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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谋杀案 - 阿加莎

_4 阿加莎·克里斯蒂(英)
  他不耐烦地打了一下手势。
  “人不能屈服于这种神经紧张的态度……这也并不比一件普通的案子来的糟糕……”
  “它是……它是……”
  “也许,比起谋害与你亲近的人的生命——那些相信和信任你的人的生命来,谋害陌生人的生命要糟糕得多。”
  “那样子更糟糕是因为那很疯狂……”
  “不,黑斯廷斯。那并不更糟糕,而是更加困难。”
  “不,不,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这会令人无限制地担惊受怕。”
  赫尔克里·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道:
  “正因为他很疯狂,它就更容易被侦破。一个机灵、明智的人所犯的罪行要复杂得许多。在这里,如果一个人只盯准一种观点的话……,这件以字母顺序而进行的谋杀案,会有其破绽之处。如果我能再度思考这种观点,那么任何事情都会清楚、简单……”
  他叹口气,摇摇头。
  “这些罪行不应该继续下去。不久以后,我必须要使真相大白……去吧,黑斯廷斯,睡会儿觉吧,明天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
 
第十五章 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
  彻斯顿,位于布里克瑟姆和另一边的派恩顿与托基的中间,地处托基海湾曲线的半中间地带。直到大约十年以前,它还是一个高尔夫球场,球场的下面是一片芳草萋萋乡郊地带,一直绵延到海边,其间偶尔有一两处有人居住的农家房舍。近些年来,在彻斯顿与派恩顿之间有了些大的建设发展,现在的海岸边不时会有些小农舍和平房、新修筑的公路等。
  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在此地购置了大约两英亩的土地,这里的海景一览无余。他购买的房子设计挺现代化的——那白色的长方形则有点儿煞风景。除了两间放置他的收藏品的大房间被用作展室之外,这所房子并不太大。
  我们大概是早晨八点到达那里的,当地的一位警官来车站接我们,并给我们讲述了大致的情形。
  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看来是已养成了晚餐之后出门散步的习惯,当警察打电话来的时候——那大约是在十一点之后,他还没有返回家中。由于他外出散步总是挺守时的,一支搜查队伍不久便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死是因被人用重物猛击后脑部所致。有一本打开的ABC铁路指南书,朝下放在尸体边上。
  我们约莫八点钟光景就抵达康比赛德(这是那所房子的名字)。开门的是位年长的老管家,他的双手颤抖不停,一脸哀色,让人明显感到这个悲剧对他的打击很大。
  “早上好,德夫里尔。”警官说。
  “早上好,韦尔斯先生。”
  “这几位是从伦敦来的先生们,德夫里尔。”
  “这边请,先生们。”他招呼我们进入一间长长的摆放着早餐的餐室。“我去叫富兰克林先生。”
  一两分钟后,一位高大的金发男子走进屋内,他的脸晒得黝黑。
  他表现出坚毅、能干的风格,是个善于应付突发事件的人。
  “早上好,先生们。”
  韦尔斯警督作介绍。
  “这位是皇家警察的克罗姆警督,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和——呃——黑特尔先生。”
  “黑斯廷斯。”我冷冷地予以纠正。
  富兰克林·克拉克同我们每个人轮流握手。每次握手的时候,他总会用满怀洞察力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请你们用早餐吧。”他说,“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没人表示异议,我们立刻大口地品尝起来那些烹制精美的鸡蛋、薰肉和咖啡来。
  “现在,”富兰克林·克拉克说,“韦尔斯警督已告诉我昨晚发生的大概情况——尽管如此,我要说,这是我所听说过的最野蛮的故事之一。克罗姆警督,难道我真要相信,我那可怜的哥哥是一个杀人狂的牺牲品。这是已经出现的第三桩凶杀案,而在每次案发时都会有一本ABC铁路指南书放在尸体边上?”
  “情况确实如此,克拉克先生。”
  “可是为什么?在这种最病态的臆想当中,这样的罪行究竟会带来些什么好处呢?”
  波洛点头表示赞许。
  “你真是直指要害,富兰克林先生。”他说道。
  “现在还无法调查清楚犯罪的动机,克拉克先生,”克罗姆警督说,“那是精神病学家的事情——尽管我可以说,我对犯罪的精神错乱有过一点经验,其动机大体上都不充分。罪犯总是会有欲望来展现自己的个性,在公众的眼中引起轰动——实际上,是想成为大人物而并非无足轻重之徒。”
  “波洛先生,对吗?”
