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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往事 by 香龙血树

_19 香龙血树(现代)
  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在酒店的洗手间里,客人才重新遇见那男孩。
  
  那时,他从洗手间出来,男孩正好迎面走来,客人吃惊地看到,男孩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竟然那么明显地闪过一丝害怕,以至于竟本能地往后一躲。怎么了?他疑惑地想。
  
  "你怎么了?"他走过去,轻声问。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往后一退,后面已经是洗手池,只好又站住。
  客人看着他 ,男孩的一只眼窝青了,他猛地伸手撩起男孩的头发,额头上头发掩着的地方贴着一块胶布。
  "怎么回事?"客人本能地感觉跟自己有关系。
  "没事。"男孩尴尬地微笑了一下。
  "你说。"
  "......他问我怎么和你做的,我说不出来,后来就说实话了......"男孩飞快地说完。
  客人看着男孩的领口,手伸进去,锁骨周围他看见了更多的伤口,新的伤口。
  气愤一下子升了起来,但是他无计可施。
  "对不起!"他说,快步要离开。
  
  "呃,先生......我能问下您的名字吗?"客人听到身后那男孩忽然问。
  "Lawrence。"他说。
  "Lorry?"那男孩子问他。
  客人一愣,只有他妈妈才那么叫他,"可以,你可以叫我Lorry!"他马上说。
  "我记住了。"男孩走了进去,他知道他们不会再相遇了。
  希金斯说过,这个客人晚上就走了。
  剩下的是其他人、任何人的,无休止的折磨。
  
  随后就是晚宴。
  男孩子依旧跪在希金斯脚边。
  每一次都是这样,那些跟希金斯有生意往来的客人来的时候,第一个晚上,他会跪在那里,如果客人有意,晚上就会用自己的方式--那些方式无奇不有--来享用,或者说折磨他。
  然后最后一个告别的晚上,希金斯会让他再出来,像是炫耀自己的猎物一般,让他跪在那里,把他展示出来。
  
  差不多快吃完了,已经上了主菜,却是用酒烧的鹿排,浇上了丰厚的汤汁。
  "这菜不错。"那客人慢慢尝了一口菜,伸手拿起桌上的餐桌盐,"但是没有味道!"
  "就好像做生意,有时候太小,我会觉得不够味!"他似乎自言自语地说,语气却很重,叫桌子上的每个人都听清了。
  
  希金斯一愣,未及想好如何开口,那客人已经笑起来,又换了话题。
  "你煮好一锅汤,却叫我给你加盐。"客人伸手把那盐递给希金斯,笑着开口,却重重地收尾,一动不动地逼视着希金斯。
  
  餐桌上静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刀叉。
  
  许久,希金斯阴暗着眼神伸手接了过来。
  
  那个人却转尔一笑,喝了口酒,"希金斯,我每年再给你加百分之二十,怎么样?原价钱。"他轻轻说,擦了一下嘴,"回报你的招待!"
  餐桌上鸦雀无声。
  
  希金斯疑惧地盯着对面,装模作样地大笑起来,乌鸦似的嗓音响了起来,"什么条件?"
  "我买你一个奴隶!"客人斩钉截铁地说。
  周围地视线唰地射到客人身上,人们不相信地看向客人。
  
  希金斯脚下,Jimmy第一次震惊地抬头,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了起来,心一下子狂跳了起来,他不相信似的看向客人,瞪大了眼睛,惊呆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那么年轻,甚至比Sam还年轻,却在希金斯那个疯子面前泰然自若一言九鼎;而他周围的人,也那么年轻,他那几个助手,那个蓝衣服的保镖,他们都那么年轻。他做梦一般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场面。
  
  希金斯狂笑起来,"是他吗?"他一把揪住了Jimmy的头发,把他狠狠扯到自己身边,"是这个吗?你想要的?!"
  "有这百分之二十,你就比这个地区、比休斯敦、比得克萨斯、比路易斯安那、比墨西哥湾任何人都多,你就不再是达拉斯的老大,你是整个地区的老大,你不敢要吗?!"那年轻的客人平静地说,却充满力量。
  "三十。"希金斯狡狯地说。
  
