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点或凌展一点钟——继而，我就在铅笔和稿纸旁边睡着了，睡梦 中有了诗句，就抓紧写下来；有时甚至有五次之多重新点着蜡烛， 睡梦中产生的诗句是最美的。
只有感到喜欢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我才会如此离兴。我的第 一部真正的创作，就交给了路易——他要投给《中学生》——我有 点儿感到遗埔——这个剧本现在完蛋了。
(D指1891年出版的 < 安德烈?瓦尔特笔记。——邋作
②魏尔伦（丨844- 1896)，法国象征派诗人4
? 189 *
2月 17 0
除了和路易共同的笔记本，现在必须准备两个笔记本:一本我 陆续记下小说片段,另一本则记录所有草成的诗歌，以便始终保留 正在形成的东西。
在第二个笔记本里，我要记下现时的智力生活和随笔，全是最 隐秘的事，没有任何目的。
必须加紧利用青春的激愴。
2月18日
毎天我都经历一连串激动的事,或者以为所有胜券都已在握， 或者灰心丧气，把自己看作最笨的诗人、最狂妄的野心家。
我把自己模仿科佩的组合歌剧拿给阿尔贝①看——我的东 西根本不得要领；可是，我非但不想算了，还是试试别的吧，反而立 刻想像做什么都一样。我害怕写出蹩脚的诗句，就连一行也写不 出来了。
现在，我要给我们共用的笔记写一篇序言路易的主意很感人, 也的确使我非常感动——对我说笔记本不应当总这样共同使 用，我们谁先在勒迈特尔②的杂志上发表文章，就把笔记本留给
另一个人。”
2月19日
我十五岁时做了 多迷人的梦，
梦中大谈荣耀。
①纪德的表兄弟阿尔贝*德马雷斯特。
②于勒?勒迈特尔当时疋在（麄色杂志Kl883-1830>开专烂〈文学谈话>。他还 主诗 < 辩论报 > 的剧本连栽。
190
我往躺袋里灌进 俤夂的念头，
朋友劝我相信。
今天我写这诗歌 是汁还是楼：
错与对？无所谓。
诗有人读我开心，
奉水我的人
如再来，不接待。
我为共用的笔记写了序——我投人了全部情感和整整一天。
今后应当学会节省精力。
写作和思考，简直发狂了，整整一天没放过我，还一直追逐到 我的梦中。
晚上，我的头脑过度兴奋，梦就特别多，特别淸晰，特别强烈, 甚至醒来之后，仍然取代现实。
例如昨天夜晚，我惶恐不安地梦见我参加中学会考（第一阶 段）。那种种印象、那由感觉引起的种种意念，我都记得淸淸楚楚， 比我实际的中学会考还要真切——不过，几乎没有直接的感觉 ——反之，我实际中学会考时的感觉还记忆犹新。总而言之，这种 幻觉非常强烈，一旦醒来，几乎还确信梦中的情录，久久不能回到 现实中来——结果我以为自己完全被现实所拒绝，百思不得其觯， 自己何以还修了哲学。
这便是什么都已经见过的全部奥秘。
191
于斯曼（184B- 1907),法国小说家，小说〈逆》>
与于斯受的〈逆流 > 雷同。
(萨朗波>是福搂拜的历史小说。第十章描述了萨铕波与蝣蛇的拥抱。
? 192 ?
我读于斯曼①的《逆流》——以为从中能发现我的书气可是 我非常高兴地看出，两者并不相近。
倒是可以写一部文学批评著作，要完全是主观的，印象的。应 当着手写了——我不就书谈书，而是谈书给我的印象。
2月21日
惟一的科学就是代数。代数是仅次于艺术的最辉煌、最博大 的思想创造。
就好像用一种新感官，触碰恒久不变的绝对，以及永恒神圣的 现实的奥秘。
而用艺术，就仿佛参与进去&
路易对我谈了他的打算：拿到法学士学位，服兵役，进入外交 界任职，然后当领事：动身去耶路撒冷^
圣城耶胳擻冷！啊！这些未来的梦想令人陶醉。现时淡澳 了，好像仅仅是暂时的。以后我们就要惋惜，而现在却希里闯过
去o
必须工作。我要写下我的两个梦:五月夜晚的那场梦，以及多 明我会修士的那场梦。
我重读了《萨明波》描写出它的那一章③:越反复阅读，这风格 越令你着迷,令你叹服。这是一幅绚丽的镶嵌画。
0?0
2月24日
路易的梦想不是我的梦想。无精打采的魅力和文雅可爱的工 作这样相混杂，难以讨我的欢心。我喜爱工作中的严肃刻苦，喜爱 某种能使人高大、把人晒黑的东西，某种令人感受紧张而离尚生活 的艰难的东西。
我到了二十三岁，正是热情奔放的年龄，我就想用高强度醉人 的劳作，来降伏热情。别人去跳舞，去宴饮，去寻欢作乐，而我只想 在一种修道院式的生活中，找到离群索居的快感;独自一人，绝对 独自一人，或者伴随几名白发的查尔特勒会修士、几名苦修士，退 隐到乡野的修道院，那是在深山野岭，一个卓越而严酷的地方。
我要住在一间光秃秃的修室里，睡在木板上，枕着鬃毛的枕 头，身边放着简单、粗大的木头跪発、一部对开本的《圣经》始终摊 在支架上——上方有一盏始终燃着的油灯，夜晚睡不着，在骇人的 浓浓夜色笼罩中，狂热地俯看一段经文，进人强烈的迷醉状态；周 围没有一点喧闹，我只听见高山的呼啸、冰川的悲鸣，以及守夜的 修士只用一个音唱出的午夜感恩歌。
我要一小时当十小时生活，丧失时间的概念——身边放一个 瓦罐，满满装着面包和一条鲱鱼,饿了就吃——做完功课之后，不 管什么时候，困了就睡。
我穿上便鞋，戴上山区的风帽，披上白色法兰绒长袍，束上黑 色丝腰带》修室内放一张很大的橡木桌，桌上堆满书籍。
还有一个大斜面桌,放一本翻开的书，我可以站着阅读。我脑 袋上方摆一长排书籍，是我的全部藏书。我要阅读《圣经》、柏拉 图、斯宾诺莎、康德、但丁、拉伯雷，以及禁欲主义的书;我要进人超 人的抽象理念中乱闯，登上形而上学的冰峰——我要学习希腊文、 意大利文。我要在科学中放荡，闯出来时又惊愕，又精疲力竭，就
193
像同上帝搏斗之后的雅各?，但是也同他一样成为胜利者。
肉体一旦难耐，起而反抗这种束缚，被欲望烧得腾跳起来，那 么就让它受鞭笞，让它被疼痛压垮；或者在山中像巨人一般奔跑， 穿过嶙峋的怪石，一直跑到积雪线，一直跑得气喘吁吁，筋疲力竭， 肉体认输，高声求饶为止;再不然，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傳，在厚厚的 积雪中打滚，在从冰雪的接皺中，寻求某种难以名状的异乎寻常的 麵栗D
这种梦想，难道不甜美吗？
我们周围的万物都已人睡,大敞四开的窗户对着星空，在夜夏 灼热的空气中，回荡着一只夜鸟的悲啼，或者微风拂动潮湿的树叶 发出窸窣声，而夜风极其轻微,好似爱的絮语。小屋里只有我们两 个人，沉浸在温情和兴奋中，感到醉人空气的爱抚带来山毛柊、饲 草和玫瑰的芳香。这时刻多么神秘,这夜晚多么静谧,有一种闻所 未闻的东西促使我们泪流满面，灵魂似乎要离开肉体，消失在一个 吻里。
我们彼此贴得这么紧，周身感到同一颤栗，以非凡的词语歌唱 五月之夜，断而，言语全部止息，还久久呆在原地，以为月亮停留在 中天J艮睛失神地盯着同一颗星t让我们眼泪在我们接近的脸上相 交融，让我们的灵魂相混同，化作一个超自然的合成体。
2月28曰
这个春天,我愿意整夜与我的星交谈;从晚上九点到十二点, 我睡觉或者遐想，半夜起床打开窗户，点燃八支蜡烛,然后开始写 作。在这陶醉的美妙时刻，不用呼唤诗句就接踵而来，于是，我将
0)雎各：《圣经‘旧约）中人钫，扰太人的祖圯之一。他和大使拜政获胜，被神w名
为以色列^>
194
