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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狐狸—坏事多磨

_8 那只狐狸(现代)
  小小的嘴角抽动一下。她轻轻扯扯自己的袖子,试图挣脱。但无奈,石乐儿抓得紧紧的,根本无法扯离。于是,她的立场,就是尴尬无比地站在方堂主和石乐儿的左边。
  方堂主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他怒火攻心,右手擒着石乐儿,左手起掌,直劈向了小小。
  小小迅速蹲下身子,避开那一掌。她欲哭无泪了。这个石乐儿也忒过分了,这种时候还拉上一个垫背的。
  不行,凭她的功夫,不可能赢得了方堂主的。事到如今,只有拉开距离,不让他攻击到自己了。
  小小左手拔剑出鞘,顺势刺向了方堂主的小腹。
  如此阴狠毒辣的招数,自然是让方堂主避之唯恐不及。他拉起石乐儿,跃向一边。
  小小本以为这样就能脱身了,却不想石乐儿依然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她的身形一个尴尬,直接跌向了方堂主。
  方堂主虽是久经江湖,但这样莫名其妙的攻击轨迹,根本防不胜防。他一个惊愕,小小手中的短剑就刺向了他的胸口。
  他勉强侧身闪避,但短剑却依然刺进了他的左手臂。他手腕一松,石乐儿便脱了身。
  小小眼明手快,一把抱起石乐儿,闪到了一边。
  众人见状,立刻攻上。
  方堂主拔下左手上的短剑,愤然迎战。
  小小大松了一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石乐儿依然抓着她的衣袖,看着她,“你又救了我一次……”
  小小愣住,“啊?”
  苍天可鉴!要不是这丫头死命抓住她的衣袖,她才不会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呐……幸好她福大命大,不然,刚才的局面,几条命都不够她死的。只是,现在,她能说么?一切都是误会?
  算了算了,还是将错就错吧……唉……
  小小正无奈的时候,另一边,方堂主已渐渐落败。太平城麾下的,大多是江湖上的能人异士,武功自然不在话下。何况,先前方堂主已经耗了体力,加之又被短剑“胐”所伤,根本无法应对那么多的人。
  方堂主退了下来,喘着气,自知没有胜算。他突然笑了起来,“二十年……我苦心计划了二十年!竟然会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他转头,看着小小,“我竟然,会栽在你的手上……”
  小小无辜得要命,天知道,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想过要破坏他“完美的计划”……
  方堂主转过身子,向着晶室内的那把方天画戟走去。
  “司辰……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得到你了。我就能做上英雄堡的堡主,我再也不是无名小辈,我要一统天下,称霸武林!……只差那么一点……”他的声音满是不甘和苍凉。
  而这时,银枭攻了上去,一掌把几枚“淬血银芒”打入了方堂主的体内。
  银枭退开几步,冷冷笑道,“去地下做你称霸武林的春秋大梦吧!”
  方堂主忍着那剧烈的痛楚,依然笑着,就那样笑着,握住了“司辰”,而后,断了气息。
  小小不禁觉得凄凉。
  九皇神器……就算得到了九皇神器,得到了天下,又能怎样呢?为了这些东西,背叛了所有人,到最后,连命都失去了。值得吗?一统天下,称霸武林。这样的梦想,到底,有什么好哇?
  她走到了方堂主的尸体前,静静看着。然后,她想到了一件事。从跨进英雄堡的第一天起,她就只知道这个人是“方堂主”。这自然不是他的名字。
  她抬头,看着银枭,小声问道:“这个方堂主,叫什么名字哪?”
  银枭皱了皱眉头,“无名小卒,谁记得他的名字……”
  小小想起了先前,她猛拍方堂主马屁时,他曾有过的短暂的得意忘形。没错,他是个无名小卒。在江湖上,能叫出他名字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武林翘楚”、“一代宗师”、“江湖霸主”……这些词,才是他真正追寻的东西。
  江湖,无名的人,想变得有名。有名的人,却拼命地隐姓埋名。
  师父说过:置于天下,放眼四海,谁,不是小卒呢?
  在人人都想做“将”的江湖,一心一意做个小卒,也是门功夫啊。嗯,关键是,要做个不吃亏的坏小卒。
  小小释然地笑着。这时,她的手腕突然痛了起来,那种痛楚剧烈非常。她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她蹲下身子,忍不住呻吟起来。
  银枭几步走到了她身边,拉起了她的左手。
  “我帮你取针。”他开口,道。
  小小脸色苍白地点了头,但是,那种痛楚突然一下子增强。她脑海一片空白,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一战成名
  小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小小坐起身子,这才看清,石乐儿站在桌旁,手捧着账本。
  她立刻下床,开口道:“城主。”
  “你醒了……”石乐儿转过了身子,“原来,你真的是他的弟子……”
  小小愣了愣,立刻回答,“我不是,我不是说了么,那是骗……”
  “我看过你的帐本了。”石乐儿说道,“他曾经,亲自来还过我五文钱……”
  小小立刻就想起了,在那本帐本之上,记着:『高宗绍兴二十年 九月二十一 太平城城主石析病逝 其子石隽携妻子云游天下 由孙女石悦即位
  共欠饭钱五文』
  是啊,若是债主,自然知道欠钱的人是谁……
  石乐儿看着她,“我知道你隐瞒身份,是为了避开仇家。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啊?知道你是他的弟子,我就不会那样对你了啊!”