  克拉克面露怀疑之色。他向这个年长者的垂询,看来并没获得克罗姆警督的好感,他皱了一下眉头。
  “千真万确。”我的朋友答复道。
  “无论如何,这样的人是不会长期逍遥法外的。”克拉克沉思着说道。
  “Vous croyez①?啊,可他们挺狡猾的——ces gens la②!而你必须牢记,这种人通常会有微不足道的外部特征——他属于那种通常会被人省略、受人忽视甚至嘲笑的那类人!”
  ①法文,意为:你相信吗。——译注。
  ②法文,意为:这些人吗。——译注。
  “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克拉克先生。”克罗姆突然间插话。
  “当然可以。”
  “我想知道,昨天你哥哥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是否正常?他没收到过意外的信件吧?没什么事使他心烦意乱吗?”
  “没有。我必须说他与平常挺一样的。”
  “没有心情烦躁或是焦虑吧。”
  “对不起,警督。我可没那样说,我可怜的哥哥平常就挺烦躁焦虑的。”
  “为什么会那样?”
  “你可能并不了解我的嫂子,克拉克夫人。她身体非常糟糕,坦率地说,也就在我们之间说,她已得了不治的癌症,生活不了太长时间了。她的病情使我哥哥忧心忡忡。我自己从东方回来不久,当我看到他身上的变化之后,我震惊不已。”
  波洛插话,问了一个问题。
  “试想,克拉克先生,如果你哥哥被人在悬崖底下枪杀——或者尸体旁边留下一把左轮手枪,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坦白地说,我会得出这是自杀的结论。”克拉克说。
  “Encore③!”波洛说。③法文,意为:不仅如此。——译注。
  “什么意思?”
  “重复一种事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管怎样,这次可不是自杀。”克罗姆带着一丝草率,说道,“现在我相信,克拉克先生,你哥哥已养成每晚出去散步的习惯。”
  “是的,他总是这样做的。”
  “每晚都去吗?”
  “嗯,当然在下大雨时,他就不去。”
  “这所房子里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习惯吗?”
  “当然。”
  “外边的人知道吗?”
  “我不太明白你所指的外边的人是谁,我不知道花匠是否了解这个习惯。”
  “村子里的人们呢?”
  “严格地说,我们并没有一个村子。彻斯顿·费蕾斯那儿有个邮局和一些村舍——但并没有村庄或商店。”
  “我猜想,一个陌生人如果在此地走动,他会极易被别人注意到?”
  “恰恰相反。八月份,这个地方充满了闹哄哄的陌生人群。他们每天坐着大车、小车或是步行从布里克瑟姆、托基和派恩顿赶来。在那底下有个布罗德桑兹(他用手一指那个方向),是个受人欢迎的沙滩,埃尔布里湾也是如此——是个著名的风景点,人们去那儿晚餐。我真希望他们别这么干!你一定无法想象,在六月份和七月初的时节,这块地方有多么的美丽和安宁!”
  “所以你认为,一个陌生人是不会被注意到的?”
  “除非他看上去是怪里怪气的样子。”
  “这个人外表看来并不会异常。”克罗姆自信地说,“你该懂得我的意思。这个人肯定事先来检查过此地,发现了你哥哥每晚要散步的习惯。顺便说一句,我猜想,昨天并没有什么陌生人到这所房子来,要见卡迈克尔爵士。”
  “我倒是不清楚,我们可以问问德夫里尔。”
  他按响铃,像老管家提问。
  “不,先生,没有人来找过卡迈克尔爵士。我并没有看到有人在房子附近转悠,女仆们也不知道,因为我已问过他们。”
  管家等了一会儿,然后询问道:“就这些吗,先生?”
  “是的,德夫里尔,你可以走了。”
  管家退出,在门口身体往后一退,以便让一位年轻女士进屋。
  她进入房间时,富兰克林·克拉克站起身来。
  “这位是格雷小姐,先生们,她是我哥哥的秘书。”
  这位姑娘有着与众不同的斯堪的纳维亚气质,我的注意力马上被她所捕捉。她有着几乎是无色的灰质头发和浅灰色眼睛,长着一身能在挪威人和瑞典人中间找到的那种明朗亮丽的白皙皮肤。她看上去像二十七岁,跟她的打扮一样明快。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她说着坐下。
  克拉克端了一杯咖啡给她,可她拒绝任何食品。
  “你是否处理卡迈克尔爵士的邮件?”克罗姆问道。
  “是的,所有邮件。”
  “我猜想他从未收到过落款为ABC的信件。”
  “ABC?”她摇摇头,“不,我确定他没有收到过这样的信件。”
  “他最近没提到晚上散步时看到过什么人在闲逛?”