烛火全部吹灭，只留下我看不见一点小亮光，微微照着我的书案。 直到淸展，我的神思就随着乌鸫悲伤而嘲讽的歌声摇荡,而我每次 听见这歌声就必然落泪，我望着繁星因爱而闪动，会把大地置于脑 后。我唱完了歌，大发完兴致，也流过了泪，整整一夜过去，紫色晨 曦出现了，我便睡觉了，在睡觉中继续我守夜时开始的美梦。
2月28日
最叫人惶惶不可终日的事，有一种就是不知道……没人引导 我，没人指点，也没人安慰。
不知道渴望的目标，凭人力是否能够达到，--无所知，不
知道罪恶及其治疗的办法。
独自同一个換不淸底细的敌人搏斗。
……无所谓！在黑暗中的这种搏斗，真是无与伦比！……（不 过，必须更为经常地获胜，更为持久地搏斗骄傲的心理,时常往 我脸上吹拂傲慢的醉意。
这种搏斗，在不使人拜伏的时候，它就能异乎寻常地使人觉得 高大起来！
2月28曰
如能了解别人，我喜爱的人，是否也像我一样忍受肉体的熬 煎，什么代价我不肯付呢？
我无法相信，就觉得从他们眼中看出来了；可是这种事情，他 们不会如此轻率地讲出来:就说我吧，我也不敢讲,因此、有人认为 我太腼腆;其实t我若是讲的话，要讲的就太多了，而且，我不能拿 这种事儿打趣，看得出来他们听了全会发笑:不，他们并不知道是 怎么回事。
他们不了解这种周而复始的搏斗，这种搏斗特别耗人气力，即 使胜出，人也会累垮的。然而，贏得了胜利，又该多少得意啊，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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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佩的甜美感觉惟独自己知道，心中喜滋滋地想广又有一天得救 了。”孩子气的快乐：自己确定的目标，经过四天、五天……有时经 过一周的勤奋努力，终于达到了——重获纯洁而容光焕发。
可是没有休战，一月一月过去，一年一年过去，就不可能希望 这情况停止……因为，要胜利绝不是经而易举的亊！
正因为如此，我在自己的书中，最终还是愿意全部讲出压在我 心头的事淸，向我自己讲述(他们既然不明白也就算了 我的全部 搏斗、我的全部苦恼我的深深的堕落，我就觉得我的耻辱是无 可比拟的，即使保罗的呼号我真惨啊！谁能把我这躯体从死亡 救出来！”比起我要向天发出的喊声来；就根本不算什么了。我真 想全力痛斥那些把贞洁当作愚蠢来嘲笑的人，痛斥那些把品德当 作软弱来打趣的人;他们认为一个放荡的人比一名修士更有特性 ——我真想冲他们喊,关到屋子里逃避鹰鬼,那种发热要死的痛苦 是什么滋味:那魔鬼紧追不舍，同你形影不离,就守在你身边，观察 你，搅扰你，叫你兴奋，使你惊愕,结果你经过搏斗之后，气力用尽, 人也堕落了，就跟死了一般。时时刻刻都在想，别人没有欲望却去 行乐，要花费很大气力去感受一点点心悸的滋昧，而你本人却心悸 得要命，欲火一直烧到心里！
这也无所谓，有时骄傲会吹拂你的脸，使之呈现沉醉于这个念 头的一种莫名的狂妄之态t只要能够战而胜之，这种搏斗就会异乎 寻常地使人觉得高大起来……但是必须获胜。
我要讲出来的有这些t还有许多别的事情，写出来的篇章，面 向那些受了同样邪恶之苦折磨的人，像我一样认为惟独自己吃了 这种苦头的人。
①引自圣保罗的<给穸马人的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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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楼拜。《诱惑的描绘,今天早展再次高声朗诵，不禁一 阵悸动，就像喝下烈性酒。喀迈拉和斯芬克司的对话'
3月5 9
泻于车厢里——夜晚独自一人③。
要有多大窍门才能独自旅行，车厢里至少还有四名旅客！我 非常惊奇自己做到了，——这多亏维纳斯和诗歌！
昨天夜晚，我以为全完了，我久久祈求上帝可怜我，保护我们 二人。我感果真发生这种情况，我的命就算夭折了。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深地领会到.我爱她有多么炽烈，将我们两 颗灵魂捆在共同的爱和对上帝的爱中的精妙绳索，又具有多大力 置。
万一出现这种情况f我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举动，但是想想我 本人就怕了，因为，我会把她拖进我的痛苦中；然而，这种痛苦，就 是想一想也难以忍受，叫人万分恐慌。
可这又是为什么？彼此了解难道还不眵吗，而两顆心灵如果 没有同气之感，就绝不可能深深地相爱，绝不可能产生一种不断增 强的崇高爱情，比昨天萌发明天便凋谢的所有热恋更牢固，因为那 样崇高的爱惟同上帝的爱相融合，通过潜移默化的习惯使心灵离 不开上帝的爱。完全生活在这种爱中，感到自己是必不可少的，并 且看到无处不是极痛深悲，难道这还不够吗？——可这又是为什 么？
Q福楼萍的长篇小说（圣安东所受的诱惑>(_874>。
? (圣安东所受的诱惑>第七章中有这段对话。喀迈拉是希II神中的笮火怪物, 三段身子分遢像狮、山羊和蛇;斯芬克司則是_身人面怪桷。
? 纪德到鲁昂城與父家小住欽日，他爱上表姐玛德莱蠊、降多，但是二人相爱的 路曲折而多所磨雄，直到1895年纪德母亲去世后，玛徳莱篤才肯同他结婚。
197
只因人世立了规矩、所有体面的人都必须遵循，只因……嗅！ 我们周围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熟视无睹，没有看出我们两顆心灵犀 相通，每一天都更加亲密。
我经常揣摩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不可能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 没有感到危险日益突出；既然如此，他们依赖什么呢,有什么打算 呢？——也许他们以为这仅仅是一种孩子的行为，一接触粗暴的 现实就自动消失了！为什么遮遮掩掩——误会比真情实事还要伤 人心，因为，对于不了解的事情.凭想像产生的忧伤总要大于实际 情况。
我无论朝哪方面看，就总看到自己被掌握不了又不可能不发 生的事件压垮^
生活中没有你，是不可想傈的。
I
你不是看到，我们两顆心灵相呼唤，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 不是这样,上帝怎么会把我们二人放在同一条路上:两个人多么相 像，一方总以为是用另一方的心感受事物要拆散上帝希望结合 的，难道不是一种罪过吗？
每一天都萌生新的计划：看来我还要准备两个笔记本--
本写真实的故事，或者记叙文——(合集也许叫《脆弱的故事 >>，另 —本记录短小的散文诗，可以把我的《夜莺》和另一些修改过的诗
文。
今天下午我写了序。我心中积存很多，只需一点点时间就能 写出来。
我去了卢浮宮。达芬奇的那輻《约翰——巴甫蒂斯特>(即圣 约翰——译注）的睡像好似两性人，看上去总让人心烦和失望。那 幅《约孔德 >(即《蒙鼷面莎 >——译注）我一见总有幻想破灭之感，
?198 ?
