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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狐狸—坏事多磨

_16 那只狐狸(现代)
  云华皱眉,掌上聚力,当即将彼子击出了几丈之外。随即,她看了看巴戟天,微微颔首,纵身追着石蜜而去。
  巴戟天抱拳,“本派杂务,让各位见笑了……”他说完,望向了滟姬,他看了看魏启,道:“这具行尸,也请交给吾处理吧……”
  赵颜一听,当即挡在了滟姬身前,“不行!不准你动我娘!”
  巴戟天摇头,“姑娘,她不是你娘,她只是一具会动的尸体。起死回生,本就是无稽之谈,姑娘还是放开吧……”
  “不!”赵颜转身,看着沈沉和魏启,“不能让他杀了我娘!”
  沈沉颤声,对巴戟天道:“……你不能动她……”
  而此时,老夫人突然开口,“庄主!你何时如此是非不分?!这个女人早就死了,现在,只是怪物!”
  赵颜知道沈沉无力阻止,便又转而央求魏启。
  魏启皱了皱眉头,道:“前辈,这具行尸之内,有着长生蛊的雌蛊。就这么毁了,岂不可惜?”
  巴戟天笑笑,道:“普天之下,能造人命者,惟有天地父母。神农不敢造次。”
  这番话出口,魏启也无法多说一句。
  赵颜茫然无措,随即,扑向了汐夫人。“夫人!夫人……救救我娘……”
  汐夫人的眸中已有了泪光,“颜儿……死者已矣,神农说得不错……你便放手吧……”
  赵颜哭着摇头,随即又看见了莫允。她起身,几步跑了过去,道:“救救我娘,她是你师母啊!只要你救她,我便随你去见戚函!”
  莫允看着她,紧皱着眉头,沉重地摇头。
  赵颜抬头,眼神里情绪复杂难辨,“为什么……为什么?她是我娘啊,为什么你们都要她死?为什么?!”
  而此时,巴戟天伸手,正要取出长生蛊。
  赵颜咬牙,一把拔出莫允腰间佩刀,冲了上去。
  巴戟天察觉背后刀风,迅速转身,起掌。
  赵颜本就没有武功,自然是必死无疑。
  这时,莫允纵身上前,拉开赵颜,起掌迎击。
  掌力相撞,两人都被逼开数步。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内力。”巴戟天赞叹。
  莫允平复了呼吸,开口道:“她思母心切,并无意冒犯神农。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巴戟天看了看赵颜,点头道:“小姑娘罢了,吾不会当真。”
  汐夫人几步跑了过来,拉住了赵颜,“颜儿,听夫人一句,不要闹了……”
  赵颜的脸色苍白,竭力哭喊。
  而巴戟天却丝毫没有动容,他起手,一掌打上滟姬脑后的风府穴。一条透明的小虫被震了出来,落进了他的掌心。
  巴戟天轻轻一握,之间透明的液体从他手指缝中流下。长生蛊,终成传说之物,再无法重现。
  巴戟天看了看那到地的滟姬,皱眉。长生蛊虽除,但滟姬的姿容尤存。巴戟天略显狐疑地蹲下身子,检视之后,仰天笑道:“没想到,天下还有人用这般丧尽天良的手法保存尸体!当真让我神农胆寒!”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换脏易腑,接经续脉,甚至这体内鲜血都不是本人所有!用‘三尸神针’催动气血,模仿活人!好毒辣的手法,好可怕的执念!只是……”巴戟天目光一凛,“到此为止了!”
  他说完,一掌击下,只见滟姬体内,数枚“三尸神针”脱出。刹那之间,那艳绝天下的容颜瞬间腐朽,化为了枯骨。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正午的阳光洒在院中,微微让人出汗。小小的心里,莫名地轻松起来。眼前那魁梧的神农长老,慢慢起身,背起了双手,看起来,竟有些神圣了。
  起死回生,的确是太过可怕的执念。只是,天下有多少人,抛得开这样的执念呢?如果,师父的尸身尚在,她是不是也会犹豫呢?果然,是执念啊……
  ……
  三月将末 [上]
  一番混乱之后,齑宇山庄之内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以英雄堡为首,众人进入地宫查探,陵游及其子的尸体、数名少女的遗骸和无数的蛊虫。此事疑点甚多,三家商议之后,决定让相关人等前往英雄堡,交由三英查办。无论结果如何,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
  而小小一行在地宫中的事,自然也用“小小被掳,其余二人营救”的借口搪塞了过去。小小不禁庆幸,若不是太平城这个靠山够大,她们三人要想脱身,绝对不易。
  众人换完衣服,稍事休息之后,小小便在石乐儿房中,听说了事情的始末。
  石乐儿本在英雄堡参加奇货会,中途收到了岳怀溪的传书,恰巧英雄堡也收到了婢女被掳的消息,这才偕同而来。而神农世家也是恰巧遇上,不想这三家一聚首,却撞开了这么件大事。不过,无论如何,若不是三家前来,要求齑宇山庄的老夫人开地宫查探,小小他们恐怕就葬身地底,永无天日了。
  小小不禁感叹,老天开眼,命不该绝啊!
  石乐儿见她感叹,笑道:“无论如何,姐姐的运气好是千真万确的事。地宫之内,众人皆伤,唯独姐姐一个,衣不沾尘哪!”
  听到这句话,小小想起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她微红了脸颊,轻声道:“呃……凑巧……”
  石乐儿见状,笑得无邪,也不追问,转而道:“对了,说起来,姐姐身边那位男子是谁?”
