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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谋杀案 - 阿加莎

_3 阿加莎·克里斯蒂(英)
  “还没有。不过现在还为时过早。任何人,只要在昨晚见过一位与男士一同散步的白衣女郎,都会马上来向我们提供情况。而据我猜想,昨晚大概会有四五百名白衣女郎曾与年轻男士一起散步,该会令我们应接不暇。”
  “好,先生,我最好着手开始进行调查。”克罗姆说,“那餐厅同那姑娘的家,我最好两个地方都去一下。凯尔西同我一起去。”
  “波洛先生也去吗?”警监问。
  “我与你同去。”波洛微微躬了一下身体,对克罗姆说。
  我想,克罗姆感到有点懊恼。凯尔西以前没见过波洛,裂开嘴笑。
  遗憾的是,每当人们第一次见到我的朋友时,总会有意把他视为一个大玩笑。
  “勒她致死的那条腰带怎么样?”克罗姆问道,“波洛先生认为它是条极有宝贵价值的线索。我想他非常乐意检查一下。”
  “Du tout④,”波洛迅即说,“你误会了。”④法文,意为:一点也不。——译注。
  “你将会一无所获。”卡特说,“它不是条皮质腰带——如果是皮带,那上面将会留下指纹。这仅是条厚厚的针织丝质腰带,是致命的理想工具而已。”
  我感到一阵战栗。
  “好,”克罗姆说,“我们最好出发吧。”
  我们即刻出发。
  我们首先去黄猫餐厅。这是间常见的小茶馆,坐落在海边。餐厅内摆设的餐桌上铺盖着橙色格子花的台布,编织的椅子上亦摆放着橙色的靠垫,显得极度的不舒服。这件餐厅专门供应晨间咖啡,供应五种不同的茶(德文郡茶、农舍茶、果味茶、卡尔顿茶和原味茶),还供应几样为女士准备的小份午餐,如炒鸡蛋、虾和面包屑、通心粉。
  餐厅此刻正供应晨间咖啡。餐厅的女经理把我们匆忙迎入后边的一间极不干净的小房间。
  “你就是梅里恩小姐?”克罗姆询问道。
  梅里恩小姐脱口发出一种声调高高的、极不悦耳的淑女嗓音:
  “我就是。这是实在太令人难过,是件最悲痛的事。我难以想象,这将给我们的生意带来多大的影响!”
  梅里恩小姐身材瘦削,年纪四十岁左右,橙黄色的头发扎成许多小束(实际上,她自己就惊人地象一只黄猫)。她极其紧张地摆弄着身上衣服的薄围巾和褶边。
  “你会生意兴隆的。”凯尔西警督鼓励地说,“你将看到,你会连菜都供应不过来的。”
  “真可恶。”她说道,“太可恶了,这件事令人对人性感到绝望。”
  可不管如何,她的眼睛还是在闪着亮光。
  “关于那死去的姑娘,你能告诉我些什么,梅里恩小姐?”
  “无可奉告。”梅里恩小姐明确地说,“绝对无可奉告。”
  “她在这儿干多久了?”
  “今年是第二个夏季。”
  “你对她是否满意?”
  “她是个很好的女招待,干活快捷,遵守规定。”
  “她长得漂亮吗?”波洛问道。
  梅里恩小姐回了他一眼,眼神中显示出“瞧,这些外国人”的神情。
  “她是位很好的姑娘,长相清秀。”她干巴巴地说。
  “昨天晚上她是几点钟下班的?”克罗姆问。
  “八点钟。我们八点钟关门。店里不供应晚餐,就不需要她们做事。来吃炒鸡蛋和饮茶的人们到七点钟后就挺少的了。我们的高峰时间六点半就已结束。”
  “她跟你提过她晚上要干些什么吗?”
  “当然没有,”梅里恩小姐强调着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那么近乎。”
  “有没有人来找过她?或有些什么别的事?”
  “没有。”
  “她自己看上去跟平常是否一样?既不激动也不低沉?”
  “我实在是无言相告。”梅里恩小姐冷淡地说。
  “你店里顾几位女招待员?”
  “平时两位,在七月二十日后直到八月底会加招两位临时的。”
  “伊丽莎白.巴纳德并不是加招的其中一位吧?”
  “巴纳德小姐是固定的一位。”
  “那另外一位是谁?”
  “希格利小姐。她是位可爱的小姐。”
  “她和巴纳德小姐时朋友吗?”
  “我实在是无言相告。”
  “也许我们还是最好同她谈几句话。”
  “是现在吗?”
