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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之王1:无证之罪(整理版)

紫金陈 (当代)
推理之王1:无证之罪
  楔子
  曾经的宁市公安局刑技处处长、省公安厅刑侦专家组成员骆闻,在一次出差回来后,发现妻女离奇失踪,多年来,他一直苦苦寻找妻女失踪的真相。
  三年来,杭市连发多起命案,凶手每次杀人后,都在地上留下“请来抓我”四个大字,这个公然挑衅公安机关的大案顿时激起警方高层震怒,省厅领导拍桌下令缉凶,可是,专案组成立四次解散四次,始终未能破案。
  在杭市打工的朱慧如长期受一当地小流氓骚扰,一次意外中,她和朋友郭羽失手将他杀死。正当两个平凡的普通人对突发状况束手无策,对是否去自首犹豫不决时,一位中年大叔出现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也许可以有另一种解决方式。
  一起原本看似简单的小流氓被杀案,随着调查的深入,警方渐渐发现,这次遇到的对手,恐怕不简单,并且,这起案子似乎与三年来不断上演的系列命案存在着某种关联。
  就在警方的破案工作日渐陷入僵局时,全省闻名的犯罪逻辑学专家严良介入了调查。可当他抽丝剥茧,逐步接近真相时,他却发现,凶手的真正犯罪动机,让他不寒而栗。
(1)
  第一章
  现场都是人,五辆警车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停下。
  杭市刑侦支队长赵铁民刚打开车门,探出脑袋准备下车,面前突然伸过一根黑漆漆的棍状物把他顶了回去。
  “搞什么!”他叫了声,懊恼地按住被戳痛的额头重新站出来,面前立刻冒出了一排长柄话筒,把他拦住,后面跟着一堆摄像机,还没等他找出用话筒戳他的“肇事者”,话筒另一端的记者们就开始七嘴八舌地提问:“听说这是第五起命案了,警方这次有把握抓住凶手吗?”“凶手再次留下‘请来抓我’的字幅,公安局怎么看?”“关于这起案件,能否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
  ……
  赵铁民抿了抿嘴,脸上透着几分不悦,刚出了这大案子,他正急着进现场查看,这帮记者实在烦人。
  如果换做他刚当警察那会儿,面对这些人,他一定是不耐烦地嚷道:“我都没到过现场,我知道个屁啊!”那样做的结果就是当晚的新闻节目上会出现 “警察对命案线索一无所知”、“命案现场突现警方咆哮帝”诸如此类的标题。
  现在的他自然不会这么做,作为市刑侦支队长,现场警方级别最高的领导,保持形象很重要。
  赵铁民用力咳嗽一声,拍拍手,大声道:“各位,关于案件的具体情况,请大家联系市公安局的宣传部门。其他信息,无可奉告。”
  他懒得跟记者纠缠,挥挥手,手下一群警察立刻上去驱散人群,重重叠叠的围观者像摩西开海般被分到两边,赵铁民带着十多个刑警快速穿过警戒线,守在里面的区公安分局的刑警连忙迎上来打招呼。
  赵铁民面无表情地朝他点点头,问了句:“老陈到了吗?”
  “早来了,陈法医在里面验尸。”
  “嗯,”他挥下手,“那么你们的人跟我的人做一下工作交接,这案子由市局直接处理,你们分局不用管了。”
  赵铁民抬眼望着四周,这里是文一西路旁的一块宽幅绿地,绿地后面是一处水泥空地,空地正中架着一个临时遮阳帐篷,里面隐约躺着一个人。帐篷旁还有几个警察在勘查。
  赵铁民走到帐篷前,里面躺着一个胖子。胖子身上贴了很多测量标签。
  胖子双目圆睁突出,布满血丝,意味着眼部的毛细血管全部破裂。他的上半身赤裸,胸口和手臂上有纹身,显示此人大概是个“混社会”的家伙。此外,他的舌头微微向外吐出,肥厚的嘴唇中间,插着一根香烟。
  “查怎么样了?”赵铁民瞧了眼蹲在尸体旁的陈法医。
  陈法医用戴着手套的手,抬起尸体的下巴,指着脖子上的一条淤青,道:“这是勒痕,结合尸体眼部、舌头外吐等特征,可以判断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凶手从背后勒住死者,勒痕显示凶手左手力量更大,是个左撇子。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一点到一点间,回去做解剖能更精确些。不过时间得抓紧了。”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九月的烈日正照得厉害,“这气温,现在就开始臭了。”
  赵铁民摸了下鼻子,今年夏天特别热,尸体死亡时间才八、九个钟头,就隐隐散发出一股臭味。
  接着,陈法医伸手拿过一只透明物证袋,小心地取下插在尸体嘴上的那根香烟。
  赵铁民皱眉道:“又是……”
  “对,又是利群牌香烟。”陈法医苦笑着摇摇头,“所有情况和前四起案子几乎一样。离这里大概五六百米的草丛里,找到了凶器,一条绳子,依旧是学生体育课常用的跳绳,两头有木柄,木柄上有凶手留下的指纹。凶手用这种绳子从死者身后袭击,勒死对方。杀死对方后,拿出一支利群烟,插入死者口中。随后留下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印着‘请来抓我’。相关物证都已经装好了。”
  赵铁民抿抿嘴,默不作声。
  通常命案发生后,都是属地的公安分局负责的。
  之所以这案子第一时间就从分局转给市局,并由赵铁民这个级别的领导亲自督办,是因为分局的警察一到现场,看到了尸体旁有张印着“请来抓我”的打印纸,又发现尸体嘴里插着根利群烟,马上想到了这是那个三年未破的系列命案的第五起,连忙报到市局,市局和省厅的领导紧急电话沟通后,决定让赵铁民负责这次的案子。
  这个系列命案非常出名,影响极其恶劣。
  早在两年多前,第一起命案发生时,由于现场留下了“请来抓我”这光明正大挑衅警察的字条,瞬时引发轩然大波,媒体一度大量报道,引起省、市两级领导的震怒,省厅领导拍桌下令必须抓到凶手。
  随后,省、市两级立刻成立联合专案组进行调查,结果半年后,由于案件侦破毫无进展,专案组只能解散。
  谁知专案组刚解散不久,又出了第二起,除了死者和犯罪地点不同外,几乎完全重复了第一起案子的情节,同样,第二次的专案组最后也解散了。
  就这样,专案组成立四次,解散四次,累计投入了几千人次的警力进行侦查,至今连凶手的基本轮廓都没有。当初领导拍桌查案也不了了之,到最后,也没领导敢拍桌了。
  而到今天的第五次命案发生,赵铁民成了这一回的专案组组长。
  这系列命案凶手的犯罪过程基本相同,都是用一根学生用的跳绳,从背后勒死死者,随后在现场附近随手丢弃了绳子,绳子的木把手上都采集到了凶手的指纹。
  几次办案中,警方对周边居民大量采集了指纹进行比对,始终未找到凶手。而案发地都处郊区,附近监控本就少,监控的排查中,尽管发现了几个“可疑人员”,但经调查均排除了犯罪可能。
  此外,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凶手每次杀完人后,都会在死者嘴里插上一根没抽过的利群烟。
  凶手为什么每次杀完人后都朝死者嘴里塞上一根利群烟?
  这个举动有什么意义?
  是凶手想传达吸烟有害健康?还是凶手是利群公司的形象代言人?
  这个问题以往专案组讨论过无数次,始终没有结论。
  陈法医看着赵铁民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正在烦恼,前四次专案组同样声势浩大,却都未能破案,这次轮到他就一定能破吗?