  小小用脚趾头都知道石乐儿说的是谁。她开口,道:“我师叔。说是我师父的弟弟。”
  石乐儿歪着头,想了想,“弟弟?我倒是从来没听说鬼师有个弟弟……不过,他全身上下都是秘密,也不差这一个。”乐儿起身,笑道,“不愧是兄弟,笑貌音容,十足得相似。”
  十足?小小低头想了想。初看也许是很像,但细瞧起来,分明大不相同。会觉得十足相似,是因为石乐儿与师父并未深交吧……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告一段落,姐姐又有惊无险,平安脱身。就由乐儿设宴,替姐姐你压惊。”石乐儿搀起小小的手,笑道:“说起来,我也挺想廉哥哥的。仔细算算,我们都是一家人么!对了,姐姐日后成亲之时,便知会乐儿一声,太平城嫁女儿,自然要风风光光的!”
  小小听那前半句,还觉得挺窝心的。只是,那后半句叫她当场愣住,好一会儿缓不过神来。“太平城嫁女儿”???她什么时候做了太平城的女儿???莫不是……石乐儿……现在是以“师母”的口吻跟她说话???
  小小上下打量了石乐儿一番,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乐儿哪句说错了?”石乐儿皱眉,道。
  小小摇头,“没!多谢城主大恩大德!”
  石乐儿满意地点点头,“嗯。那就这样了,姐姐回房稍事梳妆,待会儿我差人来唤你!”
  小小僵硬地点头。
  石乐儿又转头对一边的岳怀溪道:“小溪,你去镇上找家最好的酒楼,定桌酒菜。快去快回……”
  岳怀溪点了头,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乐儿,那魏家大少爷的事,你准备怎么办?难道放任真凶逍遥法外?”
  石乐儿看着岳怀溪,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棘手得很。的确如魏英扬所言,他身为英雄堡的大少爷,二弟已被逐出家门,三弟又不成器,英雄堡召他回返是迟早的事。他又何必转投神霄派门下,落个欺师灭祖的骂名?我们会这么怀疑,英雄堡自然也会……”
  “就是就是!他就仗着这个,说我胡说咧!”岳怀溪义愤填膺。
  小小垂眸。能让英雄堡的少爷,放下一切,欺师灭祖的理由,只可能是一个:得九皇器者,得天下。小小又看了看石乐儿,不过,这样事情还是不要让别人掺进去了。自从她遇上九皇神器之后,就更加深切地知道了一个事实:这玩意儿绝对是祸国殃民,涂炭生灵,残害身心,如影随形,谁遇上谁倒霉!
  小小点点头,一语不发,静观其变。
  石乐儿并未察觉什么,悠然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说起来,齑宇山庄的地宫,是庄内禁地,江湖隐秘。人家还没追查你们是怎么入地宫的咧!”
  “啊?不关我的事,地图是小小给我的!”岳怀溪立刻指向小小。
  小小一惊。
  石乐儿抬眸看看她,“姐姐果然神通广大……”
  小小傻笑几声,不置可否。
  石乐儿也不追问,抿唇一笑,道:“魏英扬我是对付不了,不过,沈沉我倒是有十足的把握。”
  小小一听,便笑了。先前,魏启之所以保全了沈沉,就是让他不敢出卖自己。如果石乐儿能将沈沉的罪行揭露,到时候,魏启要想撇清关系就绝对不易。
  石乐儿笑道:“临时编的谎话,总是有漏洞的。小溪为陵游做活的时候,陵游一直避居山野,并未与任何人联手。他和沈沉的交往,恐怕只在这几日之内。而少女失踪,追溯起来,也有一年有余。这样的破绽,可不是用‘被陵游威胁’或是‘受了控制’便能搪塞的……哼哼哼,魏英扬,先前你竟敢反咬我太平城一口,我石乐儿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哼哼哼!!!”
  小小听到这里,不禁心寒。原来,还有这般隐情。
  石乐儿背着双手,一副老成的样子,悠然叹道:“哼。魏家三兄弟,不是纨绔子弟,就是居心叵测,想我下嫁,简直痴人说梦!”
  小小和小溪对望一眼,只得连连称是。
  好不容易听完石乐儿那番“魏家公子皆无良”论,小小才脱了身。她慢慢地走在廊上,不禁笑了出来。石乐儿那丫头,年纪虽小,女儿的心思倒是一份不差。真不知道要是师父在世,遇上了她该如何是好啊。嘿嘿……
  她没笑多久,就看到了让她笑不出来的一幕。廉钊和沈鸢就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
  小小傻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看起来,如此合衬,甚至让她的脑海里蹿进了“天造地设”这样的词来。
  没错,就是应该这样才对,名门的公子自然该配上名门的小姐……戏里,也都是这么唱的。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廉钊,始终是太过美好的幻觉。她只是,做了美梦,不愿意醒来的小孩子罢了……
  而如今,都结束了吧。在地宫之中,沈鸢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需一句话,一切就会粉碎了。她该为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谎话,付出代价……
  这么想的时候,心突然抽了几下。小小愣了愣,摸了摸胸口,微微的疼,那么清楚地游移着。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温宿的那句话:他若真心爱你,就不会在乎你是不是骗过他,是不是鬼师的弟子。
  而廉钊却说:情之一事,不可儿戏。现时的廉钊,不敢妄言真心。但是,廉钊会喜欢上你。
  喜欢之前,多了个“会”……现在,会了么?她可以赌这个“会”么?