  “如果你答应的话。”
  “我会叫她来,”梅里恩小姐说着,站起身来,“请尽量简短一些,现在是晨间咖啡的高峰时间。”
  这位狡猾、姜黄色的梅里恩小姐离开房间。
  “真是精练得很,”凯尔西警督评价道,他模仿那女人矫揉造作的声调,“我实在是无言相告。”
  一位体态丰满的姑娘猛然闯进屋来。她微微有点喘不上气,长着黝黑的头发,脸颊呈粉红色,黑色的双眼因激动而圆瞪。
  “梅里恩小姐让我进来。”她气喘吁吁地说。
  “你就是希格利小姐?”
  “是的,我是。”
  “你认识伊丽莎白·巴纳德?”
  “哦,是的,我认识贝蒂。这难道不可怕吗?它实在太可怕了。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整个上午都在与姑娘们谈论这件事,我真是不敢相信!‘你们都知道,姑娘们,’我说,‘这看来不象是真的。贝蒂!我指的是成天在这里的贝蒂·巴纳德,被人谋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说。我捏了自己五六次,看看我是否醒不过来了。贝蒂被人谋杀……哦,你知道我的意思,它实在不像是真的。”
  “你很了解那死去的姑娘吗?”
  “她在这做招待的时间要比我长。我是今年三月份才来的,她去年就在这儿了。如果您理解我的意思的话,她是个安静的人。她不是那种爱开玩笑和爱笑的人,我是指她实际上又不是个真正安静的人,她有许多自己的乐趣,可她从不与别人共享。所以,她是个安静的人,又是个不安静的人,如果你们能理解的话。”
  我想说,克罗姆警督实在太有耐心了。作为一位证人,这位丰腴的希格利小姐总是令人烦恼。她每说一句话都要重复地论证好几遍,最终却让人不得要领。
  她与那位死去的姑娘并不亲密。我们可以猜想到,伊丽莎白·巴纳德认为自己胜出希格利小姐一筹。在工作时间,她非常友善,可姑娘们同她交往不深。伊丽莎白·巴纳德曾有过一位“朋友”,在车站附近的房地产事务所工作。那家事务所叫做考特和布伦斯基尔,可他既不是考特先生,也并非布伦斯基尔先生,他只是位办事员。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要见到他就很熟悉。他外表非常英俊,哦,非常英俊,而且总是衣冠楚楚。很显然,希格利小姐内心深处有股嫉妒的味道。
  谈话终于到此为止。伊丽莎白·巴纳德并没有想餐厅中的任何人透露昨晚的计划,而希格利小姐则认为,她是去与她的“朋友”会面。她身穿白色外套。“由于衣着新颖,她显得非常甜美动人。”
  我们与另外两位姑娘都小谈了一会儿,可是并没有获得更多的情况。贝蒂·巴纳德未曾讲过她要做些什么,当晚也没人在贝克斯希尔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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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巴纳德一家
  伊丽莎白·巴纳德的父母居住的十一初狭小的平房,那儿有五十家左右这样的住家。这些平房是由一位投机建筑商在小镇内匆匆修建的。小镇名叫兰达尔诺。巴纳德先生是一位身材矮小、满脸迷惑的人,年纪约莫五十五岁光景,他注意到我们的临近,就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请进来吧,先生们。”他说。
  凯尔西警督率先发话。
  “这位是苏格兰场的克罗姆警督,先生。”他说,
  “他是专门就此案来帮助我们的。”
  “苏格兰场?”巴纳德先生满怀希望地说,“真是太好了。那个行凶的恶棍真该被车轮轧死。我可怜的姑娘。”他的脸因悲伤一阵痉挛儿变形。
  “这位是赫尔克里·波洛,也从伦敦来,还有——”
  “黑斯廷斯上尉。”波洛说。
  “很高兴见到你们,先生们,”巴纳德先生机械地说,“请到里屋来。我不知道我可怜的太太是否可以见你们。她已经完全崩溃了。”
  当我们在平房的起居室里坐定时,巴纳德太太总算露了面。很显然,她哭的悲痛欲绝,两眼红肿,步履蹒跚,一副遭受过沉重打击的模样。
  “怎么,你没事吧。”巴纳德先生说,“你确信没事了吧?”
  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让进一把椅子当中。
  “警监很好心,”巴纳德先生说,“他把消息通知我们后,说是要等到我们经受初次震惊之后,再来调查些问题。”
  “这太残忍了,这太残忍了,”巴纳德太太泪流满面地哭泣,“这必定是最残忍的事。”
  她声音中带有轻微的歌唱声调,我原以为是外国口音。直到我想起门上的姓名,才意识到她讲话中的某些发音实际上已表明她是威尔士人。
  “我知道,这的确令人深感悲痛,女士。”克罗姆说,“我们非常同情你,可是我们想要了解所有的真相,以便能尽快开展工作。”
  “那有道理。”巴纳德先生说,一边点头表示赞同。
  “我了解到,你女儿二十三岁了。她与你们住在一起,在姜汁猫餐厅工作,对吧?”
  “不错。”
  “这地方是新建的,是吧?你以前住在哪儿?”