  “没有。他从未提到过那种情形。”
  “确实没见过有人在闲逛。当然,这个季节外面有许多人在闲逛,你可能会这样说的。一个人常常能碰到那些带着漫无目的的表情在散步的人,他们穿过高尔夫球场,走下通道,直奔海边。同样,实际上每年此时所见到的每个人都是陌生人。”
  波洛思考着点点头。
  克罗姆警督要求能被带去察看一下卡迈克尔爵士晚间散步的地方。富兰克林·克拉克带领我们穿过落地长窗,格雷小姐则陪着我们。
  他与我悄悄落在别人后面。
  “所有这一切对你一定是个可怕的打击。”我说。
  “它看来令人难以置信。昨天警局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上床休息。我听见楼下的声音,最后跑出来问是怎么回事。德夫里尔和克拉克先生正在灯下探讨着……”
  “卡迈克尔爵士通常什么时间散步归来?”
  “大约十点差一刻。他常从便门进来,然后有时他直接去卧室睡觉,有时去那间摆放收藏品的陈列室。那就是为何可能直到早晨他们去叫他的时候,他也不被人发现的原因,除非警局打电话来。”
  “对他太太而言,这必定是个可怕的打击?”
  “克拉克夫人靠使用大量的吗啡来得以维持。我想,她太虚弱了,无法承受周遭发生的事。”
  我们已走出花园的门,继续走向高尔夫球场。转过球场的一个弯后,我们穿过一扇旋转栅门,走入一条险峻蜿蜒的小径。
  “这条道通向厄尔布利湾,”富兰克林·克拉克解释道,“可是在两年前,他们修筑了一条新路,从主要的公路通向布罗德珊,然后再通向厄尔布利湾,因而现在这条小道实际上已废弃不用。”
  我们沿着小路往下走。小路底下有一条小道,小道两边长满荆棘和蕨草,直达海边。转眼间,我们已置身于一片青草葱郁的山脊,俯视着大海和一片熠熠闪光的白色卵石沙滩。四周全是墨绿色的树木,树林一直延伸到海岸边上。这个地方的景色沁人心脾——洁白、深绿和宝石蓝交相辉映。
  “这真是太迷人了。”我惊呼道。
  克拉克热切地转向我。
  “可不是吗?人们为什么要去维埃拉④,他们可以到这儿来吗!我这辈子游历了世界各地。我可以向上帝起誓,从来没见过有如此美丽的地方。”④法国东南部和意大利北部沿地中海的假日游憩胜地。——译注。
  然后,尽管他因过分的热切而显得有点惭愧,他用一种平实的口吻说:
  “这里就是我哥哥每晚散步的地方。他走到这么远,然后回到那条小路,穿过农场和田野,再回到家里。”
  我们继续前行,来到树篱旁的农田中央的一个地方,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克罗姆点点头。
  “这太容易了。那个人站在这儿的阴影当中,你哥哥是无法注意到任何的举动,直到袭击降临。”
  我身边的姑娘突然一阵战栗。
  富兰克林·克拉克说:
  “坚强点,托拉。这事确实挺残酷的,可没必要对事实闭口不谈。”
  托拉·格雷——这个名字倒是蛮适合她的。
  我们步行回到那房子,尸体已在拍完照后运回到屋里。
  当我们迈步登上宽大的楼梯时,医生从屋里走出来,手中握着黑包。
  “有什么情况可告诉我们的吗,医生?”克拉克询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
  “这案子极其简单。我会保存好验尸的技术细节。不管如何,他倒是没有感到任何痛苦,可能是在瞬间就死亡的。”
  他离开了。
  “我要去看看克拉克夫人。”
  一位护士从房间中走出来,沿走廊走远,医生与她并排而行。
  我们走进那个医生刚刚出来的房间。
  我极快速地走出来,托拉·格雷仍然站在楼梯尽头。
  她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害怕的表情。
  “格雷小姐——”我停住口,“有什么事吗?”
  她望着我。
  “我在想,”她说,“关于D的事情。”
  “关于D的情况?”我笨拙地望着她。
  “是的。下一场谋杀。我们一定要做些什么事,必须使它停止。”
  克拉克在我身后也走出房间来。
  “什么必须停止,托拉?”
  “这些可怕的谋杀案。”
  “对。”他的下颌部过分地伸展出来,“我想找时间与波洛先生聊一聊……克罗姆先生,他能行吗?”他语气诚恳,出人意料。
  我回答说克罗姆是个非常聪明的警官。
  我的话音可能显得不是那样热情。
  “他的态度真他妈的令人讨厌,”克拉克说,“好像他什么都懂,他又知道些什么呢?据我了解,他一无所知。”
  他沉默不语了一会儿,然后说:
  “波洛先生才是值得我花钱的人。我自有计划,我们随后再谈此事。”
  他沿通道走去,敲敲医生进去的那扇门。
  我迟疑了一会儿。姑娘盯着前面看。
  “你在想什么,格雷小姐?”