  她的心里乱成一片,甚至忘了这种时候,应该拔腿跑开,就像一开始那样,没心没肺地跑得远远的,老老实实地去做她的坏人。
  只是,她动不了,直到,沈鸢走到她面前,颔首示意,而后又默默走开。她才反应过来,猛地抬了头。
  “小小?”廉钊看到她,有些诧异。
  小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杀我!”
  廉钊被她这句话弄得有些尴尬,忙解释道:“小小,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是听说沈小姐醒了,所以才来探望罢了……”
  小小怯怯抬头,看着他,略有些不解。难道,沈鸢什么都没说?
  廉钊依然有些窘迫道:“毕竟是我们欺瞒在先,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也该来赔个不是……”
  小小怔怔地听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廉钊继续解释道:“沈庄主虽然多行不义,但毕竟是她的父亲……短短几天,发生那么多事,我也不敢说自己全无责任……”
  “沈小姐说,她会大义灭亲,指正自己的父亲,对不对?”小小开口,道。
  廉钊微微一惊,点了头。
  小小笑笑,道:“沈小姐深明大义,当真令人敬佩……”
  “嗯。”廉钊回答。
  小小低头,沉默。她的自愧不如,太过沉重。原本,她料定了沈鸢会把她的一切告诉廉钊。可她却忘了,沈鸢和廉钊的性情何其相似。廉钊和她的婚约,全山庄尽知,沈鸢自然也知道,这般的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又怎么会在廉钊面前说他未过门妻子的是非?
  “小小,怎么了?”廉钊开口,询问道。
  小小抬眸,摇摇头,“我啊,什么事都没有。”她笑了起来,道,“我被人好好地护着,一点伤都没有呢!”
  廉钊听罢,脸颊微红,道:“先前在地宫,是情势危急,廉钊绝无唐突冒犯的意思……”
  小小笑了起来,“我知道,廉大少爷你光明磊落,恪守礼法,真乃当世柳下惠!”
  廉钊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就算被你这么奉承,我也不觉得高兴啊。”
  小小眨眨眼睛,道:“是吗?可小的看大少爷你笑得很开心啊。”
  廉钊敛起笑意,“我有么?”
  小小摇摇头,“唉,小的哪敢忤逆廉大少爷的意思,大少爷说没有,那就没有了呗!”
  廉钊皱眉,“为什么突然开始叫我大少爷?”
  小小无辜,道:“你本来就是大少爷啊。”
  “你……”廉钊无法反驳,只得不满地看着她。
  小小笑得狡黠,“怎么了,大少爷?”
  廉钊眉梢微挑,双手环胸,微俯下身子,含笑道:“少夫人,玩够了没?”
  小小见状,立刻低头赔罪,“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行。”廉钊笑道,“……谁让你是少夫人呢?”
  小小一僵,抬眸看他。糟了……果然是生气了么?
  她含着笑意,认认真真地说道:“廉钊……我知道错了……”
  廉钊站直身子,笑望着她,轻松地答道:“我刚才不是原谅你了么?”
  “你刚才哪有说你原谅我……”小小苦着脸,说道。
  廉钊听完,便收起了笑意,换上了沉着的口吻,道:“我原谅你。”
  小小看着他,“那我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掳掠、偷盗剽窃……呢?”
  廉钊稍稍沉默,随即,回答:“我原谅你……”
  小小笑了起来,“嗯……”
  那一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那一刻之后,她给自己定了新的期限……骗到月底为止……
  ……
  三月将末 [中]
  廉钊稍稍沉默,随即,回答:“我原谅你……”
  小小笑了起来,“嗯……”
  ……
  远远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沈鸢低头,转身走开。
  她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疲惫不堪。待到房门前的时候,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径直坐上了床沿。她静静坐着,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这时,轻微的响动,让她微微一惊。她起身,望向了声源。而后,她的惊惧更深了一层。她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的房间里,还有通往地宫的入口。此刻,墙壁微微浮动,似是有人。
  沈鸢按下了惊惧,她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发簪,慢慢走到了暗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打开了暗门。一瞬之间,她还来不及看清,握着发簪的手腕手腕就被牢牢擒住。而后,咽喉上的压迫感,让她的脑海里有了一刹那空白,她睁大了眼睛,颤声道:“……银……银枭?”
  银枭认出是她,松开了手,无力地坐下。“原来是你……早知如此,就不勉强提气了……”他含笑,抱怨道。
  沈鸢刚想大声叫喊,转念一想,又忍了下来。她戒备着,道:“你怎么在这里?”
  银枭伸手,敲敲身后的墙,“我只认识这个出口……”
  沈鸢放下发簪,“你走吧。”
  银枭靠着墙壁,笑道:“要是能走,我也不必在这里呆这么久了……”
  沈鸢稍稍打量了他一番,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浅促,伤势显然不轻。除去内伤,他的左手臂先前中了神针,手指尖微微渗着鲜血。
  “……”沈鸢略微思忖了一番,道,“休息完了,就走吧。”
  银枭点头,继而开口,“沈小姐,一场相识,不介意帮个小忙吧?”
  沈鸢垂眸,“你说。”
  银枭从怀中取出一枚翎羽,道:“城东十里,曲坊。你把翎羽给那里的主人就行了。”
  沈鸢并未伸手接,她叹口气,道:“沈鸢恐怕帮不了你……稍候,沈鸢就要前往英雄堡指证真凶……”她说话的口气平静,“不过,沈鸢可以替你向那位左姑娘传话……”
  银枭没等她说完,就开口打断,“你去英雄堡指证真凶?”