  "我只说这一遍。"那人威严地说,两个人对视着。
  
  "嘿嘿嘿嘿~~~"希金斯松开了Jimmy,阴险地笑起来,"哈哈哈哈~~~~"他无力地靠着椅背,连肩膀都哆嗦起来,"好......成交了。"他笑着大口喘着气说。
  
  话音未落,客人猛地一掀起面前的餐布,唰地站了起来,桌子上的刀叉都掀起落到了希金斯面前。
  "收拾你的东西跟我回芝加哥!"他朝地上的Jimmy大吼一声,转身就走。
  
  "我......不能去北方。"人们忽然听见地上一个声音颤抖着说。
  那客人转回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孩。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哈哈哈哈--" 希金斯狂笑起来,像要笑断了气,他一把又把Jimmy 揪了过来,"看到没有,这小东西不愿意离开我!"
  
  "你再说一遍?"那客人疑怒地看向地上的男孩问到。
  "我......我不能跟你去北方。"那男孩低声说,"我只能待在这儿。"
  
  那客人站在那里,注视着那孩子,脸上阴晴不定。
  两个人对视着。
  
  "好!"半晌,那客人重新开口了,"我成全你!"客人下定了决心似的终于说。
  
  "--把你的手拿开!"他转身对希金斯说,"从现在起,他就是我的了!你没有权利碰他!"
  
  他重新逼视着希金斯,"这就当是我买的一条狗!但是是我放在你达拉斯的一条狗!除非他想,你们谁都不能碰他!"
  "你记好,这狗的主人是我,"他怕人的看向希金斯,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幽暗,充满了危险,"--你活着,我的狗就不能出一点问题!这个你应该很清楚吧?"
  
  他忽然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一直看进希金斯那对邪恶的眼睛里,"--就是我的狗我也会给他自由!"他悠悠地说,但是充满力量。那是你希金斯这个可怜虫不会懂的东西。
  
  "好了,咱们走!"他陡然转身招呼那孩子。虽然他想不明白,这里有什么会让他恋恋不舍。
  "钥匙!"忽然,客人再次转回身,对希金斯大声说,"我说钥匙!"
  希金斯演戏似的摊了下手。
  "别告诉我他身上没有有不需要钥匙的地方!"
  旁边胖子抛出两只小钥匙,那人伸手接住,带着他的人和Jimmy便一起走了出去。
  
  那人把Jimmy领回住处。
  "医生来了吗?"他问旁边的人。
  "来了。"那个穿蓝衣服的瘦子说。
  "叫他在外面等。"
  那人一把把Jimmy拉进房间,猛地扯下窗帘,屋子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自己动手飞快把Jimmy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丢在地上。
  然后一样一样拆下Jimmy身体上的东西。
  男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大口地喘着气。
  
  客人怕弄痛那孩子,跟他说着话,"我弄疼你吗?"他用镊子拆下打在他胸口的东西。
  男孩摇摇头。
  "我会让人给你打电话,他们不敢再碰你,记住了吗?"
  男孩点点头。
  
  除了他把那男孩身体里的东西抽出来时,轻轻呻吟了一声,那男孩在他忙碌的时候,自始至终一个字也没有说过,只是牢牢地盯着他的脸。
  甚至连一个谢字也没有说。
  
  没有流血,没有用上医生。
  
  终于,那堆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把它们踢到一边,狠狠踩了一脚。然后拿过来一套衣服,新的衣服,他又动手帮那男孩穿上。
  "你叫什么?"
  "Jimmy。" 男孩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
  "你在他这呆了多长时间?"
  "一年......零三个月。"男孩的声音有点颤抖。
  他惊讶,这么久,竟然还能很清醒,他再次瞥了那男孩一眼。
  
  "你有地方住吗?这里。"他问。
  男孩点点头。
  
  他们跟他去了Alex的房子,那房子还在那里,Jimmy很高兴。
  但是人不在。
  
  "不在,要等一下吗?"那客人问。
  "好,我陪你等。"那客人看见Jimmy点头说。
  他们并肩站在门外的台阶上等。
  
  夜深了,一阵风吹过,客人看见Jimmy在发抖,返身走向车里,取回一件外套给他披上。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
  这时候,夜色里走来一个人,抱着肩膀,很瘦,一头金发。
  Jimmy一下子跳了起来
  "是他吗?"
  "是是。"Jimmy使劲点头。
  北方来的客人打量着迎面走来的那个人,他看着那纤细瘦弱的身体,摇摇头;可是无疑那金头发的男孩也很漂亮--这就他留在达拉斯的原因吗?客人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Jimmy!"那个男孩子抬头看见了台阶上的人,快步跑上来。
  