然而一离开，她那目光又总盯着我，搅得我心神不宁。我看到她的 名字:蒙娜丽莎,就此应当写点儿东西。
3月11日
一名少年自杀这个題目，也许很适于写成一篇小说：这名少 年，在所有人眼里都还是个孩子，他却感到自己长大成人（当然，这 情况必须解释淸楚)——他产生了爱情，可是没人相信，都拿他打 趣——看到别人不拿认真态度对待他，他非常气愤，悲痛欲绝，于 是以自杀的举动，强加给人们不肯给予他的这份认真态度^
读着真以为是自己写的一些音春之页，感到自己的生活已应 验了预言，这该多么令人心醉啊！
福楼拜的《十一月》在我的心田放了一把火。
“有时我实在受不了，被无琅的欲望吞噬，心灵满满的灼热的 岩浆在奔流，疯狂地去爱一些叫不上名来的事物，惋惜那些美妙的 梦想，还受到各种各样欲念的诱惑，向往世间所有的诗意、所有的 和谐……”
“我根本没有消磨掉人生，人生却把我消磨了。我的梦想，比 干重活还累人;一个完整的创造物,还没有显露出来，静止不动，在 我的生活底下悄悄地活着。我是一个处于睡眠状态的混杂体，集 上千条富有生殖力的原则，它们还不知道如何表现，不知道用作什 么。它们在寻找自己的形式,等待自己的模型②Z
只因紧緊搂过浮云，
①这个《村写进《伪币tt造犯>、表现在小谀里斯这个人物身上。 ?引自福楼拜的中镝小说（十一月〉。
■ 199 *
我的双臂筋疫力尽①
梦想在啃噬我，消耗我的全部力量，而且完全晃花了我的眼 睛，以致幻像总隔在我的眼睛和现实之间。我坐下来工作,可以足 足干几小时，接着，一句话、一种不连贯的节奏的意念,起初轻拂我 的耳畔，继而膨胀起来，挥之不去，越来越强烈，以致我的目光不觉 从书本移向半空，仿佛要追随这个意念;然后，我就沉醉在梦想中： %想到计划中的诗篇，在虚幻的事业中热血澎湃，于是构筑一篇小 说，目睹了小说的主人公，他的行为举止:这简直妙极了。人就是 这样过着一种虚构的紧张生活；啊！现实生活拿来一比，显得多么 苍白。——爱伦》爱伦'我要通过你讲出来。
感官和思想一样，两者一旦受到梦想的澈发和指导，亨乐的程 度就显示一股力量，显得格外强烈；它们也变得十分敏感，在受到 某些欢乐的过分刺激时，就要产生痛苦之感:这种感觉既甜美又欢 愉，同时又特别强烈，变得让人承受不了。我在观赏一种新布料的 色彩时,就是这样陷人气急败坏的感觉:这种颜色难以描摹，宛若 杏子的果肉；我看着激动不已，真想大声叫喊，可是目光又移不开。 听瓦格纳或舒曼一些乐段的奇特音色,就仿佛发现了陌生的世界， 说不淸楚，不免怕起来，就好像你的心灵抖得厉害，简直要哭了 ?这种眼泪哟，太甜美了，流下来叫你不好受，就好像是从心田 涌出来的。
在埃西波夫夫人的音乐会上，那支大提琴典多么搅动人心，我 就觉得布朗杜科夫的琴弓拉在我的心弦上。
(D 两句诗引自波徳莱尔诗<一个伊卡洛斯的哀怨>,见（恶之花> 中的<优郁和理
想>&
②《安瘺烈?瓦尔特笔记 >最初构思的主人公名宇，名字的选择是向美国作家爱伦 ?坡表示的一种》意《
200
3月12曰
现时在睢念前途中流逝。我的种种打算，现在还不知道会不 会实现,但是在做这些计划时，总感到非常甜美。我若是果真有我 所梦想的才华，希望将来能写出一个无情冷嘲的剧本，而且要特别 犀利，除了大天才谁也受不了。要写一个信奉乌托邦的青年，必须 把他描绘成非常可笑，同时又非常可亲的一个人，此外，必须引人 发笑，恰恰笑他性格的那种也许有点虚幻的高尚和伟大，只因他的 性格同他的现实生活总不协调。必须让普通的常理占上风，甚至 让易行而随和的品德占上风,这样一褒一贬，从而讥笑这个青年的 高尚情操.人们见了他那德行便忍俊不禁，甚而感到气愤。不过, 场面必须给人以强烈的真实感.谁看了都不得不承认，这是每天都 发生的事情。
当所有人都堕落的时候，品德高尚的迷途者总是不合时宜。
从中应得到很大的教益。
这个青年身边还有一位老人。这老人代表（我不喜欢寓意)极 普通的人，他把什么都变换成钱币，花出去倒也容易，但是殚一弹 发出的声响总不对劲。年轻人认为所有人都同他一样诚实，善意 地听取老人的全部声明。老人有一个女儿；年轻人觉得他不可能 有女儿，因而爱情更加炽烈。他自视非常出色，因热恋而变得高 尚，要在自杀的时候写了遗嘱，将巨额财产留给那姑娘——可是， 情况又完全逆转。他身不由己，被迫成为幸福的人——结局平庸 得要命——他要自杀，不料枪打不响：他写遗嘱时，一滴眼泪落到 起爆上。父亲立时进来，将女儿嫁给他。,
情节相当简单——应当加工。
父亲得到了年轻人的财产，以为所有人都像他那样，就要施计 谋,看到年轻人爱上他女儿，便极力煽情。他女儿根本不喜欢这个 青年，反倒非常喜欢一个放荡的年轻人。放荡的年轻人和父亲的 角色尤其无耻下流。父亲让女儿作戏，令人作呕，不过，他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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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在无意中行动，让作戏的效果难以抵制。
这个青年看出姑娘爱着那个放荡的人，就想做出牺牲——但 是父亲眼里只有钱，他就强行将女儿推进青年的怀抱，而姑娘不仅 受父亲的鼓励，还受了那放荡的年轻人的唆使。以后如何，就随它 去吧。
3月14曰
母亲看了《多米尼克，后来一段时间，我就不知道她怎么处 理这本小说了，肯定借给谁看了：阿尔贝、克莱尔姨妈,席勒小姐^ 可能性更大些。书里布满了我的批语，大家都可以受益;这些批语 肯定让母亲睁开眼睛，把她吓坏了——不过，我们二人都不动声 色，在我们长谈的时候，母亲佯装看不出我同多米尼克有什么相像 之处。我们二人都避而不提玛德莱娜的名字,害怕弄混了意思。