  陈法医咳嗽一声,提醒道:“老大,这次的案子和前四次还是有几点不同的。”
  “是什么?”赵铁民睁大了眼睛。
(2)
  第二章
  陈法医指了指死者右手边的地面。
  赵铁民顺着指示望去,意外道:“地上有字?凶手写的?”
  陈法医摇头:“看情形应该是死者生前最后挣扎的时刻写下的,我翻开死者右手时,看到他手里握着一块小石子,随后发现地上划的字。”
  赵铁民皱着眉,凝神看了一阵,缓缓道:“木……土……也,这是什么意思?”
  陈法医道:“不是木土也,一共是三个字,这三个字写的时候重叠在一起了。我估计当时情况是凶手用绳子勒住死者,死者拼命挣扎,最后感觉逃脱不了,于是随手抓起一块石子,靠着感觉留下这最后三个字。三个字应该是‘本地人’。”
  “本地人?”赵铁民又看了一阵,连连点头,“没错,是‘本地人’三个字叠一起了。既然是死者留下的,莫非是说凶手是杭市本地人?”
  陈法医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从死者身上找到的身份证显示,死者名叫孙红运,是山东人,具体身份还有待调查。既然死者不是这里人,那么本地人这三个字显然是指凶手身份了。”
  赵铁民思索片刻,道:“相比前四次的线索,这次如果能确认凶手是本地人,那么排查的范围也能缩小不少。”
  杭市是省会大城市,外来人口比例很大,如果能明确凶手是本地人,那么调查范围就能小一半。
  陈法医道:“另外,我认为,这条线索暴露了凶手很可能与死者认识。”
  赵铁民摇摇头,道:“未必,前四次命案的调查结果看,凶手和死者是熟人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死者留下本地人这三个字,有两种可能。一是死者确实和凶手认识,但关系很浅,连名字都叫不出,只知道对方是本地人,否则他大可以写下对方名字,而不是写本地人。二是死者和凶手不认识,凶手杀人过程中,说了杭市本地的方言,所以死者才知道他是本地人。”
  陈法医继续道:“除了死者留下字外,还有个地方和前四次案子不同。现在死者躺的这个位置,并不是凶手一开始下手的地方。”
  赵铁民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道:“你是说,凶手杀人后再移尸到这里?”
  如果是杀人后再移尸,整个犯罪包括了杀人和移动尸体两个过程,那样调查下来的线索会比单纯原地杀人多得多,案子自然也更容易破。
  陈法医摇摇头,道:“人就是在这个位置被杀的,这点错不了,因为死者快死前在这里写字了嘛。根据现场情况,我大约还原了一下昨晚的案发经过。昨晚11点到凌晨1点间,死者走在外面的马路上,当他来到绿化带旁边时,死者开始小便,此时,凶手突然从背后用绳子套住死者,把他往这里拉,一直拖到此处,才把人勒死。前面的绿化带旁发现了尿液残留,是不是死者的尿,回去验一下就知道了。死者的拉链处于拉开状态,说明他还没拉完,就被袭击了。但这里还有个问题,凶手从绿化带把人拖到这里,中间穿过了整个绿化带草地,大约有十多米,绿地上的拖行痕迹一目了然,不过很古怪,绿地上只有死者的脚印,居然找不到一个凶手的脚印。”
  “什么!”赵铁民睁大眼睛叫了起来,“你没开玩笑?凶手把人拖过绿地,居然地上没他脚印?”
  陈法医略显无奈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很怪,可是找来找去,只找到死者被拖过来的过程中,一路上挣扎留下的脚印,半个凶手的脚印都没找到。”
  赵铁民倒抽了一口冷气,凶手把人拖了几十米,居然不留脚印,难道凶手走路可以脚不沾地?难道他会飞?
  他感觉浑身一阵不自在。
(3)
  第三章
  八月已经过去,酷暑丝毫未减。
  晚上七点,天光依旧大亮。
  郭羽疲倦地下了公交车,往租住的小区走去。他戴着一副显得沉重的黑框眼镜,面色黯淡,身形清瘦,一看就是长期加班的苦命人。
  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到了一家私企成为一名程序员,一干就是三年。
  他不是技术牛人,只是底层的小程序员。每天工作繁重,经常加班,唯一值得他欣慰的一点,每个月银行卡里会打进六千多的工资。
  在这个城市生存并不容易。尽管他租的只是一套市郊的三、四十平小房子,但每月依旧要为此付出一千五,此外,他还要拿出几千给农村的父母。当初他考上了三本大学,家里为了供他读书,借了几万。去年父亲干活出了意外,也花了几万。他还有个残疾的妹妹在家需要照顾。
  什么都要钱,每个月的工资总是捉襟见肘,他也想过以后在这个城市买房买车,安身立命,可是每次想了一阵,他都苦笑一番,那纯粹是做梦。
  有些人生来就可以衣食无忧,有些人注定了一出生就背负了诸多的压力。
  所以他很珍惜手里的这份工作,他太需要一份稳定的工资了,尽管加班很辛苦,可是他能力有限,想要跳槽去大公司?几乎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从公交车站穿过一条街后,是小区侧门的一条路。
  不远处,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当地小流氓用铁丝系住了一条土狗,那狗大约就四、五个月大,脖子被铁丝缠住,铁丝上连着电线,两个小流氓拉着电线的另一头,开始拖着狗跑来跑去,肆意地笑着。
  而那条狗,嘴巴和四肢很快就磨出了血,发出刺耳的哀叫,眼中充满惊恐。
  很快,两人的行径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众人纷纷斥责:“喂,你们干嘛,这样弄狗干嘛,快把狗放了啊!”
  带头那个头上一撮染黄的小流氓不屑地回应:“这是我自己家的狗,爱怎么着怎么着,谁他妈规定我不能弄自己家的狗了!”
  郭羽经常见到这两个小流氓,据说都是本地人,原是附近农民,前几年拆迁,家里都分了几套房,从此更是游手好闲,经常在周边惹是生非,派出所也带去过几次,但因他们没犯大事,最多只是治安处罚。
  郭羽出身农村,从小家里就养狗,他也很喜欢狗,若是手里有吃的,常会分一些给流浪狗。对于这两个流氓残忍地拖行小狗,他心中泛起一阵怒火,可是他是个内向胆怯的人,从不多管闲事,又身在异乡,更不敢当出头鸟,所以他也只是暗自愤慨,站在人群中,当一个旁观者。
  这时,一位当地的老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呵斥:“你们两个干嘛!有这样弄狗的嘛!你不是姓张家的小子?你再弄叫你爸来了!”
  两个小流氓尽管已经二十出头了,但都没工作,生活尚靠父母,所以对父母似乎有些忌惮,见更多人围拢过来,不敢惹众怒,遂放下绳子,末了还踢了狗一脚,强撑面子骂骂咧咧几句,慢慢走开。
  人群中马上跑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冲到躺地奄奄一息的小狗旁,抱起解开铁丝,查看伤口情况,其他路过的好心人也纷纷上前帮忙。
  郭羽认得这个小姑娘,她和她哥哥在小区门口开了家面馆,郭羽几乎每天去她店里吃,能看到她的身影,是郭羽每天最期待的事,只是他从来不曾向她吐露过喜欢之类的话语,因为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给女生带来依靠。他只是把这一份感情静悄悄地放在心里。每天看到她,偶尔说上几句话,就足够了。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黄毛小流氓对同伴道:“这小婊子多管闲事,等下再去她店里找她!”