  男人看着他们抱在一起,转身向车里走去,穿蓝衣服的保镖给他打开了车门。
  
  "有人把我弄出来了," Jimmy说,"我以后都不会回去了。"他说,。
  "是吗 ?是他吗?" Alex问道。他们一起向车看去。
  
  客人在车里,看见台阶上,Jimmy和那个男孩子一齐向车子看来,他轻轻摆了摆手。
  车便在如水的夜色里像一条大鱼一样无声地开走了。
  
  Jimmy和Alex看着车子走远,进了房子。
  激动之后,重新平静下来。
  Jimmy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那个人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他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那人生活在北方,而他,也许就要在这个城市一直生活下去了。
  甚至,除了知道可以喊那个人叫Lorry,他连那个人的姓和全名都不知道。
  
  衣服很沉,很舒服,是很温暖的羊毛,他把那件西装小心地收好--里面,在精致的真丝衬里上,Jimmy看见了绣上去的字母缩写:L?S。
  
  Jimmy没有想到,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希金斯那个魔鬼那里去了,可是他错了!
  他以为他跟那个救他的人不会再见,也错了。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到北方,但是他去了,他甚至重新回到了那个令他万分惧怕的城市!
  
  他跟那个人再次见面是几年后,那时候,他已经在猎鹰了。
  
  "嗷--"麦迪逊花园广场掀起的巨大声浪,打断了Rene的回忆。
  Rene坐在警车里,夜风从敞开的玻璃窗吹进来。
  纽约灯火流觥,夜色迷离。
  
  "你要进去看一会儿吗?"耳边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Anton在问旁边一个警察。他们在内外轮岗。这几天大型活动集中,全体警力都出动了,特勤处也不例外。
  Anton走到Rene车前,随手递给他一杯咖啡,"你不是不看演出吗。"他指指Rene的车载电视,Anton知道Rene从不看电视,更不看任何娱乐节目。
  Rene笑笑,接过了杯子,Anton打个招呼又走了。
  
  电视里是切过来的演唱会现场画面。
  Rene凝视着画面。
  屏幕上,Minna在舞台深处唱着歌,那是一首翻唱的老歌,画面上,随着镜头的推近,音乐终于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歌声渐渐飘荡起来,包围了他,又随风散入纽约无边的夜色里:
  You and I moving in the dark.
  Bodies close but souls apart
  Shadowed smiles and secrets unrevealed
  I need to know the way you feel
  ......
  
  I'll give you everything I am
  And everything I want to be
  put it in your hands
  If you could open up to me oh
  Can't we ever get beyond this wall
  Cause all I want is just once
  To see you in the light
  But you hide behind
  The color of the night
  
  God save me
  
  Can't we ever get beyond this wall
  Cause all I want is just once
  Forever and again
  I'm waiting for you, I'm standing in the light
  But you hide behind
  The color of the night
  ......
第 65 章
  双子座沐浴在晨光里,坚硬的玻璃钢反射着灿烂的光芒。
  
  整夜的歌声仿佛没有散尽。
  清早的特勤处,桌子上扔着无数的纸杯,有人哼着曲子走动着。
  
  走廊里,Anton和Rene擦肩而过。
  "哎,"Anton喊住他。
  "什么?"Rene转身,Anton在双子座里,私下从没主动跟他打过招呼。周围没有人。
  
  "......昨天晚上,我以前同事巡检,发现又死了两个人,那个俱乐部的。"Anton看着他。
  "哦。"Rene想想明白了,"知道了,谢谢!"
  