  小小有些尴尬,“那个……城主……其实,我也是在晶室里才知道的……”
  石乐儿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悲伤。“他现在,在哪里?”
  小小沉默了一下,老实地回答,“死了……”
  石乐儿怔在了原地,“不可能!”
  “真的。初三的时候……”小小说道。
  石乐儿的眼眶里泛起了泪水,“不可能。他武功高强,不可能会死的!”
  小小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许久,石乐儿平静下来,“……他……他葬在哪里?”
  小小咽咽口水,回答,“烧了。”
  石乐儿怒了,“你说什么!”
  小小捏着耳朵,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石乐儿扔下账本,拉起了小小的手,“他是你师父!你把他烧了?!”
  小小沉默着,不回答。
  很久以前,师父说过:人死了,若是埋骨大地,便会化为花草树木。若是焚为火焰,就变成轻风烟云。
  那时年幼的她,睁着无邪地眼睛,说:那,师父死了,小小一定会把师父烧掉的!
  师父听完,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但仍耐着性子问她:为什么?
  她认真地回答:因为花草树木都不能走路啊,风啊云啊的话,哪里都能去。这样,小小就能一直跟师父在一起了。
  师父听完,摸着她的头,一直笑。然后,点着头,答应了她。
  如今的她,依然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孩子,等着师父的宠爱。看似放手的“无葬”,却是比起有个凭吊之地来更为深重的留恋。
  石乐儿闹了一会儿,平静了下来。她看着小小,隐隐地觉得嫉妒。但是,她还是放开了手。她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跑出了房外。
  小小站在房里,有些落寞。
  这时,突然有人从窗口跃了进来。
  小小吓了一跳,随即,就看见银枭和李丝站在了她的面前。
  “丫头,你还好吧?”银枭开口,关切道。
  小小还没明白过来,李丝就走到她了身边,认真地开口道,“左姑娘,你放心,我会让这强盗负责的……”
  负责?小小不解。“呃,负责什么啊?”
  李丝立刻瞪向了银枭。
  银枭无奈地开口,“丫头……你手腕上的针……”
  “唔?怎么了?”小小有些不详的预感。
  “我取不出来……”银枭回答。
  “啊?!”小小差点跳起来。天理何存啊!取不出来,那她不是死定了!!!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她当即含泪,“银大爷,您要救我啊……”
  银枭叹口气,“不是我不救啊。先前,我帮你把银针逼出,却被那姓方的打扰。当时,银针的位置虽有变化,但也无大碍。但后来,你受了廉钊一箭,虽有纤锈百罗护体,但内劲入了筋脉。乱了银针的走势。如今,它已出了手厥阴心包经,入了血脉……”
  “那就是没救了?”小小伤心不已。
  “呃,也不是……”银枭无奈,“我已帮你封了它的动势。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有事。就是每日子时,微有痛楚罢了……”
  “那一年半载之后呢?”小小问道。
  “这……”银枭失语。
  李丝见状,开口道,“姑娘放心,这针自然还是有办法取出来的。”她笑道,“神农世家精通医术,定有救治之法。”
  “他们不是早就闭门,不再施医了么?”小小欲哭无泪了。
  “天无绝人之路,神农门下众多,总有人愿意出手的。”李丝安慰道,“况且,姑娘的事,我俩必然倾力相助……”
  小小叹着气。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仔细一想,她现在这个状况,不仅仅是银枭,还有廉钊的份啊!她和他,是不是八字不合啊?
  她正万念俱灰地想着,银枭上前一步,诚挚道,“丫头,算我欠你的。以后,不论你看上了什么东西,我都替你盗来。”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银质的翎羽,递了上去,“这枚羽令,便是凭据。”
  小小接过那枚银质的翎羽,不禁更加无奈。
  这时,李丝换了话题,道,“对了,姑娘,先前在晶室之中,我一时情急,为了对付方堂主,谎称你是‘鬼师’的弟子。我已向汐夫人一行解释过了。晶室里的话,你忘了就好。”
  小小有些听不懂了。她看着李丝,茫然。李丝不是认出了三弦,才知道她是“鬼师”的徒弟的么,怎么现在反而改口?
  替她问的人,是银枭,“做媒的,你到底说什么呢?那三弦的确是‘鬼师’所有。你现在瞒着她做什么?”
  李丝瞪他一眼,随即叹气,“三弦……的确是鬼师的……”她看着小小,有些不情愿地开口,“我认出了三弦,才知道你和‘鬼师’有渊源。不过,晶室之中的那番话,不仅是为了对付方堂主,也是为了试探你。……其实,天下根本没有‘绝音三变’这种武功……”
  小小愣住了,“啊?”