  沈鸢点了点头,“魏启颠倒是非,将所有罪责推给了陵游和你……”
  银枭努力站起身子,道:“大小姐,别那么天真了。我是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沈鸢皱眉,似有不满,正要开口反驳,银枭却继续说道:“先不说那个真凶是你爹,就算你真有本事大义灭亲,你以为,魏启会让你顺利地到英雄堡?”
  沈鸢带着怒意道:“为何这么说?难道什么都不做,放任真凶逍遥法外?……你就不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银枭挑眉,“我倒是无所谓……”
  “你……”沈鸢说不出话来了。
  银枭笑笑,道:“我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江湖正道本就容不得我。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他们也想将我杀之后快。……公理正义与我何干,待我伤势痊愈,便杀了魏启,顺了自己这口气。”
  沈鸢无法反驳,她皱着眉头,转身欲走。
  突然,有人破门而入,直袭向了沈鸢。沈鸢大惊失色,慌忙闪避。只见,那是三名魁梧男子,皆是身着黑衣,分明是魏启的手下。只是,这几人的眼神麻木呆滞,全无生气。
  行尸?!银枭皱眉,取出几枚“淬雪银芒”,抬手激射。他有伤在身,针法自然大不如前,只险险击中了一人。剩余二人丝毫不顾同伴受伤,继续麻木地攻向银枭。
  银枭提气,一咬牙,拔出了腰间软剑。
  房内顿时乱成一片,沈鸢站在角落,不禁手足无措起来。
  那两具行尸的武艺自然不高,但银枭有伤在身,依然陷于苦战。行尸无痛无知,根本无法用普通的方法杀死。只见,一具行尸猛然出拳,击向了银枭左肩。而另一具也同时出掌,打向银枭的胸口。
  这般凶险的情状,让沈鸢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这般左右夹击,自然是避让不得。银枭目光一凛,瞬间旋身,换了方位。他右手起剑,直刺向出拳者的咽喉。左手顺势起掌,迎了出掌者的一击。
  一切在一瞬间平静下来。沈鸢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锐利的剑锋从行尸的口中穿入,从脑后刺出,静静地滴着血。而那接掌的男子连退了数步,一脸惊恐。
  银枭的左手本来就带着伤,自然不可能以掌力取胜。然而,那具行尸倒下地去,口鼻之中爬出了数条小虫。行尸的手掌心里隐隐带着血点,“淬雪银芒”已入了血脉。
  银枭跪下身子,剧烈的喘息。左臂的痛楚蔓上了肩膀,手指已近麻木。
  沈鸢见状,几步跑了过去,刚蹲下身子,还未来得及开口。银枭侧头,道:“我早说过,他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事到如今,已由不得沈鸢不信了。而此时,打斗声激烈起来。沈鸢起身,冲到了门外,先前在地道中丧命的黑衣人,此刻都成为了行尸,麻木地在庄内厮杀着。
  “连自己人的尸体都不放过……魏家大公子果然物尽其用……”银枭看了看情势,不屑道。
  沈鸢不自禁地觉得冷,那种寒冷,浸入了骨髓,无法摆脱。自己人都不放过……那一刻沈鸢突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奔了出去。
  ……
  小小和廉钊正慢慢走在回廊上,忽然听见庄内一阵骚动。
  廉钊转身,就见几具行尸扑了过来。他微惊,拉起了小小,避开。而后,出刀反击。
  小小惊惧不已。大、大白天的,哪里来的行尸,而且,这些人不是刚才在地道里都死了么?怎么会……除了陵游之外,到底还有谁能操纵行尸?而且操纵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情势危急,容不得小小多想。她拔出佩剑,加入了战局。
  小小正盘算着怎么刺行尸的死穴,突然之间,面前的行尸倒了下去,蛊虫四散而出,痉挛着死去。
  小小抬头,就看见了巴戟天。
  巴戟天微微皱着眉头,道:“二位没事吧?”
  廉钊收刀抱拳,道:“多谢前辈解围。”
  巴戟天摇了摇头,“行尸是吾神农世家的造物,自然由吾神农善后。”他转身,看着乱成一片的战局,迈步。
  廉钊和小小对望一眼,跟了上去。
  巴戟天走得沉稳无比,凡遇行尸,皆是一掌毙之。那些不死不伤的行尸竟如此轻易被消灭,着实让小小惊讶。
  传闻,神农世家分四流,“针石”、“本草”、“蛊毒”、“行气”,除去已经被禁的“蛊毒流”之外,以“行气流”修习者最少。但,凡是修习此流有成者,皆能以气导息,救死扶伤。看巴戟天的掌法如此厉害,必是“行气流”的一流高手。
  果然藏龙卧虎啊!小小感叹。
  巴戟天径直走到了一间房间前,站定了步子。他刚要开门,突然,赵颜从房内冲了出来,哭喊道:“救救我!”
  只见她的身后,一具行尸正飞扑而来。巴戟天一把将她拉到身后,随后起掌,将那姓尸击杀。
  巴戟天一脚踩上那些蛊虫,往里走去。
  而后,看到房内的情况时,众人都惊呆了。只见沈沉满身鲜血,倒在房中,已是奄奄一息。
  赵颜抽泣道:“快救救庄主,他被行尸……”
  巴戟天蹲下身子,检视着沈沉的伤势。
  沈沉无力地抬头,伸手指着赵颜。
  赵颜哭得伤心不已,道:“庄主,您不能死啊……”
  巴戟天封了沈沉的几个大穴,随即起身,望向了桌上燃着的薰香。他疾步走过去,一把拿起薰香炉,倒出了里面薰香,用茶水浇灭。
  一瞬间,庄内所有的行尸都停了下来,不再行动。
  “引蛊香……”巴戟天皱眉,“引蛊香是操蛊之物,又岂凡夫俗子能控制的,也难怪行尸反扑……”
  这时,庄内的其他人陆续赶到,看到这一幕时纷纷震惊。
  “爹!”沈鸢挤出了人群,惊呼道。她几步冲到沈沉身边,“爹,您怎么了?”