这本小说下落如何？别人有什么看法？多米尼克和玛德莱 娜，母亲都谴责，而我却极力为他们辩护,感到这是攻击我本人，以 后还会企图限制我的行为。母亲也看了《维特>:她研究这种现象， 以免到时措手不及。当然还有充分的理由，将我的一大批旧书搬 走，如果不这样马上割断，到头来事情肯定就不可收拾了。
能淸楚向我表明母亲看懂了《多米尼克 >的，就是她瞒着我看 这本小说——无非不让我事先看出什么来Q
他们认为，玛德莱嫵根本没必要来巴黎看她兄弟③——至于 我，就跟本谈不上这种称谓。
你完全明白，小表姐，你称我兄弟的时候，这不过是你用来骗
①法国作家弗罗芒丹（1820-1&76)的小说，其中女主人公与纪德的表姐同名&
②克莱尔和阿尔贝是母女关系，吏莱尔是纪德母亲的妹妹。席勒小姐是徳困人, 给纪德的表妲玛德莱鼷当保姆0
③指乔治?择多（丨钌2-丨96V,他在< 窄万 > 中以罗叨尔*布科兰的名宁出现，也在 巴黎上学。
202
我的空洞的词，而我一向只是名义上的兄弟。然而，我比他们所有 人都更需要你,我远离开你，也仅仅生活在下次见面的希望中。不 过,我听他们说，就算你来指望能给你“真正的兄弟”带来欢乐，那 也没有必要过于频繁了，一喏，你这只是名义上的兄弟，却享受 做兄弟的所有特权，而我则是全心全意的兄弟……正是这一点令 他们担心。
对！整个这件事，也许会以最平常的方式终结，我们各自结婚 ——可是结婚之后呢？
之后:我推想在大家看来，一切都十分画_，我同一位我以为 喜爱的女子订婚。
由于我不时地还思念你，我认为快刀斩乱麻,尽快结婚,就能 永远赶走这种思念。婚后最初一些日子即使很美好（这绝不可 能），但幻想总归幻想，肯定要破灭,谈几次话我就会感到我和妻子 之间有一道鸿沟，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们一起的谈话。你对我 说，我能找到与你相橡的女子，我觉得这不可能;就箅能找见这样 的女子，难道我能寻回这每时每刻的记忆,寻0共同思想的记忆吗 ——归根结底，正是这些记忆,几乎构成了我们的全部生活；同样， 难道我能够折毁我们两顆心异乎寻常的结合吗——结合得如此紧 密,一个想什么,另一个就必然知道。而你呢，你就永远不会想念 我吗？有什么好说的？怎么办呢？这种婚姻肯定要彻底完结。
我明显地感到，她长得越像你，我越不爱她，因为每一处相像， 非但不会取代，反而要展现你的容颜。
3月15日
我们梦想吧，好吗，这样更值当。梦想抚慰思想，会让人忘记 忧伤。
路易说他找到了題材:《诗人》;这不免让我嫉妒。我除此再也
*203 *
想不了别的，凭想像构筑这首诗的许多场录。
我不写作的时候，就尽量刺激自己的感觉，或者增长自己的见 识:我希望每过一分钟，都不能没有收获，甚至愜意的游荡，也得在 我身上引起说不出来的新感觉。为了更好地观赏星星和月亮及其 水中的映像，观赏天空灿烂的霞光，我要避开妨碍我的路灯光亮， 就干脆下到塞纳河岸。诗意固然美妙，但是不大实际。我在岸边 就撞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只好装作没有瞧见；接着，又经过一处， 漫出来的河水差不多冲到岸墙上，我要摆脱困境，不得不走在一大 堆不堪人目的垃圾上。尽管如此，河水在岸边轻轻的汩汩声，还是 非常美妙的￡
过桥时，我停留了很久，观看由月亮染上虹色并饰以银箔的粼 粼波光D我望河水稍微睨视，就像现在我学会观看顔色这样，只能 看见色彩，在不易分辨的色调的和谐中，失去了形体的概念。我一 动不动，注视着水波，不大工夫就头晕目眩，心醉神迷，一时不知身 在何处了，还真以为站在英国船的船头，注视舷灯照到水面拖出长 长的光影。
我感到有人在瞧我，于是赶紧跑开，但是还沉醉在这满是星斗 的温煦夜晚，眼里含着泪，高声唱起柴可夫斯基的罗曼斯。
3月16日
维莱恃①的一輻和《汤豪泽》②第二幕的牧人之歌，给我一种 春天的美妙印象:我想到莫尔特枫丹，啊！再过两个月，多么令人 陶醉，又可以在她敞开的窗前，长时间眺望天空，目光追随一顆星, 只见那顆星似乎越来越退隐,消失在令人目眩的遥深的天穹。
奠尔特枫丹，过了复活节，我很想带路易一道去，假期之后，我
0) 阿道夫?维莱特（丨857- 1926),法国_家。
②（汤豪绎》:理查德*瓦格纳的歌剧。
* 204 ■
们极少见面，我们新写的诗文；彼此还一点儿也没有出示。我们一 早儿就动身——那里一定热得很，我们就躺在池塘边上的树荫下， 长时间地交谈。然后，我们再去散步，一路非常兴奋，还阅读新东 西——这真是太美妙了。我尤其想草地上的午餐，拿欢笑声当作 餐后的甜食。也许还喝充气饮料，以缅怀去年的情景。
凌晨1时
我看完《复仇女神》?首场演出回来&玛丽?洛朗要告别舞台, 重又演了这出悲剧。在幕间休息和演出之后，众人围住勒贡特*徳* 李勒，所有文艺批评家都在场;我从那群人旁边走过，心中怒不可 遏，妄想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能同他们摩肩擦背,和他们平等地说 话，这局面也为期不远了，眼下就我自得其乐，从他们身边经过,听 他们谈话，生活在这种文学氛围中，就像在自家环境一样。
哼！瞧以后的！
3月17日
敌人附在你身上，这很可怕，逃也逃不掉。
这么心神不宁，总这么游荡，寻觅,躁动不安，心里悲观绝望， 有时还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敌人就和你在一起……
于是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再不然，就是无限忧伤，心灰意冷……渴望一了百了。
18曰
我的头疲惫极了，感到疼痛了，看什么都一片模糊;尽管如此,
0)(复仇女神〉:法a帕纳斯派诗人勒贡恃*德*李勒所作的悲剧，由马斯奈作曲， 于1873年1月6日首次演出。女癀员珥S*洛明（艺名，丨826 - 1904)于18的年 3月16日重演此劂，告别_台生涯&
* 205 ?