  同伴揶揄地笑着:“你想干嘛?上了她?”
  他歪嘴邪笑:“早晚的事,上次要睡她,她居然不肯。哼,这小婊子长得确实挺性感的,老子肯定要睡了她!”
(4)
  第四章
  夏季的白天总是格外长,晚上七点,日头恋恋不舍地抛下最后一片余晖,一天的燥热正在慢慢冷却。
  城西的一条河边,此刻,几个老人正坐在小板凳上纳凉闲话。前面,一对年轻夫妇牵着一条贵宾犬,慢吞吞地闲逛。旁边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看到小狗,想跑过去逗玩,被她严肃的母亲喝止住了。再往前,公交车站旁有对大学生情侣似乎正在闹矛盾。
  整个城市的生活因夜的到来而放慢了节奏。
  骆闻斜挂着一个挎包,不紧不慢地按着他固有的节奏低头往前走,散步的行人擦肩而过,他一次都没抬头,穿着超短裙、露出坚实秀美大腿的年轻女人在旁边谈笑风生,他同样视若无睹,仿佛一切事都惊不起他情绪上的一点波澜。
  不远处是一个安置小区,也就是通常说的城中村,这里租金相对便宜,大凡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会选择租在这里。
  小区外的一排沿街店面大都开着各种餐馆和水果店。
  骆闻和平时一样,走到一家名叫“重庆面馆”的店里坐下,叫了一碗片儿川。
  面馆是一对来自重庆的兄妹开的,哥哥叫朱福来,个子瘦小,还是个瘸子,平时不太说话,只负责做面点。妹妹叫朱慧如,人如其名,一个聪慧开朗的女生,帮着店里招呼客人、送外卖、做些杂活。
  等吃面的时候,骆闻掏出口袋里的钱包,翻开,里面夹着一张三口之家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自然是骆闻,不过比现在的骆闻看上去年轻多了,还有一个算不上漂亮可他深爱着的妻子,两人中间,有个四岁的小女孩耷拉着脸,似乎一点都不想拍照。
  看着女儿的古怪表情,骆闻不禁莞尔一笑,但很快笑容就收敛了,只剩下不可捉摸的一脸阴郁。
  他把钱包收回口袋,微微皱着嘴抬眼看向空中。
  算起来她们失踪已经整整八年多了,现在到底还活着吗?如果女儿还在人世,此刻都已经上小学六年级了。
  为了寻找妻女,八年来他一直苦苦追寻着点滴线索,分析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他抛弃了工作和事业,抛弃了宁市公安局刑技处长的身份,抛弃了法医和物鉴两个部门双料主管的职务,抛弃了省公安厅刑侦专家的头衔,只为寻找那一个答案。
  沿着妻女失踪那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他从宁市一路追查到了杭市。在杭市一住就是三年,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反正,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追查下去。
  可是如果没有希望了呢?他略显无奈地苦笑一下。
  这时,他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哥,我捡来一条小狗。”
  朱慧如神色慌张地抱着一条浑身是血的黄色小土狗跑进店里。小土狗眼神布满惊慌,身体瑟瑟发抖。
  朱福来站在厨房里向外张望了一眼,埋怨道:“脏死了,你抱这样的狗回来干嘛呀,快扔掉。”
  “不行!”朱慧如似乎早料到她哥一定会这么说,道,“那几个流氓用铁丝缠着小狗拖来拖去,小狗差点被他们弄死了。”
  “哪个流氓?你可别去惹事啊。”朱福来担忧地看着她。
  “就是住小区里的那两个,可坏透了!”
  “那两个?”朱福来皱眉道,“你干嘛去招惹他们啊。”
  朱慧如生气地分辩:“不是我去招惹他们,他们要把小狗弄死了,很多人都看不下去!”
  这时,郭羽也来到店里,叫了一碗面,他听见兄妹两人的争吵,偷偷抬眼瞧着朱慧如,并没说话。
  朱福来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面,拿给骆闻,随后转头打量了几眼小狗,皱眉坚决地道:“你快点把狗扔了,以后别去惹那几个人!”
  朱慧如不满道:“我哪里会去惹他们啊!再说了,这狗我也没想一直养着,看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现在小狗这样了,扔了它肯定要死的,等把它养大点再送人吧。”
  “别人怎么不抱回家,就你多事!”
  “那总得有人管的吧。”
  “你管不着!”朱福来生气地转过身,回到厨房继续下面。
  朱慧如气呼呼地把小狗放在地上,小狗艰难地想站起,却马上倒下趴在地上,然后又费力地朝骆闻的桌子下爬了几步,缩在角落,恐惧地打量着周围。
  骆闻低下头,瞧了眼狗,那条狗的目光也正好对向了他。这是条很普通的小土狗,灰黄的毛,两个眼睛中间有撮白毛,像是三只眼。
  骆闻愣了一下,随即,汹涌的回忆向他袭来。
  八年前,他下班回家,看到家里多了条小土狗,女儿正在逗狗玩。他不是个动物爱好者,就把女儿拉到一旁,说狗很脏,不要玩,要把狗扔出去。女儿急得哇哇大哭,妻子也阻止了他,说这条狗是刚刚路边捡来的,只有几个月大,大概被车撞了,站不起来,所以先抱回家。从来没近距离接触过小动物的女儿显然对小狗非常喜欢,一定要把狗留下来。骆闻只好无奈答应,又发挥了他医生的本职,帮小狗治好了伤。
  可是几个月后的妻女失踪时,连那条狗也一并消失了。
  他记得很清楚,那条狗也是黄色的毛,眼睛中间有一撮白毛,像极了这条狗。
  对视着小狗的眼神,骆闻不禁心中一颤,夹起碗里的一片肉,弯下腰递到小狗嘴前,小狗犹豫了一下,马上把肉吃了。
  骆闻笑了一下,转头对朱慧如道:“能把小狗给我吗?”
  朱慧如认得他是店里的常客,只是向来只吃面,从没说过话,她犹豫地道:“你要养着它吗?”
  骆闻点点头:“我会把它治好伤,养起来的。”
  还没等朱慧如回答,里头的朱福来连忙答应:“那好啊,慧如,你给找个箱子,方便这位老板带回去。”
  朱慧如想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毕竟店里确实不适合养狗。
  做完这个决定后,骆闻突然又开始后悔刚刚的举动了,现在应该专注做自己的事,哪有精力管狗呢?可是低头看到缩在角落的小狗的眼神,他又笑了笑,如果女儿在旁边,她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结账后,骆闻正要抱起纸盒子离开,店里闯进了那两个小流氓,带头的黄毛瞪着朱慧如道:“喂,你把我的狗拿哪去了?”随即他看到了地上纸盒子里的狗,冷笑,“原来在这里啊!”
  他正要去抱起纸盒子,骆闻伸出脚把盒子往自己这边一勾。
  小流氓怒道:“你要干嘛?”
  骆闻平静地问:“狗是你的?”
  “当然,快还我!”
  “哦,原来是你的。那么,卖给我好了。”
  “卖给你?”小流氓看着对方是个中年人,也不敢太放肆,想了想,道,“好啊,三百块行吗?这是我家母狗生的,已经养了好几个月,喂得很壮——”
  还没等他把优点夸完,骆闻打断道:“没问题,三百是吧?”说着就拿出钱包,干脆地掏给他三百。
  小流氓看着对方爽快地掏出三百买了条土狗,颇为惊讶,接过钱后才后悔应该多要点,估计开口要五百,这傻瓜也会给的。平白得了一个傻瓜的三百块,两人得意地往旁边桌上一坐,张口叫道:“来两碗爆鳝面!”