  "恩,"Anton点点头,"跟上回的案子相似,可能是一伙人干的。你跟......那谁也说一声,让他小心点。"
  Alex,Rene听明白了,"好。"
  "我下午出去,回头再细说吧!"
  "谢谢!" Rene说。
  
  Rene下到特勤处,少了Harvey的办公室忽然显得格外安静。
  Anton后天才正式回来,欧文放了几天假,Roger去外地办案。
  Rene四下看看,特勤处,空了许多。
  
  Minna的别墅前,阳光灿烂照在绿草坪上。
  "怎么样?昨晚上?我没出什么丑吧?"Minna笑着对Anton说,迎了上去,阳光在她头发上镶出一道金边。
  "出丑?"Anton大笑着迎上去,两个人老朋友那样拥抱,"你不是开玩笑吧?没有比你更棒的了!"
  
  "没有出丑就好。"Minna露出一付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然叫小孩子笑话~~"她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于是Anton发现,那孩子的鬼脸原来是跟他妈妈学的。
  "孩子呢?"Anton四下看看。
  "他玩球去了,"Minna说,"一会儿回来。"
  "相机。"Anton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我同事修好了!"
  "哎呀!"Minna笑起来,"不用修的,你的同事太客气了!"
  
  两人进了屋子,很愉快的喝下午茶。
  "孩子周围现在怎么样?"Anton问起。
  两起未遂的绑架之后,小孩子的周围便加了保镖,随后,没多久,又撤销了报案,不再需要警察们了。
  "现在周围都是他爸爸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Minna迟疑了一下说。
  
  "Anton,"最后,Minna忽然轻声叫住Anton。
  "什么?"Anton看出Minna的神情有点异样。
  
  "Mike......想见见你" Minna轻声说。
  "什么?"Anton一愣。
  "......就是Roddy......Rodrick。"Minna有点尴尬,"所以我演唱会一忙完,就赶快约你。"
  
  "那孩子是......"Anton不由自主问想到。
  Minna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是Rodrick的。
  她犹豫了一下,仰起脸来看着Anton,俩个人离得很近,"你一定也听过那些传闻吧,说我离婚是为了想赶走......克瑞丝。"
  克瑞丝是Rodrick的妻子,十几年前俩人结婚时,因为她与众不同的王室身份,被媒体称作嫁过大西洋来的欧洲公主,Anton记得这事。
  Anton有点惊讶,他没想到Minna会跟自己谈这么私人的事情。
  
  "但其实......你知道,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在他们家跟他一个桌子上吃过饭了。" Minna说,希望认同似的,看了看Anton。
  "是,我听说过,你跟他是同学。"Anton点点头,安慰他。
  "对,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但实际上......"Minna犹豫了一下,"我跟Roddy不是同学,他比我要高几个年级,我其实,跟他弟弟才是同学。"
  "他弟弟?"媒体上从没说过Rodrick有个弟弟。
  
  "对,实际上他还有个弟弟。"Minna说。
  "Anton,我那时候是Mike弟弟的女朋友,我们是同班同学。"Minna忽然看着Anton,严肃地说。
  Anton震惊地看着眼前栗色头发的歌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俩人静静地对视着。
  他想起报纸上各种绯闻,却没想到事实是这样的。
  
  "那么......那么后来呢?你们......"
  "死了很多年了。"
  Anton再次吃惊地看过去 ,看见了那双大眼睛里的悲伤。
  他想起她刚才用的是现在时,所以让他没想到那人已经死了。
  "对不起。"他说。
  
  Minna却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活着,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他小时候的女朋友......" Minna说,"他是个那样的人,看起来不羁,骨子里婚姻观念却很传统,跟Mike完全不同。"她再次管Rodrick叫Mike。
  "你知道我中学时,就唱歌了,我不可能放弃唱歌的。" Minna说,俩人都想起了大学校园里那次演出,跟昨晚的盛况比起来,那个环境就太简陋了。
  "而他不会娶一个唱歌的作妻子。我甚至想过,有一天就算他们家会接受,他也不会。更何况还有她妈妈......她妈妈,虽然看起来一切都很周到,但其实......很不一般。"
  "所以那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不管我多么努力,我也只是他中学毕业舞会的舞伴而已,如此而已!不会再多了!"
  那一刻,Anton在她脸上看出心里的伤痕。
  