  “我在肯宁顿做些五金生意。两年前我退了休。我们总想住在海边。”
  “你又两个女儿?”
  “是的。大女儿在伦敦一间办公室工作。”
  “昨晚你女儿没回家,你们难道不感到震惊吗?”
  “我们并不知道她没回来。”巴纳德太太流着泪说,“她爸爸和我习惯于早睡,我们九点钟就上床休息。我们并不知道贝蒂没回家,直到警察来告诉我,说……”
  她情不自禁痛哭起来。
  “你女儿是否经常很晚才回家?”
  “警督,你该知道现在的女孩是什么样。”巴纳德说,“他们挺独立。在夏天的晚上,她们才不会急匆匆地赶回家。同样,贝蒂通常十一点钟才回家。”
  “她怎么进了?门开着吗?”
  “钥匙放在垫子下面——我们一那样做。”
  “我想,有谣传说你女儿已订婚了。”
  “现在他们并不正式进行订婚。”巴纳德先生说。
  “他叫唐纳德·弗雷泽,我喜欢他。我非常喜欢他,”巴纳德太太说,“可怜的人,这消息对他来说真是太为难了。我在想,他是否已经知道?”
  “我了解到,他是在考特和布伦斯基尔事务所工作?”
  “是。他们经营房地产。”
  “他下班之后,是不是多半会同你女儿约会?”
  “他们并不是每天晚上都见面,大概每周一两次吧。”
  “你是否知道昨天晚上他们有没有约会?”
  “她没说。贝蒂对她要桌什么事、要去哪儿,从来都不会多说。可她是个好姑娘。哦,我简直不能相信。”
  巴纳德太太开始抽泣起来。
  “镇静点,老伴。振作一点。”她丈夫劝解道,“我们快回答完了。”
  “我想唐纳德永远也——永远也——”巴纳德太太哭泣着说。
  “现在你该振作点。”巴纳德先生重复道。
  “我但愿能给你些帮助,可事实上我一无所知,我一无所知,也无法帮助你们找到那个该死的恶棍。贝蒂是个可爱的、快乐的姑娘——她与那个正派的年轻人来往,这使我们回忆起我们自己年轻时代。令我感到伤心的是,有谁会去谋害她呢,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你已经如实相告,巴纳德先生。”克罗姆说,“我想告诉你我想干什么——想去看看巴纳德小姐的房间。那儿也许会有信件什么的——或是日记本。”
  “请过去看吧。”巴纳德先生说,站起身来。
  他带路,克罗姆跟随他,然后是波洛,随后是凯尔西,我殿后。
  我停了一会儿来系上鞋带,就在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了下来,车内下来一个姑娘,她付钱给司机后,匆忙向房子这边走来,手中提着一只箱子。她进门时见到我,便愣在那儿。
  “你是谁?”她说。
  我下了几个台阶,我感到烦恼,不只如何来回答。我要报以大名吗?或是说我是同警方一起来的。这个姑娘却没有时间供我作决定。
  “哦,”她说,“我也猜得出来。”
  她摘下带着的白色小羊皮帽,扔在地上。她转了转身,光照在她身上,我现在可以更清晰的看到她。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小时候我的姐妹们玩耍的荷兰娃娃。她头发乌黑,前额留剪成直直的短刘海。她的颧骨很高,整个身体形态是一种怪异的现代式的僵硬,然而挺吸引人的。她长的不怎么漂亮,相当平庸,可她身上有一种强烈的东西,有股说服力,使人没有办法忽略她。
  “你是巴纳德小姐?”我问。
  “我是梅甘·巴纳德。我想,你是警察局的?”
  “哦,”我说,“也不完全是——”
  她打断我的话。
  “我认为我没什么可告诉你的。我妹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子,她没有男朋友,早上好!”
  她说话时简短地冲我一笑,挑战性地注视着我。
  “我相信,这个说法很准确。”她说。
  “我可不是记者,如果你那样认为的话。”
  “那么你是谁?”她环顾四周,“妈和爸在哪儿?”
  “你父亲正在带警察看你妹妹的房间。你母亲进屋去了,她很难过。”
  姑娘看来象是作了个决定。
  “到这边来吧。”她说。
  她拉开一扇门,走了进去。我跟着她,发现自己很快置身于一间小巧、洁净的厨房之中。
  我试图关上身后的门,却意想不到地遇到阻力。波洛平静地闪进屋来,并掩上身后的门。
  “巴纳德小姐?”他迅速鞠躬说。
  “这位是赫尔克里·波洛。”我说。
  梅甘·巴纳德快速地打量了她一眼,心里在嘀咕着。
  “我听说过你,”她说,“你是位很风光的私人侦探,不是吗?”
  “这个描绘可不太漂亮,但也足够了。”波洛说。
  姑娘在厨房桌边坐下,她从包中摸出一支烟放在唇间点燃,然后在两口烟之间开口说:
  “我真不明白,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在我们这样一件卑劣的小案子中能做些什么?”