  李丝笑笑,“我见你当了真,就知道,你要么是机缘巧合得到这‘三弦’。要么,就是尊师隐瞒了身份。”她拉起小小的手,道,“若是前者,倒也没什么。若是后者……尊师在江湖上树敌众多,许是不想牵连了你。若是如此,你知了真相,对你也没有好处。我说过的话,你还是忘了罢。”
  小小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为什么师父从来都不谈自己的过去,为什么在临死前,都不说出凶手……很多东西,她根本承受不起。
  “丫头,‘鬼师’虽是响当当的人物,但以后,还是少提为妙。”银枭叹口气,提醒。
  “我……我知道了……”小小点着头,回答。
  这时,敲门声响起。
  银枭和李丝对望一眼,迅速从窗口离开了。
  小小惊讶不已。好好的,干嘛跳窗?不是有门走么?她叹口气,走到门口,伸手开门。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廉钊。
  廉钊见到她,立刻尴尬起来。“你起来了?”
  小小也尴尬。她僵硬地点点头。昨夜她点了他的昏睡穴,现在他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廉钊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小小……廉钊无能,让你受苦了……”
  小小眨眨眼睛,“受苦?我?没有啊……”
  廉钊低了头,“你手上的银针……恐怕……”
  小小听到这个,不由自主地叹气。
  “银枭那奸贼,昨夜逃离了英雄堡,现在下落不明!可恨,当时我受制于软骨散,否则,定要向他讨回公道。”廉钊愤愤地说道。
  小小这下算是知道,刚才那两人为何不走门,跳窗了。虽说他们也有份杀方堂主,但银枭和李丝毕竟是黑道中人,何况,先前,银枭也闯过晶室,这当中曲折,根本无法解释。要是英雄堡追究起来,那是怎么也说不清的了。一走了之,才是上策。
  “小小,你别担心。就算寻遍天下,我也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廉钊开口,声音里全是温柔和诚挚。
  小小回过神来,僵硬地点头,“谢谢……”
  廉钊笑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哪里理所当然了……唉……
  小小看着他,僵硬地笑着。
  而这时,一名婢女走到了门口。“左姑娘,廉公子。”婢女恭敬地行礼,开口道,“姑娘,您能起身了么?”
  小小点了头,“嗯。”
  “三英和夫人在大堂,您若方便,请务必前往。”婢女说道。
  这次今天是什么状况?那么多人找她?小小叹口气。“哦,我知道了……”
  廉钊突然笑了。“走吧,小小,我随你一起去。”
  小小看他笑,觉得有古怪,但是,又说不出来。也不便询问什么,只好跟着走了。
  大堂之内,早已聚集了一大群武林人士。小小刚踏入一步,就觉得众人的目光灼灼,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小怔在了大堂中央,无法动弹。
  “左姑娘,”汐夫人微笑着开口,“坐。”
  小小愣愣地随婢女坐到了堂上。堂上?!小小立刻坐如针毡。呃……怎么了,这是?
  她还没想通,就见三英中的张继远走到了堂内,开始说起了昨晚的战况。
  小小这才知道。昨夜,太平城的人马到达时,见英雄堡内的人都中了毒,知道有事发生。便立刻找到了三英,三英虽不知是谁下毒,但心想,总与晶室内的九皇神器有关。虽然晶室是禁地,但情况紧急,太平城又是盟友。三英便将进入秘道的方法告诉了众人。太平城的人马,立刻分了两队,一队帮堡内的人解毒,另一队则入晶室一探究竟。而这样一来,才及时解围,手刃了叛徒。
  当然了,这并不算什么,更让众人感叹的,是在那晶室之中,有一名少女,她不仅揭露了方堂主的阴谋,保护了晶室中被困的众人,更在关键的时候,救了被挟持的太平城主
  这位机智过人,有勇有谋,临危不乱,武艺高强,沉着冷静……的侠女,就是:左小小。
  小小完全僵硬了。
  她惊讶不已地听着众人的褒奖,连插个嘴为自己辩解一下的空隙都找不到。而这个情况之下,那行风镖局的历正海,更是把先前几次的事情搬了出来,把小小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简直就是智勇双全的一代武林翘楚,那江湖新秀某某和某某某,根本没法一起比。
  小小欲哭无泪了。她没啥奢望,就想做个坏人,怎么就阴错阳差变成现在这种情势了呢?……做坏人,真不容易啊……
  好不容易等众人的吹嘘夸奖完毕。只听汐夫人开口,“这次,要不是有左姑娘的机智,英雄堡恐怕难逃一劫。”她挥了挥手,身后的赵颜捧着一个托盘走到了小小身边。
  小小有些手足无措,她瞄了那个托盘一眼,然后愣住了。
  如果她没记错,这块青铜制成,上刻篆文的,是英雄堡的“天英令”。凭这块令牌,可以任意调遣英雄堡的弟子。而且,英雄堡名下的镖局、酒肆、钱庄……只要见到此令,如见堡主……
  “姑娘侠肝义胆,这块‘天英令’,是我英雄堡的一点敬意。还请姑娘收下。”汐夫人说道。
  小小混乱了。她看看三英,三英的眼神里,是赞许。她再看看魏颖,魏颖的表情里分明有感激。再扫扫堂下,好么,所有人都带着敬仰望着她……
  呐……这……这怎么收场?