  "而Mike,"Minna又开了口 ,"--Mike是Roddy小名,我们小时候叫惯的,现在也就只有我这么叫他了。"她向Anton解释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Mike却刚好相反。我现在想,如果是Mike(如果那个时候的男朋友是Mike)--他看起来的感觉很传统吧--却反而不会在乎,真正不在乎职业、家庭这些东西。很奇怪的,这两个兄弟。"她最后看看Anton苦笑道。
  
  "那么她妈妈现在呢?知道吗?还有这孩子......" Anton问。
  "她多半是不会知道了......"Minna叹了口气,"他弟弟死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妈妈就开始酗酒,后来有一天,晕倒了,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现在,依然睡着......"
  Anton吃惊地看着,媒体上从没有过这些消息,即使竞选进行到现在,也只是偶尔提过Rodrick的母亲身体不太好而已。
  水银灯下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一切,背后都有各自的伤口,他知道这个。
  
  "但其实,我跟Mike,也就是那样了,"停顿了一会儿,他听见Minna说。
  "克瑞丝是很喜欢他的。Mike读研究生时,克瑞丝跟她一个学校。但是他们的婚姻,终归......"她摇摇头,"终归还是......父母的安排和需要。所以,他跟克瑞丝是完全不可能离婚的。就是那样的。我更从没指望过什么。"她看了Anton一眼。
  "就这样下去吧!"Minna最后说,长久不语。
  房间里,下午的阳光转了过去,Minna的脸和身后的墙壁一起落在了阴影里。
  
  昨夜,刺眼的灯光巨大的鲜花和整晚上的喝彩遮盖了一切,让这个女人看起来像神一样耀眼又遥远;现在,光环褪去,他才看清这个女人生活的缺憾。
  
  "妈妈!妈妈!"外面传来汽车声,紧接着那孩子高叫着进门了,"我可以吃点东西吗?!"
  那妈妈唰地扭转头,"--宝贝!"一下子变成了开心的神色!
  
  那孩子一转眼看见了Anton,"啊哦~~Anton!!"
  孩子热情地大叫起来,瞪大了眼睛做出热烈拥抱状,可是旋即就变成没精打采状收住了动作,"恩,我饿得不行了,我先吃点东西再去看你!"孩子扮了鬼脸,说着跑进了厨房。
  Anton看见孩子周围跟着几个高大的保镖,已经有人先进了厨房,行事很稳妥。
  
  "Jim!" Minna像天下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叫起来,"先洗手,慢点!"
  "讨厌妈妈!"
  "好吧,Jerry!"
  "他讨厌我叫他Jim,或是Jamey,只准我叫他Jerry。"妈妈笑着解释了一下。
  "孩子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知道了,我其实,不愿意总让他来插手。媒体,有时候,也会很麻烦。"
  
  门边,Minna和Anton对视着,"那么,大约是周末,等他跟忙完那个医疗中心的事,你会不会有时间?"
  该是医疗和生物科研中心--Anton知道这事--Rodrick和华盛顿的大人物们明天在那边有个视察,国务卿,几个部长和参议员们要到。
  "好。"Anton答应了Minna,没有问为什么,到时候他就知道了,他想。而Minna也没有说原因。
  "那么就这样了,到时候,他们会安排,你等他的电话吧。"Minna说。
  "好的。"两个人告了别。
  
  几乎与此同时,特勤处再次接到了医院的消息,Harvey依然没有醒过来。
  他的头部在被绑架时受过重击,那些匪徒显然给他处理过,但处理得很简单,"过量的药物刺激了他的神经,"大夫说,"也许有一天他会醒过来。"
  后半句话,医生没有说出来,但是特勤处Harvey原来的同事们却听明白了--他也许永远不会醒了。
第 66 章
  晚上,虽然没什么兴致,但是因为要跟Rene讲东区几个案子,Anton还是去了Rene家。
  
  俩人几乎同时到楼下。
  Rene打开门,俩人一起进来, Rene弯腰拣起门下塞进来的黄的白的几张纸。
  "什么?"Anton换了衣服出来,看见Rene看着手里纸片的神情,问道。
  "没什么,物业的。"Rene自嘲地一笑,随手把纸片丢在一边,径自去换衣服了。
  