  朱慧如生气地道:“不煮,你们前几次的都没付钱!”
  “我操——”
  朱福来害怕妹妹生事,连忙瘸着腿跑出来道:“没事的,没事的,慧如,你到里面去!——我马上煮,你们稍等啊。”
  “哥!不要煮!”朱慧如怒道,“干嘛让他们白吃!这都好几次了!上次我送外卖,他不但没给钱,还……还对我……”
  “对你怎么样啊?不就摸了几下嘛,哈哈,别说你没被男人碰过哟。”黄毛马上露出了无赖的嘴脸。
  朱福来流露出疼惜又无奈的眼神,可是他是个瘸子,从小到大都受同龄人欺负,已经习惯了忍气吞声,他只能咬咬牙,轻轻拉着妹妹的手臂,阻止她和对方继续起冲突。
  这时,听到朱慧如受辱,在旁边桌子吃面的郭羽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放下筷子,拍在桌上,紧鼓着嘴,愤怒地瞪着这两个流氓。
  听到声响,黄毛转过头去,发现郭羽瞪着他们,立马站起身:“看什么看,小子!”他径直走上去,指着他鼻子问,“你他妈想出头吗?”
  郭羽抿抿嘴,他只是一时激动而已,怯弱的他马上被对方吓住了,慌张把头低下。
  “没种就别他妈乱瞪眼,知道嘛!”那流氓瞧着他的模样,就知道好欺负,更是重重地拍了一下郭羽后脑勺,随后趾高气扬地坐回位子里。
  “你……你没事吧?”朱慧如跑过去,关切地问,同时怨恨地瞪着流氓,流氓丝毫不以为意。
  郭羽憋红着脸,低头道:“没……没关系。”
  骆闻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整场冲突的开始和落幕,随后,盯着那小流氓看了几秒,摇头笑了下,抱起纸盒子离开了。
(5)
  第五章
  市公安局的一间办公室里,坐着本次专案组的核心成员。
  侦查员杨学军正向众人说明最新调查结果:“案发时间经陈法医确认,是在昨晚11点到12点间。被害人孙红运,45岁,山东人,曾有多次犯罪前科,三次服刑记录。19岁时因盗窃罪在老家判了四年,25岁因故意伤害罪在老家判了七年。出狱后第二年来到杭州,一呆十多年,据说起先贩卖些赃物等,这几年纠集了一批人,在城西一带经营货运,通过威胁等非法手段垄断了一个钢材市场的物流,前年因纠纷把一名货车司机打成重伤,今年刚出狱。据说为人很凶狠。他在这里有两个姘头,我们通过初步的侦查,两人均对他昨日的情况不知情。调查了他手下多人,说他平时作息时间不固定,昨晚与朋友在城西一条街上吃完夜宵后回来,到文一西路上与众人分手,独自回家。走到那块绿化带旁时,他开始小便,此时被凶手从背后袭击,一路拖行至绿化带后的水泥地中间,勒死。绿化带上的尿液经过鉴定,是他本人的。而昨晚一块儿的人,均未发现有异常表现,我们接下来还会逐个调查,确认是否有犯罪嫌疑。”
  赵铁民吸了口气,道:“他昨晚回家独自走文一西路,有没有人事先知道?”
  杨学军摇头:“我们问了昨晚和他一起吃夜宵的朋友,说吃夜宵是临时提议的,事先并无安排,几点吃完、他是否会独自回家、并且走的是文一西路,这些都无法预料。”
  赵铁民点点头:“那意味着凶手是一路尾随跟踪了他,而不是事先就在绿化带附近蹲点守候的。”
  杨学军道:“我想也是如此,但据其他人回忆,当时均未感觉到有人跟踪,看来凶手跟踪时很小心。这路段监控探头不是很多,我已经跟交警调了监控,正在查,看看能否发现可疑人员。”
  赵铁民道:“前四次案子里,监控都没发现可疑对象,这次路段的几个监控都是拍马路的,人行道和绿化带等区域存在大量死角,我个人对监控的结果不太乐观。不过嘛,监控还是要查的。”
  赵铁民转向陈法医,道:“老陈,现场都查过了,没找到凶手脚印?”
  “水泥地本来就不太容易保存脚印,而且还存在凶手故意破坏部分现场的情况。绿化带上的足迹倒是保存很完整,可居然没有凶手的。”
  赵铁民抿抿嘴,看向其他人:“凶手把死者拖行几十米,却没留下脚印,大家怎么看?”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因为这按常理,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凶手会飞。
  赵铁民摸了摸下巴,众人对这问题的沉默,也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想不明白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沉吟半晌,他对大家道:“这个细节,大家一定要保密,每个人都跟手下人员通知一遍,除了专案组成员,这细节不要对任何人提,包括非专案组的其他警务人员。”
  他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写着不解,解释道:“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凶手把死者拖行几十米却不留下脚印,又加上这系列命案我们查了三年,到现在都对凶手情况一无所知,恐怕社会上会出现类似‘凶手不是人,会飞’等谣言,尤其遇到某些媒体一经渲染,很容易造成恐慌情绪,对我们办案也会增加很大的舆论压力。”
  大家纷纷点头,这里开会的都是老刑警,他们都是唯物论者,知道凶手肯定不会飞,是个正常人,一定是用了某种手段而已。但社会上的普通人不一定会这么理性,各种传言一散播,会给警方接下来的工作带来各种麻烦。——当然,最主要还是案子传得越玄,上级领导要求限期破案自然越强烈,他们的办案压力也更大了。
  赵铁民已经是支队长了,手下直接管着几百号人,这案子即使破不了,他不过是面上无光,倒不至于受处分,不过他一直想进省公安厅的领导岗位,案子尽快告破的话,能为他的将来加分不少。所以在案子没明朗前,他不想舆论方面压力太大。
  赵铁民接着道:“这件事暂且放到一边,大家回去都想想,看看有哪些办法能做到不留脚印。现在我们先综合分析一下五起案子的共同点。首先,加上今天这个,五名被害人均为刑释人员,而且犯的罪都不轻,有强奸的,有盗窃的,有故意伤害的。”
  一名老刑警道:“赵队,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法外制裁犯人?”
  赵铁民道:“通常命案的犯罪动机,无非是过失杀人、劫财、仇杀。这五起案子显然不是过失杀人。而所有死者身上财物完好,自然也不是劫财。看样子似乎就剩下仇杀了。可是根据之前的调查,几名死者间完全互不相识,也找不出有任何可疑人员跟他们全都结仇的。所以仇杀的动机也站不住脚。排除这三个常规犯罪动机,再结合五名被害人均是刑释人员,所以我认为凶手想替天行道,法外制裁的可能性很大。”
  杨学军道:“可是我看过五名被害人的资料,他们当初犯罪被抓判刑时,量刑基本合理,并没有被轻判啊。”
  赵铁民道:“也许在凶手看来,他们所犯的罪应该判死刑。”
  一名犯罪心理学的专家点头认同:“从犯罪心理学的意义上说,这凶手自认为是正义的化身,想要替天行道。他不屑法律的判决,而是依照自己心目中的量刑标准。”
  另一老刑警不以为然道:“可是其中有名被害人只是个盗窃犯。盗个窃也该被判死刑,凶手是不是疯了?”