  “小姐,”波洛说,“你我都不明白的事情可能比比皆是。可所有这一切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不容易被发现的情况。”
  “那会是些什么?”
  “小姐,死亡能非常不幸地产生偏见。对死去的人往往会存在有利的偏见。刚才我听你对我的朋友黑斯廷斯说‘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子,而且没有男朋友。’你是在嘲笑那些报纸。但事实确实如此,当一个姑娘死了的时候,那些就是要说的话。她很聪明,她很快活,她脾气温和,她在世上毫无烦恼,她没有讨厌的熟人。对死者而言,人们总会宽容大度。你知道我此刻想做什么吗?我想找到一个了解伊丽莎白·巴纳德但并不知道她已经死去的人!然后我才有可能会听到一些有用之词——真相。”
  梅甘·巴纳德抽着烟,静望了他几分钟,然后,最终她发言了。她的话语使我大吃一惊。
  “贝蒂,”她说道,“是个十足的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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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梅甘·巴纳德
  正如我所言,梅甘·巴纳德的话,仍然带着干脆得体的事务性的口吻,着实令我大吃一惊。
  然而,波洛仅仅是庄重地鞠一下头。
  “A la bonne heure①,”他说道,“你真是很精明,小姐。”
  ①法文,意为:在那个时刻。——译注。
  梅甘·巴纳德仍然以一成不变的超然语气说:
  “我非常喜欢贝蒂,但这并不能使我盲目到看不出她是那种小傻瓜——我有时甚至这样对她说‘姐妹之间就是这样子的。’”
  “她是否理睬你的建议呢?”
  “可能没有吧。”梅甘带着讥讽味说。
  “小姐,你可以准确点说。”
  姑娘犹豫了一两分钟。
  波洛带着一丝笑意说:
  “我会帮助你的。我听到你刚才对黑斯廷斯说的话,说你妹妹是个聪明、快活的姑娘,没有男朋友。这是——有点,要反过来说才对吧,不是吗?”
  梅甘慢吞吞说:
  “贝蒂并没有什么危害,我希望你能了解这一点。她为人正直,才不是乐于过周末的那种人,她从不做那种事。可她喜欢受人邀请外出和跳舞,喜欢廉价的奉承和赞美之词,诸如此类。”
  “她很漂亮,是吗?”
  这句问话,我已经是第三次听见,这次得到了明确的答复。
  梅甘离开桌子,走向她的箱子,啪地一声打开箱子,取出一件物品并交给波洛。
  在皮质的相框中是位头发漂亮、微笑着的姑娘。头发很明显刚刚烫过,以一堆鬈曲的形状从她头上生长出来。她脸上的微笑挺调皮和矫揉造作。那显然不是一张你可称之为美丽的脸,但它却带着明显和廉价的亮丽。
  波洛把相架递回去,同时说:
  “你和她长得并不像,小姐。”
  “哦!我在这家里是长相平常的。我很清楚。”她看来象是把这个事实摆到一边,显得并不重要。
  “究竟在哪些方面你认为你妹妹行事愚蠢?也许,你是指她与唐纳德·弗雷泽先生交往?”
  “确实事。唐是那种极度安静的人,可他——哦,自然他也会对某些事情不满,然后——”
  “然后怎么样,小姐?”
  他的眼睛稳稳地盯着她。
  这可能只是我的臆想——她看来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回答说:
  “我恐怕她会放弃她,而那样就会是个遗憾。他是位非常稳重、勤劳的人,肯定会成为一个好丈夫。”
  波洛继续凝视着她。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她并没有满脸通红,而是回报以同样的沉着和冷静——这使我想起她起先那挑战性的倨傲神态。
  “所以事情就是如此,”他终于说,“我们不想再谈真相。”
  她耸耸肩膀,转身向着门那边。
  “哦,”她说,“我已经尽我所能来帮助你。”
  波洛的主意抑制了她。
  “等一下,小姐,有些事我要告诉你,请回来。”
  我看出来,她是极不情愿地停住了脚。
  令我惊讶的是,波洛投入地讲出ABC信件的整个故事,安多弗谋杀案,以及在尸体旁边发现的铁路指南书。
  他毫无理由抱怨她对此是缺乏兴趣。她双唇分离,两眼发亮,有些着急地问他。
  “这些全都是真的吗,波洛先生?”
  “是的,全是真的。”
  “你是说我妹妹真的是被某个杀人狂谋害的?”
  “正是这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哦,贝蒂,贝蒂,这太恐怖了。”
  “你看,小姐,你不用顾虑是否会伤害别人,就该毫不费劲地提供我想了解的情况。”
  “是的,我现在明白了。”
  “让我们继续谈话。我已形成了这样的观点,那位唐纳德·弗雷泽可能会是个脾气狂暴和嫉妒的人,对吗?”