  “收下吧,左姑娘。”见她不伸手,三英也纷纷劝道。
  骑虎难下,就是这个状况吧。小小咽咽口水,颤抖着,拿起了那块令牌。
  那一瞬,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
  小小僵硬地笑着,伸出手,挥了挥。
  “诸位武林同道,鄙堡已设下筵席,请诸位一起为左姑娘庆功。”汐夫人笑着起身,道。
  于是,又一次的掌声雷动。
  小小被众人簇拥,身不由己地去了那水深火热的筵席……
  ……
  什么叫作无福消受,小小总算是明白了。苍天可鉴,一切都是误会啊,要是哪天真相大白,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呐。还是走为上策。
  席间,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拿了行李,直奔向了英雄堡的大门口。今日是喜事,弟子的防备自然松懈。小小没费什么功夫,就跨出了大门之外。
  “慢着!”
  小小刚要感激涕零地奔向自由,却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苦痛万分地回头,就看见了石乐儿、夏芸和岳怀江。
  “城主……”小小含泪,“你放过……”
  “谁要拦你?!”石乐儿不耐烦地打断她,皱着眉头,走到了她的跟前,然后,将短剑“胐”递给了她,“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好好拿着。”
  小小接过,微有些怔忡。
  石乐儿的眼睛还是红肿的,她侧开了头,道,“忘了告诉你,昨夜,纤主也被人救走了。虽然地道内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李丝也给了说法,但是,难保今后江湖上,有人为了你师父找你麻烦……”她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这块‘神武令’,你拿着傍身。”
  小小又一次愣住了。继“天英令”之后,是太平城的“神武令”?见“神武令”如见“武灵碑”,这块,就是免死金牌啊!
  “城主……太贵重了吧?”小小怯怯道。
  “给你你就收着,哪来那么多废话!”石乐儿怒道,“原先我也不想给你,我要给的人,是他……”她把令牌往小小手里一塞,继续愤然道,“你听着,‘神武令’制君子,不制小人。你自求多福吧!”
  小小拿着令牌,不知该如何是好。
  石乐儿突然朗声道,“听好了!这块神武令,不是送你的,是租给你。租金,每月五钱!按月交纳,逾期加利!”
  “啊?!”小小震惊不已。
  “怎么,不满意?那六钱?”石乐儿皱眉道。
  “五、五钱,五钱就好……”小小无奈至极。
  “知道就好!”石乐儿一扬头,“小夏,小江,我们走。”
  说完,一行人便往堡内走去。剩下小小一个人,还僵硬地站在原地。
  岳怀江跟着石乐儿走,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乐儿,你都知道她是‘鬼师’的弟子了,问她要租金,是不是有些……”
  石乐儿笑了笑。想起了某个秋日的傍晚,地上铺满了柔软的银杏叶,淡淡的枫香飘在空气里。她咬着冰糖葫芦,坐在武灵碑上,看着往来的路人。
  那一刻,有个男子走到了她身边。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的男子。身上的衣着朴素,身后背着三弦。一副跑江湖的打扮。
  然而,当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竟有人有那样好看的眼睛。干干净净的,清晰地映着她的脸。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映在一片秋日的湖水里。
  他笑着,开口,“你是乐儿吧?”
  她高傲地点了头,斜瞄着他,不客气地问,“你是谁?”
  那男子笑了笑,“我叫韩卿,这是我欠你的五文钱,今天还你。”他说着,拿出了五文钱,放进了她的手心。
  五枚旧铜板,还带着微微的体温。她所能想到的,就只有“穷鬼”一词。
  后来,当她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平静。
  “鬼师”韩卿。
  那个单枪匹马闯了太平城的男子,那个名动江湖,天下皆知的“鬼师”。她一直以为,那个人是凶神恶煞。然而,她感觉到的,却完全不同。就如同他佩剑“胐”一般,月出青空,恬淡皎洁。
  她常常会想,如果,没有这五文钱,她是否有见他的机缘呢?
  “知道么,小江。”石乐儿笑了起来,道,“让人欠账,是有很多好处的!”
  ……
  小小愣了好久,才开始慢慢继续走自己的路。她看着手里的令牌,有些无奈。一个月五钱,贵死了。石乐儿真狠啊……
  一会儿之后,她笑了起来。记得,小时候见师父老欠债,她嘟着嘴,抱怨。
  师父却笑着回答:知道么,小小,还钱,也是一个再见的理由。
  还钱,也是一个再见的理由……
  小小停下了步子,抬头看了看天空。浅浅的云,被温暖的风轻曳,慢慢移动着。
  她就那样笑着,仰着头。直到,马蹄声在她背后响起。
  “小小!”
  廉钊的声音里,混着急切。
  小小愣住,回头看着他。
  廉钊下马,几步跑到了小小的身边。“你怎么突然走了,我还以为……”
  小小低头,叹了口气。这廉公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哪……她难道就无法摆脱了?慢着,说起来,当务之急,是去“神农世家”取针。她一介民女,哪有请得动“神农”的分量。反正,这廉公子是自己送上门的,不如,利用一下?嘿嘿,她可是坏人哪~
  想到这里,小小一脸忧戚地开口,“廉公子,不瞒你说。我中的‘淬雪银芒’已经无药可医……我不想拖累了你……”
  廉钊听罢,立刻皱起了眉头,“你胡说什么。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的……”
  小小叹口气,“天下之大,也只有‘神农’有回天之力……可是……”
  “那我们就去神农世家!”廉钊拉起了小小的手,“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小感动地点了点头。这次坏事,总该成功了吧?