  赵铁民思索了下,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道:“那个杀人动机这个问题权且先放一边,犯罪动机的分析对这次的案情帮助不大,光凭动机我们无法勾画出凶手的具体特征。先说说五起案件的第二个共同点,凶手每次犯罪后均在现场不远处丢弃了作案工具,而且每次都用绳子。凶手为什么每次都用绳,而不用刀具等?用刀具杀人更快吧,而用绳勒死对方,如果被害人反抗能力强,凶手很可能会失败。”
  手下均摇摇头,表示不解。如果成心要谋杀,用刀具是最快捷,成功率最高的手段,干嘛每次都把人勒死?
  赵铁民继续道:“第三,每次的绳子都是用了两头带木柄的体育课跳绳,均在上面找到了凶手的指纹。难道凶手不怕指纹对自己构成威胁?”
  杨学军道:“要么此人并未意识到留下指纹是对他的威胁。”
  “不,”赵铁民坚决地摇摇头,“从五起案件看,我们到现在对凶手的基本轮廓都没掌握,可见此人一定具备了相当的反侦查意识,不会没想到指纹对他的威胁。”
  另一人道:“我想此人第一次犯罪中,经验不足,杀人后慌乱丢弃了犯罪工具。此后犯罪中,他知道警方已经掌握了他的指纹,继续掩饰也没有必要,所以索性每次犯罪后都丢弃工具,把指纹给我们看。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挑衅,和他留字条的行为一致。”
  赵铁民道:“这倒是有可能,只是我们以往几次办案中,都采集了附近大量居民的指纹进行比对,始终找不出凶手。”
  那人道:“比对没办法把所有人的指纹都采集到,肯定有漏网之鱼,而且凶手是否住在附近也不好说。”
  赵铁民道:“我想凶手应该是住在城西附近的,因为五起命案均发生在城西一带,也都发生在晚上。如果凶手住在其他区域,总是晚上过来踩点、伺机袭击,太费周折了。”
  那名警察有些无奈:“可现在人员流动太大,如果凶手有心避开警察上门采集指纹,也是很容易做到的。”
  赵铁民点点头,继续道:“第四,凶手犯罪完成后,都在现场留下‘请来抓我’的字幅,足见挑衅我们警方的意思。而他五次都把一根利群烟插进死者嘴里,这就更想不明白了。”
  杨学军道:“或许是凶手故意想留点莫名其妙的线索,误导我们的侦查方向呢。”
  其他人也点头认同,道:“只能这么解释了,否则留根香烟毫无意义。”
  杨学军又道:“老大,那我们现在该怎么查下去?”
  赵铁民道:“接下去的侦查分几个方向同时进行。第一,学军,你的人负责调查监控和被害人的人际关系走访。第二,宋队,你安排人拿着凶器绳子,调查城西一带的文具店,看看能否找出来源。另外‘请来抓我’这张字,让省厅的物鉴专家鉴定油墨和纸张,看看能否有所发现。第三,多派几队人马对文一西路一带的居民进行大量走访,询问昨晚是否见过异常人或事,包括近期出现在附近的可疑人员。希望这三项工作能够有好消息,否则的话,只能用最后一招,广泛采集指纹比对了。这次死者留下了‘本地人’三个字,大家要重点留意的是本地居民。”
  散会后,赵铁民刚回办公室,一名手下跑进来,道:“老大,刚得到一条重要线索。”
  昨天半夜城西当地派出所接到一名女性报案,说她从酒吧下班回家时,被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挟持,拉进附近的绿化带中进行猥亵。猥亵的时间与命案的发生时间重合。而猥亵的地点,就在案发点旁,离案发的那块水泥空地仅五、六十米,中间隔了片景观绿地和几排树。
  赵铁民顿时睁亮眼睛:“难道昨晚猥亵女性的家伙就是凶手?”
  他眯了下眼,看来有必要先对昨晚的猥亵案调查一番了。
(6)
  第六章
  一早,赵铁民刚到单位,杨学军就找上他:“老大,分局拿来了猥亵案的资料。据说这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过去几个月多次在半夜挟持猥亵女性,每次都是半夜把独自回家的女性强行拉进绿化带,持刀威胁,随后进行猥亵。猥亵完成后,还嚣张地威胁几句,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新闻也多次报道过。”
  赵铁民瞪眼道:“那怎么还没抓住?”
  “那家伙都是在没人的路段蹲点等待夜晚独自回家的落单女性,伺机下手,所以一直没被当场抓获。分局一开始虽然立了案,但也不是很重视,毕竟那家伙仅仅猥亵女性,并未直接强奸或其他的人身伤害,也没有抢劫女性的财物,性质不算太严重。近几个星期那家伙作案频率明显增加了,平均每两、三天就犯罪一次,立案在册的已有八名女受害人,所以分局加大了夜间的巡查力度,也通过周边监控查找嫌疑人。但此人通常戴帽子,拍不到正面脸部特征,沿路监控调查后,还发现他有个怪癖。”
  赵铁民瞧着杨学军脸有异色,奇怪地问:“什么怪癖?”
  杨学军歪歪嘴,道:“沿路监控几次追踪到他半夜跑进一些小区,在小区的电梯里拉屎。”
  赵铁民摸了摸额头,抬起眼皮道:“跑进电梯里拉屎?单纯只是拉屎?”
  杨学军点点头:“是啊,每次他都是戴个帽子,走进电梯里,然后当着电梯监控的面,脱下裤子拉屎,还不擦屁股,拉完后又离开小区。”
  这是什么心理?
  赵铁民心里泛出一股怪怪的味道。
  看样子是个变态,这变态会是系列命案的凶手吗?他无法确定。
  赵铁民接过分局的卷宗,浏览一遍,想了想,道:“联系过前晚报案的女性了吗?”
  “约过了,我准备等下就过去跟她详细了解情况。”
  “好,她家住哪?”
  “就在文一西路往北,位于浙大西南面的一个小区。”
  “浙大?”赵铁民凝神站在原地,提到浙大,他想到了一位老朋友,那家伙应该有办法解释凶手为何不留下脚印的问题。他顿了顿,道,“好,待会儿我跟你一起过去。”
  “老大,你要亲自过去?”杨学军显得有些意外。
  以往这种基础调查工作,几乎都是杨学军这些普通侦查员负责的,赵铁民是刑侦支队长,相当于分局的正局长,这级别的警官,很少亲自参与破案,大部分时间都是给予一些“理论指导”,做些“批示”,更不可能亲自去做基础调查了。
  赵铁民点点头:“对,一起去。”
  一个小时后,到了女孩家。
  女孩姓刘,北方人,租在城西这套出租房里。
  赵铁民看她长相,尽管早上未化妆,但也算是美女,身材很棒。
  女孩自称在酒吧当服务员,所以基本上白天休息,晚上出去上班,通常半夜回家,回家时间多在12点。由于前晚受了惊吓,请假了一天,昨晚并未去上班。
  对于女孩的基本情况,赵铁民就简单问了这么多,至于女孩是否单纯只是酒吧的服务员,还是另外有兼职的生意做,与案情无关,他自然没好奇心探究。
  了解大概情况后,赵铁民道:“刘女士,关于前晚的情况,能否请你再详细地跟我们复述一遍?”
  “真能抓到那个变态佬吗?”女孩回忆起前晚的场景,眉目中露出厌恶的神色。
  杨学军愣了一下,对于是否一定能抓到嫌疑人,任何一个警察都不敢打包票,他正想着怎么应付,赵铁民直截了当地回答她:“一定能。不过我们需要了解更详细,派出所你报案的这份笔录还不够详尽。”
  “好吧。”女孩点点头,“前晚大概十二点不到,我从公交车上下来,当时文一西路上我没看到什么人,往前走了一些。——”
  “大概走了多少米?”赵铁民问。
  “就是从公交车站往前走到那块地方嘛,大概就一、二百米。”
  “嗯,好的,你接着说。”赵铁民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戴眼镜的四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嗯……脸就是普通的脸,有点偏长,脸上没什么皱纹,头发不长不短吧,看起来还挺干净的一个人。——”
  赵铁民又打断道:“他戴帽子吗?”