  梅甘·巴纳德安静地说:
  “我现在相信你,波洛先生。我会告诉你千真万确的事实。如我所言,唐是个极其安静的人——是个挺封闭的人,如果你理解我的话。他通常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思想感受,可在这一切之后,他对待事物的态度又极其糟糕。他生性好嫉妒,他总是嫉妒贝蒂。他全身心地爱着她——当然她也非常喜欢他,可贝蒂不仅仅只喜欢一个人而不留意其他人,她本来就不是这样的。嗯,他留意于那些长相优雅、能陪伴她的男人。当然,在黄猫餐厅,她总可以遭遇到一些男人——尤其是在夏日的假期。她总是辞令锋利,如果那些人对她浑言趣语,她也一定会诮语相对。然后她可能会同他们约会,去看看电影或做些别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从没有那种事——可她只是喜欢以此为乐。她总说有一天她会与唐安定地生活,但只要在能够的时候,她会同样像现在一样向了。”
  梅甘停住口,波洛说:
  “我理解。请继续讲吧。”
  “唐无法理解的是她的行为方式。如果她对他真是专一投入,那么他就无法明白她为何还要与其他人外出。有一两次他们为这件事还大吵特吵。”
  “那位唐先生,他再也不会平心静气了?”
  “就像所有那些安静的人那样,当他们要发脾气时,他们会大发雷霆。唐显得那么暴躁,连贝蒂都吓坏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一年前吵过一次,另一次则吵得更凶——仅是在一个月以前。我当时回家过周末。我使他们尽量平息下来,那时我试图让贝蒂有点脑子——跟她说她真的有点傻。她会说那没什么可怕的。哦,那倒也挺对的,可她还是会招致危害。你看,在一年前的那次吵架之后,她已形成了一种习惯,不时根据信手拈来、无伤大雅的原则撒几个有用的小谎。由于她告诉唐她要去哈斯丁看一位女朋友,可他却发现她实际上是与某些男人——一同去了伊斯特本。这场喧闹终于来临。由于以订婚,他是个已婚男人,他对这件事总有点守口如瓶,这恰恰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他们吵架的情形挺可怕的——贝蒂声称她还没有与他结婚,有权同她乐意的人外出。唐则满脸苍白,气得颤抖,扬言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什么?”
  “他会杀了她——”梅甘低声说道。
  她停下话,盯着波洛。
  他阴沉地点了几下头。
  “因而,自然,你担心……”
  “我倒是认为他不会真动手的,一点也不这么认为。可我倒是恐怕这些——吵架和他所说的话,会被翻出来,许多人都知道那事。”
  波洛再次阴沉地点头。
  “就这样吧。小姐,我想说,要不是凶手那自私自利的虚荣心,那倒可能是发生的一切。如果唐纳德·弗雷泽得以脱离嫌疑,那倒要归功于ABC狂躁的吹嘘。”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
  “你是否知道你妹妹最近跟某个已婚男人或其他什么人见过面?”
  梅甘摇头否认。
  “我不清楚。你知道,我不在这里住。”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可能没再见过那个人。他可能觉得会有争吵,就避开了,但如果贝蒂又向唐撒了一些谎的话,我丝毫不会感到奇怪。你知道,她确实喜欢跳舞和看电影,而唐则当然无法从头至尾地说她出入那些地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是否会向别人吐露心思?比方说,那个在餐厅做事的姑娘?”
  “我认为那不大像。贝蒂无法接纳那个希格利姑娘。她认为她平庸,而其他的姑娘又是新来的。贝蒂可不是那种倾吐衷肠的人。”
  姑娘头上端的电铃尖利地叫响。
  她走到窗前,侧身向外张望。她又敏捷地撤回来。
  “是唐……”
  “叫他进了吧。”波洛迅速地说道,“我想在警督碰到他之前同他谈谈话。”
  梅甘·巴纳德疾闪出厨房,数秒钟后她手曳着唐纳德·弗雷泽回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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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唐纳德·弗雷泽
  我立刻对这个年轻人感到难过起来。他的脸苍白憔悴,双眼迷惑不解,显现出他刚遭受过多么沉重的打击。
  这个年轻人体格健壮,外貌帅气,身高近六尺,虽然并不是十分英俊,可长着一张友善、带有雀斑点的脸,他颧骨高突,留着火红色的头发。
  “这是怎么回事,梅甘?”他说,“干吗要到这里来?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吧,我刚听说——贝蒂……”
  他的语音渐渐减弱下去。
  波洛把一把椅子推向前,年轻人坐了上去。
  我的朋友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酒瓶,把一些就倒进了挂在食品柜上的一只酒杯,说道:
  “喝一点吧,弗雷泽先生。它对你会有好处。”
  年轻人照此办理。白兰地使他的脸重新又有了些颜色。他坐直身子,再一次转向那姑娘,神态相当平静和自控。
  “我想,这是真的?”他说,“贝蒂,死了,——被人谋杀?”