  因为Harvey的事情,两个人显然都没有多大兴致做爱,草草了事。
  
  屋子里,俩个男人不做爱,却忽然反而有些尴尬。
  "哎,你上回说,你吓到过人?"床上,昏黄的灯光下,Anton踢着Rene的腿,"说说。"Anton拣起上回的话头儿。
  
  "恩......从那儿出来,后来两年我都一直呆在达拉斯......"
  "那你......靠什么生活?"犹豫了一下,Anton还是问了。还在那俱乐部吗?他想说。
  
  "我......偷东西,"Rene 斜睨了Anton一眼,"我是个小偷,有意思吗?!"
  "就那时候,我碰见一个医生--还是老师......我已经忘了。"Jimmy慢慢说,"总之,那人有个体面的工作。"
   "我们在俱乐部碰到好几次,我有时候去那儿,跟Alex呆在一起。"Jimmy看了眼Anton,"你知道,以前,没人--恩......像我这样的,从希金斯 那活儿着出来,所以我也算上个奇迹。"他苦笑,"而地面上那些人怕希金斯,不敢招惹我。希金斯的人也要让我活着,因为我死了,他们会有麻烦。所以,那时 候......那些人反而没什么人来招惹我。"
  Anton点点头,知道"那些人"Jimmy指的是那些混混们。
  
  "后来我们就一起约会......" Jimmy继续刚才的话头。
  Jimmy还能记起那个晚上的情景,他们在黑暗里亲热、喘息着抚摩,两个人都很兴奋,热烈地纠缠着,把衣服脱在床边,那个人伸手拧开了床灯,那时候,他还俯在那个人身上亲吻着,忽然听到对方一声低呼,一只手有力地撑到他胸口上,甚至弄疼了他的胸骨。
  他抬头看见那人惊惧的眼神,一下子从头冷到脚底,"对不起!"Jimmy说,一把抱起自己的衣服飞快退了出去。
  他在门廊里飞快地穿好衣服,那个人已经起来,赤裸着身体,只穿了一个只三角裤,远远地看着他,没有过来。
  "对不起!"他再次慌忙地说,拉上拉链,抱着外套,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那时候,我意识到,我就是个垃圾。"Jimmy在床上轻声说,他的头埋在肩膀里,"我他妈的早就是个垃圾了......脱了衣服,正常人没人想碰我。" 那时,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很吓人。
  Anton伸手拍了拍他。
  Jimmy摇摇头,"你不会明白,到了床上,那种状态下,被人推出去的感觉......"
  "后来,在那两年,我几乎再没敢试过,直到......直到再后来......莱恩又来了。"
  
  这时候,Jimmy的手机嘀嘟一响,"等会儿,我给人回个邮件。"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奔向电脑。
  Anton也坐了起来,披上睡袍,拿了杯水踱到了起居室里。
  
  电脑前,屏幕的微光下,Jimmy给人回着邮件。
  "那你为什么没有立刻离开那儿,去个别的什么地方?"Anton还是忍不住走到了旁边,拖了只椅子,在Jimmy身边跨坐上去。
  
  "我压根没有地方可去......去达拉斯之前,我早就仔细琢磨过了,我几乎哪也去不了,而且再去哪都要重新开始。"Jimmy麻利地飞快写着一封信。
  
  "你上床还行,偷东西行吗?"Anton开始揶揄Jimmy了。
  "开玩笑,偷东西我比当警察专业着呢!"Jimmy倒得意忘形起来,"不过上床肯定比偷东西好。我最不适合的就是当警察。"
  "那你怎么干上警察了呢?"Anton笑得差点把水洒了。
  Jimmy回头瞥了他一眼,"你当我想?那不是赶上了,好歹比干那两样强不是?"
  
  Anton大笑起来,"那你都拣什么样的下手?"
  "我看谁不顺眼偷谁。" Jimmy开心地笑起来,那是那些年他唯一可以自主决定的事,"下了手就跑。"
  "你那是抢,不叫偷。"
  "切,我偷的没好人,他们精明着呢!"
  一瞬间Anton的心又提了起来。"你没给逮着过?"
  