  沈沉的眼睛里燃着急切,但偏偏发不出声音来。
  巴戟天看着地上的沈沉,道:“庄主可否告知,这引蛊香,您是如何得到的,又为何要燃起?”
  突然,赵颜跪了下去,哭道:“沈庄主……你不要再为我娘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了……我是想娘复活,可是……我不要看到有人死……”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为这般的转折而惊讶。
  “姑娘,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巴戟天开口,问道。
  赵颜抬眸,犹豫再三,哽咽着道:“沈庄主……那些少女都是沈庄主杀的……”她落泪的样子楚楚可人,声音悲凉无比,足以让听者心碎,“沈庄主一直都与陵游勾结,残杀少女……下婢该死,当看到沈庄主一心想让家母复活,便起了私心,说了谎话……”
  小小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不仅仅是惊讶,她看着赵颜,心中恶寒起来。
  赵颜继续道:“家母去世……下婢心如死灰,沈庄主就劝下婢替他盗来彼子身上的‘引蛊香’,向众人报夺妻之仇……下婢一念之差,这才……”
  “颜儿……”汐夫人走上几步,震惊道,“颜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颜含泪点头,然后,望向了沈鸢,“沈大小姐也知道的……”
  于是,众人都望向了沈鸢。
  “你……”沈鸢愣在了当场。
  “沈大小姐,这可是事实?”汐夫人上前,问道。
  “鸢儿……”齑宇山庄的老夫人也上前了一步,颤抖着开口。
  沈鸢看着众人,无法应答。
  小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厉害……说是嫁祸吧,偏偏都是事实。而且,赵颜竟然还让沈鸢作证……好狠……
  沈鸢看了看沈沉。沈沉微微摇着头,痛苦不已。
  “沈大小姐……你为什么不说出真相?你明明知道的啊……”赵颜哭道。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沈鸢的身上。
  沈鸢的声音颤抖着,“是……”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沈沉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他看了看沈鸢,又转头,死死盯着赵颜,然后,猛地起身,扑了过去。
  “爹!”沈鸢惊呼。
  赵颜并不避让,似是愣在了原地。
  这一瞬间,数人上前试图制止。一番混乱中,沈沉突然中刀。他颤颤地后退,睁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爹——”沈鸢哭喊起来。
  齑宇山庄的老夫人当即昏了过去。
  大义灭亲……小小总算明白这句话到底有多残酷了。她抬眸,看了看身旁的廉钊。他的眼神已全然冷透,神情里是无奈,亦是愤怒。
  沈鸢起身,伸手指着魏启,“诸位,我爹是多行不义,但是,他才是幕后主使!”
  魏启冷然开口,“沈大小姐,我知你丧父悲痛。不过,在下来齑宇山庄是为了救人,而且,从来都不认识滟姬,又怎会是幕后主使?”他转身,看着赵颜,“赵姑娘,你能揭发罪人,在下感激不尽。没想到,我也被他骗了!”
  赵颜含泪,点头。
  “不是的,你们相信我。是他指使陵游和我爹的……”沈鸢带着哭音,喊道。
  只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带着疑惑,无人敢轻易相信。
  这时,一名家丁跑了进来,紧张道:“官……官兵,外面有好多官兵……”
  众人不明就里,纷纷出了房间,来到了山庄的大门口。
  山庄之外,果然围着一大群的士兵。为首者,是名女子,年纪约莫三十四五。面容姣好,凤目含威,眉宇之间藏着霸气,加上一身戎装,竟是英气逼人。她背负长弓,策马而立,见众人出来,朗声开口:“诸位,在下乃神箭廉家家将,奉命协同此地县衙查办少女失踪一案。现有密报,说齑宇山庄与此事有关。请相关人等随我回衙门候审。此乃官府事宜,还请诸位江湖朋友莫要多做干涉。”
  这番变化,始料未及。但少女失踪,早已于衙门备案。那些少女不是江湖人士,这般的事态,自然由官府处理。
  小小站在齑宇山庄的门口。脑海中突然想起,曾经听谁说过,当今圣上有意传神霄派回朝……如今官府出面,难道与此有关?
  这时,就见廉钊走上前去,略有些惊讶地开口,“姑姑?”
  小小一惊,对啊,刚才这女子说,她是“神箭廉家家将”……不是吧?!还扯上了神箭廉家???
  那一刻,那女子翻身下马,微微一笑。而她身后的一干士兵收了兵器,行礼道:“公子。”
  小小愣了愣……当时,她和廉钊之间,不过数步之遥,只是,那时的感觉,那少少的几步,却仿佛永远无法跨过似的……
  ……
  三月将末 [下]
  一日匆忙。入夜的时候,齑宇山庄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用过晚膳,小小慢慢地走在回廊上。连日来发生的事,让她有些疲倦了。齑宇山庄也好,神霄派也好,九皇神器也好……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参与。她不过是个路过的小人物罢了,争霸江湖,一统天下这种戏码,她没兴趣。至于颠倒黑白、栽赃嫁祸……那不是她能扭转的事态,除了旁观,别无他法。而事到如今,让她上心的事,只有一件……神箭廉家。
  师父说过,身在江湖,没有人是完全干净的。
  无论廉钊有多好,他始终是神箭廉家的公子。如果神霄派回朝,廉家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会与其为敌。而他,即便今天对眼前的一切深恶痛疾,将来却可能因为皇命,成为神霄派的盟友。
  小小越想就越觉得无奈。的确,神箭廉家从来都不插手江湖的事,这一次,为何会让廉钊参加英雄堡的奇货会?……这一切的因果,细细想来,便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原来,那一句“九皇现世,天下归一”,就是一切的源头么?