  “这是真的,唐。”
  他还是机械地说道:
  “你刚从伦敦赶来吗?”
  “是的,是我爸爸打电话通知我的。”
  “他是在九点半的时候打的吧,我想?”唐纳德·弗雷泽说。
  他的思绪远离实情,平静地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是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弗雷泽说道:
  “是警察吗?他们在做些什么?”
  “他们正在楼上。我想是在检查贝蒂的物品。”
  “他们不知道是谁……?他们不知道……?”
  他停滞下来。
  他敏感、害羞,有着这一类人的全部憎恶,厌倦把残暴的事实溢于言表。
  波洛把身体向前稍作挪动,提了个问题。他是在用一种事务性的、务实的语气说话,尽管他询问的话题是个毫不重要的细节。
  “巴纳德小姐是否告诉过你,昨天晚上她去了哪里?”
  弗雷泽回答问话,他看起来像是在机械地说话:
  “她告诉我她将同一位女朋友去圣莱奥娜兹。”
  “你是否相信她的话?”
  “我,——”突然间,这个动作机械的人醒悟过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面露威胁,因猛然的愤慨而痉挛,这是我相信姑娘会挺怕激惹他发怒的。
  波洛干脆地说:
  “贝蒂·巴纳德是被一个杀人犯所谋害。你只有告诉我们实情,才能有助于我们逮捕他。”
  他的眼光转向梅甘,停了一会。
  唐纳德·弗雷泽怀疑地望着波洛。
  “你是谁?你不是警方的人吗?”
  “我比警察要更好一点。”波洛说道,他说话的时候不夹带着有意识的狂妄。对他而言,这仅是简单的事实陈述。
  “告诉他吧。”梅甘说。
  唐纳德.弗雷泽收敛起敌意。
  “我,——可不太确信。”他说道,“我相信她说的话,从未想到过要再做些别的什么。随后,也许她的行为有些什么意思,我,我开始有点困惑。”
  “是吗?”波洛说。
  他面对唐纳德·弗雷泽坐着,他的双眼紧盯着另外这个人的眼睛,像是在经历着片刻的催眠。
  “我对自己的疑心重重感到羞愧,可是——我确实感到怀疑……我想到过要直来直往,在她离开餐厅的时侯去看看她。我确实去了那儿,然后我觉得自己不能那样做。贝蒂会看见我,她会生气的,她马上就会意识到我在盯梢。”
  “那你做了什么呢?”
  “我去了圣莱奥娜兹,大约八点光景到那地方。然后我去察看公共汽车,想发现她是否在车中……可她毫无踪影……”
  “然后呢?”
  “我便慌乱不知所措。我相信她一定是与什么男人在一起。我想拿人开车带她去了哈斯丁。我就赶去那里,在旅馆、饭店进行查询,在电影院游逛,我还去了码头。那全是些愚蠢的做法。即使她就在那儿,我看来也无法找到她。然而,他可以带她去一大堆别的地方,而不是哈斯丁。”
  他收住口。正如他的话音一样清晰,我分辨出他话语之中所隐含的那种盲然、迷惑的痛苦与愤怒。在他开口畅言时,这些情绪拥裹着他。
  “最终我放弃了,便回家来。”
  “是在什么时间?”
  “我不知道,我是步行的,到家时应该是午夜或更晚一点。”
  “随后——”
  厨房门被人推开。
  “噢,你们在这里。”凯尔西警督说。
  克罗姆警督推身走过他,看了一眼波洛,也瞥了一眼陌生人。
  “这是梅甘·巴纳德小姐和唐纳德·弗雷泽先生。”波洛介绍他们。
  “这位是从伦敦来的克罗姆警督。”他解释道。
  他转向警督说道:
  “当你在楼上进行例行检查时,我同巴纳德小姐和弗雷泽先生交谈,尽力想弄清楚是否我能为此案找到一些亮光。”
  “哦,是吗?”克罗姆警督说,他此时的思维并没有集中在波洛身上,而在那位新来者身上。
  波洛退回到客厅里,他通过时,凯尔西警督好言说道:
  “发生什么没有?”