  湛蓝的天空里,风还是推着云,慢慢地移着走。只是,谁也不知道,它们要去何方……
  三月寒食
  出了江陵府,往东行数里,便有一个小镇。小镇虽小,但设有水驿,是往来商贾必经之地,客栈酒肆一应俱全,各色商贩汇集,倒也不失热闹。
  小镇南口,便是码头。时值黄昏,水驿的最后一艘船正要起航。这时,只见有一对男女快步从栈桥上跑来。上船的踏板早已收起,而船也驶出了数丈,船上的人都想着,这两人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这时,只见那男子伏下身子,挽起脚边的麻绳。他解下身后的雕弓,从箭匣里取了一支箭,引上麻绳,满弓而射。箭矢破空,劲力非凡,瞬间钉入了船上中央的桅杆。男子一手拉起麻绳,一手抱起了身边的女子,一跃而起。轻灵的身法,加上麻绳的助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两人就落在了甲板之上。
  船上的乘客不禁纷纷叫好,鼓起掌来。
  男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拔下了自己的箭,解下麻绳,放回了箭匣。乘客们这才看清,这男子约莫二十上下,身形挺拔,面貌俊朗,一身藏青色的布衣,朴素至极。但手中的雕弓和箭匣,显然不是俗物。
  随行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眉目清秀,身材娇小。身上的衣服显然是洗过多次,汰得泛白,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了。她的身后背着行囊和三弦,一副跑江湖卖唱的架势。
  若不是刚才露的那一首功夫,他们看起来无非是对年轻的夫妇,或是同行的兄妹。
  不用说,那两人,自然是小小和廉钊。
  小小正有些无奈地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冲围观的乘客干笑。
  廉钊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本不想出风头,但此处水驿,三天才有一艘船只可供客旅搭乘,错过就可惜了。
  不过,他俩这种登船的方式,自然引得水夫上前查问。
  廉家世代为官,身上自然带着驿券。水夫见了驿券,当即恭敬起来,领了两人去了舱内的房间。围观的乘客见没有热闹可看,便四散离开了。
  小小进了自己的房间,立马瘫在了床上。乖乖,陪着廉公子赶路,还真是件力气活。官家公子果然不好伺候,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广陵此去何止千里,这一路,她非给活活憋死不可。可是,要是不藉着廉家的声名,神农又怎么肯出手相救。她长叹一口气,她这苦命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这时,敲门声响起。
  小小并未锁门,便应了一声。“进来吧……”
  然而,看到进来的人时,她后悔不已。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堂堂廉家的公子。
  小小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命。早知道她就该起来开个门,刚才的口气,那不是拿他当水夫么。
  廉钊看到小小的样子,有些不解。
  “怎么了?”他开口,笑问道。
  “……”小小尴尬地笑笑,不知该说什么。
  廉钊也不多问,走到了桌边,把几碟点心放了下来。“这一路过来,你还没吃东西吧。船上简陋,也没什么好吃的。我替你拿了点心来。”
  小小看着那几碟点心,惊讶不已。“廉公子,这种事,你不必亲自……”
  廉钊笑了,“水夫都忙着呢。这种小事,用不着麻烦他们。”
  小小说不出话来了。
  见她沉默,廉钊有些不自在了。
  “小小……”他走上一步,开口。
  小小回过神来,惊退了一步,脱口而出,“廉公子有什么吩咐?”
  廉钊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安地开口道:“小小,廉钊年岁尚轻,如果有什么地方唐突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没有没有!没有唐突!”小小忙不迭地回答。
  “可是……”廉钊依然皱着眉头,“你好像,不太高兴……”
  小小怔住了,努力地想找个说辞。
  廉钊自然也觉得那气氛尴尬,他笑了笑,“没事了,早点休息吧。”他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转头道,“对了,记得锁门。”
  小小愣在原地,看着他关上门。
  廉家还真是奇怪。堂堂的朝廷官员,到底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少爷的?这到底是他的真性情,还是另有图谋?……只是,若是图谋,他图的又是什么?
  她没钱没势,长相也是平平。唯一能和江湖大人物扯上关系的地方,就是她那身为“鬼师”的师父了。廉家和“鬼师”有仇在先,难道,他是为了报仇,所以?
  不,不可能。她是“鬼师”弟子一事,只有当日在“晶室”之中的人才知道。而这些人也被李丝用借口搪塞过了,并未将此事张扬开来。何况廉钊当时被她点了穴,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这些吧。
  小小想着想着,在桌边坐了下来,拿起了一块糕点,咬上了一口。
  甘香甜润,是枣饼……
  她慢慢嚼着,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仔细算起来,这不是情吧。当时当日,无论在他床上的姑娘是谁,今天都能得到这般的呵护和关怀。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出于真心,只是责任罢了。这样,她就不算欠他的情……
  到银针取出来为止。
  她下定了决心。不论是谁欠谁的,只要银针一取出来,就好好做个了断。
  小小想到这里,觉得舒坦了不少。她笑了笑,大咬了一口枣饼。
  嗯。真好吃!她正满足的嚼着,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枣饼?三月?……莫不是,快到寒食了?