还极力渴望攀登不知什么髙不可攀的地方，了解大批大批的事物， 阅读全部书籍，掌握全部科学。人越疲惫，渴望就越大——照这 样，真无法进行下去。
19日
应当围绕福尔芒丹写一个故事，里边住着几位老人;一篇屠格 涅夫式的小说——反映我在那里所得的印象°。
20日
唉！什么时候我能有整天整天的时间呢？接连不断的长长的 时曰，完全用来写作，而不是在两个问题之间挤出来，总觉得是在 追赶，本来可以傲得更好。
25曰
这三天来，我的头脑就这么屈从，让卑劣的念头逐渐占据，而 我既没有抵制，也没有在自己懦弱的耻辱中反抗，只是痛苦绝望， 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我感到头脑空虚极了，混乱极了，以为全完 了，未来的种种梦想，也在这卑怯的堕落中化为泡影。嗅！重新抬 起头来！
3月26日
福楼拜的书信，他生平的记述，尤其青年时期的记述，这一切 在我的头脑里点起了大火。总同别人相比较，我便意识到自己的 浅薄，一下子就泄气了，但因自尊>因不死心的抱负而感到压抑。
将艺术化为他的生活、他的财富、他的抱负，献身给艺术，如同
①即1911年发表的小说<伊莰W尔;h福尔芒丹古堡炬拉罗見四公里，在小说中
称"卡尔播什％
206
献给一项神圣的事业，这不也正是我早就决定做的吗？
唔！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十岁那年，我就决心不爱任何女 人，一个女人也不爱，将我全部的爱献给音乐，同音乐沉醉在爱中 度过夜晚。
我将音乐人格化，并为自己理想的爱感到自豪——特别是那 —天（我还记得非常淸楚），我乘火车去于泽，从枫丹白露附近经 过，只见田野开满了雏菊、雪白的櫻挑花和水仙花，于是心想，将来 我要独自一个在这样的草地上散步，在溪水的一个拐弯处,从爱情 鲜花的芬芳中,忽然闪现梦寐以求的旋律，化作贝娅特面丝①的 美妙身形，穿着百合花的白长裙，她那和谐的气息，令我无限心醉 神迷。
唔，总是梦想、趄自然和世外，事物本体的世界——乱我方寸 并扼杀我——空幻吃掉我的心，没有给大地留下什么。
3月 27 9
说起我的可怜的书，简直茫无头绪,我也灰心丧气：意念一产 生，就应当立刻动笔，它一等待就偟硬了。明年我要这样安排：趁 热賦予意念以形式。
还应当养成习惯,不要等待灵感来了才写作，要善于用工作来 激发灵感——福楼拜就是这样做的。
两个月前、我似乎没有換笔就有了灵感……总之，我希望再次 同玛德莱挪见面的时候，又能燃起创作的激情。
吕克特和B?戈达尔的《夜的哭泣》②这个动人心弦的题材，要
①贝娅特丽丝:<神曲》中引导但丁上天国的女子，多次作为理想的女性出现在纪 德的笔下6
②<夜的哭泣》：法国作曲家邦穠璺*戈达尔US49- IS95>根振》属诗人F S克恃 (178S- 1866)的一首诗所作的歉曲&
? 207 ?
找出贴切的旋律很难——我想这样诠释那不勒斯aquaioU(水渠 ——意大利文）的呼叫：“这不是水，而是爱情的眼泪G”！这一切 做起来很难，从迷人的旋律到痴呆，只有一步之遥。
我发烧了，梦见自己扎进深深的溪流中，夏日炎炎，万物仿佛 热得昏睡过去，而岸边的灌木丛也不胜酷蜃，纷纷垂落到你的头 上。再不然，躺在床上睡不着，我望见星光灿烂的天空，“通过一轮 秘密月亮的友好寂静，我看见光波流动的天空下，沿着巨大楼 梯的台阶，走下我认不出的绝妙的萨朗波,就好像走在离髙的城楼 上，前面长长行列的太监。
再不然——我不写作，还有别的事儿可做——数学就摆在面 前，这种梦想缠着我不放。
还可以像《木乃伊的故事》开场中法老的女儿,月光照着喷射 的香泉，在炎热的朦胧夜色中，几乎裸体的女奴们在跳舞，她们无 精打采地旋转，扭动，或者如同戈蒂埃所讲的，她们将下颏儿长时 间抵在胸上广仿佛从中得到不知什么秘密的快感”，伴奏的音乐是 弹拨的竖琴 >声声动人心弦,节奏柔和而舒缓。她摆出勒费弗尔^ 所画的费德尔的姿势；那姿势是我特别喜爱的，总浮现在我的眼 前:几乎裸着身子,躺在饰有镶嵌画、铺着珍奇透明纱的床上，眼睛 失神地追逐一个梦幻，一副倦傭的样子，因为这夜晚太热，又有这 音乐和舞蹈的缘故，还因为怀着对未知的爱，神思投进去，肉体也 处于迷醉的状态。
春天来了，夜晚变得温煦，热天又要令我陶醉，还有梦想，我必 须将它驱逐，才能够早起，准备打扰我全部快乐的一次考试。
①引自法国随笔作家、文艺批评家德?圣维克托（1827-lgg|)。
②原文为拉丁文，引自维吉尔的史诗< 坱涅阿斯记
③勒费弗尔（1836-丨91丨>,法_画家。当时纪德在卢浮宫见到这犓画4
* 208 *
这个福楼拜，真能醉人:我读他的书信，心潮就涌动起来，要去 旅行，去寻求陌生的新感受，去看一些地方和事物,学会其他几种 语言，尤其要多多闻读。明年，我不考虑别的事情，一心要认识 ——学习希腾文、德文、拉丁文、意大利文、尤其要学好法文，以各 种方法持续不断地习练，写作，阅读,观察。
我要了解巴尔扎克、狄更斯、斯丹达尔——还要了解别的亊 物，惟独我了解，醤如对我所爱的已逝去的人谈话的方式。
午夜
我开始给人伴奏；我展示自己，别人也认为我真的像个搞音乐 的，从我伴奏的方式能感觉到这一点：看样子我理解了我所弹奏的
音乐。
mi当然是了，有那么点儿意思.音乐家.哼，还有诸如此类的
名头。
啊！神圣之火,正在把我完全燃尽,我要死去，死于神圣之火。 我还说不淸楚究竟是什么，大概是激情吧，是这种威力，接近美就 接近一件圣物似的要战栗。
美所引起的战栗哟，正是你造就艺术家——我可怜他们所有 人，许多人都不知道，那么多人不知道这种强烈的战栗是怎么回 事??它从你的头脑传下来，一直深人你的骨镧，把你丢在快感、迷醉 和近乎上帝洚临所引起的畏惧中瑟瑟发抖。“神，神来了①”。这 种欢悦一鼓翅膀,就把你带上理想和崇髙的冰峰，比较起来，其他 欢乐显得多么苍白乏味。
有些*货竟然说，美就应当可爱②！！
算了吧，多么掉价的见面！！！
Q原文为拉丁文，引自绻吉尔的长诗《埃涅阿斯纪K
②对古典主义美学的批评,例如布瓦洛就说：“非真不美：惟独真才可爱Z
? 209 *
有时我觉得，小说还在蠢蠢而动，几乎结结巴巴地要表达—— 心理学应当插进来，还要进一步参与——它应当变成理论性的，这 一点是我的感觉，而不是领悟到了，不过，小说家（我倒想意试一 试)应当逐渐取消所有事实，所有人物，只留下一个人物,就像硝石 库的一个病人——这种超验的玄想，恐怕有大量的事情可做;这完 全是另一种类型的现实主义，也就是说，题材彻底脱离生活，变成 一种实验的题材。
也许这样做行不通。
理想主义同现实主义一样.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所需要 的是奇思异想，能从理想的顶峰，一下子跳到现实主义的边缘。
总之，大有用武之地。
独自同我的意念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从我头脑里萌生的 意念，但是好得很——这是莱布尼兹?所推论出可能存在的东 西，就好像意念是我们身外的存在体。
这好极了。
音乐使思想起伏变化。
这是对音乐的最好评论。
封斋节狂欢曰
多么虔诚啊！
好个路易，你说你的一个梦想,就是男扮女装去参加歌剧院的 舞会;嗳！这是小菜一碟：只要这样梦想，那我们就做个困满。首 先,希望是两个人——其次，不是去歌剧院，而是前往威尼斯，你扮
0)莱布尼兹（〖646-丨716>，德国哲学家和数学家a他提出致立存在的思想单子 的概念。
210