  可他的注意力被他的同事所烦扰,他并没有等候答复。
  我也随波洛来到客厅。
  “有什么东西激发了你吗,波洛?”我询问道。
  “只有凶手那好笑的宽宏大量,黑色廷斯。”
  我毫无勇气来表示,我其实一点也没弄懂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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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三封信
  我非常清楚地记得第三封信到来时的情形。
  我可以说,我们已采取了所有的预防措施,当ABC再次采取行动时,就不会有不必要的耽误。苏格兰场的一位年轻警官被派到我们的住所,一旦波洛和我有事外出,他将负责拆开所有寄来的邮件,以便不失时机地与总部保持联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我们变得愈发地焦虑不安。克罗姆警督那冷淡而傲慢的神态变得愈发地冷淡和傲慢。因为他寄予希望的线索一个接一个地破灭。那些见到贝蒂·巴纳德的人所提供的含糊描述已经毫无作用。在贝克斯希尔和库登附近被人看见过的许多汽车,不是各圆其说,就是难以追踪。对ABC铁路指南的购买情况也进行了调查,这引来许多不便之处,也给众多无辜人士带来麻烦。
  对我们而言,每一次门口响起邮递员那熟悉的砰砰敲门声,我们的心就会因忧虑而跳动得更快。至少对我来说,情况的确如此,而我只能相信波洛的感受肯定也一样。
  我知道,他对这个案子肯定极感不快。他不愿意离开伦敦,更愿意留在事件可能突发的现场。在那些焦虑不安的日子里,甚至连他的胡子都萎靡不振——被他的主人忽略了好长一阵时间。
  当我们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和清脆的敲门声时,我起身走向邮箱。我记得有四五封信。我看到最后一封信是用打字机打印的地址。
  “波洛。”我叫道……声音渐渐消失。
  “信来了吗?拆开信吧,黑斯廷斯,快点。我们分秒必争,必须做好计划。”
  我撕开信(波洛这一次倒没有因我鲁莽行事而责备我),抽出用打字机打印的纸条。
  “把它读一下。”波洛说。
  我大声诵读道:可怜的波洛先生:
  您认为您自己并不擅长于这些小案子,是吧?可能您早已过了黄金时期?让我们看看,您这一次是否能做的更好一些。这次的案子很容易。三十日在彻斯顿(Churston)。您确实应该尝试做些什么!您知道,总是由我在尽情地表现,这实在太沉闷了一点。
  祝您收获良多!永远的, ABC
  “彻斯顿,”我说,奔向我们自己的那本ABC铁路指南。“让我们查查它在哪里。”
  “黑斯廷斯,”波洛的话音尖利,打断了我。“那信是什么时候写的?上面有日期吗?”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信。
  “是二十七日写的。”我宣称。
  “我听得没错吧,黑斯廷斯?他是否说到谋杀案的日期是三十日?”
  “对啊,我们看,那是……”
  “Bon Dieu①,黑斯廷斯,你难道还没意识到吗?今天就是三十日。”
  ①法文,意为:上帝啊。——译注。
  他动情地用手指着墙上的日历。我则抓起报纸以作证实。
  “可为什么——怎么会——”我结结巴巴地说。
  波洛从地上捡起已撕开的信封,我脑中粗略有些印象,信封上的地址有点反常,可我由于太急于读信的内容而忽略了它。
  波洛现住白港公寓内。信封上的地址是:白马公寓,赫尔克里·波洛先生收。信封角上潦草地住着:“ECI区白马公寓查无此人,白马苑查无此人——试投白港公寓。”
  “Mon Dieu②!”波洛小声道。“这个疯子又获得良机?Vite——vite③,我们必须赶去苏格兰场。”②法文,意为:我的天啊。——译注。③法文,意为:快点。——译注。
  一两分钟后,我们通过电话与克罗姆交谈。这位极有自制力的警督这次倒是没有回答“哦,是吗?”而是迅即用嘴唇沉闷地哼了一声。他听我讲完一切之后,挂上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一辆车赶赴彻斯顿。
  “C'est trop tard④。”波洛小声说。④法文,意为:这太晚了。——译注。
  “你可不能那样确定。”我争辩道,尽管感觉也没什么希望。
  他瞅了一眼钟。
  “十点二十分?要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才能到那里。这么长的时间内,ABC会不下手吗?”
  我打开已从架上取下的那本铁路指南。
  “彻斯顿,达夫郡,”我读到,“离帕丁顿204-3/4英里,人口为656人。这看来是个很小的地方,显然我们这位杀手会被人注意到的。”
  “即便如此,还会有另一条生命被谋杀。”波洛小声道。“有哪几趟火车?我料想坐火车会比汽车快。”
  “有午夜的火车,——可以做卧车先到纽顿·阿布特,早晨六点八分到那儿,然后可于七点十五分到达彻斯顿。”
  “那是从帕丁顿出发?”