  师父啊师父,你是不是已经料到了今日的情状,所以当初才选择离开神霄派,隐于市井的呢?
  那么,她今天遭遇的种种,是不是也可以说成“天理循环”呢?
  小小仰头,叹了口气,“师父……您到底,欠了多少东西?”
  她刚想再抱怨几句,却听得一个爽朗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这就是你信上说的那位姑娘?”
  小小猛地转头,就看到先前那负箭策马的女子含笑走来,而廉钊走在她一边,一脸无奈。
  那女子走到小小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啧,这么瘦小的身子骨……”
  “姑姑……”廉钊有些尴尬地打断。
  那女子挑眉道:“怎么了,让姑姑说说都不行了?”她又望向了小小,“这般瘦弱,恐怕连一石的弓箭都拉不开,怎做我廉家的媳妇?”
  廉钊看了看小小,满脸的歉意,“姑姑,您别说了……”
  小小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咽咽口水,不发一语。
  这时,那女子突然抬腿,踢向了小小的腰际。
  小小大惊失色,慌忙避开。那女子却不停手,步步紧逼。小小欲哭无泪,左闪右避。她闪避之间瞥见廉钊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眼神里全是担忧。
  小小心里却踏实了下来。没错,就算他不计较她的一切,那廉家呢?堂堂神箭廉家又怎能容得下她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
  骗到月底也好,他的真心也好,她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足以死心的理由。而廉家的门第,就是理由。
  她正这么想着,那女子的招式突然停了下来。
  “好,步法娴熟,手上的小擒拿也够看。”那女子笑了笑,道,“我叫廉盈,如姑娘所见,是那小子的姑姑。你就随他叫我姑姑罢。”
  她转身,对廉钊道:“瘦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多吃点就是了。这里的事,我已经交给当地府衙了,明日,你就随我一起回家吧……”她转头,看着小小,笑道,“……婚姻大事,还是要爹娘说了才算。也该快点让大哥大嫂见见这位姑娘才是。”
  说完,她拍拍廉钊的肩膀,迈步离开。
  小小僵在原地,长大了嘴巴。
  廉钊吁了口气,走了过来,道:“小小,你没事吧……我刚才不是不帮你,只是若不随着姑姑的性子,她必定更为难你……”
  廉钊说着说着,见小小依然僵硬,便打住了话题。伸手,在小小眼前挥了挥。
  “小小?”
  小小僵硬地抬眸,小心翼翼地问道,“呃……你姑姑刚才说……”
  廉钊笑了,道:“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小小的嘴角抽动一下,“呃……这……我……我不是说这个……”
  廉钊垂眸,轻轻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姑姑她……她已经承认你了……”他抬眸,道,“所以……我们回家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小心里的某个地方,丝丝抽痛起来。回家……从小到大,她都在流浪,她去过许许多多地方,唯独没去过“家”。每次离开一个地方,她总是留恋不舍,而师父却叹着气告诉她:吾心安处,即是吾乡。
  她用那句话安慰了自己很多很多年……而今天,有人对她说:回家。
  小小笑了起来。为什么他说的话,那么顺耳呢?……原来是这样的啊,只要多相处一刻,便越不想放开。她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最离谱的地方了:拐个良家公子去作奸犯科……这样的坏事,根本就做不到么。
  “我……”小小开口,正要回答。
  这时,带着愠怒的声音传来,“她哪都不能去。”
  小小回头,来者,正是温宿。
  温宿走到两人面前,开口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她的长辈,这门婚事,我不会答应的。”
  廉钊皱了皱眉头,然后,看着小小。
  小小眨了眨眼睛,“呃……”
  温宿的眼神冰冷,声音里也带着彻骨寒意,“小小,准备一下,我们启程去神农世家。”
  小小虽有些不解,但立刻想通了。先前东海弟子中了“生蛇蛊”,想必是神农长老愿意出手相救了。
  “你腕中的淬雪银芒,也须及时救治才好……”温宿冷然地补上一句。
  小小这才想起,自己腕中的淬雪银芒已解,尚未告诉这两个人。她正想开口,就听见廉钊道:“广陵神农世家与临安是同路。我陪你去,等治好伤,再一起回家。”
  小小低头,仔细想了很久,然后,点了头。
  廉钊笑了笑,道:“那你回去收拾吧,我去知会姑姑一声。”
  小小目送他离开,然后,怯怯地看着温宿,“师叔……”
  温宿的眼神绝对不善,“到底要师叔说几次你才会明白?……好,我就当他是真心喜欢你,但你须记住,他是神箭廉家的公子。就算他容得下你,廉家呢?廉家的宗祠,是那么容易进的?!”
  听到这样的话,小小并不动气,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温宿皱眉,“哼。难道,你就算做妾,也要跟着他?”
  小小抬头,道:“师叔……你跟廉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温宿有了一瞬的怔忡,随即答道:“朝廷鹰犬,与我江湖中人,一直水火不容。有什么奇怪?”
  小小笑了笑,“没有啊,只是,我觉得师叔您不像这样的人。”
  温宿蹙着眉头,“怎样的人?”
