定会有相关线索。”
  古法医补充道:“另外,调查时最好问一下周围群众,那天晚上是否看到一个人身上沾了血。”
  “凶手身上有血?”
  古法医点头:“这是很显然的结果。死者身上的三刀是连续刺的,尤其心脏一刀,必定在拔刀时喷出一股鲜血,凶手手上、衣服上必定沾了不少血。”
  林奇缓缓点头。
(20)
  第二十章
  今天赵铁民接到了四个不好的消息。
  其一是文一西路案发地附近的几个监控查了个遍,没有发现嫌疑人,因为马路监控有很多死角,比如绿化带和人行道都拍不到,凶手前四次犯罪都有意识地避开监控了,此次也不例外。尽管这在赵铁民的预期内,不过他还是感觉很失望。
  其二是人际关系排查毫无结果,没人事先知道孙红运当晚会独自经过那条路,还会停留在绿化带旁小便,可见凶手是尾随跟踪,而不是固定蹲点伺机下手,但当晚没人看到有人跟踪,表明对方跟踪时很小心。而孙红运的人际关系网中,几个潜在结仇的人经过初步调查,都排除了犯罪可能,并且结合前四次案子,警方也不太相信是死者的熟人干的。
  其三是凶手留字的这张纸,经省厅的物证专家鉴定,所用的是最普通的A4纸,最普通的油墨,最普通的打印机。全国这种打印机这种油墨至少有几百万,根本没法查来源。
  其四是附近居民的走访工作也陷入僵局,问了几个当晚路过的人,并未注意到有异常人事。这点很容易理解,平时生活中一个陌生人从你身旁经过,除非长得像外星人,否则谁也不会没事留意对方长什么样,是否有异常。不过这块工作还是要靠基层民警继续做下去,也许有人注意到了呢,只是还没问到这个人。
  这四方面的调查工作仅仅一天时间,几乎全面沦陷,让赵铁民颇感沮丧。
  不过,关于凶器绳子的调查,倒让他多了几分思考。
  刑警带着绳子走访了城西很多家文具店,结果得知,这牌子的绳子早已经停产了,最后一批大概两、三年前就断货了。
  这个消息让赵铁民颇感震惊,这意味着绳子是凶手两、三年前就买好了,难道他在三年前第一次犯罪之初,就打算犯下这一系列命案吗?
  赵铁民顿时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他检查了很多遍绳子,绳子非常新,肯定是凶手买来的,而不是从垃圾堆里捡到别人丢弃的。他翻阅前四次的卷宗,从照片里仔细观察每次犯罪所用的凶器绳子,发现绳子都很新,但彼此之间有差别,说明不是同个厂家生产的绳子。这表明凶手应该不是去同一家文具店一口气买很多根绳子,而是这家店买一根,另一家店买一根,如此购买,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记忆。可见凶手行事之缜密。
  绳子是凶手几年前买的,追查凶器来源也成了不可能。
  现在还能怎么往下查?
  赵铁民笔直地躺在办公椅里,仰头瞪着天花板。命案发生才第三天,警方调查的方向几乎就被堵死了。难道都第五次犯罪了,还抓不住他吗?
  难道只能再靠大海捞针般登记附近居民指纹,再逐一比对?
  这时,陈法医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道:“老大,省厅的笔记鉴定专家核对过地上的‘本地人’三个字了。”
  赵铁民顿时立直身体,道:“什么结果?”
  陈法医摊了下手:“无法确定是否是孙红运本人的笔迹。”
  “为什么?”
  “本来孙红运写过的字就很少,在他家里找来找去,只找到几张收货单他大概写了几十个字,拿给省厅笔迹专家后,专家说地面刻的字和收货单上的字显然不是同一种字体,不过这也不能判断‘本地人’三个字不是孙红运写的,因为他在危急情况下,并且看不见自己写的字,他一边在挣扎,一边凭感觉在地上划,换成任何一个人这么做,划在地上的字显然和平时正常写的完全不同。”
  赵铁民无奈抿抿嘴,道:“那留在绿化带里的脚印,能确认是孙红运本人的,还是凶手穿上孙红运鞋子留下的?”
  “这次的脚印情况较复杂,我们自己这边这方面的鉴定工作做不了,已经联系了浙大的力学课题组,请他们帮忙通过实验确定。”
  赵铁民点点头,道:“好,那就等学校那边的消息。”
  陈法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听小杨说,另外几块常规的侦查工作都遇到了些麻烦?”
  赵铁民吐口气,岂止遇到麻烦,几乎完全没查到任何线索。
  他思索片刻,道:“还有个突破口,抓到那个变态佬或许有新线索。明天我重新安排一下人手,早点把变态佬抓了再说。”
(21)
  第二十一章
  日头逐渐西沉,面馆门外这条街,骆闻斜挂着他的挎包,不急不慢地踱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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