  女孩摇头:“没有,不过背着一个单肩包,好像……好像是个古驰的大皮包,总之,那人看起来挺有钱的样子,不是那种民工,当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做那种事。后来我听派出所警察说那人监控里拍到戴帽子,我想应该是他把帽子藏包里了吧,如果他当时大晚上就戴个帽子出现我面前,我可能还会有所防备。”
  赵铁民点点头,大晚上四周没人,如果一个戴帽子的向你走来,这副标准的坏蛋装扮,无疑会让被害人提高警惕。而对方没戴帽子,装扮很正常,看起来也挺干净,甚至还有其他被害人回忆起来,此人手上戴了串翡翠手链,整体印象看起来挺有钱的样子,谁都想不到如此文质彬彬的一个中年男子,转头就会把被害人拖进绿化带进行猥亵。
  女孩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继续道:“我跟他刚擦肩而过,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背后很快脚步声跑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这畜生就把我头发拉住,他手里还拿了把刀,把我往绿化带里拖,还叫着如果我喊出来,他马上杀了我。”
  尽管已经过了一天多,女孩想到当时的场景,依然会吓得瑟瑟发抖。
  “你在派出所登记的情况,他猥亵你的方式是……”赵铁民咳嗽一声,还是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他猥亵的方式是让你帮他打飞机?”
  女孩皱了皱眉,露出恶心的表情,低头道:“不是,是他用刀逼着我,对着我打飞机。”
  “不是你给他打飞机,而是他自己打飞机?”
  “嗯。”女孩厌恶地点点头。
  “持续了多久?”
  “一下子就射了嘛。”说完,女孩顿觉不妥,瞥了眼警察,两人表情很认真,她忙补充一句,含蓄且温婉地解释,“大约一两分钟的事。”
  赵铁民神色尴尬,他觉得两名男警察当面问女受害人对方的猥亵细节很不妥,但为了办案,还是坚持问下去:“然后他就走了吗?”
  “是啊,他……他弄完,显得很慌张的样子,马上逃走了,其实我更害怕,等他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站起来,一直逃到小区门口,叫了保安,再报警,可是没能抓到他。”
  赵铁民听了她的描述,隐隐感觉其中哪里不对,可一时偏偏想不出她的描述中到底哪里有问题。随后又确认了一遍犯罪地点,离命案现场仅隔了五、六十米,中间隔了些树和绿地。
  调查完后,赵铁民让杨学军把警车开到了浙大,他决定找一位老朋友聊一聊。
(7)
  第二部分:逻辑专家的悲剧
  第七章
  高温依旧在肆虐。
  今天是浙大新学期上课的第一天,数学系老师严良站在教学楼下的电梯口,按下电梯。
  烈日射进走廊,把他的背影钉在墙壁上,严良热得头皮发痒,只想赶快到教室吹空调。
  “叮”,左侧的电梯门开了,严良急着跨进去。
  “耶?”——就在他脚即将落地的一刹那,严良本能地把脚往更远处伸过去,因为他余光发现脚下有堆东西。
  等他叉着两条腿,看清楚时,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在他两腿中间的居然是坨大便!
  他瞬时跳起来退出电梯,抬起脚反复确认,呼,没踩到,他劫后余生般庆幸,因为他穿的是凉鞋,这一脚要是下去了,不光鞋子毁了不说,这只脚都可以锯掉了。
  这是什么情况?居然有人在电梯里拉了一坨屎!
  光天化日之下,电梯里居然出现了一坨屎?
  这不只是惊讶了,他头顶上方隐约浮现出一个惊叹号。
  他摇头叹息现在人的心理,一边继续按着电梯,想从右边的电梯进去。可右边电梯数字一直显示停在6楼,他每按一下,左边这个有大便的电梯便自动开门。如果上面楼层没人下来,按电梯的程序设置,右边门是永远不会开了。
  烈日照得他浑身冒汗,教室在六楼,这天气他可不想爬楼梯,反正忍一下就到了。他只好捂着鼻子走进左侧电梯,按了数字6。
  很快,电梯升到6楼,随着一声“叮”,可是意外发生了,电梯门并没有随之开启。
  他再次按开门,门晃了晃,还是没动。他连按开门键,结果,所有数字全亮,电梯却再也不动了。
  要命,严良心里咒骂着,开学第一天就被关电梯里,又是大热天,里面还有坨散发恶臭的大便,要窒息了。
  他按住电梯里的报警按钮,对讲机响了很久,没人接听。
  混蛋,学校这帮管后勤的在搞什么!
  足足等了几分钟,情况没有一点好转,他热得受不了,拉起衬衫猛扇。
  必须想其他办法,他掏出手机,拨了班上学生的电话,让他们到门外开门,结果还是开不了,学生们转而去找保安,直到上课铃响过后,保安总算赶到,打开了应急开关,让他重见天日。
  严良挥动手臂,大步走出电梯,用力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看着保安和七、八个学生,表示了一番感谢,叹息道:“这是段痛苦的经历,不过好在出来了,啊,憋死我了,上课铃响过了吧?我们先去上课。”
  他招呼学生去上课,可他向前迈出几步后却发现身旁的学生驻足不动,他停下步伐,奇怪地回头看,学生们的表情出奇一致,张圆了嘴,目光直盯着电梯门内的那坨大便。
  严良愣了一下,瞬时反应过来,大声道:“等一下,这个——我能解释一下吗?”
  下一秒,周围空气在一片死寂中重新流动起来,保安显得很机智,连忙好心替他解围:“没关系没关系,老师你先去上课吧,等下我让清洁工处理一下就好。”
  学生们也是颇为理解:“老师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对,人之常情。关了这么久,换我也憋不住。”
  “嗯,老师也是人嘛。”
  ……
  “这根本不是说不说出去的问题,我刚刚说‘憋死我了’,不是指这个意思——”
  学生们纷纷安慰他:“没关系的,谁都有意外情况嘛,我们绝对理解,一定保密!”说着,学生们竟然全都当什么也没发生,集体往教室走去。临走时有个女生还塞了包纸巾到目瞪口呆的严良手里。——因为电梯里没纸巾,学生理所当然认为严良还没……擦屁股。
  严良夸张地瞪着两眼,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皱褶摊在外面的衬衫和松垮的裤带,现在就算他全身长满嘴也没法解释了。
  第一天上课遭遇这种事,严良的心情破坏殆尽。
  原本开学第一堂课,他照例准备了一番题外话,通过他风趣诙谐的风格,来表达“数学是一切学科的爸爸”这个主题。
  现在呢,不需要题外话了,学生们已经觉得他很幽默了。
  他兴致全无,只能干瘪枯燥地上了两节数理逻辑,总算熬到下课,只想快点离开。
  一名男学生一边整理书包准备走,一边看着手机读着:“今天的杭市新闻说,城西一带近期出现一变态男子,多次半夜将独自回家的年轻女性挟持,拉进绿化带中进行猥亵。据受害人描述,此人大约四十多岁,头发较短,戴一副眼镜,外表看似斯文。记者从西湖区公安分局了解到,警方已经掌握了此人的更多特征,通过周边监控排查,此人多次半夜在附近小区的电梯里拉屎,行为怪异,警方正在抓紧搜捕工作,同时也会加强附近区域夜间的巡防力度……”
  读着读着,所有学生的目光都开始看向了严良。
  四十多岁,头发较短,戴眼镜,外表斯文,最重点是——电梯里拉屎……不会吧,完全一样诶?