  "恩,我偷得少,"Jimmy笑起来,有点心不在焉,手上继续忙碌着,"溜得快,一般没人能追得上我。"
  "--你刚才说明天晚上可能去东区警署那边是吗?"Jimmy忽然侧过身来问他,随后视线又转回屏幕,在加密的文件包里敲进密码。
  "恩。"Anton本能地愣了一下,他瞥见那竟是FBI的内部通信系统,他以前在White那也用过。
  "我约了个人明天在那俱乐部见。顺便找Alex,一起夜宵?"Jimmy说。
  "好。"邮件上人名和主题一闪:回复,莱恩相关资料,便发出了。
  明天他约的那人是莱恩吗?一瞬间Anton不由自主地想。
  
  "后来,有一回,我偷到一个人身上......"Jimmy飞快连续确定,退出了系统,他回头看看Anton,"--让人给抓住了!"
  Anton大吃一惊。
  "穿得像个杀手似的,横着走路,我哪知道是他妈FBI的!"Jimmy关了电脑,奔向卧室,想起那时的情景,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代。
  
  "莱恩?"Anton脱口而出,跟在后面。
  "不是!"Jimmy又斜了他一眼,"我要睡觉了!"
  
  关了灯,闭上眼Jimmy依然能记起那个夜晚、那个喧闹杂乱的酒吧,日以继夜的音乐渐渐像海浪一样浮泛上来,跟往日一样清晰,慢慢将他的身体包围吞没。
  
  酒吧后面的一间屋子里,几个男人说着话。
  "交给你的东西会被偷?!"阴影里,一个高大的光头严厉地逼视着对面一个穿着皮上衣的胖子。"一会儿要用的东西被偷了?!"
  "......"胖子看见那目光,立刻尴尬起来,低头说不出话来。妈的!刚才在酒吧里有人撞了他一把,一定是那时候下手的。他回忆着刚才身边走过的人。
  "你是现在就想收拾铺盖回老家了?!怎么丢的你他妈的现在给我怎么找回来!"那人又说到。
  屋子里艰难地沉寂了一会。
  
  "好了,现在就去找!我跟你一起去找。"旁边,背朝着门的一个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接过了话茬对那个胖子说。
  转过来时,灯光下看得清楚,这人生了栗色的头发,瘦长的个子,还很年轻;修长的眉毛下,褐色的眼睛很精神,目光坚毅冷静,显出思虑的缜密;质感的皮肤又显出几分细心和平易。
  
  "常在这边混的小偷你认识吧?"他转身问门边另一个人。
  被问的那一个显然是本地人,穿着厚大的外套,开口带着达拉斯的口音,"基本都认识。"
  "好,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话音未落,门后咣当一声。
  门边的胖子赶紧打开门去看,已经没有人了,急忙就要追出去。
  "不要追了。"那栗色头发的人瞄着黑暗的过道深处一闪而逝的影子,"已经远了,我们待会出去找。"
  "你的搭档真忠于职守!这就是你们达拉斯的风格?"屋子里那头那光头同时开口了,夺人的目光看向门边那达拉斯的高级警官。门口的俩人也回过头来。
  "......"穿着大外套的达拉斯警官也说不出话了,他能猜出他的搭档一定是躲到一边抽了支烟。
  "走吧。"那个栗色头发的人再次说到,"Turner,我一会回来。"他回身朝那个光头看去,光头朝他点了点头。
  
  酒吧里,Jimmy的心剧烈地跳着,坐在离后门不远的人丛里。
  那个胖子在外面推倒了Alex的一个朋友,那是一个站街的妓女,摔破了膝盖;他于是跟着胖子来到这里,中间抄了段近路在酒吧里迎面撞了那人一把,偷了他的钱包。
  然后Jimmy在洗手间里打开钱包,出乎意料地看见了里面的徽记,妈的!他骂了一句,那人竟然是个警察。里面只有信用卡,有一只是新的,还带着开户的密码,数额大得惊人,他无声地吸了口气,知道那会是个巨大的麻烦。
  
  Jimmy回到大堂,很快重新搜索到了那个人。
  那人刚在吧台边喝了一杯,看看表,向后面走去。Jimmy跟了上去,他要找个机会把东西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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