  “帕丁顿,是的。”
  “我们就坐那趟车,黑斯廷斯。”
  “在我们出发之前,你几乎不会获得任何消息。”
  “就算我们今晚或明天早晨得到些坏消息,也将于事无补。”
  “总还可以做些什么。”
  我把一些物品收拾进箱子,波洛再次拨通苏格兰场的电话。
  几分钟后,他走进卧室,问道:
  “Mais qu'est ce que vous faites la⑤?”⑤法文,意为:可你在干些什么呀。——译注。
  “我在为你收拾。我想这样可以节省些时间。”
  “Vous eprouvez trop d'emotion⑥,黑斯廷斯。他使你的双手和脑子受影响。怎么能那样来叠衣服?看看你对我的睡衣都干了些什么。如果洗衣液被摔碎的话,睡衣将会变成什么样子?”⑥法文,意为:你真是太受刺激了。——译注。
  “老天啊,波洛。”我叫道,“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我们的衣服发生些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你真是缺乏分寸感,黑斯廷斯。在火车开动之前,我们是无法先行一步的,而毁坏一个人的衣服根本就无法阻止谋杀案的发生。”
  他坚决地从我手中取过箱子,用手拿住衣物。
  他解释道,我们要把信和信封带到帕丁顿去,苏格兰场会派人在那里与我们会面。
  当我们抵达站台时,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克罗姆警督。
  他向波洛那满是疑惑的神情投以回答。
  “现在还没有消息。所有可派遣的人都已在巡查。只要可能的话,以C为姓名开头的人都将通过电话受到警告。我们只有一点机会。信在哪里?”
  波洛把信交给他。
  他检查了信件,喘口气,口中咒骂着。
  “这家伙真他妈的好运气!运气在助长这家伙。”
  “你难道不认为,”我建议道,“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吗?”
  克罗姆摇摇头。
  “不,他有自己的规矩——那些疯狂的规矩,他会牢牢地遵守这些规矩。他会给予充分的警告。他必定会那样做的,那也即是他自吹自擂之所在。我现在倒是感到困惑——我敢打赌这家伙必定是在喝白马牌威士忌。”
  “Ah,c'est ingenieux,ca⑦!”波洛说,不由自主地对此加以赞叹。“他在写信的时候一定把酒瓶摆在跟前。”⑦法文,意为:啊,这太巧了。——译注。
  “肯定是那样子的。”克罗姆说,“我们都干过那样的事,无意识地抄写下眼皮底下的话语。他一定先写了‘白’字,然后写了‘马’而不是‘港’字……”
  我们发现,警督也是坐火车进行旅行的。
  “尽管有这种难以预料的运气在内,居然什么都没发生。可彻斯顿必定会发生什么事。我们的凶手正在那里,或是今天他去过那里。在这里,我们有位同事守着电话直到现在,万一有什么事发生,就会传过来。”
  正当火车驶离站台时,我们看见有个人沿着站台跑来。他跑到警督的窗前,口里叫喊着什么事。
  火车驶出车站后,波洛和我迅速穿过走廊,敲打着警督的卧厢的门。
  “有什么消息吗?”波洛问道。
  克罗姆平静地回答:
  “事情真的很糟糕。卡迈克尔·克拉克(Clarke)爵士被人击打头部致死。”
  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是个颇有声望的人,尽管他的姓名对普通大众来说并不太熟悉。他曾是个非常有名的喉科专家。他退休后生活富足,开始沉醉于他生命中主要的爱好之一——收藏中国陶器和瓷器。数年之后,他从一位上了年纪的伯父那里继承了相当数额的一笔财产,现在他已经是中国艺术最好的收藏家之一了。他结过婚,但并未生育孩子,住在德文海边一幢自己建造的房子里,只有在有重要的销售会时,他才偶尔来伦敦。
  用不着太多的反应,我们就已能够认识到,在那位年轻美貌的贝蒂·巴纳德之后,他的死会成为几年来报界的最佳热点。此时正值八月,报纸大都缺少主题事件,这一实情会使事态变得更为糟糕。
  “Eh bien⑧。”波洛说,“很可能,这种公开宣传能够达到一些私下的努力所无法做到的事情。现在整个国家都在追查ABC。”⑧法文,意为:好吧。——译注。
  “不行的是,”我说,“那正是他所图谋的。”
  “正确。但这可能也同样会是他毁灭的根源。由于不断得手,他会变得粗心大意……那倒是我所希望的样子——他可能会沉醉于自己的聪明之中。”
  “这一切是多么奇怪,波洛。”我惊呼道,突然间我灵机一动。“你知道吗,这件案子是你我共同侦破的第一件这种类型的案子?我们所有的凶犯都曾是些潜伏暗处的罪犯。”
  “你说得对,我的朋友。直到现在,所有的案子都是由我们从内部开始侦破,被害人的历史总是关键所在。那些关键的地方则是‘谁能够从死亡中得利?他会有些什么机会来作案?’那一直是‘Crime intime⑨’。而在这里,是我们联手的第一次,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冷血的、不具个人感情的凶手,是个由外部而来的凶手。”⑨法文,意为:隐秘的犯罪。——译注。
  我感到一阵颤栗。
  “那真是非常可怕……”
  “是的。自从我看到第一封信起,我就开始感觉到,肯定会有什么错误的事情……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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