  小小伸出了手,掰着手指,算了算。没错,明日就是寒食!如果她记得没错,寒食那天,就是师父的头七啊……
  小小虽然没什么亲人,但头七这档子事还是知道的。那一天,需准备好一席酒菜,等亡者的灵魂回返。
  酒菜?小小无奈了。寒食的时候,她怎么准备酒菜啊?师父最喜欢吃肉了,这个,不能点火,难道供奉生肉?啧……早知道这样,就在前几日准备好肉干了。唉……
  事到如今,只有去厨房问问,现在还有什么菜了。离子时还有大把的时间,现在张罗一下,应该还来得及。
  她吞下枣饼,推门走了出去。
  七拐八弯找到了厨房,小小刚跨进去,就见伙夫倒水熄火。她的心顿时如那火薪一般,凉了。她叹口气,离开了厨房。
  火已经熄了,现在天也黑了,这下要怎么办好?她苦思了一番,突然笑了。
  师父重要,还是寒食重要?那自然是师父重要!她和那介子推又不熟,得罪一下又如何?
  嘿嘿,她本就是坏人么。哪有遵规矩的坏人?
  待今晚夜深人静,她偷偷地烧几个菜,孝敬师父!想到这儿,她心情愉悦地回了房。又吃了几块枣饼,随后便躺下休息。
  ……
  子时,小小蹑手蹑脚地走在船舱内。果然,这种时辰,船上没睡的,只有值更的水夫了。她小心翼翼地摸进厨房,就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找着能用的素材。
  小小正翻起一个大白菜,却听见一阵细碎的响声传来。
  小小愣住了,四下看了看。那声音是从厨房的灶台后传来的,那里有条通道,是往下舱仓库去的。难道,是半夜检货的伙夫?小小当即惊慌不已,虽说寒食生火也不是什么大罪,但这偷偷摸摸的,总是说不过去。她四下看了看,便头顶着大白菜,躲在了米缸的后面。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有三个人影走出来。
  “什么仓库,憋死人了!”一人轻声开口,抱怨道。
  另一人爆了句粗口,道,“那家伙真是阴魂不散!老子堂堂一个男人,竟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嘘,小声点。”第三人阻止道,“别说了,快点干活吧!大哥还等着我们接应。”
  小小万般无奈地顶着白菜。唉,她怎么这么倒霉,到哪里都能遇上这种事?这两人八成是偷藏在船内的渡客。而且听他们说话,怕是被官府通缉什么的。她要是被发现了,又免不了遇上“杀人灭口”这一出。
  她正想着,突然,一团黑影在她身边一掠而过。
  小小猛地一惊,顶着的白菜落了地。
  本来说话的二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小小僵住了,这才看清那黑影,不过是只老鼠。小小不怕老鼠,要不是刚才这老鼠突然出现,她根本不会被吓着。只是,这下可怎么办啊?
  “什么人?”那两人中,有人轻声问道。
  小小欲哭无泪了。
  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小的惊慌也越来越盛。这种时候,没得选了!跑啊!
  小小拿起身边的大白菜,狠狠地朝那三人扔过去。
  黑暗之中,这样的突袭,自然是让那两人猝不及防。小小趁着这个空隙,蹿了出去。
  “救命啊!杀人……”她一出厨房,便杀猪似得喊了起来。只是,她的下半句话,生生地被梗在了喉咙里。
  四五个杀气腾腾的人就站在她面前,手上的尖刀染血,他们的脚下,就躺着几个水夫的尸体。
  这时,厨房内的三个人追了出来。见到这个场面的时候,有些愉悦地开口,“大哥,您来了。”
  “嗯。”一个约莫三十上下的魁梧男子开口应道,“你们两个搞什么。不是说让你们杀人夺船的么。怎么拖到现在?!”
  “大哥,我们正要动手呢……却撞上了这丫头……”来者回答。
  “哼。”那男子阴阴一笑,“今天这驿船之上,一个活口都不准留!杀!”
  小小大惊失色。不是吧?!杀人夺船?这可是官家的船啊!这是什么世道!
  她还没惊讶完,就见几把尖刀招呼了上来。她顺势蹲下,避开锋芒。贴地一滚,冲出了包围。
  “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啊!!!”小小提起了嗓门,一边跑一边喊。
  驿船上的人都被这凄厉的声音惊醒,原本的寂静的船舱里,传来了骚动。
  小小闭着眼睛,一路猛跑,不觉已出了船舱,上了甲板。前方就是船头,无处可躲。
  “哼,看你往哪里跑!”那凶狠男子追至,怒道,“竟敢坏大爷的好事!”