成聪明伶俐的贴身侍女，我则扮成滑稽的小丑，两个年轻人又快活 又胡闹;你男扮女装尽量娇艳，穿上短衬裙和美妙的褶皱衣裙，摇 一把大扇子——我则一身轻快，特别酷，又放肆又潇洒，能把所有 人都弄得晕头转向。我们俩都戴半截面具，我从篓子里往外抛彩 纸屑，我们像发了狂似的，你挽着我的胳臂，整天在街上乱窜，边跑 边笑，追逐冒险和奇遇——这一定充满美妙的诗意。而且，尤其夜 晚，夜晚一定很迷人。我们跳上一只大游船，船上一盏盏红灯笼闪 闪发亮，倒映在运河水中。
在全城节庆的喧嚣声中，我们乘坐的游船后面还跟着十二只 游船。
在我们的船和随后两只船上，小提琴、大提琴和吉他演奏音 乐，我们高唱星辰小夜曲直到旭日东升。你带那把小提琴，我拿上 大提琴，也许我还要唱歌，也许还是保持沉默为好。我们只演奏最 美妙的乐段，如舒曼的《蝴蟝》、他的《狂欢节》，这一直是我梦想在 威尼斯聆听的，以及《希达尔戈》。再者，回去睡觉该有多可悲和愚 蠢，我们就留在船上，驶过丽都饭店,再取海胳离那不勒斯(此处应 为威尼斯 >，以便去看新奇的事物。
也许生活为我们保留许多好东西。
格林的墓志铭是他最美的诗；
他爱布伦塔河畔的玫瑰①。
从开始读福楼拜的书信，我就感到要去旅行的强烈愿望，还查 看雷克吕斯②的地界地图册，在地图上做起最美妙的旅行；我在
?其实这是亨利希?海提的慕志铭，准桷的文宇为广他爱布伦塔河畔的鲜花”。
? 霣克吕斯（丨830-丨905),法国地理学家《
-211 ?
地图上耗费了大量时间。
我读释迦牟尼，看到这样一句痛苦来自迷恋，醒悟者就会隐 居，像犀牛那样。”可悲的哲学，要让人避免惟独能使人高大的痛苦。
我想意做这样的诗：
黄昏降临，秋天暧昧的黄昏，
美人们吊在我们的臂上出神，
怕声说话，说瘙持殊的情话，
从此我们心灵便发抖而惊诧。
因为我们还要色调，
只要色调不要顏色
正是如此，珂罗②画上的雾气，正是应当这样推写。这是梦 中所见的暮色。
3月31曰
阿尔贝向我谈起达尔基^，谈了很久——哦！认识这种人，同 他们相互结识——成为他们的一员，就像加入秘密社团——真叫 人发狂一现时固然美好，但是我要闯过去。
①这两&诗均引自法国象征*诗人鵁尔伦（1844- 1896).
O珂穸（1796- 1875),法国國家。他照意大利和法国的自然录色，画了不少风景 B,善于表现光和气象的价值。
③亨利?达尔基是碗尔伦同时代人，二人过从甚密。
4 212 ?
我不知道福搂拜是怎么说的，不过，《情感教育》也许还要加 工。一个人要人为地刺激自身的所有感受，这种故事既庸俗又可 悲，倒是会给人以极大的教育。Z
我会按照三年来所梦想的那样，将所有学识和戏剧性都写进
去--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为了爱情，总的来说为
了一切，心想这正是我应当感受到的，他的所做所为形同演员，以 便体会这种感受——在自然中也如此，等等……
将来动笔，必须一气呵成,现在先让它睡大觉。
今天早晨，事情看得更淸楚了。首先，X X X的笔记?…… 等等，遗作——我准备写的，另外还有一本书，我想也是笔记,或者 同一个人物，或者另外一个人物，我就題为《情感教育?》。
这一切，只可惜在我的头脑里占据太多的位置。令我恐慌的 是，不知道从哪儿找时间做这一切。
4月4日
我在姨母克莱尔家t挨着安德烈?瓦尔克纳埃尔③吃晚饭。 面对美t世上还真有同我一样感觉的人！我难得有如此浓厚的兴 致说话;我们一定非常谈得来。想到他，现在我后悔当时没有多注 意自己的状态。我完全可以这样想，我还没有时间做什么像样的
①指《安德烈?瓦尔特笔记>,当时书名待定a
②这項计划没有完成,仅存片段，以“{新情感教育>的片段"为?发表a收在全集 (1933年出中。
③瓦尔克納埃尔（丨870-1905)，纪德姨母兖莱尔的儿子，比圮德年龄略大，爱好 文学*纪镰本思选他作为<猜感教胄>的主人公，实际上却成了安德烈*九尔特 的原型。
213
事儿，但是，我能做得很好的,就是完美地写出一些小短篇，随意剪 栽。还是应当做。
我不能容忍放荡。苏利一普吕多姆的诗句向我展示一个思想 世界。
(人)这是毫不严肃 就发情的惟一动物……
这种人，从来就没有感受过痛苦。噢！大家全是人，却又感到 中间隔着鸿沟。
我的一个梦想，多少回憧憬，又多么鲜明，我常常当作真亊一 样相信。
一个精致的客厅，由小玛德莱娜和我主持。所有艺术家都来 做客，首先路易总来,我也希望接待安德烈*瓦尔克纳埃尔。玛德 莱挪待人十分热情，促使所有客人都能轻松倫快地交谈。我们身 在客厅，对天下事了如指掌，能大大促进文学创作。
唉！情况果真能如此——想想无需多少条件就能实现，而我 们大家都会幸福0。
4月7曰
那只乌鸫在嘲弄人，一直在小树林深处歌唱。
①这一肯春的梦想，以无情_讽的形式，在纪德早期小说 中再现，书中 有安供尔客厅的精彩场面。
4月8日
对,《情感教育》还要写——甚至不久就可以动手，写几页也要 比写一页《爱伦》花费的时间少。我要写在于译同贾拉?塞利姆度 过的一夜，就像福楼拜在他的信中所讲的那样Z我在无限梦想的 万分激动中度过了一夜。”
4月8曰
我重读自己写的一些稿子，就怪自己写出来;我必须学会无论 讲什么，都用一种自己满意的形式。我要在于译精审这种形式：文 字不在多，短短几页，但是写得很完美，表达我的甜美的感受。我 要找到顏栗的句子,窃窃私语，犹如藜色降临、晚风乍起时的溪边 柳树叶;听来音色奇特，仿佛睡意惺忪的声音，恍若在梦中，只是依 稀记得，而且借助梦境的神秘气氛,使无名忧伤的泪珠，在心房的 密室中顫动。
4月14曰
我又见到于泽——今天下午——再次到处疯跑:沿着溪流，到 咖里哥宇群落\到牛泉，“la fon di有意累乏身体——再
往远走——远远逃离城市——想到回去疲惫不堪，心中就乐不可 支——身体被降伏——意志占据统治地位——因此,我回到城门 D的时候,便又掉头，几乎是跑开的，总找理由再累一些，又一直跑 到暮色已经扩底的泉边。
我返回来，精疲力竭——脑袋牵乎乎的，因为刮着大风而耳中 嗡鸣一神思泯灭，肉体气力尽失，仅仅存留非常强烈意愿的感 觉，其余一切都自消自灭。
0>法国南方的再生林a
②即“夺泉'
215
我发现河边一个美妙的去处——我愿意到那里去看书和遐想 ——那是一个岛子的尖端，水流到那儿撞得破开而形成镟涡—— 溯流不远有一道堤坝，河水流泻下去，激起泡沫，发出喧响一泡
沫和水汽在阳光下晶莹闪亮--座带廊子的农舍被太阳晒黑
了，两侧各长着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如果叶子满枝一定很壮观。
还记得我躺在河边的一块平板上——与水面齐平，洗衣妇常 常在石板上捶打浸水的床单。
天气很热，阳光晒得石板滚烫——我的手探到水中——探得 很深。我仰望着天空——不知不觉间时光流逝一我甚至忘却了 遐想。在咖里哥宇群落，疾风一阵一阵扫荡而过，抽打着面頰，吹 干了眼睛，在耳畔呼啸,吹得摇晃的岩蔷薇走路箄绊腿——怎不叫 人酩酊大醉。
我还要去瞧瞧那岩洞，我在那洞里看《勒内》0，已是两年前的 事；这次只看了几页《斯泰洛》?便离开，只因风太寒冷了。
我没有幻想破灭之感。
21曰
我不再受到触动当即记述自己的感受。在分析激动的心情 时，思想就分神，便煞了风景，破坏了那种感受的魅力。
最好要一心一意去捕捉感受,要体味的愿望越强烈，捕捉的力 度也就越大.等事后再让想像力将当时的醉意照搬过来，以便描 述。
0 《勒内）：法囱浪》浓作家夏多布里金的中篇小说。 ?《斯泰洛h法国浪*派作家维尼所作的长篇小说。
? 216 ?