  小小道:“您不像是会在背后道人是非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温宿,一下子愣住了。
  小小笑着,道:“我觉得吧,您应该不屑于这些才对啊,呵呵……”
  “你跟我才认识多久,就敢下这样的论断?”温宿不悦,道,“好,我不管这些闲事就是!”
  他带着怒意转身,快步离开。
  小小抓抓头发,“哎……这样就生气了?我也没说什么坏话啊……”
  她笑了起来,又叹了气。神箭廉家……好!就当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去就去!就不信廉家能收她做媳妇!嗯!
  ……
  与齑宇山庄的宁静不同,镇上的府衙内,热闹非凡。坏事传千里,不过一个时辰,镇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齑宇山庄庄主勾结神农叛徒,残害少女的事。于是,一时间镇上群情激愤,衙门前聚集着一大群人,或是苦主,或是看热闹的。这般大案,自然不能懈怠。衙门早早将相关人等安置妥当,就等明日审理。
  沈鸢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到这种地方来。虽然待的不是牢房,但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却如同秋后问斩的犯人一般。
  人心险恶。她终于第一次知道了这四个字的意义。自己的父亲的确是多行不义,只是,她并非是想要那般的结果……正如银枭所说,她太傻了。凭她一个弱女子,怎能与神霄派为敌?
  她不想则已,一想却万念俱灰,心口压抑,几近窒息。
  突然,房门打了开来。
  先前的诸番遭遇,早已让沈鸢如惊弓之鸟,她一下子站起来,惊惶不已。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眼角眉梢带着万千媚态。
  那女子看到她,含笑道:“沈大小姐?”
  沈鸢戒备着,点了头。
  “哎哟,总算被奴家找到了!”那女子笑道,“沈小姐莫怕,奴家唤作李丝,是受朋友之托,来带小姐离开的。”
  沈鸢不解,“李丝?”
  “没错,‘鬼媒’李丝。”李丝笑吟吟地走过去,伸出了手。她的掌中,有一枚银制的翎羽,熠熠闪光。
  “银枭?!”沈鸢惊讶。
  “呵呵,沈小姐既然认出了信物,就随奴家走罢。”李丝道。
  沈鸢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不能走……我走了,谁照顾奶奶……”
  “沈小姐,你若不走,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哦。”李丝拿出檀香扇,替自己扇风,她侧身靠在门框上,笑了一下。
  那一刻,沈鸢惊恐地发现,门外横着数具尸体。
  “沈小姐,你招惹的,是先帝最宠爱的神霄派。而如今,圣上也招它们回朝。你不是认为官府会为你主持公道吧?呵呵,令尊已死,如今便是替罪羔羊。你看在奴家这么辛苦的份上,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了。”李丝的语气含笑,眼神却是冷然的。
  沈鸢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毅然迈步,走向了门口。
  李丝笑了起来,“真聪明。”
  沈鸢刚出门口,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颜就站在他们面前,眼神里带着残酷的快意。
  赵颜笑了笑,开口喊道:“来——”
  只是,她的声音还未发出,红色的丝线就疾射而出,刺向了她的咽喉。
  赵颜无法闪避,惊恐不已。
  然而,千钧一发之时,森冷的刀锋挥开了红线。莫允站在她的身前,执刀而立。
  “呀,原来是英雄堡的二公子……”李丝收起红线,笑道,“奴家在江湖上也算薄有微名,要真动起手来,二公子也讨不了便宜。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放奴家两人离开,奴家也不找你身后那位姑娘的麻烦。”
  莫允点头,“请便。”
  “二公子果然爽快!”李丝拉起了沈鸢,“后会有期。”
  莫允并不回答。
  两人悠然迈步,走过了赵颜身边。沈鸢转了头,看了赵颜一眼。赵颜的神情冷漠,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待那两人离开,莫允收刀,转身。
  “我不会谢你。”赵颜开口,道。
  “不用。”莫允回答。
  赵颜笑了笑,抬眸看着他,“二公子,你到底要玩多久?”
  “等你肯见师父为止。”
  赵颜冷哼一声,“我说过了,我不会见他。”
  “你要怎样才肯见师父?”莫允问道。
  赵颜笑了起来,“好啊,你死了,我就见他。”
  莫允的眉宇微微一动。
  “呵呵……”赵颜的口气里满是不屑,“做不到吧。男人都这样,承诺的时候什么都行,等到真的让他做便什么都不行。戚函是,沈沉是,你也是……”
  “别拿师父和沈沉相提并论。”莫允道。
  “为什么?”赵颜凑近一步,看着他,道,“不,认真算起来,戚函还比不上沈沉,他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我娘。完完全全的一时兴起,无耻至极……”
  “他是你爹。”
  “是我爹又怎样?”赵颜道,“我娘病死的时候,他在哪里?我被人扒光衣服,卖进妓寨的时候,他在哪里?我快冷死饿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现在跑出来说是我爹,是不是太晚了点?”
  莫允看着她,沉默。
  “我娘,本可以做齑宇山庄的夫人,却因为他,失了一生的幸福。而现在,他又来破坏我的幸福……二公子,你若是有心,帮我问问,他究竟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待我。”赵颜的口气,咄咄逼人。
  莫允有些不解,“破坏什么?”