  她把眼睛转向我。
  “我在想他现在哪里……我是指,那个凶手。案发到现在还不到十二个小时……哦,有没有真正的远见卓识之人可以看到他现在在哪里,他又在做些什么……”
  “警察们正在搜查——”我开始说。
  我平时的话语打破了沉寂。托拉·格雷打起精神来。
  “是的,”她说,“当然。”
  她接着从楼梯上走下来,我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脑中默记着她的话语。
  ABC……
  他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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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并非选自黑斯廷斯上尉的自述)
  阿历山大·波那帕特·卡斯特先生与余下的观众一同步出托基的雅典娜剧院,在那里他刚刚看完那场极其情感化的电影《不识燕雀》……
  他走入午后的阳光之中,稍稍眨眼,四处张望,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这倒恰好是其性格所在。
  他对自己小声说:“这倒是个主意……”
  报童经过,口中叫喊着:
  “最新消息……彻斯顿的杀人狂……”
  彻斯顿谋杀案。最新消息。
  卡斯特先生在他的口袋中摸索,找到一个硬币,买了一份报纸。他并没有马上翻开它。
  他进入了王妃花园,慢慢走向面对托基港的一个荫凉处。他坐下来翻开报纸。
  大大的标题印着:
  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被谋杀。
  彻斯顿发生的恐怖惨案。
  杀人狂之作。
  接着是下面的报道:
    仅仅是在一个月前,贝克斯希尔的一位年轻姑
  娘伊丽莎白·巴纳德的谋杀案使得整个英格兰都大
  为振动和惊恐。人们可能还记得,那案子中涉及一
  本ABC铁路指南书。在卡迈克尔·克拉克尸体边上同
  样发现一本ABC,警方倾向于认定两桩罪案系出自
  一人之手。那么,这位杀人凶手在我们海滨胜地再
  进行一轮谋杀,是否有可能呢……
  一位年轻人,他身穿着法兰绒长裤和鲜艳的蓝色“阿泰克斯”牌衬衫,坐在卡斯特先生身边,评说道:
  “这真是件恶劣的勾当。”
  卡斯特先生跳了起来。“非常……非常地……”
  年轻人注意到,他的手颤抖不已,几乎拿不住报纸。
  “你永远也无法了解那些疯子,”年轻人闲聊着说,“他们可不总是显得傻头傻脑,你知道,他们——经常看上去就像你我一样。”
  “我想他们是这样的。”卡斯特先生说。
  “事实如此。有时候战争使他们错乱——从此再也无法正常。”
  “我——我希望你是对的。”
  “我并不赞成战争。”年轻人说。
  他的同伴则向他反击。
  “我并不赞成瘟疫、昏睡症、饥荒和癌症,可它们照样会出现。”
  “战争是可以防止的。”年轻人确信地说。
  卡斯特先生笑了,他笑了一会儿。
  年轻人则稍有惊恐。
  “他有点反常。”他寻思道。
  他大声说:
  “对不起,先生,我料想您还沉浸在战争之中。”
  “是的,”卡斯特先生说,“它——它困扰着我。我的头从未正常过,头老是痛,你知道,痛得厉害。”
  “哦!我很抱歉。”年轻人尴尬地说道。
  “有时候我几乎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是吗?噢,我必须走了。”年轻人说着匆忙离去。他清楚人们一开始谈身体状况时会是什么样子。
  卡斯特先生则拿着报纸留坐在那里。
  他读了一遍又一遍……
  “太可怕了……你是否认为这跟中国人有关吗?难道不是一家中餐馆的女招待……?”
  “实际上在高尔夫球场上……”
  “我听说在海滩上……”
  “——可是,亲爱的,我们昨天才带茶来厄尔布利……”
  “——警察肯定会逮到他的……”
  “——说是他现在每时每刻都有可能被抓获……”
  “——看来他象是在托基,……而另一位妇女则是被你所称之为‘他们’的人谋杀的……”
  卡斯特先生仔细地叠好报纸,放在座位上。然后他站起身,镇静地走向小城。
  姑娘们从他身边经过,她们穿着白色、粉红色和蓝色的衣服,身着夏日的上衣、宽松裤和短装。她们欢笑,放声大笑。她们的眼睛评判着经过身边的男人们。
  她们的眼睛一刻也没停留在卡斯特先生身上。
  他在一个小餐桌边坐下,点了茶和达夫郡产的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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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标记时间
  由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的谋杀案引起,ABC迷案迅速获得全方位的关注。
  报纸上全是关于本案的新闻,而没有其他的事件。各种各样的“线索”均被报道,说是凶手已被发现,逮捕行动即将展开。报上还登有与谋杀案遥遥相关的个人和地点的照片。每个愿意接受采访的人都受到了采访,有人还在国会对案子提了问题。
  安多弗谋杀案现在与其他两件案子扯上了关系。
  苏格兰场则相信,最大程度的公众化是抓获凶手的最佳机会。英国的大众都正在改造成为一支业余侦探大军。
  《每日闪耀》报用以下标题强烈地刺激人们的灵感:
  他可能就在你的城镇中!