  月光下,尖刀锋芒毕露,可怖至极。小小正寻思着,这个时候下跪是不是还有用。这时,一阵微风忽至,有人翩然而降,挡在了小小面前。
  小小惊讶地看到,那些凶神恶煞般的男子,脸色都变了。本要出的杀招,硬生生顿了来势。
  看背影,那应该是个男子。月光下,他那身淡色的衣裳看不出原色。他的左手中,握着一把刀。刀不过尺余,宽约两寸,刀身略弯。他握刀的姿势很闲散,手指放得很松。但小小却很奇怪地知道,这个人的刀,绝对不好夺。看来,是高手……
  “你……你竟然能找到这里!”为首的那名男子惊惧不已,声音都是颤抖的。
  “乌合之众,总会有一两个骨头不够硬。”来者开口,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平静得有些淡然,那种低缓的声线,很悦耳。
  “哼!老子今天跟你拼了!”撂下狠话,那凶狠的男子迅攻而上。
  只见,那人轻松地侧身,让开了刀锋,顺手挥刀。那原本气焰嚣张的男子,就这样简单地被刺伤了。
  小小不禁由衷地感叹。那是流畅如水的动势,漂亮得让人咂舌。
  而那人重新站稳身形的时候,小小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她的呼吸几乎瞬间停止,全身的血脉都沸腾了起来。她颤抖着,喊了出来:“师父?!”
  三辨其人
  “师父?!”
  那男子听到这声呼唤,转头看了小小一眼。
  清冷平淡的眼神,就那样扫过了小小,然后,丝毫没有留恋的离开。
  小小的心跳几乎骤停,但随即,她无奈地笑了。她真是傻了,师父是她亲手烧的……头七回魂,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又怎能真的见到?何况,眼前这个男子,不过二十七八,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师父?
  她低下头,眸中不自觉地泛起泪水来。看淡生死,谈何容易啊……
  她陷在往事中不可自拔,而身边的人却只是稍作停顿,便交战了起来。
  如此喧闹之下,船上的乘客都已醒来。上了甲板,看到这一幕,个个都震惊不已。
  小小仿佛全然忘记了身边的打斗,她呆呆地站着,神情里,一片茫然。
  那群凶神恶煞般的人,虽然气焰嚣张,但动起真功夫来,当真是不怎么样。况且,他们的领头又受了伤,斗志也弱了不少。其中一人被那男子的刀势逼退,摔向了船头。
  他站起身来,正欲再次攻击。却看见了呆愣的小小,他当即心生歹念,手的兵器直往小小身上招呼了过去。
  小小这才回了神。她惊惧无比,正要躲避。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那人一下子跪下身去。
  那人的腿上,带着一支羽箭。射箭之人显然是用尽了全力,那羽箭已穿透了肌肉,三棱的寒锋,清晰可见。
  廉钊?
  小小抬眸,就见廉钊左手持弓,右手刚离了弓弦。他收弓,一纵身,到了小小面前。
  “没事吧?”他一脸急切,问道。
  小小摇了摇头。
  廉钊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脸上的不悦,清晰可见。他一皱眉,转身加入了战局。
  小小就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心绪未平,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艘驿船,是载客之用,船上的水夫大多不会武功。那群偷渡上船的人,本身冲着这一点,才想要杀人劫船的。但现在的情势大不相同,不说那个不知来头的淡衣男子,单凭廉钊的身手,要制服这些人,也绰绰有余。
  这场闹剧没过多就,就收了场。
  船上的水夫这才走了上来,连连称谢。
  廉钊收了雕弓,开口道:“份内事。先把他们绑起来,上岸交官府查办吧。”
  廉钊的话刚说完,那淡衣男子便笑了。他旋身,挥刀。那些本就没有反抗之力的人,就这样断了气息。
  廉钊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在下是为清理门户而来。这点小事,不用劳烦官府了。”淡衣男子开口,语气里微带着不屑。
  小小这才明白,她刚才误把这人认作是师父,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那种笑容和神情,从来都不曾出现在师父的脸上。她记得多清楚啊,师父笑起来的时候,如和风煦日。况且,她那逢敌就跪的师父,才不会下这般的狠手。
  天下本就有不少相似之人,这又有什么好讶异的呢?
  小小的心情完全平复下来,而廉钊的情绪却完全被挑起了。
  “清理门户?!这可是人命!”廉钊踏前一步,略带着怒气,道。
  那男子收刀回鞘,漠然答道:“阁下想必是神箭廉家的少爷吧。江湖上的事,阁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江湖如何?江湖就能草菅人命?”廉钊怒道,“如此作为,置朝廷律法为何处?!”
  那男子的手停在了刀柄上,“阁下想如何?”
  小小听到这里,不禁替廉钊捏把汗。这完全就是鸡同鸭讲么,这么争下去,真打起来怎么办?小小立刻几步走了上去,拉住了廉钊的手臂。
  “廉钊,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别管了。”小小开口,劝道。
  廉钊看她一眼,“可他……”
  小小眼珠子一转,身子一软,有气无力道:“好痛……银针……”
  廉钊伸手扶着她,关切道:“银针行脉?”
  小小紧皱着眉头,点了头。
  “我扶你回房。”廉钊当即放下了争执。
  小小松了口气,乖乖地被他扶着走。快到舱口的时候,她不自禁地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
  嗯……多看看,真的就不觉得像了呢……
  ……
  回到房里,小小继续装病,躺上了床。廉钊端了杯茶,走到了床前。
  “小小,喝口水吧。”他坐上床沿,把茶递了过去。
  小小接过,低头啜着。
  “好些了么?”他放柔声音,询问道。
  小小捧着茶,点了头。
  廉钊松了口气,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这种时辰,你怎么跑去船头了?”