  “不明白?”赵颜笑得讥嘲,“好啊,就让我告诉你。八年前,汐夫人救了我,想收我为养女。只是,英雄堡的宗亲说我出身低贱,不配入他们的宗祠。我用尽了手段,稳固夫人的地位。只差一点点,我就能让你那不成器的弟弟登上堡主之位,然后就能名正言顺地做他义妹。可是,你却出现了……你好厉害啊。武艺超群,又有戚氏作背景,连石乐儿那小丫头都对你青睐有加。英雄堡上下都看好你……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离开英雄堡到齑宇山庄来送礼?”赵颜顿了顿,“因为我不走,你也不会走……”
  莫允无法插嘴,只能静静听着。
  “然后呢?你表面在我房门外替我守卫,其实,是想监视我,不让我‘多行不义’,不是么?……还有我娘……”赵颜凄然一笑,“男人就是这样,她艳冠天下时,个个趋之若骛,为她一笑,什么都肯做。等到她香销玉殒,就立刻另觅新欢。人情凉薄,自古如此……”
  “所以,你杀了沈庄主?”莫允开口,问道。
  赵颜笑了起来,“我?我一个弱女子,怎能杀他?……杀他的,是行尸。”
  莫允皱眉,“你当真没有半点愧意?”
  “愧意?”赵颜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沈庄主杀了那么多无辜少女,就算我杀他,也是替天行道,我为何要有愧意?”
  “其实,老天爷真不公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它要让我失亲人,尝疾苦。而那些满身罪孽的人,却能逍遥快活。”赵颜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盯着莫允,“二公子,就连你这样毒杀未出世婴儿的人,都能习得上乘武学,左右逢源……你告诉我,我如何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莫允答不上来,只得再次沉默。
  这时,拍手声响起。魏启带着笑意,慢慢踱步过来。
  “赵姑娘的话,真是一针见血,让在下佩服。”魏启看看莫允,笑道。
  赵颜含笑,“英扬少爷。”
  魏启叹口气,“客套就免了。你设计杀死沈沉,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泄愤吧。”
  赵颜扬眉,道:“英扬少爷在地宫中未能及时杀死沈沉,这才不得不替他脱罪,以作权宜。沈沉不过是个懦夫,难保会出卖少爷,下婢想替您分忧罢了……”
  魏启点头,“你想要什么?”
  赵颜沉默了一会儿,冷然道:“我若痛苦,便要负我的人比我更痛苦百倍!就算我最后会入地狱……也要拖着那些人一起!”
  魏启笑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抬起赵颜的下巴。
  “最毒妇人心……女人是把双刃剑……”魏启的眼神里,带着危险,“沈沉可能出卖我,你就不会?”
  赵颜却丝毫无惧,“我有利用价值,而他没有。”
  魏启点头,“说得好。”他松手,道,“赵姑娘,你是把好剑。”
  赵颜笑了,“下婢不是剑……是刀。”
  ……
番外
  美人如刀 [上]
  番外——
  钱塘六月,微湿的风带着莲香,润遍了翠柳青瓦。
  一身烟青色布衣的少年,背着木匣,信步走在青石小路上。他走得很悠闲,脸上的表情怡然,走在这温柔干净、如诗如画的景色里,无论是谁,都会有这般的惬意罢。
  直到,鞭炮的响声打破宁静,火药味掩过了莲香,他的悠然也消失在了这片喧闹之中。
  漫天的花瓣洒落,染着火药味,落在他肩头。他微微蹙眉,抬眸看了看。散不开的白烟,笼着一片刺目的红色。
  “不愧是齑宇山庄,连纳个妾都如此排场。”人群中,有人开口,议论道。
  “那也要看他纳的是谁。天下第一美人,排场太小,岂不是折煞了?”有人回应。
  “天下第一美人?”少年开口,略带着不屑。
  议论的人转头,看着他,笑道:“小哥不是本地人吧。呵呵,这齑宇山庄少庄主纳的,是钱塘‘栖香楼’的头牌姑娘,滟姬。姿容倾城,天下无双。说是天下第一美人,当之无愧哪!”
  旁人听罢,回道:“要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云烟小筑’的汐仪姑娘才更配这个称号。那卓绝的舞姿,真是见者心折啊!”
  “哎,单论容貌,滟姬姑娘称第二,谁敢称第一啊!”有人不服。
  “呸,少在这儿胡吹。那两位姑娘都是赫赫有名的美人,没有百八十两的,根本做不了入幕之宾。你们又没见过真人,比什么啊!”议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也曾远远望见,说说又怎样了。”
  “说起来,汐仪姑娘早就嫁入英雄堡了吧……这钱塘双姝也算都有了归宿,不必沦落风尘。”有人叹口气,说道。
  众人听到这句,纷纷应合。
  “新娘子出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当即停下了争论,争先恐后地挤上前去,一睹美人的风采。
  新娘在姐妹的搀扶下,姗姗而来,红衣霞帔、喜帕盖头,遮了个严严实实,自然看不见分毫。
  少年含笑,指间轻拈着一块小石,暗暗用劲,打向了新娘的膝盖。
  新娘一个踉跄,向前跌去,身旁的姐妹见状,立刻搀扶。新娘虽站稳了身子,但那喜帕却落了地。
  人群中,当即响起了赞叹。
  少年只看了一眼,便带着轻蔑,摇了摇头,“不过如此。”
  而那一瞬,在他转身离开之前,新娘抬眸,莞尔一笑。
  在那之前,他从来都不曾想过,世上竟会有这般醉人的微笑。如同幽寂阴暗的湖面,突遇了一道月光,刹那之间,波光潋滟,熠熠生辉。那一刻,他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一颤,慢慢扩大,起了涟漪。
  新娘含笑,带着羞怯看了一眼坐在马背上的新郎。
  新郎也笑了笑,微微颔首。
  新娘拿起了喜帕,重新盖上。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骚动平息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道:“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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