  严良正收拾着讲义,突觉气氛异常,他眼睛余光瞥到学生们的异样,脸上忍不住变得滚烫,更显窘迫,天呐,今天真有这么倒霉吗?
  可是,没有很倒霉,只有更倒霉。
  这时,一个本已离开教室的女生又跑了回来,喊道:“严老师,外面……外面有警察找你。”
  所有学生都看向了教室门口,那里站着两个警察,赵铁民鼓嘴瞪着眼,一脸严肃地看着严良,似乎不耐烦地喊了句:“快点吧,找你很久了。”
  学生们的目光又回到严良脸上,各自表情写满了充满震惊的“真相大白”。思绪中纷纷涌现严良被戴上手铐拉走的场景。
  严良瞬时像被冰冻住了,他看了一眼赵铁民,把最后一张讲义狠狠塞进了皮包,随后紧闭着嘴,更显做贼心虚地低头朝门口走去。
(8)
  第八章
  严良紧咬着牙关,走到门口,瞪了赵铁民,低声怒斥:“你穿警服跑学校来干嘛!”他瞥到教学楼下停着一辆PTU机动警车,抓捕犯人常开这种车,他更是吐血,“耶,居然还开PTU车子来,我一身清白算是毁于一旦了!”
  赵铁民满脸无辜:“什么清白毁于一旦?我刚去办案了,就在文一西路上,没来得及换衣服,想到你了,就顺道过来。”
  “好吧好吧,有什么事吗?工作上的事不要找我,请我吃饭的话,改天等你换身衣服再来吧。”他快步向前走,一点都不想和这个警察接触。
  赵铁民跟在他身后,微微笑道:“行,那就一起去吃饭,我去车里换件衣服。”
  严良转身道:“老兄,你到底找我什么事?你不像单纯找我吃饭的样子。”
  赵铁民抿抿嘴,低声道:“其实是有个案子。”
  严良面无表情道:“那就没必要谈下去了,我五年前就辞职了,早就不是警察,我现在只是个老师,不想和警察有任何瓜葛。”
  “嗯……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过你也肯定想得到,普通的案子我根本不会来找你。只是这次案子有点棘手,昨天文一西路刚出的命案你听说了吗?”
  “没听过,也不关心。”
  “咳咳,”赵铁民干嗽一声,“以前媒体也报道过,城西一带这三年来发生了多起命案,每次案发现场凶手都留下‘请来抓我’的字,这你总听说过吧?”
  严良看着他:“第五起了?”他冷笑一声,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不过,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你以前毕竟当过刑警,还是省厅的专家组成员。”
  “不要跟我提以前。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你办案忙,也别在我这边浪费时间。”严良转头就走。
  赵铁民拉住他,凑过来道:“不谈案子也行,我就问你一件事。如果凶手把另一个人在泥地上拖了几十米,凶手有没有办法不留下他自己的脚印。”
  “泥地上不留下脚印?这倒从未见过嘛。”严良好奇地皱起了眉头,不过马上又恢复刚刚的冷漠,道,“破案是你们警察的事,与我无关。”
  赵铁民道:“你可以暂时不把我当警察,仅作我们私下的聊天。”
  严良想了想,道:“你就这一个问题吗?”
  赵铁民点头道:“对,就问你这一个问题。”
  “告诉你答案你就走,不再骚扰我?”
  赵铁民笑着回答道:“行,不再骚扰你。”
  严良道:“可我有个条件。”
  “尽管提。”赵铁民很爽快。
  严良道:“你是大领导,有话语权。我希望你能给西湖分局施加压力,让他们花点力气,早点抓到城西的一个变态佬。”
  赵铁民瞬时脸色一变,肃然道:“你是指新闻里说的那个?”
  “对。”
  赵铁民严肃道:“你有什么线索?”
  严良指着电梯,道:“左边这部电梯里,早上有坨屎,我看新闻里说的,可能是那个变态佬拉的吧。”
  赵铁民连忙转身叫过杨学军,对他吩咐了一阵,让他去学校保安部门调电梯监控回来查。随后对严良道:“你放心吧,这家伙我一定很快抓出来。这个变态佬的案子从昨天开始已经不归分局管了,直接由我处理。”
  严良颇显意外道:“你负责这种小案子?”
  赵铁民很认真地点点头,道:“因为我们怀疑这个变态男子和杀害五人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严良一声冷笑:“哈哈,是吗?”
  “现在还不确信,前晚变态佬猥亵女性的地方就在命案现场旁,而且时间很接近,所以抓住变态佬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唔,不过我挺好奇的,你怎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关心?”
  严良面露窘态,含糊道:“也没什么,早上我进了左边这部电梯,出来时刚好遇着人,发生了点误会。”他连忙补充道,“仅是一点点误会,你别想太多,我早就解释清楚了,你瞧,我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人对吧,我是去上课,怎么可能会……”
  赵铁民第一次见到说话这么啰嗦的严良,他强忍着心中的大笑,拉过他来,道:“好吧,我不会想太多,我们先去吃个饭。”
(9)
  第九章
  “时间过得真够快的,一晃你去学校教书都五年了。先是你,后来是宁市的刑技处长骆闻,都走了。这几年新出来的人,我始终觉得比不上你们两个。”赵铁民喝了口水,看着严良。
  严良微眯了一下眼:“你是说骆闻不当警察了?”
  赵铁民略显惊讶:“你不知道吗?哦,对的,你比骆闻更早辞职,看来你果真对警察的事不闻不问了。”
  “骆闻去哪了?”
  赵铁民摇摇头:“不清楚,我听宁市的朋友说,他辞职去做生意了,算起来也有三年多了吧。”
  “他都会辞职去做生意?”
  “是啊,现在各个都想着多赚钱,听说当时他打辞职报告后,他们市局的领导各种挽留,还给他申请了高级别的人才房,结果他还是去意已决。好像说他手里有几项专利,又有几项专家级的职称,辞职出去,光是拿职称和专利挂靠给别人,就能赚好多钱。”
  严良叹息一声,点点头:“他大部分专利都是单位名义的,不过他保留了几项微测量的个人专利,嗯……不过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单薄名利的人,他选择当法医是出于热爱这份工作,我想他辞职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也许就像我。算起来,自从我离开省厅后,就再没和他见过面了。他辞职了,嗯,可惜……真可惜。”
  赵铁民接口道:“是的,大好的专业知识,不用来解决实际问题,却窝在学校里教书,实在可惜了。”
  严良瞧了他一眼,笑起来:“你都学会挖苦人了?”
  “认识你这么久,多少也学会一点。”赵铁民拍了下手,道,“好吧,言归正传,你提的抓变态佬的要求,我答应了。现在你帮我想想凶手是怎么样不留下脚印的。”随即,他把现场的细节逐一告诉严良。
  听完,严良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看着赵铁民,道:“没想到你会遇上这样的对手。”
  赵铁民微微皱眉:“怎么?”