  波洛先生,当然,身处事件的最激烈之处,那些寄给他的信件被发表和摹写出来。他因未能阻止犯罪而遭到大规模的攻击,同时又有人为他辩护,说他正处于揭露凶手的前夕。
  记者们继续不断地纠缠着他要求采访。
  波洛先生今日所言。
  其后总会有半个栏目的蠢笨的文章。
  波洛先生就时势阐述重要见解。
  波洛先生在成功前夕。
  黑斯廷斯上尉,波洛先生的挚友,向我刊特别代表透露……
  “波洛,”我叫喊道,“请相信我,我可从未说过那样的话。”
  我的朋友会心平气和地回答:
  “我知道,黑斯廷斯——我知道。口说之言和笔录之词——它们之间往往会有一道惊人的鸿沟,总有办法把原意颠倒成完全相反的词句。”
  “我只是不想让你以为我说过……”
  “别担心吧。这一切无关紧要。这些愚蠢的话甚至可能会有所帮助。”
  “怎么会?”
  “Eh bien(法文,意为:那么。——译注),”波洛严厉地说,“如果我们这位疯子读到我据说是在今天的《每日趣事》中说的话,他会丧失把我作为一个对手的全部敬意。”
  我可能有这样一种印象,觉得在案情调查方面还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相反,苏格兰场与许多郡县的地方警局都在努力不懈地追踪最细小的线索。
  酒店、管理出租房屋和寄宿房子的人,所有位于犯罪地点的广泛区域内的地方,均受到细致的盘查。
  许多想象力丰富的人们声称“见到过一个外表极其怪诞、眼睛不断打转的人”,或是“注意到一个人,他长着阴险的脸,在鬼鬼祟祟地踱步”,他们提供的数百个故事,都经过了极其严格的筛选。所有的消息,甚至是最含糊不清的那一类,都没有被忽视,火车、公交车、有轨电车、铁路服务员、售票员、书摊、文具店——所有这些地方都进行了不折不扣的检查和验证。
  相当多的人士受到了扣留和盘问,直到他们能够提供他们在出事当晚的行踪,使警察满意为止。
  检查的结果倒也并非完全空白。某些证词留下印象,并因有可能的价值而被记录下来,但由于没有进一步的迹象而起不到任何作用。
  如果说克罗姆与他的同事们尽心尽力,在我看来,波洛则异常地懒散。我们不时地吵嘴。
  “可你要我做些什么呢,我的朋友?例行公事的查问,警局要比我做得好得多。你总是——总是要我像狗一样玩命地奔跑。”
  “而你静坐在家中,就像是……就像是——”
  “一个神经兮兮的人!黑斯廷斯,我的力量在于我的大脑,而不是双脚!我在你看来轻闲无事,其实我从头到尾都在反思之中。”
  “反思?”我叫道,“这是反思的时候吗?”
  “是的,绝对是的。”
  “可你通过反思,会有些什么收获呢?你内心里十分清楚这三件案子的实情。”
  “我可不是在反思案情——而是凶手的心理。”
  “疯子的心理。”
  “正确。因而,在短时间内不能下定论。当我获知凶手是什么样子时,我就能发现他是谁,我始终在收获更多的东西。在安多弗的凶案之后,我们对凶手了解些什么情况呢?我们几乎是一无所知。在贝克斯希尔凶案之后呢?则多了一点了解。彻斯顿凶案之后呢?又多了一点。我开始见到——那可不是你所乐意于见到的——一张脸和外形的轮廓,而且看到一种心理的轮廓。那是一种向某些固定方向远行和工作的心思。在下一场凶案之后——”
  “波洛。”
  我的朋友心平气和地看着我。
  “但,是的,黑斯廷斯,我想几乎毋庸置疑,还会有另一场谋杀。有许多东西是依靠la chance(法文,意为:机会。——译注)。到目前为止我们的inconnu (法文,意为:陌生人。——译注)一直很幸运。这次时运很可能会与他背道而驰。可是无论如何,在下一场凶案之后,我们会有无数的了解。罪行正在可怕地暴露出来。试想,改变一下你的方法,你的品位,你的习惯,你的思维态式,那样你的心灵就是你行动的表现。总会有混淆的迹象——有时就好像是有两股智力在运作着——而不久,我知道,大体的轮廓就会凸现出来的。”
  “是谁呢?”