引自波德莱尔 < 恶之花 > 中的{音乐 > 一诗d
由儒尔*马斯奈作曲。
纪德本来打算以面对美所产生的战栗为S,写一组诗,但是未果^
(杜明和杜明>t莫里斯?奥尔多诺与H兰?瓦拉布霣格合作的一出喜剧，丨887 年在王宮剧院演出，1889年重演。
4月27日
我有感觉，这就足够了，我将感受埋在记忆中，恰恰为了时间 一到就写出来。在激动的当时，在迷醉中是写不好的;要回到自己 的房中，夜间写作；这样，周围的事物都处于黑暗中，由想像力使之 重新活跃起来的形体，在tt黑的背录衬托下，就看得更加鲜明了。
音乐有时呑没我，像汪洋大海
《复仇女神》芭蕾舞剧的咏叹调，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②。
4月29曰
经受夜晚的战栗之后，还应当经受其他所有战栗：黄昏的战 栗、淸晨的战栗、中午的战栗、冬季的战栗、黑暗的战栗，等等③。 领域大得很。
5月S 9
我去观看了《杜朗和杜朗》④的演出，这出戏看着简直受罪: 这是所有老手法的堆砌，市民老场面的翻版，改头换面，硬是扮演 一个陌生的角色，装作理解了那些踉他交谈的人，却以为他们是针 对另一个人讲的话o
走出剧院时我就琢磨，在演出的大量剧目中，独特者何以寥寥 无几，那么多作者中，何以没有一个敢于并善于闯闯陌生的世界， 而不去一味走可悲的老路，不去无休无止地变相重复著名喜剧作
9 ? ?0
217
家的台词，就像在王宫剧场演出的这出戏，整个第一场，就是《没病 找病》的乏味的模仿，至少还有三场是《责人迷>$中搬过来的；那 个醉心于贵族的市民，认为他赠给X X夫人的钻戒很平常，而那位 夫人却以为是另一个人赠给的②。
看完戏出来，我不禁陷人沉思；这些剧令人难以置信，倒人胃 口，向所有人表明，这一桌饭菜平常不能再平常，令人作呕;这些剧 之间的差异，仅仅是人人熟知的素材不同的组合。
唔！写一部作品，指出这一点，挖苦所有这类剧作，一下子堵 死这条路，谁也休想在这领域继续耍老把戏，还让市民观众,看《杜 朗和杜朗》发笑的傻帽，进人剧本制作的秘密程式;边自我嘲笑边 解释剧本如何炮制;将作者放在工作台上讲解，同演员一道编排; 就像在评论性杂志上那样，打消市民老伙计侵入经理舞台制造的 幻想，指出引人发笑的话究竟是什么货色。哼！这种讽刺，如霏霏 冷雨，什么都能溶解。
指出（不过，这么做未免刻毒）喜剧就在人的生活中；所有人都 扮演一个背熟台词的角色，让《波斯人信札》③中那两个滑头登台 表演：二人事先都编好了要讲的话T好显得聪明风趣。
就应当将这样两个人搬上舞台，看他们表演。正是他们两个, 杜蓬和杜朗们，他们要沽名钓畨，而且达到目的；编排情节,表现两 个人应邀去参加晚餐会，练习自己的角色——再表现这次晚餐会 ——女主人也在演习——唔！表明这一切是多么虚假矫情。
他们会产生极为显著的效果，谈起一出剧，对方不信而要求当
①（没病找病>和<贵人迷>都是法国戏剧作家莫里哀的剧作。
②这是<责人迷>第四幕第一场的情节；贵人迷儒尔丹听从多朗特的劝告，让他转 交给侯&夫人一枚钻戒。多明特没有说出鰌者的名宇,而儒尔丹在他授意下， 故装M风雅'当者侯爵夫人的面表示对这技成子不肩一順,欲藶富雅反面显出 庸俗的姨妒。
③<波斯人信札>:法面哲学家、法学家孟德斯鴆（1689-丨755)于丨72丨年发表的作
品。
218
场做，他们就假装即兴发挥。转瞬之间，就应当做出来——还必须 表现这出剧如何排练，如何演出。
但愿我能够（唔！必须工作，精力充沛）另外还写一出典型的 喜剧，绝不采用以误会制造出奇效果的场面,——而是仅仅以货真 价实的智慧引人发笑。但愿我能写一出典型的正剧，其他体裁也 如法炮制。
在所有舞台上轮流演出戏剧，喜剧、正剧、法国人的剧，等等， 还没有处理过的作者或者诗人的那种类型，让他在那环境中充分 表演，时而可笑，时而讨人喜欢，但始终是虚幻的——既荒诞又始 终真实。
但思我能放手写难以置信的最荒诞的故事，涂上现实的虚假
色彩。
真实生活的人物，完全如实写出来，绝对没有什么意思；必须 删除，抽掉他与别人相同之处，从而塑造出一个理想的人。
“艺术作品/’丹纳0写道，“旨在表现某种主要而突出的性 格，要比实存对象的性格更完全，更鲜明。为此，艺术家就先在头 脑里形成这种性格，再根据自己的设想改变实存的对象。”
我想最好创造出一个多重而多变的人，艺术家的人物，超出于 市民的人——代表所有人,所有从这永恒类型的人派生出来的人; 代表真诚的艺术家、怪诞的艺术、乌托邦派的艺术、理想主义艺术 家；始终是同一个，甚至连名字也不更改，然而又有无穷的变化 ——此人生来就同所有人不一样——艺术家或者要当艺术家的 人。情感教育:在舞台上可能十分出色，非常适合于戏剧。
想成为艺术家的人，感受各种各样的激情，并为此变成恋人
0丹纳0828-1893)，法国哲学家、文艺批评家。以下一段话引自他的<艺术哲 学> 的第二卷第七章< 论艺术理想>6
? 219 ?