  “专案组成立四次解散四次,投入这么多警力查了快三年,到现在连凶手的基本轮廓都没有,这家伙的反侦察能力不是一般强。”
  “是的,要不然我也用不着找你了。”
  “可是他却偏偏留下一张‘请来抓我’的字条挑衅警方。”
  “很嚣张。”
  严良摇摇头:“我认为仅仅定义凶手嚣张,是片面的。凶手犯罪用了很多反侦察手段,显然是不想被警方抓住。一起谋杀案中,如果凶手不想被抓,通常他的犯罪手段越低调越好。他如果不留下这张字,恐怕也只是普通的命案,不会惊动到省市两级警察,也不会由像你这个级别的领导负责督办,投入的警力规格自然也少,对凶手本人自然也更安全。”
  赵铁民点点头:“如果不是那张‘请来抓我’的字,这案子大概就放区分局负责,不会专门成立省市两级联合专案组。”
  “他用很多反侦察手段,显然不想被抓。可他留下这张字,引起警方重视,显然又会增加他被抓的概率。这不是矛盾的吗?”
  赵铁民思索片刻,道:“你有什么看法?”
  严良道:“我不知道,现有的线索无法进行推理,只能猜测,而猜测不是我的强项。总之,警方如此高规格的阵容,三年时间抓不到他,显然他是个高明的对手。高明的对手犯罪中的每个动作,一定有他的用意。”
  赵铁民摸了摸下巴,道:“先不管他的用意了,我需要先弄清楚他怎么把人拖过绿化带不留脚印的。”
  严良道:“把人拖行几十米不留下脚印,倒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我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变得这么复杂。”
  “你有什么办法?”
  “现场的限制条件很多。首先,凶手是人,不会飞。其次,绿化带是泥地,只要踩上,必然会留下脚印。凶手拖行尸体的办法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确实从绿化带上走了;二是,凶手并没从绿化带中经过。”
  “没从绿化带经过,这怎么可能?”赵铁民摇摇头。
  严良道:“如果凶手勒住死者后,再拿一条长绳系住,然后把长绳的另一端扔到绿化带对面,然后他绕着绿化带走到对面,捡起长绳把人拖过来,这是可行的。但这样做有两个问题,一是死者当时还没死,如果凶手这么做,被害人会逃跑。二是他绕绿化带跑到后面,要浪费很多时间,如果刚巧此时有车辆经过,那么犯罪就会当场被发现。”
  赵铁民想了想,道:“如果凶手是两个人呢?一个人控制死者,另一个人在绿化带背面拉人。”
  严良果断地摇头:“不可能。你说这案子不为钱财,也不是仇杀。而团伙犯罪要么是为财,要么有共同仇人,否则缺乏团伙犯罪必备的共同利益基础,团伙犯罪的前提不存在。并且你们五次命案调查,得到的线索都有限,指纹也是同一个人的,而团伙犯罪,通常会留下更多的证据。另外,即便团伙两个人,也没必要搞这套。”
  赵铁民点点头,道:“那么你说的另一种可能,凶手确实走过了绿化带,可是没留脚印,这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凶手穿了死者的鞋子。拖行痕迹上不是有死者的脚印吗?你们认为是死者被人拖着,挣扎中留下的,也许这脚印压根不是死者的,而是凶手的。凶手不但穿了死者的鞋子,而且在拖行过程中,模仿死者挣扎留下的那种脚印特征。”
  赵铁民道:“可是如果那样,凶手穿了被害人的鞋子,被害人是赤脚挣扎,也会留下赤脚的脚印啊。”
  严良目光微微一收缩,道:“如果死者当时已经死了呢?”
  “可是死者后来还在水泥地上写了字,说明之前还没死。”
  “你们确定字是死者留下的吗?”
  赵铁民想了想,道:“这还得回去做更细致的调查。不过如果字是凶手留的,他留下字有什么意义?”
  严良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该是你们警察思考的事。总之,根据你提供的线索,不管采用哪种拖行方法,我能得出的结果只有一条,就是孙红运在绿化带旁时,就已经死了,而不是被拖到水泥地后才杀死的,水泥地上的字,一定是凶手留的。我建议你一是回去核对水泥地上字的笔迹鉴定。二是找省厅的足迹鉴定专家看看,留地上的脚印到底是谁的。”
  严良表现出对自己的判断很确定。
  赵铁民缓缓点头:“好!”
  严良又道:“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个大问题。”
  “什么意思?”
  严良解释道:“对于凶手来说,最干脆的做法,他在绿化带旁袭击死者时,直接把他杀死,随后往绿化带树丛里一扔,走人。这才是对凶手来说最安全的做法。他何必要把人拖到水泥地上,费这么大周折,还制造出一场不留脚印的犯罪。他一定有他的犯罪逻辑,只不过我想不明白。所以呀,赵领导,”他抿抿嘴,“三年时间,专案组成立四次解散四次,不是单纯因为警方运气不好,一直没抓到,而是这凶手绝对不简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赵铁民吸了口气,神色更显凝重。
  严良笑了笑,缓和下气氛,道:“对了,你之前说变态佬涉嫌这场系列命案?”
  赵铁民恢复了平常神色,点头道:“没错。”
  “关于变态佬有哪些线索?”
  “我们掌握的直接线索和新闻里的差不多。这男人四十多岁,戴眼镜,身高体型都中等,嗯……就像你这样。”他瞧着严良脸上的苦色,笑了笑,继续道,“近几个月来,此人多次在城西一带,半夜挟持独自回家的年轻女性,拉到附近的草丛等角落进行猥亵。犯罪时通常戴个帽子,所以监控并没有拍到他的真实长相。受害人的事后回忆也只能得到个大概轮廓,五官并无大的辨别特征。此人多次作案后,派出所调取了附近的沿线监控,结果意外发现此人还好几次半夜跑到附近小区的电梯里拉大便。真是个标准的变态男。”
  “你说猥亵是指……哪种程度?”
  赵铁民皱皱眉,道:“就是掏出生殖器,对着女人的面,打飞机。”
  “强迫受害人替他打飞机?”
  “不,他自己打飞机,只是当着受害人的面,最后射到了受害人身上,除此外,他没有对受害人进行性侵,也没拿走受害人财物。”
  严良啧啧嘴:“真是心理够奇怪的。不过,凭什么认为他和命案有关?”
  “前天晚上12点不到,城西一个辖区的派出所接到一名女性报案,说她被人猥亵。那名女性在酒吧上班,当晚下班回家,末班公交车到站后,她独自一人沿着马路向前走,前面走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一开始没瞧出异常,等快靠近时,男子突然向她冲过来,掏出一把刀,把她拉进了绿化带,随后进行猥亵。而我们的命案现场,离前晚的报案地点仅隔了几十米,法医尸检结果判断的死亡时间和猥亵发生的时间接近,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命案是那个变态男干的。”
  严良笑了笑,道:“我个人认为,可能性接近于零。”
  赵铁民张嘴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你说,凶手前四次犯罪中,你们调查了监控,都没发现他,也就是说,凶手把犯罪地点周边的监控都避开了?”
  “对,尽管监控有很多盲区,但每次犯罪把所有监控都避开,显然凶手在犯罪前做足了功课。”
  严良道:“命案的凶手是个高水平的家伙,神出鬼没,没人见过他。而那个变态男,没被抓住纯粹是因为他运气好,如果猥亵女性时刚好遇到路人,说不定此刻已经在公安局里了。尽管他犯罪时戴了帽子,但连电梯大便的事都被你们查到了,显然这家伙并没有多少的反侦查意识。这两个人的水平差太多了。”
  “你说的有道理。”赵铁民抿抿嘴:“那你说该怎么查?”
  “具体的细节我不想过问,但既然你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和变态男的猥亵时间相近,我想,抓住变态男或许是个突破口。目前的情况看,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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