  “不,黑斯廷斯,我不知道他的姓名和地址?我知道他是哪一类人……”
  “然后呢?”
  “Et alors,je vais peche.(法文,意为:那么,我去钓鱼。——译注)”
  正当我一脸疑惑,他继续说道:
  “你想,黑斯廷斯,一个经验老道的钓鱼者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鱼饵喂给什么样的鱼。我是在对症下药地喂饵。”
  “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呢?你与那位傲慢的克罗姆那无休止的‘哦,是吗?’一样糟糕。Em bien(法文,意为:好吧。——译注),然后他将会吞饵上钩,我们就收紧线轮……”
  “与此同时,四处都有人们在死亡。”
  “三个人。而每周,怎么讲——大约会有120个人死于道路交通。”
  “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对死者来说,这也许恰好一样。对其他人而言,对亲戚、对朋友,——是的,的确有所不同,可这件案子中至少有一件事情令我欣喜。”
  “不管怎样,让我听听有什么事情可如此欣喜?”
  “这样挖苦毫无意义。令我感到欣慰的是,这件案子中并没有什么错误的阴影笼罩在无辜者身上。”
  “这难道不是更坏吗?”
  “不,不,绝对不是。没有什么事情要比生活在怀疑的氛围中更可怕——看看那些注视着你的眼睛,眼中的爱变成了恐惧——没有什么事情要比去怀疑那些与你亲近的人来得可怕。这种怀疑相当恶毒——是种有害的瘴气。不,对无辜人士的生命毒害,至少这一点,我们不能归咎于ABC。”
  “你不久将会为这个人寻找借口。”我挖苦地说。
  “为什么不呢?他可能认定自己是正当的。我们则可能,会因同情他的观点而告终。”
  “真的吗,波洛!”
  “哎呀!我令你感到震惊。首先是我的惰性——然后是我的观点。”
  我摇头,没有作答。
  “同样,”波洛停了一两分钟之后说,“我有一种设想,它肯定会使你感到高兴——因为它很积极,不消极。而且,这种设想需要大量的谈话,并且确实不带有思想。”
  我不太喜欢他的口气。
  “那是什么呢?”我疑心地问。
  “受害人的朋友、亲戚和仆人们对他们所知道的全部情况都会进行筛选。”
  “那么,你是否在怀疑他们将有些事情隐而不宣?”
  “他们并不是有意要这样做。可是,告知你所了解的每一件事往往意味着选择。如果我要你向我复述一遍你昨天干的事情,你可能会答复:‘我九点钟起床,九点半吃早餐,我吃了鸡蛋、薰肉和咖啡,我又去了俱乐部,等等。’你却并没有包括:‘我弄破了指甲而必须剪掉它。我打电话定购洗面液。我洒了一点咖啡在台布上。我刷了帽子并带上它。’一个人不可能把每件事都讲出来,人们会选择他们认为重要的情况。可他们的想法通常是错误的!”
  “可怎么才能获得正确的情况呢?”
  “正如我刚才所说,只要通过对话就行。通过聊天!通过谈论某一件发生的事,或某个人,或某一天,通过反复谈论,多余的细节就必定会呈现出来。”
  “什么样的细节?”
  “自然,我并无所知也不想去发现。可等过了足够长的时间之后,普通的事物会重新拥有价值。在三场谋杀暗中,并没有某个事实,也没有任何意见与案件相关,这与所有确定的规则相违背。有些细微的事件,有些琐碎的评论必定可能会是个点子!我想,这好比大海捞针——可是在海水之中确实有针存在,我对此很确信!”