  小小僵住了,她眨眨眼睛,掰道:“啊,我睡不着,就去船头透透气。听水夫说,这段水路,是昔年曹操攻打赤壁时走的,我就想看看……”
  廉钊听完,垂了眸。“这样……”
  “呃,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出去看看,没别的。”小小解释。
  廉钊抬眸,“我没说不信啊。”他笑笑,补上一句,“……小小,银针的事,你不必担心,知道么?”
  小小怔住了。她还以为他会怀疑什么,原来,是以为她因为“淬雪银芒”所以无法入睡。她不禁笑了出来。
  廉钊有些担心,“笑什么?”
  小小摇头,“没什么,廉公子……”
  “……”廉钊也笑,“我不是说,叫我名字就行了么?”
  “啊,那怎么可以?”小小猛摇头。
  “你刚才不就叫了?”廉钊微微挑眉,笑了。
  小小这才想起,刚才忙着拉他,的确是脱口了一句:廉钊。……呃,以下犯上啊,她的胆子不知不觉竟然这么大了?!她睁着无辜的眼睛,咽了咽口水。
  廉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笑道:“我其实,不太习惯你叫我公子……总觉得,你好像不太情愿。”
  小小看着他,心里有了一丝暖意。他的举动,没有一丝造作,完全是天性使然。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玩弄阴谋?
  应该可以的吧,直接叫他的名字……
  “廉钊……”她鼓起了勇气,开口,“我没事了,谢谢。”
  廉钊笑着点了头,“不客气。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我回房。”
  “嗯。”小小应道,“你也早点睡吧。”
  廉钊点了头,起身离开。
  小小看着他的背影,安静地笑。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这般的干净,让她再一次觉得,她会被雷劈……
  就在这时,她记起了自己大半夜出房间的真正目的。
  现在已经近丑时了,她还一道菜都没准备呐,师父的头七,竟然这么凄凉么?
  小小放下茶杯,双手合十,抬眼看着舱顶。“师父,不是小小的错啊。要怪您就怪那些匪徒!”她忙撇清关系,“……对了,师父,您要是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小,千万不要让雷劈到我。”她念念有词,心意虔诚。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男子的脸来。
  哇咧,白叫了一声“师父”,被占了好大一个便宜。唉……
  小小无奈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抗住困意,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小小便起了床。她拿上几块枣饼,跑去了船头。她把枣饼一块块垒好,跪下身子,拜了拜。
  “师父,我昨晚说的话,您不要忘记了啊。”小小说完,起身,拿起一块枣饼。咬着,坐上了船舷。
  虽说昨晚上,她说自己要看赤壁,是为了敷衍廉钊。但倒也不是完全的谎话。她侧着头,看着江水滔滔,东奔而去。想起以前师父跟她讲的赤壁。
  那时,曹操领军东下,于战船之上,酾酒临江,横槊赋诗。何等的豪气,何等的潇洒。师父曾说过,且不论曹操忠奸,单那份气度,就已是冠绝天下,无人能及。
  没错,冠绝天下,无人能及。要做到这些,还是得先做坏人啊!
  她抬头,看着天空,嘴里咬着半块枣饼。做坏人,怎么会这么难呢?要不,她干脆做好人算了?
  她吞下那块枣饼,正要再拿一块。就听见了脚步声移近。
  她转头,便看到了昨夜的那个男子。
  这才看清,他身上穿的,是一袭月白色的衣裳,衬得他的姿容格外清朗。他的神情平和,正慢慢走向船头。
  小小趁这机会,瞪大眼睛,看了个仔细。嗯,长相虽然近似,但若细较起来,还是有很多不同。他的下巴略尖,跟师父比,多了几分阴柔。身子也单薄些,不如师父挺拔。嗯……什么嘛,根本不像!昨晚上,那完全是月光的关系,才会看错!
  小小边嚼着枣饼,边点头。不觉间,那男子已走到了她面前。
  “姑娘。”那男子开口,声音依然是沉缓动听的。
  小小怎么也想不到,这男子竟是来找她的。她当场就被枣饼呛到,咳了起来。
  “大……大侠,有什么事?”她好不容易压下咳嗽,怯怯地开口道。
  那男子的神情波澜不惊,“姑娘,在下如果没有记错,你昨晚,叫了在下一声‘师父’……”
  小小愣愣,然后无辜地回答,“师父?大侠,您听错了吧。我又不认识您,我昨晚,叫的是您身后的‘水夫’,呵呵……”
  “在下不可能听错……”那男子回答,丝毫没有犹疑。
  小小眨眨眼睛,避开他的眼神。要命,这个人,好像不好唬弄。不过,现在这时候,说假话一定要说到底。
  “啊,您听错了!‘师父’‘水夫’,念得快了,哪儿听得清楚。我当时就是叫‘水夫’!”小小诚恳地答道。
  那男子也不跟她争辩,开口道,“你师父可是‘鬼师’?”
  小小僵硬地愣在原地,怯怯道,“‘鬼师’?我没听过哎……”
  “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打听家兄下落罢了。”
  那男子说话的语气平静无比,但小小却已完全被吓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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