(假的），以便了解什么是爱情，到了晚上，他就讲述他的恋情，可 是,这种爱情可能变得特别平淡，他就要添加些怀疑,引起点感情 波涵（始终是假的），臁想出各种莫须有的缘由，怀疑自己的情人是 否诚心，而且不由自主地极力相信所怀疑的事情——最后，他还要 感受嫉妒的感情冲动，特意让对方欺骧，自己就感到变成了奥赛罗 ——如此类推。这样的艺术家，应当嗤之以鼻，应当噶笑之，因为， 他身上的一切都是有意做假（他不是这么想广我感受到什么？ ”而 是广我应当感受到什么？”>
5月9 3
突然，我仿佛在一道撕开的幕布的后面，隐约看到由《人造天 堂》这几行文宇唤起一首长诗、一出没有尝试过的戏剧：
“这本书最富有戏剧性的部分,就是他谈到他的意志必须做出 超人的努力，以便逃脱他自己不惧堕入的地狱①Z
我看到了爱伦的经历,借用过来一种结局，在他的全部日记之 后公布；在这种结局中，我要表明他认识到枳极而实际的生活，是 惟一好的生活，他一直同自身搏斗，以便挣脱他当初自己呼唤来的 梦想。令人迷醉的梦想，他的心灵感到无比甜美，就再也离不开了 ——摆脱这神神秘主义，要么回到平淡的生活中，要么投身狂热的 爱德里②
主啊，可怜可怜我吧。我感到太迟了，我的力量消亡了。可怜 可怜我吧，把我从肉体的折磨中解救出来。
噢！感到自己的体力和勇气、随着意志缓慢垮下来而逐渐逃
o这段引语出自波德莱尔的(人造天堂>的第一茚分。这里的“他”是指托马斯? 德?昆西（17?5~1859),英国作家。他的<一个吃鸫片的荚S人的忏侮>，1822 年在英S发表；丨S27年由缪塞编译,苜次在法国发表《
②纪德放弃这神结果，安推<安德烈*瓦尔特笔记>的主人公在书的结*时死去a
? 220 ?
逝;感到自己是个有作为的人，却眼看自己的一生，溶解在过分卿 卿我我的靠不住的情欲中。走在人生的路上，脸上总挂着微笑，交 谈，说笑，扮演自己的角色,谁也没有意识到心灵的这种垂危:心灵 感到在死去并完全死去。还继续自己的凄苦的研究，感到时光在 狗苟蝇营中流逝，消失在日益扩展的黑暗中，就像一个人雎前似乎 还有百年，却想着也许明天就全完了。
嗅！完全死去！怜悯哟，主啊，我这可怜的头脑里，有多少事 物在歌唱。
哪管让我大吼一声，让别人听见！
然而,人世虚伪到了极端可鄭的地步，别人不会明白我为什么 死去，因为像我这样深感奴役之苦的人，是要受人谴责，而得不到 怜悯的。可是，喚！那些人该是多么可怜啊，他们肉体中就带着奴 性这个精明的敌人，因而无法逃脱，就是感到这敌人啮噬他们的肉 体、心脏和灵魂，也不能够自卫。
主啊，可怜可怜我吧！
5月10日
早晨我起床的时候，脑海里就仿佛弥漫着凄苦的大雾;在思绪 迷茫的状态中，一种满噙泪水的昏沉之感令我麻木。昨日的歌声， 余音在我的耳际缭绕，犹如渐息的回响;在沉沦的男子气概的空虚 中，我不免潸然流下痛苦的眼泪,对我的罪孽的恶心之感也升到我 的唇边。
5月12日
听到盲人和穷苦人歌唱春天和爱情的浪漫曲，是最凄惨不过
的事。
新季节的来临，
221
寻找我的美人，
寻爱直到*林。
他们在从未经历过的这类故事中，似乎寻求虚幻的安慰。
我的上帝啊，这一切多么虚假，歌唱爱情和春天的人，正是那 些冻得瑟瑟发抖、要讨一块面包吃的人。这些不幸者，他们嗨里知 道，像他们所歌唱的这种爱情，是天底下最可怜不过的事^莫冬的 牧歌①。这表明我们所有人的境况：我们沉陷在不幸中，已经没到 脖颈，还在欺骗自己，睡望一个幸福的影子，殊不知这种幸福,假如 我们真的得到，那可能是比我们的不幸还要令人厌恶的东西。
寻找我的美人，
寻爱直到A林。
喚！若是能说出儿童撕破嗓门喊出的这些感情悲歌中，所包 含的全部辛酸有多好,他们的声调就使人超越现时，梦想那荒芜的 家园的种种惶恐不安。
里什潘②在他的《乞丐歌》中谈到手摇风琴，就很好表达了这 层意思。
我可以在《生活的喜剧中再讲一讲，增添讽刺的意味。
应当写霉尔拜因的《亡灵之舞》④那样非常单调，又显示一种 狂放不羁的抒情。
“我来到街头——街上人人高歌，或者念歌词，品评别人——
0>其冬的牧歌，纪德在比嘈讽法国诗人弗朗索瓦*科佩的诗:< 面向过去>。
②若望*里什濬（丨849-1926)法国作家，他的《乞丐歌》发表于1876年。
③< 生活的喜思f>仅有提绢，纪*并没有写就。
④小*尔拜因（W97-1543>,德国ffi家，他受人道主义彩噙，酾风厲于写实主义e <亡灵之鋒> 是他的一帳代表作。
222
人人追逐幸福，嘲笑别人的虚荣心一唉，这情况千真万确。每人 都追逐他认为是惟一真实的幸福。”
剧中要有耍把戏的、商販、恋人、游荡者、诗人、艺术爱好者、癱 君子、空想主义者(政治经济）、书斋里的博爱者、修士、自杀者、窃 ?被、妓女、窃賊、哲学家和思想家、佛教徒，以及为爱情流泪的人， “她透过泪水微笑?。”
我出门上街时，就仿佛听见这首虚荣之歌——它概括了人的
全部生活&
5月20日
我还以为自己死去了，一整天我就恍若走在雾中，哀悼我的已 故的气力，为我本人服丧。
我觉得不可能重新振作起来了，因为，我长时间奋力瞒着所有 人；然而我有一种明显的感觉,一句友善的话，就能在奋斗中助我 一臂之力，不过,本来就应该离开这生活,走出这个夭地的房间，只 因这个天地总是画给我看迷我并害我的形象，总是把我的思想推 进泥潭里挣扎。
“把我拉出泥坑吧
“救救我们吧,主啊t我们快要死了
我想在春天的夜晚，也许我永远再也听不见我心灵歌唱希望 了、因而黯然神伤，就好像无边的悲哀袭来。
①原文为希艟文，引自荷马的C伊利亚特>。这句踭写安德洛玛刻从丈夫赫克托 耳手中接过儿子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