  这在我听来极其含糊不清。
  “你难道不理解吗?你的智慧还不如一个当女仆的姑娘那样敏锐。”
  他仍给我一封信,信是用一种倾斜的寄宿学校的手法很清晰地写的。
   亲爱的先生:
     我希望您会原谅我冒昧写信给您。自那两件
   与可怜的姨妈如出一辙的谋杀案发生后,我一直
   在思考。看来我们大家都有相同的处境。我在报
   上见到了那个年轻姑娘,我是指那个在贝克斯希
   尔被谋杀的年轻姑娘的姐姐。我大着胆子写信给
   她,告诉她我正到伦敦来谋职,并问她我是否可
   以去为她或她母亲做事,因为我认为两个头脑会
   胜过一个头脑,而且我不会要太多工资,只是为
   了发现那个恶魔是谁,如果我们能从所知道的事
   情中悟出些什么,我们可能会更好地查明案情。
     那位年轻女士回信写得极友好,并说她在一
   件办公室工作,住在一家旅店,可她建议我写信
   给您。她还说,她也在考虑着一些与我相同的问
   题。她说我们处于同样的麻烦之中,我们应该站
   在同一个立场上。所以我写信给您,告诉您我来
   到伦敦,这儿有我的地址。
     希望我没有麻烦您。尊敬您的
                  玛丽·德劳尔
  “玛丽·德劳尔,”波洛说,“是个非常精明的姑娘。”
  他捡起另外一封信。
  “读这封吧。”
  这是富兰克林·克拉克的来信,信中说他也来到伦敦,如果没什么不方便的话,会在第二天拜访波洛。
  “别绝望,mon ami(法文,意为:我的朋友。——译注),”波洛说,“行动就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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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波洛发表演讲
  富兰克林·克拉克第二天下午三点到达,他丝毫没有旁敲侧击,谈话直入主体。
  “波洛先生,”他说,“我并不满意。”
  “是吗,克拉克先生?”
  “我毫无疑问,克罗姆是个工作很有效率的官员,可是,坦白地说,他令我厌倦不已。他那种自以为是的神态。当你朋友还在彻斯顿时,我就向他暗示了一些我的想法,可我要把哥哥的事务都处理掉,直到现在才有空闲。波洛先生,我想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行动……”
  “黑斯廷斯一直就是这么说的!”
  “那就抓紧干吧。我们该着手准备应付下一场罪案了。”
  “那你认为会有下一次谋杀?”
  “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当然是的。”
  “那么,很好,我想要严阵以待。”
  “能否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波洛先生,我提议建一个特殊的团体,是由那些遇害人的朋友和亲戚组成,听从你的命令行事。”
  “Une bonne idee。(法文,意为:这是个好主意。——译注)”
  “我很高兴你表示同意。通过群策群力,我感觉我们才可能掌握些什么。而且,当下次警告来临的时候,我们其中一人要赶赴案发地点,我没说这样一定合适,但我们可以认出上一次案发现场附近出现的某人。”
  “我理解你的主意,而且我表示赞同,可你必须记住,克拉克先生,其他遇害人的亲戚朋友并没有生活在您的圈子里,他们都有工作,尽管他们可能会有一个较短的假期——”
  富兰克林·克拉克打断他的话。
  “那正好如此。我是唯一的出资人。这倒并不是因为我格外富有,而是我哥哥去世时财产颇丰,这些最终全属于我。如我所言,我提议招收一个特别团体。这些成员可以获得平日工资的同等报酬,当然,还有额外的费用。”
  “你认为该由谁组成这个团组呢?”
  “我已开始办理此事。事实上,我写信给梅根·巴纳德,——实际上,这有一部分是她的主意。我建议包括我自己,巴纳德小姐。与那位死去的姑娘订婚的唐纳德·弗雷泽先生,还有一位是安多弗妇人的侄女——巴纳德小姐知道她的地址。我不认为那个丈夫对我们会有什么用途——听说他经常喝醉。我还认为巴纳德夫妇——父亲和母亲——他们参加这样的行动可能年事稍高了一点。”
  “就没有别人了吗?”
  “嗯,格雷小姐。”
  当他吐露出这一名字时,脸上微微泛红。
  “哦!格雷小姐吗?”
  这世上没人能比波洛更好地把这一微弱的讽刺融入到这个字眼当中。他仿佛比富兰克林·克拉克年轻了三十五年,突然间,他看上去像是个害羞的小男生。
  “是的。你知道,格雷小姐跟我哥哥做事已有两年多了。她熟悉乡野村庄和周围居住的人们,她知道一切。我自己则是离开了一年半。”
  波洛怜悯起他来,于是扭转话题。
  “你去了东方?是在中国吗?”
  “是的。我身负这种频繁奔走的职务,为哥哥采购物品。”
  “那肯定有意思极了。Eh bien(法文,意为:好吧。——译注),克拉克先生,我非常赞同你的主意。我昨天还对黑斯廷斯说,我们需要相关人士的和睦联络,很有必要集中起来进行回忆,对评论进行比较,然后,在就事论事——进行谈话,谈话——再谈话。从某些坦白的措辞之中,也许会有令人启发的事务出现。”
  数天之后,这个特别团体在波洛的屋子里聚会。
  他们围坐着,顺从地望着波洛,波洛则像是董事会主席,坐在桌子的一头。我自己则回顾他们每个人,确定和修正着我对他们的第一印象。
  三位姑娘全都容貌惊艳——托拉·格雷那不同寻常的美貌;梅根·巴纳德黝黑浓烈,脸上带着一种奇特的红色印第安人的沉稳;玛丽·德劳尔整洁的身着黑色的上装和裙子,她长着漂亮、机敏的脸。在三个男人当中,富兰克林·克拉克,身材高大,铜黑色的皮肤,挺健谈的,唐纳德·弗雷泽则沉默寡言,相当安静。两个人之间形成有趣的对比。
  波洛当然无法抵制这一场合,他讲了一小段话: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都知道我们在此碰面的原因,警方正在尽全力追查案犯,我呢,在以不同的方式进行追查。在我看来,那些对此案怀有个人兴趣的人,还有,我想说,那些对死者有个人了解的人们,再进行碰面,可能会获得外在的调查无法获取的结果。”
  “在此我们有三桩谋杀案——一位老太太,一位年轻姑娘,一位老人,只有一件事把他们三个人联系在一起,那就是杀害他们的是同一个人。那也即表示,同一个人曾在不同的三个地点出现,并有可能被一大堆人看到过。无须多说,他必定是个有狂燥症,且病入膏肓的疯子。同时也很显然,他的外表和行为举止,并不可能就把他表现出来。这个人——尽管我说的是他,可能是个男人或是女人——他有着恶魔般的疯狂狡猾。到目前为止,他成功地掩盖自己的蛛丝马迹。警方只是掌握了一些模糊的迹象,可他们还是无法据此采取行动。”
  “而且,一定还存在一些清楚而明确的迹象。比方说有一点特别之处,那个凶手,他可不是在半夜抵达贝克斯希尔,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在海滩上发现一个以B为姓氏开头的年轻姑娘——”
  “我们必须要探究那一点吗?”
  是唐纳德·弗雷泽在讲话,那些话从他口中挤出来,透着些内心的苦楚。
  “我有必要对每件事都深究一番,先生。”波洛说,转身向着他。“你来此地,并不是要用拒绝对细节进行思考而挽留你的感情,而是有必要探究此事,来对这些细节重新审理。如我所说,ABC并不是因机遇而得知像贝蒂·巴纳德这样的受害人。他肯定经过刻意的挑选,因而会进行预谋。也就是说,他事先肯定对这个地方进行过侦察。他已获得了一些事实,如在安多弗作案的最佳时间,贝克斯希尔的miseen scene(法文,意为:场景。——译注),彻斯顿的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的习惯。就我来说,我是不会相信会没有迹象——没有最细微的线索——有助于我们识别他的。”
  “我假设有某个人——或者,也可能是你们当中的所有人,知道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了解的什么事情。”
  “由于你们将事物互相联系,迟早会有些情况显露出来,展现出料想不到的特殊意义。这就好比拼图游戏,你们中每个人可能会有显然是毫无意义的一个小块,可这些小拼块重组起来,会将整个画面的特点部分显现出来。”
  “话语!”梅根·巴纳德说。
  “嗯?”波洛疑问地望着她。
  “你刚才说的话,只是些言语之辞,它并不意味着什么。”
  她讲话的方式十分强烈,我认为这与她的个性有关。
  “语言,小姐,只是思想的外衣。”
  “哦,我倒认为这有道理。”玛丽·德劳尔说,“小姐,我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当你在谈论事物的时候,你看来像是把自己的路子弄清楚了,这是常有的情形。有时,你做出判断,可并不了解发生了些什么事。谈话总是能以某种方式引导出许多情况。”
  “人说‘多言反坏事’,我们这里想要的恰恰相反。”富兰克林·克拉克说。
  “你如何认为,弗雷泽先生?”
  “我倒挺怀疑你所言之词的实用性,波洛先生。”
  “你怎么想,托拉?”克拉克问。
  “我认为反复谈话的原则总会是对的。”
  “试想,”波洛建议道,“你们都重述一下案发前自己的回忆。克拉克先生,你先开始吧。”
  “让我想想,卡迈克尔遇害那天早晨我去航海。捕了八条鲇鱼,海湾风景非常怡人,我在家吃午餐,吃的是爱尔兰炖品。在吊床上睡觉,然后喝茶,写了几封信,错过了邮递时间,便开车去佩恩顿寄掉信件。然后是吃晚餐,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又重新读了一本E·耐斯比特的书,在孩提时代我就喜欢。然后电话响了——”
  “还有其它情况吗,克拉克先生,现在回想一下,你那天早晨去海边的路上碰到什么人没有?”
  “有许多人。”
  “你能记得他们中的一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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